长篇恐怖故事之中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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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古老的传说
在儿时的记忆里,储存了数不清的故事,而最让孙秀忘不掉的竟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传说。
小时候的冬天似乎格外长,孙秀天天都缠着外婆讲故事。外婆把老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是一样的开头:
小时候,我姥姥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个屯子住了十几户人家。有个货郎经常挑着挑子来卖货。他站在大街(gai)上一吆喝,各家的姑娘媳妇就都跑出来了,围着货挑子选货。
这一天,出来一个年轻媳妇,很眼生,货郎寻思,大概是谁家新娶的媳妇吧。
这个新媳妇什么都不买,只是往头上插花,把一个油头前前后后插得满满的,然后和货郎说,我回去给你拿钱。
货郎眼巴巴看着她走进一个黄土围墙的院子里,可是,左等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货郎很着急,就站在院子外面喊。
不一会儿,从两间黄土屋里出来一个半聋半瞎的老太太。货郎跟她要钱,而老太太说她家里没有年轻的媳妇。货郎说,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你们家院子。
邻居们也证实说老太太家确实没有新过门儿的媳妇。
货郎急了,央求村人帮他找找。
大家在院子里、屋子里都没有找到那个新媳妇。后来,还是老太太想起一件事,她把货郎领到她家房西的一个死胡同里,在那里找到了货郎的花儿。
那个胡同很脏,这些花儿插在一个又脏又破的笤帚上。大家都很奇怪。
老太太说:“几个月前,我儿媳妇切菜把中指切破了,出了很多血,有几滴血流在了这把破笤帚上。当时,我儿媳妇正忙着做饭,随手就把它扔在了茅房里。现在算来,也有一百多天了,它呀,这是成精跑出来祸害人了!”
大家听得毛骨悚然,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很有经验,她不慌不忙地说,烧了,把它烧了就没事了, 什么精灵都怕火。
有胆大的点起一堆火,把那把脏兮兮的笤帚扔进去,立时烧得吱吱哇哇又哭又叫,就像一个人被扔到火里被烧死一样,哭叫声十分惨烈……
每次,外婆讲完这个故事都要补充一句:
“秀儿,千万不要割破中指,中指血是有灵性的,滴在什么东西上,什么东西百天后就会成精。”
孙秀牢牢地记住这句话,一直到现在。
她的中指保护得很好,从没割破过,当然,中指血也就无从流出,外婆的话也就无从验证。
现在,孙秀考进了省城著名的医科大学,当然不会再相信这些了。但是,她并不否认自己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儿时的那份芥蒂。
二、邂逅
转眼大三,课程已经进入到局部解剖实习阶段。
这次心血管探察是在研究生导师修宗教授的亲自指导下进行。所以,应该说这是一次精品课的演示。
孙秀的解剖实习成绩在系里是最好的,她的基础医学课程掌握得非常扎实。而且,她有一双灵巧的手,解剖尸体动作麻利,下刀准确。因此,这次局部解剖被指定为主刀。
孙秀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她与几位同学准时来到解剖室,换好衣帽,来到三号解剖台前。
尸体已经准备好,尸身从头到脚被一块白布盖着。教授按照惯例,先向学生们讲一下注意事项,末了,他说:“这是一具年轻的女尸,这在解剖教学里很难得,希望同学们珍惜,同时要尊重尸体。”然后教授向孙秀微微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同学们都不说话,此时他们的心情既好奇又恐惧,像是等待着一个严肃的时刻。
“把布单拿掉。”孙秀说着,拿眼斜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尸体管理员。
那个尸体管理员没有动。他的大半个脸都被口罩捂住了,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医院发的劳保工作帽),整个脑袋只有眼睛部位露出一条缝,两只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孙秀。
孙秀看见那两只眼睛,吃了一惊,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霎时压向心头,而且愈来愈重。她感到了某种不祥。她盯着白布遮盖的尸体,过了好半天,终于伸出手把它掀开了……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惨白的脸被化了妆,斑斑驳驳地涂上一层血红,格外刺激人的神经。
