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自己

|都市鬼故事|恐怖鬼故事|尸体鬼故事|午夜鬼故事|吓人鬼故事|夏天鬼故事|现代鬼故事|宿舍鬼故事|真实鬼故事|

1.命案
高队下了警车,伸了个懒腰。先到的同事们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周围荒芜,没有路人的指指点点。
高队带着小刘和胖子一前一后,撩起警戒线跨进警戒区域。在巡视了一周后,高队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现场的中央。那里的地上,平平地放着三具尸体。
高队伸手,小刘用手肘撞了胖子一下,胖子一顿,赶紧从怀里摸出口罩递给高队。他捂住口鼻,探身过去,撩开白布。
三具尸体的脸被野兽咬得面目全非,脑浆流出后脑,半凝固在他们稀松的头发上。
小刘有些反胃,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不能习惯现场的气味和这些形状怪异又悲惨的尸体。
高队将白布放下,扭头看看他。
“要吐的话,去那头。”
接着,他轻轻提了下裤腿,蹲下身,用手里的口罩,抬起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腕。
“手上没有指纹——”
高队轻轻地说了句,接着回身。小刘离得不近,脸色煞白。胖子皱着眉,捏着拳开口,那声音就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还带着某种暧昧的泡沫声。
看了一会儿,高队笑了笑,起身掸了掸灰。
“行了,收队回去。小刘,你去查查这几个人的身份,看和之前找到的那具尸体有没有关系,别给我闹出个什么连环杀人凶手就行。胖子,你记得盯紧鉴证科,催他们赶紧给我把报告出出来。”
一阵秋风刮过,高队打了个哆嗦,声到末尾,颤了颤。他搓搓手,抬起头,天上有黑色的鸟伶仃飞过,间或着发出孤寒的叫嚣。
“变天了啊。”高队自言自语道。
2.自导自演
当落座后,乐儿将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酒杯边缘,若有若无地顺着杯中那一点酒水晃动。
红色的冰葡萄酒,味道甜蜜又醇浓,不加注意就会贪多上瘾,然后醉过去,直至不省人事。
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他举起酒杯,轻轻摇晃了下,眼睛瞥了瞥乐儿,旋即移开,那颜色并没有改变。
镇定,他告诫自己,此刻任何的异常都有可能吓退乐儿对他的杀意。
房间里的钟表“嘀嗒”走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没有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勇气,以及他安排的时间而已。
“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我们开会,提前下了班,我就过来了。”
说罢,乐儿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接着在低头的瞬间,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手表。
她在对时间。
他在心里小声地告诉自己,并为乐儿的缜密而叹服。乐儿的声音沉稳,对答如流,想必过来之前,她已经反复练习过两人间可能进行的一切谈话。
他的目光游移着,停顿在乐儿的手提包上——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毒药。
他叹了口气,很快移开了视线,仰头大口喝了一杯冰葡萄酒,接着又给自己满上。
他必须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他必须烂醉,然而又保持最后一丝的清醒。
“刚才黄楼来过了。”他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乐儿说道。
乐儿明显地顿了顿,这个情况让她始料未及。
“你遇到他了吗?”他问。
乐儿的眉头皱起来,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彻底放松了精神,往后稍微仰了仰,靠在沙发垫子上。
嗯,黄楼也一定没有看到乐儿。时间他算得很精确,刚才那样问,与其说是确认,倒不如说想给乐儿提个醒,免去她动手可能发生的一切弄巧成拙。
“那家伙,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也知道,最近那笔生意一直谈不下来,他拉不到我这边的合约,业绩一定会受影响。”
乐儿迟疑地点点头,环顾一下周围:“你们刚才吵过架了?”
很好,乐儿是个聪明姑娘,她已经发现了丢在墙角的文件,虽然已经被随意整理过,还不免露出争执痕迹的客厅布置。
这为她节省了更多的时间,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是啊,那小子疯起来就像条狗,吵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他说什么了?”
