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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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塔始建于唐朝末年,具体修筑资料已不可考,只知道塔内不敬神佛,反而当做陵墓所用,内里孤魂野鬼不知凡几。整座塔是在一块巨大的石精之中修建而成的,从地表往下蜿蜓共七层。
我们现在被困在了第三层。
我们这些倒斗的除了南北两大派系,各地区也有自己的领头门派。在我们这方圆几百里,打头的莫过于青龙门。
青龙门的齐门主今年四十有二,可惜天生一副克妻命,娶一个死一个,至今连个子嗣也没留下。齐门主无奈之下广发召集令,想从年轻一代中找个传人继承青龙门。为此无数土夫子前仆后继,经过几重考验后,只剩下七个人闯入最后关卡——前往青庐山浮屠塔内盗宝,三日为限。我们七个人能闯到这一关,自然都是顶尖的好手。可是没想到迄今入塔两日,已经折损两个人,剩下的五个人还在第三层苟延残喘。
四周光线昏暗,脚下是一片湿冷的泥地,堆满了姿势各异的尸体。那些尸体新旧掺杂,腐烂的皮肉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我们不得不把它们一具一具地挪开,方便寻找前往下一层的暗道。
清理了一会儿,耗子皱起了眉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尸体都少了点儿东西?”
龙雪眼神一凝: “它们的头都不见了。”
张老六的脸色也很凝重: “你们说,那些头都到哪里去了?”
“散开。”我哑声吩咐,孚往下指了指。从地面传来一阵“寒寒率率”的怪声,隐约可见一个隆起的轮廓飞快地向我们靠近。
付俊抬手一枪朝隆起部位打了过去,眼前土层陡然被掀开,一个长长的东西从下面钻了出来。
“这是蜈蚣吗?”龙雪脸色一白。这个怪物的身体很长,十六只青白的人手向不同方向延伸,身后拖着一条粗长、滑腻的红色虫尾,最上方却顶着一颗中度腐烂的男人头,一双蠕动着蛆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一颗子弹嵌在它的头上,却很快被翕动的烂肉吞了下去,伤口随即缓缓愈合。
我打了个手势,五个人飞快地分散到五个方位,把怪物围在中间。付俊弹无虚发,用仅剩的子弹为我们吸引住了怪物的注意力。趁此机会,张老六和耗子挥出附带刀刃的墨斗绳,一左一右缠住怪物的两只手,用力一拉,两只血淋淋的腕子就落了下来。
怪物顿时一个趔趄,大声怒吼,巨大的身体朝付俊滚了过去。它剩下的十四只手上暴长出五六寸长的尖锐指甲,向付俊劈头盖脸地击下。
鲜血迸溅,付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活活扯碎,内脏横飞而出。与此同时,我捡起他掉落的枪蹿了上去,在避过指甲的同时欺近它的头部,枪管塞进那张血糊糊的嘴里。最后,一颗子弹从它的后脑勺穿了出去。龙雪仗着身体灵活,跳上了怪物的背脊,用锋利的钢丝飞快地绕过它的头部,腾身后跳,那玩意儿的脑袋被整个切了下来。
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在地上蠕动、挣扎。它身上大小伤口都在愈合,唯有头部断口处生长出血红色的触须,却没有第二颗头冒出来。
张老六心狠手快,拿马刀把怪物开膛破肚。属于人类的残肢断臂伴随着密集的血红触须落下,像剥壳一样露出了下面的虫体。
那是一条类似于蚯蚓的虫子,身上布满了褶皱和黏液,皱纹里不断生长触须,头部位置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长满倒齿的血盆大口。想来它是把这八具人类的上半身穿透连接,借此隐藏自己并进行狩猎。
“逮八具残尸的断口处都很整齐,连接处还有针脚痕迹,说明动手的是人。”我眯了眯眼睛, “从它刚才出现的地方走,应该能到第四层。”
怪物破土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大坑,里头漆黑一片。我丢了块石子儿下去,听着回声说: “不深。”
洞口距离落脚地不过三四米,前方是一条低矮的甬道。我们陆续往前爬,直到空间逐渐开阔,视线也亮堂起来,我们进入了一间石室。
石室很大,灰色地板上刻着浮雕,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老人脸庞。四面墙壁前都有一座雕像,借着墙上长明灯的光线一看,发现四座雕像竟然都是由风化处理后的千尸做成。它们姿态各异,脸被人用针刀改成了喜、怒、哀、乐四种神情。耗子看得稀奇,脚下不慎踩中老人的嘴角,地上浮雕痕迹瞬间起落移动,刻在地上的老人面孔竟然浮现出哭相。与此同时,上方冷不防有水幕喷下,落在我们身上后很快让衣物发黑、蜷曲,皮肤青紫、溃烂。
“腐尸水,退开!”龙雪大喝一声,紧贴墙壁飞快地朝雕像身后蹿去——整间石室少有的死角。
我们险而又险地躲开。
