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值隆冬。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无目的地飘落着,来自遥远天际的凛冽的风,掠过原野,卷过峰峦,撕扯着雪花,发出尖利的嘶鸣。孤山苍茫,疏林萧索,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气中。 山脚下,三三两两的房屋院落,构成一个小村落。在村西口,两间白色的茅草屋,显得破旧不堪,在风雪的威逼中仿佛飘摇欲倒。 屋内,瓦盆内的炭火已经渐渐熄灭,冷气渐渐上涨。 一张破旧的书桌前,坐着一个消瘦,眉目清秀的年轻书生。他,姓黄名斐,字存梦。本是世家子弟,然而父母早逝,家道中落,纵然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难以施展胸中心志和抱负。 十年寒窗,他渴望一鸣惊人。 在平日,黄生早已伏案苦读多时了。但今天,他却毫无一点兴致。 不是天寒地冻无法伸展手指,也不是营养不良饥肠辘辘,而是他怀揣心事,心潮波动忐忑难平。 二 七天前,他到县城和几位朋友相聚,商量来年进京赶考之事后,匆匆忙忙回家。 走到城东,迎面撞见一个道人。那道人一把拉扯住他,不容置辩道:“朋友,请慢走,贫道有事相告!”黄生十分诧异,他心想:“我素日读经卷之书,信老夫子之道,并不信仰老子之说,这个道人……” 那道人正色道:“兄台乃读书之人,面带‘文曲星’之容。明年科考,必能金榜题名。但有一事,切记:归途之上,莫管闲事;大雪封山,莫要出门。如若不然,必结缘却又无缘,空留心怅然,一切皆因人间仙境两重天……” 没等黄生反应过来,那道士说完,便扬长而去。 黄生怔了好一会儿,不明白是何意。此时天色已晚,他便匆匆往回赶路。 暮霭低垂,黄生走到离家不远的山路上,早已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他正准备在路旁找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片刻。忽然,听到前方大约十多步的地方丛林中,传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黄生一惊,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声音哀恸、凄惨,十分渗人。一会儿,那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起来,似有似无……黄生努力平静一下剧烈的心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棵古树下,一只浑身晶莹通透,雪白无暇的小狐狸,横卧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的,地上,是一滩殷红的血。细看,原来小白狐狸的两条后腿,被猎户所设的捕兽夹死死地夹住了,动弹不得。 望着因为流血过多而昏迷的小白狐,黄生犹豫了一下,他抢步上前,双手用力掰开捕兽夹,小心翼翼地把小白狐血淋淋的两条腿拽出来,然后,抱在胸前。黄生掏出随身携带的汗巾,包扎好小白狐受伤的腿。 凝望着紧闭两眼,奄奄一息的小白狐,黄生左右为难:丢弃白狐在荒野,它的性命难保;带回家,他又想起了那道士的话。“唉,可怜的小生灵,危难之中,君子理应出手相救!”黄生最终拿定了注意,他怀揣着小白狐,向山下走去。 三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在黄生的精心照料下,小白狐的腿伤慢慢好了。 黄生的生活依然单调而乏味:早起、晚睡、读书、作文。他读书的时候,小白狐就伏卧在黄生的书案前,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沉醉了。黄生看着这一尘不染,没有一根杂色的小白狐狸,内心充满爱怜。他时不时用双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狐油光可鉴的身子,低语道:“小白狐,赶快好,赶快好。” 这时候,小白狐就慢慢睁开眼睛,圆溜溜,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珠转动起来。一抹灵秀、清澈如水的光芒,在黄生面前闪烁飘动开来,洗涤他疲惫的身心和灵魂。每当这时,黄生浑身就又充满了一种满足和渴望。 黄生的日子很清贫,他从丛林中捡残果,拾鸟蛋,自己不舍得吃,来喂养小白狐,小白狐吃得十分香甜。这一晚上,黄生读书又到了半夜,腹内空空,头晕眼花,他仍然在坚持着。恍惚中,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奇幻的景象: 小白狐慢慢蠕动着,睁开眼睛,幻化成一团白色的、温柔的光;身子轻盈地旋转飘浮起来。一瞬间,一个体态轻盈,年轻靓丽的女子,出现了。她长袖挥舞,像雾像雨又像风,自由浪漫;他脚步灵动,像花像蕊又像梦,虚幻缥缈。黄生看得目瞪口呆。隐隐约约还有那淡淡的兰香,呢喃的低语,柔柔的深情,甜蜜的祝福,把他全身笼罩着,笼罩着…… “咣当——”,一声巨响骤然响起。处于梦魇痴迷状态中的黄生陡然惊醒了。他睁开迷乱的眼睛,一团刺目的光芒从屋中迅疾掠过,旋转着破窗而出。黄生混沌的意识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有些颤栗。 屋内,了无声响,空空荡荡的。书桌上的书卷凌乱地散开,那只小白狐不见了踪影。黄生急忙上前四处寻找,却是一无所获。黄生暗想:莫非刚才自己做梦的时候,外面起风了,惊吓了小白狐?他胡思乱想着,心中一阵失落惆怅。 窗外漆黑的夜色,重重压在黄生的心头。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了梦境中翩翩起舞的女子,还有那只小白狐雪亮的身影。 六 老管家神色慌张,气喘嘘嘘:“南安府老爷差遣贴身家丁白福来此,说老夫人病危,少爷从速回归。” “白福在何处?”“在前厅等候。” 白公子向黄生拱手道:“小弟先行告退,请兄长稍等。”便匆匆出去了。 黄生躺在床上,内心也是焦虑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思前想后,生性良善的黄生已经是泪眼朦胧。 过了好长时间,白公子和老管家才回来。白公子进屋只是说,自己要即刻回南安,让黄生在此安心治伤养病。 