“嚷嚷着要杀掉我。”
他抬起眉,不出意外地看见乐儿僵直了身子。他冷冷地嗤笑了一下,往前倾身,从怀里摸出一包白色的东西丢在桌上,大着舌头开口。
“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
乐儿探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白包,疑惑起来:“这是什么?”
“黄楼他们做的药。”他顿了顿,故作神秘地伸手将包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片剂,“就这个,他们偶尔会拿去给老人吃的药。”
“就是你说的那种药?”
“嗯,对,黄楼告诉过我,这种药可以镇定神经,缓解老年痴呆。本来是件好事,可他们老板心黑,想早点投入生产,所以暗地里给孤老院的老年人吃这种药做实验。前两天出了事情,被他们压了下去。”
“什么?”乐儿的手颤抖了下,酒杯晃荡,酒水洒出来一些,滴在桌上。她赶紧从包里摸出纸巾,擦拭着那块污渍。
他伸手,拦住了乐儿的动作:“没关系,这房间很久没打扫过了,我叫了钟点工阿姨,大概,”他抬头看了看钟,“一个小时以后她就会过来。”
一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乐儿完成谋杀他的计划,并悄无声息地离开。
“给我说说黄楼的事情,你们两个就是因为这种药争吵?”乐儿转移了话题。
“不止。”他又喝了一杯酒,接着将最后一点酒倒进杯中。
“给老人试药这个主意,也是黄楼提出来的。三年前,在他的策划下开了这家敬老院,打着照顾独居老人的名号,其实背地里就是在给老人们尝试各种不同的药物。
”刚开始他们还只是试验一些抗敏类的轻型药剂。一年前,他们研究所的资金链出现问题,风投不愿意继续注资,黄楼决定用老人们进行试验。“
”你……一年前就知道了?“
他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也参与了。“
乐儿抽气的声音被刻意地压制下去,他笑了笑,将嘴角的弧度隐藏在高举的酒杯边缘。
”药物在最开始是有效的,虽不能治愈老年痴呆,但能抑制他们的幻觉和幻听。可到了后来,出了一件事。“
”什么?“
”有人死了。“
乐儿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抬起眼,盯着乐儿,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耸耸肩:
”有两个重度患者,因用药量过度,死了。“
6.痛苦的回忆
乐儿偷偷地潜回医院,将氰化物物归原位,又将所有钟表调回了正常时间之后才裹紧了衣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她想不到自己竟如此好运,连药物都不必亲自准备,日后更没人能怀疑到她的身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怀抱着巨大的恐惧回到了家里。在房间的灯打开的那一瞬,恐惧又变成了无法名状的悲哀。
心脏被撕裂的疼痛感叫人无法喘息,她干呕着倒在床上,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胡佑明被她杀死了。
她精心策划了两年的谋杀,终于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她在这两年中,每时每刻都想杀死胡佑明,胡佑明在她的脑海里以各种方式死了不下数百次,然而真当这一天来临,她才发现,自己唯独算漏了一点,她爱上了胡佑明。
以至于这个人真的死去时,她根本无法承受那随即而来的悲痛。
爱上杀死姐姐的凶手,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胡佑明比她大七岁,和姐姐同龄。乐儿和姐姐长得极像,性格却南辕北辙。
当时在姐姐他们大学里,胡佑明和姐姐郎才女貌,一个是学生会会长,一个是校花,没人能对他们的配对说个不字。
彼时,她正在读初中,一个炎炎夏日,在她还奋力地埋头苦读时,胡佑明应姐姐之邀,到她家作客。
那是她们位于乡下的祖屋,冬暖夏凉,夜晚必须拉上蚊帐,不然会有成群结队的蚊虫伴着萤火虫接踵而至,又浪漫又窘迫。
胡佑明和姐姐当时住在隔壁。
父母不在家里,乐儿躲在床上,听见隔壁的窃窃私语,还有姐姐刻意压低的轻笑,脸上的红怎么也退不下去。
她没有和胡佑明说过什么话,她的性格内敛而姐姐外放,她们不像姐妹,倒像朋友。姐姐叫迟欢,她是迟乐。
初识时,姐姐带着胡佑明到她跟前,跟她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叫哥哥。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哥哥,旋即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落下姐姐在身后低低地笑,还有胡佑明轻声地阻止。
哦,对了,胡佑明那个时候,还不叫胡佑明,他叫张承志。
