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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认识尤里卡其实是件很巧合的事情,那天我因为工作上的不愉快被老板解雇,拿着才赚来的微薄薪水准备找个地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这家网吧。
这是家生态网吧,环境优雅,外面看是一个山洞,进到里面有景观桥和泉眼。网吧的面积很大而且没有隔断,四壁都是带棱角的石头,一棵棵酷似大树的立柱支撑着屋顶,上面绿叶繁茂隐约藏着几盏昏黄的灯。
老板是个书生气十足的大学生,看到我落寞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没和我多说话。交了钱我叫他开给我一台最后面远离人群的电脑后我就匆匆地离开了,可是到了电脑边上我才看到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他是个小男孩,黑头发,清秀的面孔,穿着有些邋遢的校服在打一个过时的网络游戏,玩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我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我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语气自然带些敌意地道:“对不起,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让开。”
小男孩本来玩得很投入,他被我的话吓了一大跳,立刻停下手中的游戏站了起来,一脸的惊慌失措,但是他依然不忘礼貌地回应我说:“叔叔,这是我的位置啊,我都玩好久了。”
我懂他的意思,于是有些不耐烦地道:“可能是时间到了吧,你还想玩的话去前台再开一台吧。这个是我的。”听了我这句话之后他没有丝毫的辩解,低着头满脸沮丧地让开了。
坐下来之后,我百无聊赖地浏览些新闻网站,心里乱作一团,对于今后的生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鼠标漫无目的地点击着网页,发出连续的咔嚓嚓的声音。小男孩就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安静地看着我玩。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突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袖。
“叔叔,能让我玩会儿吗,过了时间就进不去‘仙境’了。”他很小声地说。看得出他很害怕,他一定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的。
“仙境”或许是某个游戏里城池的名称吧,他说的这个一定就是那种限制时间的城池。在规定的时间开放,过了时间就进不去了。
然而就是他的这句平淡无奇的话,让我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恼火。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冲着他大声喊道:“你还是学生吧,怎么能玩个游戏就可以不去学校呢?赶快回家,不然我告诉你的父母。”
我的声音很大,都有人不满地回头向我们这边张望了,本以为男孩会沉默着离开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只是悄悄坐好,不再言语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急得快要哭了。
见到他这个样子我突然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又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对他说:“好啦好啦,你来玩吧,真受不了你。不过就一会儿啊,玩完了赶快回家承认错误。”
“嗯,谢谢叔叔。”男孩说着脸上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心地坐了过来。
我去前台又让网管给开了一台紧挨着男孩的电脑坐下,因为不知该干些什么。于是出于职业习惯随手打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栏。可是这一开不要紧,让我大吃一惊,历史记录框里罗列出的网页标题竟然都是些关于恶意谋杀的案例!
“之前用这台电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不禁暗自惊叹。可是心中这时突然又闪现过另外一个看似有些疯狂的念头,它让我惶恐不安可又充满了诱惑。
2
仅仅是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佳纪公司的一名游戏编程员。长久以来兢兢业业地工作,生活波澜不惊。可是就在今天上午,我在编写BOSS程序时,邻座苏婉和陈的交谈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在讨论公司的下属网吧,说公司不但非法经营,目无法纪,还说老板最近又开始不动声色地让电脑城里十几家大型网吧暗地里允许未成年孩子入内了。
佳纪不仅是游戏研发的大公司,旗下更是拥有全市最大的两座电脑城,把握着当地主要的游戏产业,可谓说对当地游戏市场影响巨大。也正是后面的这句话让我一时冲动去找了老板。
公司老板是我在大学时的同学,这家公司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打拼出来的,当初注册公司时碰巧我和前女友发生了些误会,闹得焦头烂额。他推脱找不到我没有我身份证,法人才只填了他一个人。事后他对我百般保证一定不亏待我,考虑到多年的患难关系,我也就没有过多地追究,只是多次提醒他,要我不胡来就得答应我两个要求:一是公司经营一定要奉公守法,二是不能允许未成年孩子入内,后面的这条是我的底线。
他满口答应。
公司做一些非法的业务经营我是早有耳闻的,但随着公司逐渐壮大,我发觉这好像是行业内幕,所以我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竟然又把魔掌伸向了孩子们!对当初给我的承诺置若罔闻!