腐尸水很快喷洒完毕,地上残留的液体迅速地下渗、干涸,只剩下穹顶密集的孔洞。
“这是人面机关。地板上的老人面孔是控制所在,四具干尸雕像是机括连接处。”我查看了一下身边的雕像,正好是“哀”的那一具。在腐尸水喷洒时,它原本下落的双手忽然举起,手中石棍正好点中穹顶,现在则又缓缓落下。
张老六脸色凝重: “我在《奇门谱》里看过此类机关的介绍,一共有四道机关,喜、怒、哀主杀,唯有乐是开启门洞所用。可是我们不知道这个机关如何设置,该怎样让面孔浮现出笑容。”
“啧,一个个试吧。我们的干粮和水都用尽了,再待下去只会被困死在这里。”耗子性情最为冲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脚正好落在面孔的鼻梁位置。下一刻,代表“怒”的雕像陡然抬头,一道长长的火舌喷了出来,燎上了耗子的脸。他惨叫一声,迅速弯腰躲过,不料老人面孔又再度变换,哀转怒,隆起的刻痕正好把耗子的脚死死卡住。
“不好!”我准备跳出去,却被张老六一把拦住。下一秒,怒像背后的墙壁上传出机括声。密密麻麻的石针爆射而出,把耗子钉成了马蜂窝。
龙雪恶心又恐惧地捂住嘴。耗子的尸体颓然倒下,不知道又触碰到了哪里,老人的面孔开始微笑。整座石室倏然摇晃起来,喜像高高举起的双手突然落下,然后抬起枯瘦发黑的脚,竟然从底座上走了下来。
喜像抬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手扣住腋下, “咔嚓”一声,我的肩膀脱了臼。但是,我正好趁着空隙脱了身。
龙雪赶紧为我正骨,张老六引着这玩意儿沿着石室乱转。我忍痛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 “老六,带着它走人面的穴位。”

张老六翻身伏在了穹顶上。喜像无法上去,只能在地上跟着他挪移,连踩老人面孔七处大穴。只听一道机括翻转声,四具雕像都静止不动了。老人面孔缓缓地勾起唇角,一直咧到耳根,嘴唇张开的地方赫然是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
“走!”张老六率先跃下,我和龙雪紧随其后。
阶梯尽头,是一扇三角青铜门。我上前推开一看,顿时头皮一穸——狭窄的墓室里,除了呈三才位放置的三口石棺,还有九个纸人。
纸人都是真人大小,制作精致,栩栩如生,四另五女。它们都是大富人家的护卫婢女模样,白纸红胭,看起来艳丽而阴森。
在我们进入的刹那,大门轰然关闭。纸人朝我们转过头来,没有舌头的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我脸色大变: “小心j”
一个梳着云鬓的纸人飞来,纸袖险之又险地擦过我的脖子,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与此同时,剩下的纸人扑向龙雪和张老六。婢女长袖如刀,护卫力大无穷。九个纸人把我们三个联合逼到了石室中间,不得不腾身跳上石棺。
可是刚一落脚,我就感觉棺盖在震动。伴随着指甲抓挠的声音,我和张老六对视一眼,同时发现只有龙雪脚下的棺材纹丝不动。

“三才遗棺生杀自主。龙雪,你脚下的是生路。快找机关!”我大喝一声,和张老六跳了下去。两口石棺轰然掀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从里面跳了出来。两具尸体都穿着唐代的服饰,身材千瘦,形容枯槁。
“我的天,是两个老粽子!”张 老六啐了一口,掏出黑驴蹄子扔了通 去。女尸一手将其接住,手掌冒出白 烟,伴随着滴落的黑绿色尸液。
尸体步步逼近,脑袋耷拉着,显然是缢亡。
“怨气深重,年头太久,咱们俩 加一起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这时,龙雪摸到一块八卦盘,喊 了一声: “找到机关了!石盘里有七 星锁,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谈何容易?我冷汗涔 涔,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看向张老 六: “老六,你娶媳妇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八 卦?老子今年三十有二,还没尝过 女……”他话音未落,一把冰冷的匕 首抹过他的脖子。
张老六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 我。我一手捂住他的嘴,在龙雪的尖 叫声中挥刀捅进他的心口,然后用血 淋淋的手在纸人的眼睛上点过。
“纯阳心头血,九阴镇魂出,画 龙点睛后,起死回生来!”
九个纸人再次笑了起来,沾染鲜 血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我抽出一张黄符纸以血画图,然后迅速点燃。符火燃尽刹那,九个纸人一齐扑出,向它们曾经的主人攻了过去。
纸人凶戾,可终究不是血肉之躯,很快被两具尸体撕扯成了拼凑不齐的碎纸片。这时,龙雪颤声喊道: “门开了,走!”