她想努力,努力长大到姐姐的岁数,变成姐姐那样的美人,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张承志。

可还没等她长大,变故接踵而至。
7.往事
那年的夏末初秋,父母的车在盘山路上遭遇了车祸。一车二十三人,死了二十二个,只剩下司机一人,逃逸之后再未出现。
现场监控发现,司机属于疲劳驾驶。追悼会上,迟乐紧紧抓着迟欢的手,哭得不成人形。迟欢惨白着脸,没有任何动静。她美得就像一尊白玉的雕塑,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迟欢身边,是同样惨白着脸的张承志。迟乐偷偷看着张承志,希望这个哥哥能够将她们带出地狱。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才是真正让她无家可归的凶手。
葬礼之后,姐妹两人继承了一笔极大的遗产。因为迟乐还未成年,所以遗产由迟欢打理。
她跟着姐姐搬了家,卖了过去的房子,丢掉一切拥有父母气息的东西,企图开始新的生活。
迟欢开始早出晚归,浓妆艳抹,有时回家已经酩酊大醉。她的眼中再无快乐,满满的都是绝望。她迅速地消瘦,不成人形。
迟乐大约能猜出迟欢在外面做了什么,从她被撕破的衣服,还有嘴角的淤青都显示着姐姐的堕落。
而这个世界上似乎唯一能提起她兴趣的,只有逃逸司机的消息,以及张承志的陪伴。
迟乐曾寄希望于张承志,期待他能带给迟欢以救赎。
再然后,在她即将高中毕业的前夕,她从门缝中听到了姐姐和张承志的争吵。
他们摔破了一切可以摔的东西,姐姐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张承志背对着门,身体佝偻着,地上散落着针头。
迟欢吸毒了,她没救了。

第二天,姐姐和张承志飙车,一死一伤。姐姐死了,张承志却还活着。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姐姐所有的遗产转到了张承志名下。
第七天,姐姐的葬礼,张承志拖着重伤的身体从医院里消失,带走的还有那笔巨大的财富。
警方的调查结果是车祸意外。然而迟乐知道,这是张承志蓄谋已久的,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自己从门缝中看到的张承志的脸。
那时,张承志的脸上写满了厌恶、算计,还有贪婪。他和姐姐争执,接着一耳光打在了姐姐脸上。姐姐捂着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接着忽然又扑上前,抱住他的腿。
乐儿猛地回身,不忍再看下去。
乐儿咬着床单狠狠地将回忆和啼哭声压进心里。
再次见到张承志是在她大学将要毕业,四处求职的艰难时期,她那时换了名字,也换了身份,潜伏在这个社会的角落里,只想做一个边缘的人物。
她在制药公司和张承志擦肩而过,虽然那人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他们之间只是一个错身,连衣角都不曾接触,可在阳光倾洒的瞬间,乐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惊立当场,无法动弹。
乐儿捂住耳朵,可还是挡不住自己那细密的哭泣声。她就这样持续无法停歇地哭泣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乐儿泪眼迷蒙地抬起头,赶紧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停止抽泣,起身背对着门口坐直了。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是那个一直不怀好意的房东。曾经,她对胡佑明抱怨过这个总是窥视她的家伙,又因为自尊,不肯接受胡佑明的帮助,所以一直住在这间阁楼里。
矮小的房东探头探脑地进了屋子,左右巡视,接着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安小姐,我听见您在哭,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很好。“
房东往前走了一步:”您要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啊,年轻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劳您费心了。“
”那您看这个月的房租——“
”我后天领到工资了就给你送过去。“
房东搓着手笑起来,那声音沙哑得叫人作呕:”其实安小姐,我也不是想催您,不过您看,这物价又涨了……“
”林老师,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能一会儿聊吗?“
乐儿忍无可忍地打断房东的话,转过头。房东一愣,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哈着腰退出了门。
乐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刚才,那一晃而逝的,令人战栗的颜色,是什么?