我有对他说过这是我的底线,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其实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我的胸中就在酝酿着一个邪恶的计划——我要杀了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彝义的家伙,为自己,也为那些由于他的贪念而误入歧途的孩子和孩子家长们出一口恶气。
脑子里老是想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稀里糊涂地就在购物商城里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在网上订购了些尼龙绳、胶带之类的东西,另外还不忘浏览了些关于食谱的文章。
我初步的计划是这样子的:老板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周六都会去“和春园”整理一周的琐碎账目。去之前他会让厨师做好晚饭,里面必有一道菜是海鲜。那我就花钱雇一个人假装谈公事先请他吃饭,饭菜当然和海鲜有关,弄成食物中毒的假象。这只是第A计划。如果不成功的话就实施第B计划,我会想一个周密的方案亲自动手。或者C计划,直接花钱雇一个专业杀手,神不知鬼不觉……
我一边想,一边看网页,努力在这些案例中找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提示。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天色渐暗。我准备回家了,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身边的男孩来。男孩还在昏天黑地地玩游戏,他好像是在过一个剧情,可是运气不佳,一连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了。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口催促他,“喂,该回家了吧,玩这么久也该休息下了,快回家吧,你父母一定担心死了。”
男孩对我的抵触感显然不如开始时那么厉害了,他顶着满头的汗水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头也不抬地对我说:“叔叔。我一会儿就好,你再等我下啊。”
可能是出于所谓的阿Q精神吧,我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倒也不和他计较。于是侧身在一旁看着他玩,一边还和他搭话,“我们也算熟人了,我叫陈城,你叫什么?”
“尤里卡。”男孩简单地回应道。
怎么有人叫这种名字的啊?我稍微有些诧异。
“那,好吧。尤里卡,你读几年级啊?在哪个学校上学?”我故意用这种暗示要告发他的问题吓唬他,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我毫无戒备,立刻就回答了我。
“城西中学,三年一班的。”
“什么?三年级的?”我有些吃惊。因为现在距离高考已经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来玩游戏啊,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坏学生啊。
“你不用复习的吗?还有时间玩游戏啊?听我话赶快回家吧,要早知道这样我不会让你玩的,这样会害了你的!”我有些被骗了的感觉,气愤地说,一边不住地催促他。
但是尤里卡却自顾自地玩他的游戏,不理睬我,这让我很是生气。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赶快回家,不然我告诉你父母去!”
“哈,终于过了。”
尤里卡开心地长出一口气,然后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叔叔,不是我不想回家,是我回不去。我欠了他很多钱,是他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走。”尤里卡说着抬手指了指吧台的方向。
我用一秒钟的时间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那你跟我来吧。”我说着就带尤里卡来到了吧台边,恶狠狠地敲了下大理石的台面,一脸怒气地对眼前的书生老板大声说:“这个孩子是你扣押的吗々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他欠了你多少钱我来付!”说着,我将自己有些干瘪的钱包拍在吧台上。
“什么孩子?”网吧老板用手指碰了下眼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说:“我所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这是正规网吧,不允许束成年人士入内的。”
听了他的话,我的火腾就起来了。
“装傻是吧,就是这个孩子,你怎么解释?”我说着用手向后一拽,不料却抓了个空,刚才还紧跟在我身后的尤里卡这时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立刻蒙了。
“神经病!”老板小声嘟哝了一句,不再理会我。
3
这几天我一直在往人才市场跑,发现路边橱窗贴有招聘启事,也不看是招什么的就蒙头往里钻,可是每次还没开始就都因为我没有正规文凭被人家拒之门外。傍晚时买一大堆报纸回家,拿着放大镜在缝隙间寻找能干的活。
找不到工作,这让我更加憎恨老板。一有闲暇就幻想着怎么报复他。而至于当初一时气愤制订的那个计划,A和B不用想早已经腹死胎中了。因为我根本不可能雇到这样一个人又不让人家起疑,而且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亲自动手,我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现在就剩下最保险的C了。
可我到底该从哪儿雇到一个杀手呢?这让我犯了难,不过不久后,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网络。
家里没有开宽带,我只好去找一家网吧,而且这样也更保险些。出门之前,我还细心地给自己简单化了下妆,这样就算事发了,警察找到网吧的监控记录也拍不到我的真实面貌。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就下楼走出小区。
街外华灯初上,网吧很多并且都是24小时营业的。但我都没有进去,而是选择了离家很远的那家生态网吧。
之所以选择这里有三个原因: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那家网吧环境真的很好;三来我想看看尤里卡还在不在那里。因为自从那次事情后,尤里卡就隐约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我老感觉这个男孩怪怪的,总想找个时间向老板问清楚。
进网吧后,径直走到吧台旁我才发现老板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了,而是个衣着时尚的女孩。
“你们老板怎么没有来啊?”我问。
女孩在看杂志,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下道:“什么老板?我们这是连锁网吧,老板一般不来的。”我这才想到也许那个书生真的没有说谎,他也只是个打工的罢了。
我还有“正事”要做,也不追问。叫她给开了机子就离开了。
电脑还是上次的那台,网吧里人很多,可是不知为什么唯独后面的几台空着,不过这也倒台我心意,不会节外生枝。走到近前后和我想的一样。我又一次看到了尤里卡,他好像一直在那里等我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我走过去。
“叔叔……”尤里卡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半是撒娇地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别叫我叔叔!”我粗暴地打断他,“你怎么能对我撒谎啊!”