黄生动弹不得,只得答应。 最后,白公子道:“小弟另有一事相求,兄长切勿推脱。我走后再归来需要时日,而庄园空落无人照看,烦请兄长伤愈后也居住于此,藏书楼有书可读,库房有粮可食,薄田庄稼有人可种,院中家人可尽凭兄长使唤……” 黄生听了,忙摇头推辞:“偌大家产,怎能让我一个外姓人料理?还是……” 白公子道:“此言差矣。我和兄长一见如故,意气相投,情同手足。今日家中有事,急需要兄长出手相助,怎能推诿?” “这个——”黄生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时候,老管家插话道:“黄先生和我家公子可以‘义结金兰之好’做‘异性之亲兄弟’,这样成为一家人,一切岂不好办?” “对啊!”白公子拍手称快。黄生见白公子主仆一片诚意,思忖片刻,便爽快答应下来。 第二天,白公子留下老管家一干人等,自己带着白福和贴身家人便踏上莽莽雪原启程走了。 七 冰雪消融,燕子归来,万物萌发的时节到了。 数月来,黄生在白公子院中的生活恬淡而惬意。 衣食住行,自不必操心,老管家一切安排得当。黄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读圣贤之书上面了。他也曾进城,和几个昔日同窗见面读书论道,交流沟通——却只字未提自己现在居住在白公子家中之事。 有一个张姓朋友和老母相依为命,家境清寒,日子过不下去。黄生便赠予粮食和银两。张姓朋友表示感谢,黄生道:“贫贱之谊不言谢。只是略表寸心,何足挂齿!” 黄生拜见自己的老师,以前总是唯唯诺诺,一副穷酸样,而现在,则挺起腰身,信心满满,侃侃而谈。时不时还给那戴老花镜的老学究捎带些见面礼。以前,老学究对站立在富家子弟身后,衣衫褴褛的黄生视而不见,现在,则当面夸赞:“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散学时,几个穷朋友大笑调侃:“黄兄本有才,学究今始知。莫非腹中书,不如万贯财?” 黄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下和诸君更应发奋读书,使自身命运有所改观呀!” 安逸的生活,并没有消磨黄生的意志,他更加珍惜这一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沉醉痴迷于文山书海之中。 他犹如一只春蚕,在积蓄破茧而出的能量;他犹如一只凤凰,在酝酿涅槃重生的梦想! 不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他想起了那个擦肩而过的道人,想起了那只受伤的小白狐,那个梦幻中的舞姿空灵的女子,那个萍水相逢情投意合的白公子。他思前想后,一切是那样的机巧和迷乱,一切是那样的神奇怪异和不可捉摸!“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有时会让他陷入莫名的苦恼之中,有时,也会让他心生余悸和不切边际的幻觉。 “人生如梦。”自己的梦在何方?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孕育自己遥远梦幻的地方吗?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这也是自己遥远的梦幻和内心独白吗? 八 黄生如期参加了科举考试。 真如道士预言,黄生高中状元,他衣锦还乡。 黄生先想起了白公子和他的庄园,他凭记忆重返故地。可是他率领的大队人马,却怎么也寻找不到那宅院,还有老管家和一干家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黄生十分困惑,他急忙差人火速去南安府,去查询白公子的下落。三天后,官差回报:南安府西关,根本没有什么“白府”。黄生怅然若失,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闷闷不乐打道回府。 这天晚上,黄生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一只小白狐,出现在自己的书桌上,随后,一个白衣女子,舞动长袖翩翩起舞,那女子似曾相识,姣好的面容,滴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竟然好像是白公子…… 耳畔,依稀响起飘渺的哀婉轻柔歌声:“……如若不然,必结缘却又无缘,空留心怅然,一切皆因人间仙境两重天……” ...
那一年,我辞别父母,背上包袱,离开家乡,一路向北,晓行夜宿,赶往京城,参加一年一度的京试。 我渡过黄河,只见沿途饥民拖儿带女,面色愁苦。我听说,黄河决口,洪水泛滥,水灾严重,黄河边上的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流浪在外。我家并不富裕,这次上京赴考,所带盘缠全是亲朋好友相送的,七拼八凑,数额有限。我见许多老少饥民挨饿,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把银两分送给饥民。那些饥民接过我手中的银两,对我千恩万谢,交口称赞我是世上的活菩萨。 我还没到京城地界,盘缠已尽。某天傍晚,我路过一个旧村庄,令人奇怪的是,旧村庄不见炊烟,十室九空,不见一人。村口有间城隍庙,破败不堪。我见暮色四合,天色不早,决定在城隍庙度过一宿,只等天色一亮,便继续赶路。我闪身进了废弃的城隍庙,抄起一根木板,清扫了庙角中纵横交错的蜘蛛网。我觉得又累又饿,便蜷蛐着身子,躺在神龛旁,昏昏睡去。 夜半时分,明月高挂,银光遍地。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忽然瞥见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美少女款款向我走来。那位美少女年纪约摸十六岁。她见了我,嫣然一笑说:“谢谢公子,感谢你救了我家妹妹。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姑娘。” “我救了你家妹妹?”我诧异不已。 “是的。那天,我妺妹也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她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负了腿伤,又饿又痛,幸亏你送了一些银子给她,你救下她一命。