8.神秘的数字
指纹鉴定、目击者口供以及尸检报告是同一天放到高队桌上的。
结果显示,胡佑明死于突发性心脏麻痹,现场布满了黄楼的指纹,以及楼群周围没有人听见狗的叫嚷。
根据周围采集的口供来看,黄楼当日的确与胡佑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除了物管之外,还有一些住户也表示自己或多或少知悉了两人的争执。
”头儿,这个黄楼好像和胡佑明是合作伙伴,我们拿着照片去认了一圈,附近的人都多多少少见过他。就算胡佑明家里出现了他的指纹,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小刘说。
高队摇摇头:”出现他的指纹是没什么好稀罕的,但如果只出现了他的指纹,那就奇怪了。“
说着,高队将指纹报告取出,递给胖子:”看看,早上发过来的,胡佑明的客厅里只有黄楼一个人的指纹。“
胖子皱着眉,按照指纹报告上写的念了起来:”客厅采样报告,于酒杯上发现胡佑明指纹五个,除此外,房间中共发现黄楼指纹四十二处。“
”连胡佑明自己的指纹都没有?“
高队沉吟片刻,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办公室位于二楼,院里扫地的大叔弯着腰,沉默着,一下一下打扫着,丝毫没有将刚才的动静放在心上,高队指着楼下,转身对两人开口。
”从表面证据看,黄楼最有嫌疑。但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能是因为这些证据太明显了,所以才更显得突兀。“
他打了个寒战,将窗户关上:”你们看,我现在的位置,和胡佑明的客厅位置一样,都是二楼。楼下是个院落,平时没什么人经过。我刚才故意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扫地的大爷连头都不抬一下,如果要引人注意,我甚至得砸点什么东西才行。
“可想而知,当时胡佑明和黄楼的争执到底有多么激烈。但我好奇的是,第一,到底胡佑明所谓的要揭露黄楼什么罪行,而且那么恰好,这种见不得人的话会让恰好路过的保安听见;第二,如果像周围人说的,胡佑明是那么注重保护隐私,注意安全,又和蔼可亲的人,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他会愿意叫人听见他和黄楼的争吵,之前又为什么让几乎整个住宅区的人都认识了黄楼?他心里到底在捉摸什么?”
胖子“啊”了声,上前一步:“头儿,你意思是,胡佑明的死,搞不好另有玄机?”
高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死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说来说去,也就是药物致死。奇怪的是他死亡的时机,这才是最无法解释的地方。
”为什么房间里没有指纹,为什么他会时刻了解监控的位置,为什么他要故意叫人看见他和黄楼的争吵?
“还有,黄楼如果已经注意到周围有人看到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对胡佑明下毒?要知道,如果争吵过于激烈,冲动之下,人是不会考虑下毒杀人的,一般而言直接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吧?”高队眯了眯眼,“这么一层层分析下来,我怎么觉得这个胡佑明更像是自杀呢?而且,102到底是什么意思?”