“我没有啊?”尤里卡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状。
“没有?没有那你跑什么?”
听到我语气不善,尤里卡又做他的招牌动作,慢慢地低下了头。
“我……我不能走。”他低声说。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想说,是他们不让你走是吗?”
“嗯。”尤里卡越发小声地答应了一声,明显的底气不足。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就在我前去老板办公室和他争执的前一天,测试我们项目组新开发的一个游戏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可能是母亲的玩家,她在向我哭诉孩子着魔一样老去网吧玩游戏时,我告诉他上法院起诉网吧老板,她也是这样的回答,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这样无济于事。
那个母亲还传给了我两张她的生活照,是自从她儿子患上网瘾前后的对比照片,之前的她气质不凡、韵味十足,再看之后的那张,简直像女子监狱里的服刑人员,不修边幅,与前面的她判若两人。
她说这都是操心孩子给闹的,儿子不听话。
想到这个,我的心软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拍着尤里卡的肩膀小声安慰他,“你有什么委屈和叔叔说好吗,叔叔一定帮你。”
见尤里卡不说话,我只好试探着问。
“是你爸爸妈妈吵架了吗?”
尤里卡摇了摇头。
“那你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尤里卡又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是学理科的,想象力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那是?”
这一次听到我发问尤里卡没有摇头,他先是抬头胆怯地看了看我,之后扭头冲旁边的电脑看,然后再把头转向我。
“你想玩游戏?”我有些狐疑地问。
“嗯!。”
尤里卡立刻很干脆地答应。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
“好小子!”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啊!”
我气呼呼地扭着尤里卡的胳膊把他拽到吧台前,对着网管大声嚷道:“这孩子是你们放进来的?你们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不知道未成年小孩不该进网吧吗!”
我的声音再次惊动了周围好大一片的人,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操作来回头向这边看。一个新来的女顾客已经交了钱也被我给吓跑了。网管女孩表情显得很惊讶,摘掉耳机趴在吧台上往我旁边看。
她的动作很夸张都快坐到吧台上了,一直看到我的脚底才满脸疑惑地问:“什么孩子?哪里有孩子?”
我有些蒙了,扭过头看身后的人,发现后者也当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潜意识让我的后背霎时间感觉到一阵凉气径直沁入到了骨髓之中,头皮也开始发麻。
手里拽着的尤里卡微微动了动低头不安地跺着脚,他抬起头小声对我说:“叔叔。他们看不到我的。”
我的手像触电了一样放开了尤里卡,面对周围人各样的目光,不知所措。
6
天色将近傍晚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和尤里卡玩得昏天黑地。尤里卡不愧是玩了那么久的高手,对于游戏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看得出他对我的转变很开心,花了很长的时间给我讲解后面大部分的剧情。讲了主角和BOSS的渊源,还有女主角苏夏。我看得出来,他是爱这些虚拟人物的。
另外我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原来“尤里卡”就是这个游戏里主角的名字。
我该回家了,退了游戏后才看到右下角有一个未处理消息在一闪一闪地晃动,是我忘记关掉的聊天室消息,我带着疑惑随手点开。
凯撒大帝:委托人!你好啊!
