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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
那天,我是在一家公司的面试中被淘汰后邂逅常笙的。
常笙是我的大学同学,在我印象中,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在他身上,有一种古典美。虽然古典美这个词用来形容男生有些别扭,但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词能比这个词更适合他。
常笙长得很英俊,他的英俊并不是那种时下流行的帅,而是真正的英俊。英俊的会让你幻想,他如果生在古代,肯定是戏文中那种能够轻易偷走小姐芳心的小生吧。
常笙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深交,我算是个例外,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一些怀旧复古的东西。
邂逅常笙,让我低落的心情好了起来。说了一会儿话后,我感觉不过瘾,就提议道:“走,我们去喝两杯。”
常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一辆出租车把我俩拉到了一条很僻静的小街上,街尾有家小酒馆,看着酒馆里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我望着常笙会意地笑了。
落座之后,常笙简单地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我们便边喝边聊了起来。
常笙话很少,基本上只是一个听众。酒桌上就听见我在喋喋不休地回忆学生时代的往事,回忆完后,我又给他聊起了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我告诉他,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二十好几的人了,还经常伸手找家里要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了。最后,我长叹道:“我活得真他妈没劲儿!”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不必轻看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常笙一边安慰我,一边举杯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干杯,且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我喝干了杯中的酒,一边倒酒一边问常笙:“你毕业后在什么地方高就?”
常笙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见此情形,我心想,也许自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毕业后,我从未听其他同学提起过常笙,大概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别人太了解自己吧。这时候,我突然觉得,和他的朋友关系,也许一直都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对他的一切,我其实并不比别的同学知道的更多。
有了这种想法后,剩下的酒喝起来就有点儿索然无味了,但常笙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优雅得让我自卑的微笑。
又坐了一会儿,我的女朋友凌颜打来电话询问我在什么地方,我很不耐烦地告诉她,我和老同学在喝酒,别烦我。
我挂掉电话之后,常笙提议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咱们走吧。”
“走什么走,咱哥俩儿多少年没见了,今天不喝醉,谁都不许走。女人嘛,不用理她。”我觉得凌颜的电话让我很没有面子,坚持还要喝一会儿。
“来日方长,今日不喝了,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常笙招手喊来服务员结账。
听他说有事要我帮忙,我有些奇怪,心想,我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走出酒馆后,常笙对我说:“我有些东西想让你帮我保管一段时日。”
“是什么宝贝啊,你放自己家里不行吗?还要我帮你保管。”我疑惑地问道。
常笙摇了摇头说:“也不算什么宝贝,不过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要离家几日,放在家里不放心。”
“没问题。”我爽快地点了点头。
常笙感激地拍了拍我的肩说:“走吧,寒舍离此不远,去拿了东西你好早点回家。”
木箱
常笙家里的摆设简单得很,除了一些仿古的木制家具外,就别无它物了。不过,最让我奇怪的是,他家里除了电灯外,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件现代化的家电。
“你家里怎么连电视也没有一台?”我忍不住问道。
“我总在外面跑,很少回来住,那些东西买回来也没多大用处。”常笙笑了笑,然后指着屋角说道:“那个木箱,拜托你帮我保管一下。”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保管好,你到时候来取就是了。”我十分爽快地答应道。
常笙提着木箱,将我送到了街上。这时,正好过来了一辆出租车,常笙招了招手,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我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常笙将手里的木箱放在我身旁的座位上,说道:“日后定有重谢。”随后就绕到车的另一边,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
“我有零钱……”我话音未落,常笙已经转身离开了,我探头往车窗外瞧去,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下车时,我接过司机找补的钱,顺手就去提放在座位上的木箱,谁知一下竟没提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沉?”我抱着木箱下了车,一边嘟哝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凌颜看到我手里的木箱,奇怪地问:“你抱个破箱子回来干吗?”
“别人托我帮忙保管的。”我把木箱放到屋角,甩了甩略有些酸痛的胳膊。
“装的什么东西?看样子挺沉的。”凌颜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说过一段时间就来取走。”说完这话,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我既没有把自己家的地址留给常笙,也忘了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后来,我专门去了几次常笙家,可每次都看见房门紧锁。一直到我看到他家门上开始结起了蛛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我向附近的邻居打听常笙的去向,邻居却告诉我说,那间屋子的住户半年前就死在了屋里,自那以后就再没人住在里面了。我心里一凛,急忙询问那个死去的住户长什么模样,邻居的描述完全可以和常笙对上号。
当我仓皇地离开常笙家时,背心一直是凉津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白天都希望能重新遇到常笙,听他亲口告诉我这是一个误会;而每天晚上,我又心神不宁地担心自己真的会见到常笙的鬼魂。
事实上,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常笙,更没有见到过他的鬼魂。而他托我保管的木箱,我不知道是应该留着还是扔掉。在犹豫不决中,凌颜在上面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它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渐渐地被我淡忘了。
失踪
不过,那种无耻的笑容并没有在我脸上持续多久就僵住了。因为我很快又想到,如果那箱金条的来路不正,而常笙在死前又告诉过其他人托我保管的话,那么当我吞没金条后,肯定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常笙说不定就是为这箱金条送命的,我可不愿重蹈他的覆辙。
犹豫了好一阵,我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QQ上给曾晴发了一句话:“我们能见面吗?常笙留了些东西托我保管,我想交给你处理。”
“什么东西?”