9.陷阱
从听到胡佑明死讯的那刻起,黄楼就知道自己完了。胡佑明不会放过他,这件事在他去胡佑明家里求情时就有了定论。
而在胡佑明家里的争吵,更像一场有意安排的闹剧,起初他只是求饶,然而胡佑明却忽然起身到了窗边,沉思片刻后,用一种近乎恶毒的语气,从祖宗十八代开始咒骂起他。
当时黄楼呆住了,过了许久,直到胡佑明威胁他,要将老人院的秘密公之于众,要和他同归于尽那刻,他才真正忍无可忍,跳起身一拳揍在胡佑明脸上。
明明他才是被逼上绝路的那一个。而时至今日,到胡佑明的死信传来,黄楼也没能想明白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胡佑明又为什么要步步紧逼,致自己于死地。
孤老院建立的初衷就是一心向善,算是给过往的自己赎罪,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龌龊的事情。可当资金链断裂,研究陷入瓶颈,公众的疑惑纷纷而至时,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摆在面前的一切困境。
直到那个姓李的老头抓着他的手威胁他的那一天。
李老头是最早一批住进孤老院的老人。他没有伴侣,没有儿女,连条狗都没养过,年轻时和人逞凶斗狠,砍掉了三根指头,在脸上留了一条长疤,常年靠低保和给人看大门过日子。
当连续三天在自家门口捡到黄楼做的公益广告后,他觉得这是天意,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开始时,孤老院的老人不多,黄楼也算上心,很快将每一个老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李老头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老年人:倚老卖老,撒泼耍赖,斤斤计较,从一个人的老年就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个什么性格。
黄楼对李老头一直漠不关心,没有任何的在意。
彼时,黄楼正在研究一个项目,如果成功,将是人类科学史上的重大突破,将解决老年痴呆患者的精神稳定与记忆确保双重需求。
项目研究需要大量经费,政府拨款远远不够,而融资风投也对他们的项目心怀疑虑。
就在黄楼抓心挠肺,每天为了研究经费四处奔走时,胡佑明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不知道胡佑明的来历,此人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没有过去,也不谈现在。孤身一人孑然在城市中生存。他亲自来了黄楼的公司,开口就是两百万的融资。
黄楼也是急得没了人形,和胡佑明谈了几日,发现这个土豪似乎对药理颇为在行,草率之中,便与他签下了协议。
协议中对利益的划分尚算合理,只是胡佑明加了一条,他自己也要参与研究,并且要求进入的是核心研究部门。
起初,黄楼并没有觉得不妥,相反,他更乐意自己的团队来个药理方面的天才。也是到了后来,他才渐渐觉察出胡佑明包藏的祸心。
在胡佑明的帮助下,药物逐渐成型。只要实验成功,就能投入批量生产。
小白鼠找好,人员配备齐全,就在要进行实验之前的那个夜晚,胡佑明忽然打电话给黄楼,说要和他在酒吧小坐一会儿。
黄楼依约到时,胡佑明已经喝了几杯了,见黄楼来了,便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半强迫地把他摁在自己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那期间,胡佑明虽有醉意,却一直紧紧地盯着黄楼的眼睛:“哥们儿,你说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就算成功了,真的拿到人身上,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百分之八十以上吧?”
“那就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会失败。”
黄楼扭头,看着胡佑明。他觉得胡佑明在有意无意地暗示什么,他觉得这种暗示就像有毒的蛇,勾引出了他自己心底里一直隐藏着的某种期待。
“你说,如果是在人身上试试……”黄楼犹豫着开口,又闭上嘴。胡佑明忽然笑了笑,他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他又倒了一杯酒,同时也给黄楼满上。
“志愿者?”黄楼试探道。
“何必那么麻烦?”胡佑明举杯,和黄楼碰了碰,“如果在一个人身上成功了,可比在一百只老鼠身上成功还要有用得多。”
“你……有人?”
胡佑明忽闪着眼睛,那张略微僵硬的扑克脸,倏地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是的,他有。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黄楼问出这致命的一句。
当晚,胡佑明趁着酒意开车将黄楼带到自己家里。
下车时,胡佑明对黄楼说了句话,许是风太大了,黄楼没有在意。直到后来黄楼回忆时,才突然察觉当时那句话里的杀意。
胡佑明说:“黄楼,要是刚才我们俩出了事,你猜谁会活着?”
黄楼直到坐进警方审讯室的这一刻才想明白,他们俩谁都不会活着。胡佑明早就不想活了,他要做的不过是拉着自己一起死而已。
黄楼的冷汗不停地下来,他坐在询问室里,警方带他走的时候,他显得异常配合,现场的证据肯定对他十分不利。
胡佑明掌握了所有他用孤老院老人做实验的证据,那天叫他上门,也不过是为了故意激怒他,好叫他留下证据。
而他就这样一次次地,被胡佑明玩弄于鼓掌之间。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到底胡佑明为什么要这样陷他于不义,他分明没有下毒,胡佑明怎么就死了呢?难道之后还有人去过?难道有人早就知晓了他和胡佑明的矛盾,所以伺机嫁祸给了他?