六个字、两个惊叹号。很短,可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前些天这个叫凯撒大帝的人加我为好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他带给我的不安在和尤里卡接触的这几天渐渐归于平静,我侥幸地以为这不过是陌生人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回复我了!
夜莺(这是我的游戏名也是网名):你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出于谨慎我故意和他装起了糊涂,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比电影里的情节都诡异。第一次如果是碰巧,那这一次呢?自始至终我根本就没有透露过要杀人的意图啊!
凯撒大帝:哈哈,你不是想报复你的老板吗?不相信我是吧,我不收你委托金的,只是路见不平想帮帮你,怎么样?行不行说句话吧。
他的字里行间充斥着难以掩饰的豪气,好像的确不是我认识的人。
而我看着他给出的这个无比诱人的回复,稍稍沉默。
夜莺: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敲下回车键后我立刻跌坐回了沙发里,心情复杂无法平静。我用U盘储存了“浅滩”后就和尤里卡告别回了家,一路上头顶上的那些灯光晃得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胃里隐隐泛着恶心。
家里的空调坏了好久了一直没时间修理,房间里热得像蒸笼一样,不过这也正好抵御我正冒着寒气的皮肤。
我把被子罩在头顶期望下一次睁眼会是天明,可是天不遂人愿,半夜里我还是做噩梦了。我梦到了城西中学,还梦到了早已失去了联系的小学时的同桌何静。她像巫师一样戴了一顶紫罗兰色的尖顶礼帽,披着一身同样颜色还坠了星星的袍子。手里拿着魔杖对着我嘴里念念有词。可是我听不清她在讲什么。随后,“砰”的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绿光闪过。我的心一紧,疼得从床上翻身掉在了地板上。
月色冷清,空旷的房间里仿若幻听一般正在回荡着“咣……咣……咣……”的声音,久久的不绝于耳。
我抬起头,看到这个声音正是从对面的落地大钟里发出来的,它是奶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已经十三年了,自从奶奶死后它就从来没有响过。如今听着这个久违了的声音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奶奶没有离世她此刻就陪在我的身边。
我擦干眼泪,起身来到客厅里那台老爷机前把U盘插上去,为了尤里卡也为了自己,开始我熟悉的工作,同时坚定了一颗一直以来犹豫的报复心。
9
前一刻的感觉真的很奇特,身体像是一缕烟尘,兀自漂浮在半空之中,地心引力小得可怜。
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所以隔天早上当我睁开眼就面对李医生近在咫尺的脸庞时确实被他吓坏了,甚至还有些后遗症似的虚无缥缈。
同病房的李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很像奶奶,喜欢念叨些美好的事情。
她说我本来已经被送进太平间了,是新来的值班员听到响动巡察时发现我有了微弱的呼吸,医院连夜进行手术,这才保住了性命。说话间她还提到了一个孩子,昏迷了十三年昨晚也醒了,直觉告诉我他大概就是轩树(尤里卡)吧。
再一次遇到尤里卡(我习惯这样叫他)的时候我们是约在了一家咖啡馆里,他还是老样子,至少在我看来,他除了身高外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
而我却变了。
出院后就听说,以前公司的同事在我被解雇的当天就联名替我向法院起诉了老板,将他多年的罪行全部揭露了出来,证据确凿。老板被捕,我已经升任佳纪游戏公司的总裁,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还有一件让我不解的事情就是那个“凯撒大帝”到底是谁?
因为老板到现在都还没有死。
咖啡馆里反复放着莫扎特的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人很少,午后的阳光温暖如春。当门被推开时,一对母子走了进来,为首的少年正是尤里卡。走在尤里卡身后的女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他们刚来还没坐稳我便连寒暄的话都懒得说就将近来自己闷在心里的疑惑一吐为快。
“尤里卡,你认识凯撒大帝吗?或者……或者你就是?”我说得很心虚,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能是他,可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人。
听到我说“凯撒大帝”这四个字时,尤星卡的脸上却都是写满了茫然,而且带有略微的吃惊。
尤里卡说:“不是啊!你说哪个凯撒大帝?他不是游戏‘浅滩前传’里的终极BOSS吗?你忘记了?”