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白姑娘目光闪闪,道岀了事情的原委。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我渡过黄河,步行数十公里,遇见一群难民,其中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穿一袭白色衣裙,拖着一条瘸腿,落在人群后面,艰难地行走。我见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怪可怜的,便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馍馍送给她,并给了她一两碎银。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奇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 我没在料到,站在我跟前的美少女,竟是小姑娘的姐姐!令我吃惊的是,小姑娘的姐姐竟如此美艳,如此妩媚。 “公子,这儿属白州境界,我们这一带叫白县。我家住在白水寨,从这条官道往后退二十里,折返向西北,有一座小寨,那就是我的家。如蒙公子不弃,小女斗胆相邀公子前来我家作客,我必备下薄酌,款待公子,以报答公子的厚恩。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备下一些饭菜和一百两银子,请公子笑纳!希望公子殿试之日,高中榜首,遂了平生之愿。你瞧,我差点忘了问公子的高姓大名。” 白衣女孩音色甜美,似在静夜里飘来的一股天籁之声,令人神迷。她那妙曼的身躯散发出缕缕的幽香,竟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强烈地吸引着我。那种感觉很美妙,令我好生舒服。 “我叫李吉。”我如实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原来是李吉公子!”白姑娘说完,轻施一礼,飘然而去。 “请问姑娘芳名?”我见白姑娘远去,心中太急,竟不住冲口而出,连忙问道。 “我叫白荷——”白衣姑娘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只听到风中抛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我悠悠醒来,借着破庙上撒下的皎洁月光,果见我身旁摆放着数盘香喷喷的饭菜和一堆闪光的银子。 幸运的是,我得到白姑娘相赠的银两,轻松地解决了燃眉之急,我及时赶京城,参加京试。谢天谢地,我终于顺利通过了考试,获取了功名。我有了外调到地方任职的机会。我早已打探清楚,黄河边上的白州一带,赤地千里,老百姓生活清贫,新任命的官员没有一个愿意到那儿任职的。我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到白州任职。上司正为此事发愁,他见我主动请缨,大喜过望,特意嘉奖我。 我如愿以偿来到白州,担任了太守之职。我使出生平所学,施行仁政,奖励开荒,扶持耕织,人口渐多,出现了一片繁荣昌盛的局面。我见白州政务通畅,老百姓安居乐业,心里好不高兴! 朝廷重视兴修水利,下拨数百万银两用于加固黄河堤坝。我适时抽调民力,加快了黄河堤坝的修筑步伐。我时常到堤坝上巡视,我见工程进展神速,喜不自禁。我估算着,只需半年时间,一条崭新的黄河大堤便会展现在世人的眼前。若是黄河大堤加固修筑成功,老百姓便可远离洪患之苦了。 眼看八月十五之期逼近,宁静的夜晚,天空上的月亮越来越圆,我忽然触动情思,思念起那位赠我银两的白姑娘,她那弯弯的眉毛,温润如玉的脸庞,婀娜多姿的倩影,时时撞击着我的心田,令我坐立不安,焦躁不已。我思来想去,决定亲赴一趟白水寨,再睹白姑娘迷人的风采,以解相思之苦。我唤来掌管白州军马的刘黑将军,吩咐他说:“我要去拜访一位故人,两三日便可回来。烦将军好生看顾好白州。” “太守大人只管放心前去,有刘某看顾白州,白州固若金汤。谁敢惹事生非,我一刀把他劈了!”刘黑将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在我的印象中,刘黑将军虽说长得黑丑粗俗,但他为人还算忠心。我初登白州太守之位,他便送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给我。他乐呵呵地说,那是他祖上留下来的一点破玩艺儿,特拿来孝敬我。我见那块宝玉熠熠生辉,知道是一块罕见的稀世珍宝,便婉拒了他的一番好意。我故作轻松地说,咱是同僚,若收授礼物,岂不是太见外了呢?刘黑将军见我不肯收宝玉,呵呵一笑,再也没有说什么。 我安排妥当,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牵出一匹神俊非凡的白马,骑马出城。刘黑将军把我送出城外,叮咛我一人在外,千万要小心在意。我点点头,答应一声,双脚一夹马肚,白马似通人性,便风掣电闪般在官道上飞奔起来。 我按着白姑娘所说的路径,走马寻到了白县境内的白水寨。我远远地望见,白水寨掩映在一片绿树修竹之中,果然是个好去处!白水寨西北东三面环山,南面地势平坦,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直通寨子。山上林木苍翠,群鸟争鸣,景色迷人,仿若世外桃园。 我无暇斦赏沿途的美景,策马奔到白水寨前,只见一座古老的寨子屹立在眼前,一条丈把宽的溪流环绕着寨子,那清澈的溪水撞在巨石上,溅起了一道道如雪的水花,发出一股股轰鸣着巨响。 寨门前,一道吊桥高高挂起。我察看地势,暗自想道,如果寨内不放下吊桥,外人无法入内。我纵身下马,牵着僵绳,扯开喉咙,对着寨子大喊:“白荷姑娘,我来啦!” 我大呼小叫的喊声引出寨中的一群老叟老妪。 “快叫白荷出来!有位骑白马的公子来找她啦。”众老叟老妪齐声大叫。 过得片刻,一位年轻白衣女子从寨中跑出来,衣裙飘飘,美若天仙。我一眼认出那是白荷姑娘,我喜出望外。 白荷也认出了我,惊喜地说:“是李公子来了!快快放下吊桥,迎接李公子!” 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中,吊桥徐徐放下。我牵着白马,走过吊桥,在白荷姑娘的引领下,我走进了白水寨。 白荷姑娘领着我进了一间宽阔无比的厅堂,叫来寨中众人,一一向我介绍。