孙秀只觉得头皮唰地一炸,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入,霎时凉遍了全身,她的心狂跳起来。
时隔多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面对这张脸!此时,除了足以使她发疯的惊恐,还有来自心底的悲伤,歉疚,甚至思念……
尸体是冷藏的,但是早已解冻,只是有些凉而已。可是孙秀却觉得冷气袭人,寒彻骨髓。
她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下面要干什么。现在,她只是希望这不是那个人,而是另外一个和她相似的女孩。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即使其他部位都是相似,而女尸胸前那个蜈蚣状的疤却不会错,因为那个伤疤曾经让孙秀羞辱过,也让她感激涕零过。
三、友情
孙秀高三那年,来了一个新同桌,是个乡下女孩,长得很像孙秀,只是肤色有些营养不良,不然,简直就是孙秀的一个副本了。
同学们都这么说,孙秀本人也默认,只是心里对她有点儿鄙视,不愿意公开承认。
孙秀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城市女孩,白皙的皮肤,丰腴的身材,搭配得体的五官,处处都透出一股逼人的高贵气质。
这些与她的家庭出身不无关系。
父亲是他们那个县级市卫生局常务副局长,母亲是市教育委员会人事股副股长。夫妇俩把个女儿爱若掌上明珠。
孙秀从小就让母亲用各种高档时装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给女儿选用各种护肤品保养皮肤,在这方面,她母亲简直是个专家。
而父亲却很重视对女儿气质的培养。
父亲是个苦孩子出身,他鄙视自己出身的那个阶层,虽然现在他出入的是星级宾馆豪华酒楼,随从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但是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始终不弃不离。
他知道,想让自己彻底成为贵族阶层是不太可能。听人说,一个人贵族气质的形成,要付出三代的努力。所以,他对女儿的培养不惜花费任何代价。学钢琴,学舞蹈,练形体……打小培养。
除了自身资质的提高,孙秀另外一种潜质也被她的家庭引导出来。
在那个小城市里,她的父母算是实权派。所以,到她家送礼的、说奉承话的络绎不绝。耳濡目染,孙秀的虚荣心也得到了培养,雨后春笋般疯长起来。她喜欢听好话,喜欢不花钱来的东西。从小学起,她的小书包里就经常出现一些不属于她的小东西。而这个致命的缺点却让她的父母忽略了。

那天,天气闷热,马拉松式的高三总复习拖得人疲惫不堪。同桌又不在,孙秀烦躁极了,就离开学校,一个人逛超市去了。
说起同桌,孙秀还真是越来越喜欢她。她虽然话语不多,但每次说出的话都让孙秀感到新鲜。
许久以来,她俩总是在一起做题,在一起聊天,之间的差距在不自觉中缩短了。那些日子,风很柔和,空气也宁静……
孙秀穿一件白色丝质的连衣裙,挎一个米色的包,在超市里闲逛了一阵子,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当她走到出口的时候,悬在头上的电子报警器“吱,吱,吱,吱”狂叫起来。
保安把孙秀带到了商场保安部,从她挎包里翻出一件极其漂亮的水钻胸坠。
保安部的头儿是个瘦小的男人,两腮凹陷,两只眼睛躲在深陷的眼眶里,死死地盯着孙秀。脸上没肉,看不出表情。
孙秀的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汗从两颊流下来。
一个保安趴在头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瘦男人把一侧的嘴角向一边努了努,说:“给卫生局打电话,让孙局长带五千块钱来领人。”

“不,不能……”孙秀哭出声来。
“不想让孙局长丢面子是不是?那好,我们给你们学校打电话,叫你们校长来领人!”
孙秀的头"嗡"的一声,如果让学校知道,就甭想参加高考了。
“项坠是我拿的,跟她没关系。”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孙秀以为自己听错了。
屋内的几个保安同时把头扭过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说话的人。
“是我放在她挎包里的。”
“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挺仗义呀!”保安甲说。
“那么,你是想丢钱呢还是想丢人?”保安乙翘着二郎腿问那个女孩。
“我不想丢人,钱,我也拿不起。”
保安们打量了一番女孩那身廉价的衣服,鄙夷地说:“那你想怎么办?”
“我可以每天来给你们做两个小时清洁工。如果还不够的话,等高考完了,我再来给你们打工,这样总可以了吧?”