“见面再告诉你吧,明天你有空吗?明天下午三点在学校对面的海天咖啡厅见。”
“好吧。”
“对了,我一个月前遇到常笙时他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出了什么事啊?”
“一个月前,不可能吧,你一定是认错人了。他已经死了有半年了,我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警察说他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虽然隔着电脑,我仍然能够感觉到曾晴没有撒谎。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遇到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呢?
刹那间,我隐约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吹进了我的颈窝,并顺着脖子灌进我的衣服里,让我的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我慢慢回过神来,又给曾晴发过去一句话:“见面时你能带一张常笙的照片吗?”
曾晴答应了我的要求后就下线了,我也起身离开了网吧。
回到家里,我发现凌颜不在家,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我极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走到藏着金条的衣柜前,死死地盯着柜门,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打开它。我犹豫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拨了凌颜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我绝望地挂掉电话,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的衣物依旧杂乱地堆放着,可那个包裹着牛仔服的木箱却已经不见了。我将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地往外扔着,一边扔一边恶狠狠地骂着:“凌颜,你这个坏女人!居然敢带着金条跑了……”
衣物很快就扔光了,我跌坐在地上,望着空空如也的衣柜,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凌颜的背叛让我愤怒,我虽然曾经猜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我绝没有想到,它会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让我猝不及防。
误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腾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用一种足以将人杀死的眼光,恶狠狠地瞪着刚进屋的凌颜。
“你回来了,我出去买了点菜,马上就做饭。”凌颜手里拎着塑料袋,进了厨房。
我也走进厨房里,冷眼看着凌颜把塑料袋里的菜一样样地取出来。她拿起一块瘦肉放在菜墩上,然后伸手去取挂在刀架的菜刀。我急忙上前,抢在她前面把菜刀拿到了手里,对她说道:“切肉是吧?我来好了。”
凌颜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会切吗?”
“谁说我不会切!”我一边笨手笨脚地切着肉一边说道。
“算了,还是我来切,你帮我洗菜吧。”凌颜看到我切的肉实在不成样子,就伸手来抢我手里的菜刀。
我紧紧地握着菜刀,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凌颜见状,有些生气地吼道:“你干吗?把菜刀给我呀!”
我依旧紧紧地握着菜刀,冷冷地问道:“那箱金条呢?”
凌颜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双眼满含哀怨,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没想到你竟然会怀疑我!我只是觉得那东西放在衣柜里不安全,就把它藏到洗衣机里了。”
我一下愣住了,结结巴巴地申辩道:“我、我见箱子不见了,打你手机又关机,才会胡思乱想的。”
“我的手机没电了,放在电视机旁充电,你难道没有看见!”凌颜气鼓鼓地冲出了厨房。
我也急忙跟了出去,果然看到凌颜的手机正放在电视机旁充着电。随后,我又走进卫生间,打开洗衣机,掀开上面的脏衣服后,一眼就看见那个旧牛仔服包裹着的木箱。
后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难以下咽的晚饭,又费了不少口舌,终于让凌颜原谅了我。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一个男人冲进家里,那男人拿着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我奋力地想要抵抗,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那男人的面容很模糊,我怎么也看不清楚,可偏偏又觉得他很眼熟。
然后,我又看见凌颜把那箱金条抱了出来,和那男人你一根我一根地分了起来。后来,他们突然吵了起来,凌颜顺手拔出了插在我心口的刀子,猛地朝那男人刺了过去……
当我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后,下意识地朝身旁摸去,却一把摸了个空,凌颜真的不见了!
我靠在床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心跳越来越快,我毫无理由地担心,梦里的情形会在现实里真实地发生。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卫生间传了过来,此时,那脚步声在我耳中显得沉重无比,每一步似乎都踏在我的心脏上,让我的心率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脚步的节奏搏动。我悄悄地移到床边,伸手将床头柜上的台灯紧紧地握住。
一个人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很快,我身边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探过头去,直到看清了那人确实是凌颜之后,这才悄悄地松开了手里的台灯。
后半夜,我一直辗转反侧,并时不时地偷看身旁凌颜的动静,一直到天边渐渐开始发白,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