因为人数太多,我只记住了白荷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我见到了白荷的妹妹,她已经长高了,长得水灵灵的,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荡来荡去,令我不敢正视。她再也不是我先前见过的那个瘸腿羞涩的小姑娘了,她如今肌肤胜雪,身材丰满,凹凸有致,美艳动人。 白荷一家大小纷纷上前,再三感谢我的恩德。我也再三向白荷的家人致谢,我说,要不是白荷雪中送炭,赠我银两,只怕我还没踏上京城的土地,早被饿死在途中,更不要说考取功名了。 我厅堂中喝了数杯热茶,白荷是个机灵的女子,她瞧见我在她家人面前有点拘束,便打发家人,借故领着我去参观白水寨。 我暗中点头赞道:白荷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若是今生能跟这样的女孩共结连理,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份,连神仙也会惊羡不已。 白荷领着我参观白水寨,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寨子。寨子建造巧夺天工,走廊屋檐设计精巧,一景一物独自匠心,显示了匠人高超的技艺。 白荷得意洋洋地说,她的先祖原在朝廷为官,不小心得罪了权贵,罢官出朝,举家迁到这儿,建造了白水寨,便在这儿过上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极少外出,与世无争。 “既然如此,那么你跟你妹妹先前为何还要外出?你妹妹的腿又因何受伤?”我好奇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只怪我跟妹妹太贪玩了,那一日,我跟妺妹借故溜出寨子,偷偷地摸到黄河边,去我姑姑家里,找表哥表弟们尽情的玩耍一场。我与妹妹赌气,不理妹妹,我在大道上先行一步。我哪曾料到,妹妹被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冲散,她避闪不及,被奔马践踏,伤了腿骨,差点丧命。好在我妹妹遇见了公子,这才转危为安。我在这里再次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白荷说完,深施一礼。 “此乃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我淡淡地回答。 “不过,这也算是我们的造化,老天爷创造了这个机会,让我姐妹俩有缘认识了心地善良、玉树临风的李公子。”白荷说着说着,抿嘴一笑,悄声地贴着我的耳朵说,“我在家里偷听了父母的说话。他们说,你救了我家妺妹,便是我们白家的大恩人。他们由衷地感叹说,李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如今这世道,像李公子那般有才情的男人可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到。我父母说,如果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家妹妹许配给你。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白荷说完,一双美目紧盯着我。 “这可使不得!”听白荷这样说,我慌乱地回答。 白荷见我羞红了脸,手脚忙乱,扑嗤地一笑。 “难道我妹妹配不上相公吗?还是李公子心里早有了意中人?”白荷嗔道。 “不是!你妺妹年纪尚小,我怎敢有非分之想?” “我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今年,她虚岁都快十五了。我大了妹妹两岁,我也十七岁了。岁月不饶人,时间过得好快。”白荷幽幽地叹了囗气,“你在白州任职期间,我和妹妹偷偷去过你的衙门前看你。我们真想冲进去找你,可又怕扰乱你的公务。我与妹妹只好在衙门前徘徊了好几回,最后才闷闷不乐地回来。” “有这等事?你们真傻,为何不向当值的差役通报,直接找我呢?” “我们担心影响你办理公务,不敢打扰你。说起来,你在白州的口碑不错呀,那么多的老百姓都在说你的好话。看来,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对了。” 我们就这样说着话儿,像一对久违的老朋友,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寨内的一片荷塘里。只见满池荷花开得正艳,宽大的荷叶在风中翻滚,景色迷人。 “奇怪,真是奇怪极了。我们白州的的荷花早已枯谢了,想不到,这儿的荷花却争奇斗妍,美得不可名状,真是世上罕见。”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难道李公子没有读过这首诗?深山腹地,气温低下,山里的荷花跟桃花一样,自然要晩些盛开。” “原来这样!你说的诗句我知道,只是我平生首次见到这种奇观,所以觉得奇怪。谢谢白荷姑娘的赐教!”望着满池的荷花,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地问道,“难道你的名字跟荷花有关吗?”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猜到了这一层。我父母给我起名白荷,我妹妹白莲,正是这个缘故……” 八月中秋夜,月亮如盘。白家摆下丰盛的晩宴款待我。白荷姑娘没有食言,她亲自下厨,为我弄了几个拿手的好菜。白家人多,又极为虔诚,合家上下,轮流为我敬酒,称我为恩公。酒过三巡,我已微醉。白荷白莲坐在我的身旁,她们喝过酒后,脸颊绯红,艳若桃花。灯下示人,白氏姐妺更加娇羞动人,美如仙姝。我的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白氏姐妺的身上瞄去。她俩不好意思,不时躲开我炙热的目光。 白荷的父母见状,相视一笑。 白荷的父亲收起笑容,庄重地对我说:“恩公,我这一对活宝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还没许配给人家。公子要是不嫌弃,我们将她俩许配给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睁着醉醺醺的眼晴,未及回答。 白荷却撒娇道:“爹,你别说了!羞死人啦。” 白荷的父亲哈哈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不必害羞。