黄楼抬起头,双眼空洞地看着前面的双层玻璃。
他知道,在玻璃的那头,有不止一个警察,正从一切角度,细腻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如那天他和胡佑明回去,在胡佑明的地下室里,隔着玻璃,观察病床上那个已经丧失人类基本尊严的男人一样。
10.地窖
高队站在双向玻璃后面,认真地盯着黄楼打量。胖子在左小刘在右。高队看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回头,看着两个人。
“我这两天回去思考了下,越来越觉得这案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要是办好了,弄不好还能钓出别的大鱼。小刘,你跟着我进去问问黄楼。胖子,你再去一趟胡佑明家,找找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胖子点头,正了正帽子,转身朝屋外走去。高队良久地注视着玻璃那头的黄楼,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着小刘。
“小刘,胖子进队之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小刘摇头。
高队哦了声,心不在焉地回过头。过了会儿,他露出个微妙的笑容:“奇怪了,为什么不叫呢?”
“您说什么?”
高队摇摇头,不理会他的问题。
“小刘,我还是对102这个数字很在意,你用102当关键词,去查查和它相关的一切可能的事件。”说罢,高队推门进了审讯室。
黄楼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整张脸上毫无血色,显得死气沉沉。
“我知道,胡佑明死了,你们第一个肯定怀疑我。毕竟他死之前,应该就只有我去过。”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怀疑你?”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黄楼叹了口气,“那天我和他争吵了两句,还被人看见了。现在整间屋子都留下了我的指纹,我才走他就死了,你们不怀疑我,还能怀疑谁?”
“所以——你杀了他吗?”
“我说没有,你相信吗?”黄楼盯着高队。
高队看了他一会儿,笑着移开视线:“相不相信不好说,毕竟现在还没个定论。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胡佑明要针对你。
”我们调查过,你和胡佑明是商业合作伙伴,但现在你的研究陷入停滞,也让胡佑明的生意受到了波及。你们在利益链上出现了矛盾,他想撤回资金,如此一来你的研究将整个泡汤。名声、地位还有金钱都会化为乌有,你要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黄楼点点头,他的食指和中指被烟熏黄了一小块,看得出最近他的焦虑与日俱增。
”我们的法医从胡佑明身体里提取出了致命的药物,正巧是你研究的治疗老年痴呆的药物成分。一切证据都指向你,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
”所以我已经被判定为凶手了?“黄楼绞着手指,指节根根泛白,被他捏得没了血色。
”不,我现在只想问问你,你和胡佑明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置你于死地?“
黄楼这才惊醒一般,猛地瞪大眼睛看着高队。
高队敛下笑容,倾身向前:”你要明白,现在只有坦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毕竟犯任何罪——都比杀人罪来得轻松吧?“
黄楼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又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沉思片刻,一把抓过桌上的水杯,仰头将水灌进肚子,接着抬起脸,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高队。
”你们去胡佑明家里时,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个秘密的地窖?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答案都在那个地窖里面。“
高队扬眉。小刘闻言,立刻摸出手机,想给胖子打电话确认。然而就在此刻,高队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盯着黄楼笑起来:”没有,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地窖。“
小刘愣了愣,黄楼的脸色瞬间煞白:”不,不可能啊!怎么会……“
11.人体试验

黄楼完全没想到胡佑明家里竟会安装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地窖。更没有想到的是,地窖里还躺着一个男人。
胡佑明带着他走到玻璃窗前,指着里面的人开口:”他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没有亲朋好友,已经是老年痴呆的重度患者。治好了,功德一件;治不好,也不会有人察觉,就当你做好事,送他上路了。“
黄楼怔怔地,几乎将脸贴上玻璃,死死地盯着玻璃里面的男人,问:”他多大?“
”从牙齿判断,不会超过五十。“
”这么年轻?“黄楼倒抽一口凉气。
胡佑明耸耸肩:”这种病已经越来越‘低龄化’了。“
”你不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的药物其实没什么问题,如果能确保安全,以后就是做天大的好事。“