几个保安竟然被女孩给弄蒙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头儿。
瘦男人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毫无表情地说一句:“给她留个记号,放了。”
保安甲从腰里拔出一把尖刀,慢慢走过去。女孩的脸苍白起来,惊恐地倒退着。
孙秀这时才像从噩梦中苏醒一样,大叫着扑过去:“不,你们不能!……”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女孩的胸已被划了一刀。孙秀抱着她的同桌大哭起来。
血从女孩胸前洇出来,透过质地粗糙的衣裳,也染红了孙秀那件丝质的白色连衣裙。
六、噩梦
夜里,风很大,孙秀紧紧地裹着被。
她睡不着。白天在湖边的对话,像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在她脑子里重复。高考考场……数学考试卷,踢了一下凳子……是我还是她……焦云云……切割成碎块……中指血……
飕飕的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在屋子里急速地打旋,孙秀使劲把头往被里缩,只留两只眼睛惊恐地瞪着。
不知道几点钟了,孙秀有点儿困了,她眯上眼睛。正在这时,就听见“呼”地一声风响,门开了,随着刮进一股冷风,屋子里立时阴风飕飕。接着飘进一个黑影,站在门口,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打量着。
“孙秀——孙秀——” 声音飘飘忽忽,若远若近。
孙秀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是谁!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叫孙秀!

“你……你是谁?”
“连我都听不出来吗?”黑影慢慢地向她走来。
“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这么快就忘了,咱们白天不是刚见过面吗?”
“在什么地方?我不记得!”
“在解剖室呀!我是来感谢你的……”
“什……什么!”
“感谢你的中指血……”
孙秀蓦地像掉进了冰窖,身体被无数冰凌穿透。
黑影已经走到床前。她一边摸着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一边古怪地重复着,“血这东西呀,血这东西呀,血这东西呀……”
孙秀拼命挣扎,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使劲地扭动着身体,折腾了一阵,总算自己睁开了眼睛,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了。翻了几下身,她又睡过去了。这回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一看,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只有身边的许立还在蒙被大睡。
孙秀一翻身坐起来,推许立,可是许立一动不动。孙秀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被子里竟然不是许立,而是那具内脏暴露的女尸!
“啊——啊……”她惊叫起来。
“孙卓,你醒醒,醒醒!”有人推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满宿舍的人都刚刚醒来,睡眼惺忪地往她这边看。
她惊魂不定地盯着许立,许立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一宿让你吵的,人家都没睡好觉。”
孙秀回忆着梦中情景,原来是梦中梦。
过了一会儿,哭声停止了,潮湿的声音又传过来:
“孙秀,事已至此,我别无所求。只是我在这边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你能来做个伴儿吗?”
这话像一瓢凉水泼在身上,孙秀大惊,苦苦哀告说:
“不,孙卓,你饶了我吧,这几年我过的也不好,我后悔,我对不起你,要是能重头再来,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孙秀凄厉地哭着,叫着。
“我们毕竟有过一段真诚的友谊呀……”
鬼魂也呜呜咽咽,哭哭啼啼。
“是呀,我们是有过一段真诚,你现在不想我吗?不想见见我吗?”
说着,只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实验室向门厅走来。
吓得孙秀尖声喊叫:“不,不要出来,孙,孙卓,你不要吓我……我不能见你,你,你已经死了……”
“我一定找到你的尸体,好好安葬……你,别……”

话没说完,孙卓已经站在她跟前,披头散发,身体僵直,穿的还是那套质地粗糙的地摊儿衣服,浑身水淋淋的。木木地看着孙秀。孙秀想逃,可是身后是坚硬的铁门,后退一步都不可能。她身子忽悠一下瘫软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意识。只听那个鬼魂幽幽地问:“咱俩谁是孙卓?”
她那游丝一样的意识还能支配她简单的回话:“你,你是孙卓。”
“谁是孙秀?”
“我是,我是孙秀。”
此时,孙秀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她忘了孙卓已经死去,也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平静地和孙卓对话。她的脑子里突然一片光亮,思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你再说一遍。”
“你是孙卓,我是孙秀。”
“好了,咱们各归其位了,哈哈哈,哈……”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人语声,铁钥匙“哗啦啦”打开了锁头,门开了,焦云云一个箭步窜过来,扶起地上的孙秀,说:“我猜是关在这里了嘛。”
九、尾声
孙秀的父母来了。
她妈妈跟她说:“秀儿,我是你妈妈,他是你爸爸。”
孙秀并不认识他们,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
“你是孙卓,我是孙秀。……我是孙秀,你是孙卓。”
孙卓的尸体找到了。是在那个美丽的小湖里。
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不能再做教学标本。学院查了一下尸藏档案,上面记载:
孙卓 女二十一岁某市一中高三毕业 车祸
尸体被孙秀的父母买下,送到火葬场。
骨灰盒被那个三号台的尸体保管员领走。那天,那个保管员穿着孙卓生前那套质地粗糙的地摊儿衣服,胸前血迹依稀。
她是孙卓的亲姐姐,名叫孙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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