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晩正值良宵美景。李公子,不如今晩你们就进洞房,把此事办了,我们家也不喜欢繁文缛节,简单就好。” 当晚,白家张灯结彩,合家数十人欢天喜地,紧锣密鼓操办婚事。夜深人静,他们把我送进了洞房…… 一连数天,我逗留在白水寨,醉在温柔乡里,享受着白氏姐妹脉脉的温情。过了数日,我记挂着白州的政务,决定返回州府,处理完公务,再把白氏姐妹接回白州。白家上下见留不住我,只得同意我先回州府。白氏姐妹把我送出白水寨,送了一程又一程,不忍分离。临别之际,白氏姐妺再三叮嘱:“白氏一脉一直隐居于此,我们不愿外人知道行踪。希望夫君能保守这个秘密。另外,官场腐败,人心叵测,夫君在外,一切但请小心,不可鲁莽行事。” 白氏姐妹与我洒泪而别。 我骑马赶回白州府,刘黑将军在城下接我,他问我这些天上了哪儿,我心中兴奋,随口回答说:“我去了一趟白县的白水寨,在那儿娶了白氏姐妹,成了家,完成了终生大事。” “人生大事,岂可儿戏?太守大人不该把婚礼办得如此草率,如此隐秘。今晩,太守应该请客,请兄弟们喝上一盅。”刘黑将了我一军。 “好吧!”我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夜晩,我在白州府宴请了十数位亲近的文官武将,开怀畅饮,醉了一场。第二天,我听手下的一位幕僚说,我醉得不省人事,刘黑将军逗我说了很多醉话,其中不少是关于白县白水寨的。白氏姐妹再三叮咛我不要向外人谈论白水寨的事。我懊丧不已。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月,朝廷派来了一位高官巡视民情。那位高官张贵,人称张大人。张贵生得肥头大脸,肚圆背阔。他见了我,笑咪咪地贺喜道:“李大人如此年轻,便居太守之位,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如果朝中有人替你说话,帮你办事,凭你的才华,定可青云直上,官途畅通无阻啊。” 我身旁的僚幕听出了张大人的弦外之音,他把我拉过一旁,提醒我要送一份厚礼给张大人,方可顺利过关。 我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两袖清风,以民为本,我哪有钱财给他进贡?张大人是朝廷大员,身居高位,他应该知道,白州向来贫穷,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他应该体谅我们下面办事的官员。送礼之事,还是免了吧。” “虽说如此,只怕这样不妥。张大人已经侧面向我打探过修筑黄河的专款。他惋惜地说,如果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部倒进堤坝里去,多么可惜。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挪用那笔款子。据我所知,以前的官员都是这样处理的。至于修筑黄河堤坝,他们只是做做表面样子。所以,黄河每年都在修筑,可一到讯期,黄河还是泛滥成灾。修筑黄河的大部分款子,都被那些黑心的贪官赃官私吞了。李大人,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满足张大人,恐怕后患无穷。”僚幕无不担扰地说。 那位僚幕的担忧果然不差,我送张大人出城后,他竟然拂袖而去,只冷冷地撂下一句狠话:“原来李大人面善心不善,竟然背着文官武将干下如此勾当,我只有到皇上哪儿去说话了。” 张大人回朝之后,立即向皇上参了我一本,列数了我两大罪状,一是说我挪用了治理黄河的专款,致使黄河筑堤工程进展缓慢,老百姓怨声载道;二是说我鱼肉百姓,横行霸道,贪财好色,把白州弄得乌烟瘴气。 皇帝见了张贵的奏章,心头震怒,立即下旨革除我的官职,打入囚车,解往京城,投入大牢。可怜我做官不到一年,便惨遭暗算。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每天在大牢里提审我,逼我招供罪证。我严正拒绝,痛斥贪官的行径。那些差役狰狞奸笑,原形毕露,不由分说,硬把我拉上刑架,大刑侍候。我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链,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死去活来。 夜晚,透过昏暗的光线,我心如刀割,痛苦难于名状。我躺在枯草堆里,竟不住思念白氏姐妹来,可怜的白氏姐妹,跟我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我仅仅陪伴她俩过了数日快乐的时光,她们过得好吗?她们也在思念我吗? 夜,死一般的寂靜。牢房里,偶尔响起一串蟋蟀的鸣叫声,间或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声。 我在狱中痛定思痛。这一次,我只怕要冤死在牢中,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想到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如此下场,我虎目蕴泪,悲愤难忍。 在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我在牢中辗转难眠,借着一道微弱的光亮,我瞧见一只白色的小动物一闪,倏地钻进了铁牢。我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一位白衣女子站在我的跟前。我的眼睛随之一亮,原来站在我面前的白衣女子,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白荷! “白荷!” “夫君!”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我生怕我们一旦分开,旋即又会被拆开,从此天涯海角,永世难见。 “白荷,你是如何进入这天牢重地的?”我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 白荷用手试了试眼中的泪水,惨然一笑,回答说:“时至今日,我再也不用瞒相公了。其实,我是一只白狐。我家是狐类,修道成仙,一直住在白水寨。我见夫君古道心肠,有情有义,有心结交于你。我们成亲之后,分居两地,我与妹妹思念夫君,我们每天望穿秋水,盼夫君前来迎接我们,可我们左等右等,度日如年,就是不见相公的影子。