胡佑明凑近黄楼,他的声音低沉呆板,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而且黄楼,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这项实验,你投入了多少,而我又投入了多少。“
黄楼惊惶地回头,胡佑明又站在了一米之外的距离,仿佛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喉咙。
黄楼咽了口口水,过了片刻,轻轻开口:”你确定没人会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黄楼咬了咬牙,犹豫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要是当初没有答应胡佑明的提议,该有多好。
他抓住头发,又喝了一杯水。高队的笔尖一直在桌子上轻轻地点着,他双目炯炯地看着黄楼:”后来呢?“
”后来实验成功了,病人的情况好转,逐渐有了起色。“
”这不是好事嘛,为什么你们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因为——就在实验成功不久,病人死了。“
高队手里的笔停了下来,他的眉头跳了跳,似乎终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病人会死,“黄楼摇摇头,”按照我们的剂量和配方,根本没有死亡的可能性。“
黄楼觉得自己再次坠入了那段可怕的经历,随着他的回忆越多,那段经历被挖出来的就越详细。
每一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犹如一把尖刀,重新刺向了他的身体。
19.落幕
乐儿是一个礼拜后从医院出来的。出院那天,天气晴好,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她手里攥着胡佑明写给她的信,信是胖警察从她的木质地板里撬出来的。警方已经给胡佑明的死亡定了性,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自杀。
胖警察,这个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七年后,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阴差阳错地在另一起案件中被逮捕归案。她下的毒,她杀的人,她的密谋,到头来在警方的档案里居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乐儿茫然地站在街头十字路口。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她重新摸出信纸,阅读起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字句。
乐儿: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不必悲伤,因为我与你之间不过是一对萍水相逢、互相慰藉的陌生人而已。
我的死并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地方。如果唯一要说,只能叹一句时不予我。你也大可不必为痛恨过我而感到丝毫内疚,因为这两年来,我只是利用了你的青春美貌,为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增添一丝乐趣罢了。

我死之后,这笔钱属于你,你带着它们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只是不必记得我,也不必再回顾我与你的过往。
去吧,我的姑娘,你拥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不要再让它们被我这样的罪人污染。我并不爱你,从不爱你,再见了。
胡佑明
信的末尾,是一个银行保险柜账号,102号,密码是她的生日和姓名拼写。乐儿尝试了几次,在“安乐”这个名字无法应答之后,哆嗦着双手,输入了“迟乐”二字。
保险柜开了,里面是张承志曾经带走的属于姐姐的全部财产,他将那些钱兑换成了等值的黄金。
那一刻起乐儿就明白了,连司机都能从模糊的碎片中认出她,更何况曾与她相处甚久的胡佑明。
他知道她是谁,知道,所以不认她。知道,所以由着她杀了自己。
胡佑明拿自己的命换了她的仇恨。他拿走姐姐的财产,精心策划了七年。他刻意在厕所的呕吐,暗示她黄楼的到来,还精心准备了和她常用维生素片相同大小的药丸,这一切,都是胡佑明故意为之,用来洗清她嫌疑的手段。
她拼了命地想要谋杀的那人,却拼了命地保护她。
他不爱她,他在信的末尾这样写着。
乐儿仰起头,任凭眼泪如细碎的流沙般顺着脸颊滑下。其实她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张承志没有害死她姐姐。她从张承志看着姐姐的眼神里读出了自己的影子。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疼与爱怜,是无法被掩藏的。
如今,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乐儿终于可以承认自己的爱意,也终于明白了胡佑明的初心。然而那又如何呢?
此刻,乐儿全身都被一种无法名状的痛苦包裹着。胡佑明也能看得见人眼中的色彩,他的这份能力似乎通过杀戮传染给了自己。那么张承志呢,在他面对这个世界时,他的双眸,到底是什么颜色,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的眼睛,又到底是血红色多,还是蓝色多一些呢?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