最后一口石棺的棺盖被翻开,我赶紧冲了过去。女尸不甘心地伸出利爪,险险地擦破了我的头皮。下一刻棺盖覆上,我和龙雪掉进了甬道中。我们滚了好一阵儿,摔得七荤八素。
我颤抖着掏出一把糯米敷在伤口上,疼得龇牙咧嘴。此地光线昏暗, 我们仔细地摸索着。这时,我只觉得 手下触感不对,全身都僵了——我摸 到了一颗人头。
墙上的灯盏无声亮起,刺骨的阴 风呼啸而过。我们发现这是一间狭窄 的墓室,正前方供奉着三排灵位,左 右两边立着木架子,整整齐齐地摆满 了人头。
像是察觉到了不速之客,人头同时朝我们转过来,死不瞑目的眼睛里爬出黑黢黢的尸鳖,嘴巴里面都没有舌头。
“是供品。”我的脸色很难看,走上前看着那三排灵位。灵位都是用阴积木做成,上面用朱砂刻着名位, “太武皇帝之位、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之位、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之位……”
“这里是唐朝帝王的奉灵静室。”龙雪面色一白,“浮屠塔不敬神佛,原来是作为礼敬先皇所用。”
我沉声说: “不,我想这浮屠塔,恐怕是用来献祭的。”
“献祭t”
“这里是第六层,应该是作为明殿用途。按理说这里应该是摆放墓主人生前用品的地方,可却用来祭奠先皇。再联系一下前五层的布局,你能想到什么?”
龙雪的手慢慢地攥紧: “前五层主生杀,第六层却用以祭奠,以杀敬灵,是养魂所用。”
“是啊,以血气养魂,天知道会养出什么东西。”我的脸色阴晴不定, “齐门主选择此地作为试炼,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龙雪默然无声,半响才问: “该怎么进入第七层?”
我检查了一下墓室,可惜一无所获: “看来玄机还得从灵位上面找。”
唐代有二十二个皇帝,除却武则天,共有二十一位李氏宗皇,正好成三七排列。
我说: “三七之中,七为定数,我猜真正的机关有七个。是哪些?”
龙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七星倥呗。”
我依言将所站位置的七个灵位翻转过去,石台下响起一串铁链拉扯和机括扳动的声音。这响动十分刺耳,几乎能掩盖其他的一切动静,自然也包括悄然划过的刀锋。
冰冷的刀刃横在我脖颈前,割出了细细的血痕,可却没能再进一步。站在我背后的龙雪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把捅进她腹部的匕首。
在她拔刀想要割破我喉咙的刹那,我拔出匕首反手捅了过去。我们并没有猜到对方的做法,只是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浮屠塔以血养魂,贯通整个七层石塔,自然是每一层都要染血。而在这第六层,只有我和她两个活人。

架子上的人头阴森森地笑着,整个石台轰然下陷,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暗门,和垂在下面不断晃动的铁索。
我没有回头,抓住铁索纵身跳了下去。
这个洞口很深,我抓着铁链堪堪落地。脚下是一片湿滑的淤泥,一直没过膝盖。我仔细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里的墙壁血红晶莹,近乎透明。一些殷红的血水顺着上方墙缝蜿蜒流下,汇人脚下冒着血泡的暗红色淤泥里。
血石英,晶莹坚固,有招阴纳邪之用。我看着那些蜿蜒的血丝,如果没有猜错,这些都是从上六层的机关里渗透下来的,可是在这第七层里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我就感觉到深陷淤泥里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紧接着,七个血肉模糊的“人”从淤泥里钻了出来。它们身形佝偻,套着厚重的唐代士兵铁甲,腰间绑着手指粗的朱砂绳,末端都浸入泥中。
这些“人”的双目和嘴巴都被针线缝合过,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怪吼,用皮包骨的手臂朝我攻来。我眼瞅着四下毫无依凭,只好寻了个缝隙钻出包围圈。
口目缝合,只能凭借听力和嗅觉而动,是盲尸。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整个扎进淤泥里,只把脸露在外面观察。
盲尸乍然失去目标,拖着绳索在石室里搜寻,不时从我身边走过。我一边憋气一边小心地挪动身体,向它们靠近。
每具盲尸的腰间都有朱砂绳,随着它们距离拉远而渐渐绷紧。九条绳索都延伸向同一个地方,说明那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我顺着未砂绳往下摸,在腥臭的血泥里摸到了一具小小的被某种皮袋包裹的尸体。我不假思索地把这具尸体拖了出来。与此同时,盲尸察觉到异常,疯狂地朝我扑了过来,可偏偏只围着我不敢乱动,仿佛投鼠忌器。
让它们如此忌惮又维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打了个冷战,看了看怀里的尸体。它被一张人皮尸袋紧紧包裹住,上面有繁复的符咒,顶端被七条朱砂绳系成复杂的连环结,只有一截肉质的长带浸在血泥里。咬了咬牙,我伸手去解袋子上的绳索。随着绳结一松,盲尸终于按捺不住,发出嘶吼扑向我。