妹妹常常仰起头,担心地问我:姐姐,难道是我们的夫君变心了吗?早把咱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安慰妹妹说,夫君一定是公务缠身,一时难以脱身。总有一天,夫君会来迎接我们的,夫君不是寡情薄义的人!只怪那天清早,我跟妺妹出了白水寨,玩够了,傍晚方归。我们匆匆回到寨子,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白水寨已变为一片废墟,几处地方还冒着烟火。我与妹妹大惊失色,不顾烟尘,突入热烘烘的废墟中,寻找我的族人。只见到处是烧焦的狐尸,无法辩认他们的身份。我与妹妹流着眼泪,到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我们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爹爹。爹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一位姓刘的头领率领一队官兵,打着白州的旗号,带着几位老道士摸上门来。姓刘的狗贼令士兵用强弓搭上火球,射进寨内,焚烧寨子。爹爹领族人拼死反击,无奈那位老道士厉害,他们用符咒压制狐类,用狗血喷洒过来。我爹爹等抵敌不住,一家满门被熊熊的大火烧死了。” 白荷说完,嘤嘤哭泣。 我听完白荷的述说,如雷轰顶,浑身颤栗,摇摇欲坠。 “是我害死了你的族人,我不该得意忘形,酒后吐露白水寨的所在地,暴露你们的行踪。那位领头的官兵叫刘黑,只怪我轻信了他,把他当作心腹看待……我罪该万死!”我自感罪孽深重,懊悔、自责、悲愤一起涌上我的心头,我甚至有了求死的欲望。 “夫君,不关你的事,主要是豺狼当道,坏人太多,才致有今日之祸。冤有头,债有主。我和妹妹发誓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我跟妺妹一路寻到白州,刘黑那狗头,正在大摆宴席庆功,我怒不可遏,刮起了一阵阴风,趁乱捉住了他,逼他说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人。他说,主谋是朝廷的狗官张贵,他见你不肯送礼,勃然大怒,使出鬼主意,颠倒黑白,收集了夫君的大量‘罪证’,向朝廷告状。张贵心肠恶毒,当他知道你在白水寨藏有家室时,令刘黑派出探子探得清楚,白水寨住的是狐类。于是,他们请了几个老道士,派出一支精兵,火烧了白火寨,烧死了我的族人。我和妹妹听完刘黑的供述,怒火中烧,一刀砍下了他的狗头,为我的族人报仇雪恨。随后,我们一路向北,寻到了京城,打探到那位陷害夫君的狗官张贵府上,在一个深夜里,我和妹妹翻墙进了他的府第,在他的房间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们几番才找到这天牢的位置,我趁黑混了进来。我与妹妹合计好了,救你出去之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找一处宁静之所,安度余生。” 当我知道白荷是白狐时,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也许,经历了这场官场大变,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念。遥想当年,我临窗苦读,终于金榜题名,被封为朝廷命官,走马上任,正想施展生平所学,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方不负生平之愿。可正当白州蒸蒸日上之时,因为我的刚正不阿,得罪权贵,在眨眼之间,惨遭陷害,成为一名阶下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令我痛彻心肺。我固执地认为,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类,只要心中有一颗善心,那是他就是善类。世上许多伪君子和恶人,他们披着人类的外衣,人面兽心,比毒蛇猛兽还要恶毒,他们为了获取自身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赶尽杀绝,令人胆颤心寒。白家上下虽是狐类,可他们个个心地善良,心怀正义,与人为善,充满温情,令人感动。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白氏姐妹把我救出天牢。我们一路南下,在岭南某个小镇筑房,定居下来。那个小镇风光旖旎,酷似当年的白水寨,三面环山,镇前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欢快地流淌着。那个小镇民风纯朴,家家耕读持家。我在小镇里开馆授徒,做了一位教书先生。我满腹经纶,学识渊博,精通诗书画,更兼我谦谦君子,待人以诚,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我的学馆里挤满了一个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他们摇头晃脑地读着诗书,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格外可爱。在炎热的夏季里,我撑一只竹筏,在河中撒网捕鱼,或纵身跳进白花花的河里,凫在水上,仰望蓝天,或挥臂击浪,畅游一番。 白氏姐妹临街开了一间药铺,一边卖药,一边替乡亲们把脉看病。白氏姐妹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她们的名声传遍了方圆小镇百十公里。每天,找她们看病的病人多得不可胜数,她俩忙得不亦乐乎。一年半载之后,白氏姐妹各自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我们一家,和睦相处,在小镇上过着甜蜜幸福的生活…… ...