“浅滩?”我迷惑了。
可是随即头皮发麻,身上似乎有电流流过一般感到浑身一震,一段陈年旧事立刻如幻灯片一般在我脑海中层层飘过:
那还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认识了同样是孤儿的同桌——何静。
她真的是个古怪的孩子,整天就知道学习,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动一下,出去玩,因为我坐在里面的原因弄得我也懒得出去。
在那段日子里,我总是偷偷地看着她,一面发呆一面脑袋里胡思乱想:想象她这样的优等生是不是有什么魔力?竟然可以对一切好玩的东西置若罔闻。想时间临近周末,就要可以跑去村子里的破网吧玩期待了一周的仙剑了。
我喜欢充满了浓郁中国气息的仙剑,正是因为当初那份单纯而固执的梦想一直存在,所以当后来学业荒废后才一路走到了游戏编程这个职业。只是后来我常年混迹于现代社会中的功名利禄,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当初的那份单纯。
我固执地谋杀老板却忘记了和老板制定那个约定的意义:我自己第一次编写游戏BOSS程序时曾给它命名为
“凯撒大帝”,其实它就是何静的一个化身。扮演着一个终极邪恶角色的凯撒大帝有颗善良的心,我是想让所有迷失在游戏里的孩子们能在最终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夜莺。你怎么了?”尤里卡的母亲见我半天不说话,于是喊我。
我的思绪被她的话打断,好生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夜莺?”
尤里卡的母亲笑而不语,这个笑容似曾相识,我突然想起以前我测试游戏时,向我哭诉孩子沉迷游戏的那个母亲玩家来,她传给过我她的照片,原来她就是尤里卡的母亲啊!怪不得她一来我就觉得她很服熟。
我在游戏里的名字和网名一样都叫夜莺!难道……我疑惑和怀疑参半地看着尤里卡的母亲。
“不错,我就是那个杀手‘凯撒大帝’”尤里卡的母亲坦白说。
凯撒大帝终于现形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终于找到了元凶,心情大好。
凯撒大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轩树出事后,我终日以泪洗面,靠酒精麻痹自己,渐渐地也迷上了血腥的网络游戏,游戏里杀人后的畅快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该再得过且过,必须做些什么。为那些还没有因为孩子的关系而濒临破碎的家庭。所以那天我找到了你,我查过你的资料,轩树出事的那年你是游戏公司的总经理,又是首席编程员,我想杀了你。但是经过和你的交谈后渐渐发现你其实是个好人,你也是被人利用了身不由己,之后我就又把苗头对准了你们董事长,同时发现你已经被解雇,你们老板正在派人监视你,我害怕你刚刚被炒意气用事就加了你为好友,告诉你我路见不平要帮你杀了老板。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们要杀的是同一个人,就不要连累你也蹚这浑水了’。可是后来我又发现你的同事已经联名起诉了老板,所以才临时食言,想要等结果下来再做决定。不承想你竟然真的自己去找老板报仇了,还不明就里地被监视你的人带到天台,我查了那个人的资料,他是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我乘另一部电梯紧赶慢赶才追上你们,但终究还是慢了半刻,你已经被那个人推下了大厦,但好在你命大,吉人自有天相,70多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竟然能安然无恙。”
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后,尤里卡和凯撒大帝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当初的那个用游戏拯救孩子的想法其实是错的。它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一个思想寄托罢了,单靠这些是不够的。它和那些轻易地就把生命的意义作为赌注,全部压在了游戏上的孩子们的单纯的想法一样,面对“现实”这个历史遗留下来的宏伟的主题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毫无帮助,只能徒增烦恼,然后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冲刷得面目全非。
因为,愿望虽然美好可毕竟势单力薄,是拯救不了梦想的。只有现实可以,而且,我们必须得亲自动手去做。
像我这样子,在不知不觉中就拯救了尤里卡。像尤里卡的母亲,也就是凯撒大帝,她在我因为一时诧异而失去防备的情况下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让我得以回神。命悬一线之间我才有机会拽住陌生男人的衣领,将他一并拉下了楼,那时的我毫无犹豫可言,一脸邪恶的神情将他摔在地上,我才因此得以生还。
现实磨炼出了无数的“凯撒大帝”,他们邪恶却坚持生来的善良,时刻准备着指引世上每一个误入歧途但本性善良的孩子们走上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