烈火如蛇般乱蹿,我借着刚才解绳的动作将身上仅剩的一瓶尸水和一瓶酒精倒在了尸体上,同时掏出打火机点燃。七条绳索连接着七具盲尸,火焰顺势烧开。盲尸惧火,在血泥里拼命滚动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可是极阴的尸水为阳火加持,一时半会儿是别想脱困了。
裹尸袋被我扔在盲尸身上,里面的尸体暴露出来。这竟然是一具孩童尸体,六七岁年龄,手脚蜷曲,七窍流血,偏偏皮肤光滑粉嫩,像个活人。
让我恐惧的是,那条长长的带子竟然是它的脐带。脐带一端连接肚脐,一端吸食着泥里的血气,使得它的身体一起一伏,仿佛在呼吸。
浮屠塔内蕴藏的血阴之气是它的养料,整个第七层都是它的棺木。
冰冷的枪管抵在我的后脑勺上,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李,你来得太慢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
齐门主依然笑得温和可亲,手下却毫不含糊地开了枪。孩童尸体掉进泥里,我半个身子都失了力气,只能扶住右边墙壁勉强站立。
他微笑着说: “我儿子可爱吗?”
“你儿子?”我浑身都在发颤。
“我家世代倒斗,阴德亏损,娶妻必死,孕子胎亡。就算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出生,也活不过半个时辰。”齐门主看着血泥里的孩童, “所以,在去年他母亲怀他七个月的时候,我剖开她的肚子,把我儿子取了出来,用养魂秘术封在这血肉棺里。”

“也就是说,所谓的继承人选拔,根本就是个骗局。”
“找有儿子,还要什么继承人?我只是用这个办法,把你们这些鲜活的供品送进浮屠塔,贯通阵法生机,让我的孩子早一点儿吃饱苏醒。”
“阵法?”
“浮屠塔是唐哀帝李祝下令秘密修建。当时唐朝气数已尽,李祝年少无能,希望能复活唐太宗等文成武功的先辈皇帝,重新主持大局。浮屠塔因此被他广罗天下奇人巧匠修建而成,逆转七级浮屠,设立封灵阵,葬千夫封百魂。启动阵法需要用人命血气激活每层的机关,下渗于此地,置之死地而后生。”齐门主勾了勾嘴角, “可惜他还来不及把计划实施,就被叛臣杀死,浮屠塔就此沉寂。”顿了顿,齐门主抬枪对准了我的眉心, “小李,你是个能人,可惜你不是我的后人,所以……”
我忽然笑了起来。齐门主脸色一变,想要扣动扳机。一个身影跳了起来,把他整个持枪的右手撕扯下来。
那个孩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里咀嚼着自己父亲的手臂, “咯吱”作响——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我划破中指将血点入它的眼睛。在中指血失去效用之前,它就是我最得手的傀儡。

我吹了个口哨,孩童恶狠狠地扑向齐门主,叉开腿坐在他的肩颈上。齐门主下意识地想要反击,可只是这么一个犹豫的工夫,他便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五指穿过头皮深入颅中,齐门主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往上看,看着那个他为之付出一切却要了他命的孩子。
孩童掀开齐门主的头盖骨,用手掏着白花花的脑浆,塞进嘴里吃了起来。我捡起地上的枪,毫不犹豫地朝它的脑袋开了四枪,然后挥起刀,把它不断抽搐的身体砍成了碎块儿。
其实我知道,浮屠塔的阵法是可行的——这个孩子有呼吸和心跳,虽然在阵法的影响下变得诡谲可怕,但的确是在慢慢“活”过来。
可是我付出了这么多,险些把命搭了进去,如何肯放手呢?
我从齐门主的尸体上搜到了青龙令。有了它,我就能收整青龙门的产业和势力。
我艰难地沿着铁索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洞口,眼看就要爬上第六层的地面,突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龙雪脸色苍白地叭在洞口,伸手从我怀里摸走青龙令。我惊恐地看着她: “你不是……”
龙雪一笑: “我是个女人,不够力气,也不够你们心狠手辣,只好诈死脱局,看你们鹬蚌相争。”
其实,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想杀我。她知道第七层更危险,凭借自己无法存活,所以干脆设计留在了第六层,看着我和齐门主搏命,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铁索被她斩断扣锁,我整个人向下坠去。最后一眼,我看见龙雪癫狂的笑脸,还有她背后悄然站起来的鬼影。
我终于明白,七级浮屠,生死往复,最终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不光是我们这些活人在争夺,死人也蛰伏待机。
最后离开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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