一 从前,在深山老林之中,有一个人丁稀少的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 有一天从外面来了个老猎户,在村子里定居下来。老猎户打猎的手艺十分高超,出门不带猎犬,也不带许多工具,总是两手空空的出山,但是每次总是满载而归,让村子里的人羡慕不已。 更加令人感到惊讶的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老猎户居然找人说媒,娶了村里的一位老姑娘。 婚礼上,村里的人还开玩笑,说新娘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要太过折腾,把老猎户的一把老骨头给折腾散了。有好事的人,还蹲在老猎户家偷听动静。 第二天,村里就有传言,说老猎户老当益壮,身体比年轻人还壮。也许是应了这个传言,只见老猎户媳妇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老猎户出山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每次都带回许多野物,其中不乏灵狐、白鼬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猎物。老猎户用猎物换取了枸杞人参等补药,给媳妇补身子,又在闲暇的时候,在自家的房子周围,盖起了房子。 村里人笑道:“老猎户,你这是想生几个娃呀,一间大房还不够你住的。” 老猎户也不应声,只是嘿嘿笑。 十月怀胎过后,老猎户的媳妇生下了一个健壮的大胖小子。村里人纷纷来道贺,毕竟在这个人丁稀少的村子里,每增加一个人口,都是天大的喜事。 但是没过多久,村里就有人发现,老猎户媳妇虽然还在抱着奶孩子,但是肚子居然又开始微微鼓了起来。 据说老猎户总是用珍禽走兽的肉,加上各种滋补的药材给媳妇补身子,所以她的脸色看上去总是红扑扑的,不会像村里其他孕妇一样面如菜色,生下孩子之后元气大伤。 村里人瞠目结舌的发现,老猎户家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出来,一直到第六年才停下来。老猎户家一共生下了四个儿子,二个女儿。 二 老猎户家的孩子,个个虎头虎脑都,身体十分的健壮。那嗷嗷待哺的哭啼声十分的响亮,让村里的妈妈们听到之后,胸脯发涨。孩子们他娘一个人奶不过来,老猎户平时就送些野味给村里的年轻妈妈们,孩子吃不饱的时候,就去村里找年轻妈妈们吃奶。 转眼十几年过去,老猎户的孩子们都渐渐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老猎户打猎手法高超,远近闻名,连外村的姑娘也愿意嫁过来。四个儿子都娶了外村的女人,二个女儿却都嫁给了本村的小伙子。 儿子们继承了老猎户的优良传统,都生下了不少的后代。算起来老猎户的子孙已经有了三四十个,村里的人口一下子多了起来。 老猎户的儿子们,有种田的,有打猎的,还有出门做买卖的,家境一下子变得康裕起来。老猎户年纪也已经很大了,出山也带不回什么像样的猎物了,因此在家人的劝说下,渐渐的不出山了。 老猎户有一个心爱的大孙,平时总和他一起睡。有一天夜里,大孙从梦中醒来,发现旁边的爷爷不见了。 大孙抹了抹眼睛,却发现爷爷根本不在屋子里。这深更半夜的,爷爷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大孙怀着疑惑的心情又睡了下去,早上醒来时,发现爷爷已经回来了。 从此以后,村里的人就常常能听到猪圈里,传来猪受惊的声音。隔天早上,便会发现猪圈倾破,家畜失踪。 据说有人半夜听到动静,赶紧出去看,却发现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在自家门前徘徊,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村里的猎户于是联合起来,开始夜里执勤,并且设置了陷阱,轮班守候着,等着老虎的到来。 但是这只老虎好似有灵性一般,总是能绕开陷阱和埋伏的猎户,叼走村里的家畜。 三 大孙感觉到爷爷的异常,就跟母亲说了这件事情。大人听到后,也无言以对,只是让大孙不要跟爷爷再一起睡。大孙不知为何要和爷爷分开,顿时哭闹起来。 这时老猎户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两手猪肉,说到:“乖孙,你为什么哭啊?爷爷买了猪肉给你吃,你不要哭了。” 儿子对这件事情也感到很疑惑,于是晚上趁着老猎户出去的时候,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没过多久,就跟丢了老猎户的踪迹。回来的路上,却发现老猎户在小溪旁边,用碎碗片在剃猪毛。 他心里面,这时明白了爹爹的来历,却又无可奈何,不敢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爷爷,今晚你不要出去买肉啊,我每天早上都找不到你。”大孙子对爷爷说。 这时候老猎户的身子已经非常的虚弱了,说到:“好啊,乖孙。我今晚不去买肉了,但是我们出去散步好不好?” 看到大孙点头,老猎户又嘱咐他这件事要保密,不要讲给其他人听。 于是到了晚上,爷孙两人牵着手,往深山里走去。 走着走着,山路边突然出现了一间土地公祠,于是他们停下来休息。 “乖孙,我不回去了,你把我的衣服带回去吧。” 只见老猎户纵身一跃,衣服披在了土地公祠堂的屋盖上,人却不见了。月光下,只见有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往深山处跑去。 大孙拿了衣服,哭着回家,和大人们说了这件事情。 村里从此不再有老虎出没的事情发生。 后来老猎户的后代,曾经入深山去寻找白虎的踪迹,但都无功而返。他们在周围的村里贴了赏格:找到白虎全尸的,赏银一千,找到白虎尸骸一部分的,赏银五百。但是如果白虎还活着,绝对不可以伤害它。 他们觉得白老虎已经年老体衰,恐怕是知道自己死期,才回到山中的。 这张赏格贴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领赏。 ...
广平冯生年少而行为率意,还酗酒。凌晨时候偶然出行,遇见一个少女,穿着红色衣服,相貌姣好。她带着一个小奴仆,踩着露水赶路,鞋子和袜子都被露水沾湿了,冯生心底下很喜欢她。 到了傍晚,冯生喝醉了回家。道旁原来有一座寺庙,是荒废了很久的,忽然有女子从里面出来,她就是早上的那个美人。她看见冯生走过来,立即转身进庙。冯生暗地里纳闷:美人怎么会在禅院里?他把驴系在寺庙门口,进去窥探。进去就看到断墙零落,路上的草长得像毯子一样茂盛。正在走来走去的时候,一位头发斑白、衣帽整洁的老翁出来,问:“客人来这里做什么?”冯生说:“偶然间经过古刹,想瞻仰瞻仰。”乘机问道:“老先生来这里做什么?”老翁说:“老夫我居无定所,暂时借这里安顿家小。既然蒙您光临,我有粗茶可以代酒接待您。”于是请客人入内。 只见大殿后有一院子,石头路上很干净,不再有杂草。进了房间,就看见窗帘床帐等一系列家具,香气袭人。双方坐下来介绍自己,老翁说:“鄙人姓辛。”冯生乘醉粗率地问道:“听说令爱还没有好的夫家,在下不才,愿意作您的女婿。”辛翁笑道:“请让我和内人商量一下。”冯生就索要笔题诗,写道: 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 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 主人笑着把诗作给了仆人放好。不久,有婢女和辛翁耳语。辛翁起立请客稍坐,掀开帘幕就进去了,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了几句话就快步走出。冯生想肯定会有好消息,但辛翁只是坐着和他聊天,不再有别的话。冯生不能忍耐,问道:“在下不知道您对于婚事的意思,请您解开我的疑团。”辛翁说:“您是卓越的士人,我仰慕您已经很久了,只是我有苦衷不敢明言而已。”冯生请之再三,辛翁说:“小女有十九人,已嫁出的有十二人。婚事是内人拿主意,老夫不参与。”冯生说:“小生只要今天早上带着小奴踏露而行的那位。”辛翁不回答,大家相对沉默。听到房内有女子嘤嘤的说话声,冯生乘醉掀帘子说:“既不能成为夫妻,那应该看看本人,来消除我的遗憾。”里面人听到帘钩动的声音,一齐起立,愕然相看。果然有那位红衣女子,宽衣大袖,发鬟倾侧,站在那里握住衣带。看见冯生进来,满屋子的人都惊慌。辛翁大怒,命几个人拉冯生出去。冯生酒力愈加发作,倒在杂草中,瓦片石块乱落下像下雨一样,幸好没打中。 冯生躺着过了些时候,听见驴子还在路边吃草。于是他爬起来骑上驴子,踉跄着赶路。夜色迷离,他误入涧谷,那里狼到处跑,猫头鹰在怪叫,使人毛骨悚然。他犹豫着到处看看,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远远看见茂密的林子里有灯火闪烁,心想那必定是村落,最后驰驴赶赴那里。在那里他看见高大的大门,于是用鞭子打门,里面人问:“是什么人半夜到这里来?”冯生把迷路的事情告诉他。里面的人说:“等我回禀主人。”冯生踮起脚等着。忽然听见抽门闩开门的声音,一个健壮的仆人走了出来,替客人牵着驴子。冯生进去,看见房间装点得很华丽,堂上有人张罗着点灯。坐了一会,有妇人出来,询问客人的姓氏,冯生告诉了她。过了不久,几个丫鬟搀着一老太太出来,说:“郡君到了。”冯生起立,曲身想跪拜那老太太。老太太制止他并让他坐下,对他说:“你不是冯云子的孙子吗?”冯生回答:“是的。”老太太说:“那你应该是我外甥孙子。老身风烛残年,时日无多,骨肉之间真是不熟悉啊。”冯生说:“孩儿我年幼时就失去父亲,和我祖父交好的十个里认识不了一个。我素来没有拜访过您,请您明示您是谁。”老太太说:“你自己会知道的。”冯生不敢再问,和老太太坐着,冥想她的身份。 老太太问:“孩子你为什么深夜到这里?”冯生素来以胆量自夸,于是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说出。老太太笑道:“这是大好事啊。况且孩子你是名士,和你结亲丝毫不会对名声有玷污,这野狐精凭什么强作清高?孩子不要忧虑,我能帮你达成亲事。”冯生只有“是是”地感谢。老太太看着侍女说:“我还不知道辛家的姑娘有那么漂亮的。”丫鬟说:“他有十九个女儿,都是很有风致的,不知官人所聘的排行多少?”生说:“年纪大约有十五岁啦。”丫鬟说:“这是十四娘。三月时,她曾和母亲一起给郡君道贺,您怎么会忘了呢?”老太太笑道:“不是那个穿刻着莲花瓣的鞋,又在鞋里放香料,鞋上还蒙着细纱来走路的人吗?”丫鬟说:“是啊。”老太太说:“这丫头很会做东西、玩弄媚巧这套。但真是美貌,孩子你的赏鉴不谬。”老太太立即对丫鬟说:“可派小狸奴把她叫来。”丫鬟答应后离开。 过了些时候,丫鬟进来禀告:“把辛家十四娘叫来了。”不久,就看见红衣女子进来,对着老太太俯身下拜。老太太说:“你以后就是我家的外甥孙子媳妇了,不要再用丫头的礼节。”女子娉娉地站起来,红袖低垂。老太太为她整理头发,抚弄她的耳环,说:“十四娘最近在闺中做什么活计?”女子低声对答:“闲来只是刺绣。”回头看见冯生,她害羞得局促不安。老太太说:“这是我外甥孙子。他非常想和你成为姻亲,为什么让他迷路,深夜逃窜到这溪谷呢?”十四娘低头无语。老太太说:“我叫你来非为别事,是想为我这孩子做媒。”她只是沉默不语。老太太吩咐打扫床铺、铺好被褥,立即为他们成亲。十四娘害羞地说:“还应该告诉我父母。”老太太说:“我替你做媒,有什么错误?”十四娘说:“郡君的命令,我父母应该不敢违抗,但如此草率,我即使是死去,也不敢奉命!”老太太笑道:“小女子的志气不能侵犯,真是我的外甥孙子媳妇啊!”于是拔下十四娘头上金花一朵,给冯生收下,命他回家查找黄历,找个吉日来做亲事;又派丫鬟送十四娘离开。老太太听见远方已经鸡叫了,派人牵驴送冯生出去。冯生走出几步,偶一回头,却看见村舍已经消失,只见到松树和楸树浓密黑暗,遮蔽着一个破败的坟墓而已。冯生安神下来回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这里是薛尚书的坟墓。 薛尚书是冯生已故祖母的弟弟,所以称呼他为外甥孙子。冯生心知见鬼了,但还不知十四娘是什么人,慨叹了一阵就回去了。回到家,冯生胡乱地翻检黄历来等待,但心里怕鬼的约定很难靠得住。再到寺庙去,却看到各房屋很荒凉,问别人,就听到有寺中经常看到狐狸的传闻。冯生暗想:“如果能得到美人,即使是狐狸也是很好的。”到了选定吉日的那天,冯生在房屋和路上搞大扫除,让仆人轮流眺望,到了半夜还是没有消息,冯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一会儿门外嘈杂起来,冯生鞋没穿好就跑出来窥探,只见花轿已经停在院子里,两个丫鬟搀着十四娘坐在青庐里,嫁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两个长鬣的仆人扛着一个扑满,大得像瓮,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把它放下。冯生为得到美丽的妻子而高兴,并不猜疑他是妖怪。,问十四娘:“一个死鬼,你们家为什么对她这样帖服?”十四娘说:“薛尚书如今担任五都巡环使,数百里的鬼狐都是他手下,所以回坟墓的时候很少。”冯生不忘做媒的恩德,第二天就去祭祀他的坟墓。回来时看见两个丫鬟拿着贝锦作为贺礼,直接放到桌面上就走了。冯生把这事告诉十四娘,她说:“这是郡君的东西啊。” 县里有个人叫楚银台,他的儿子年少时和冯生是同学,听说冯生娶到了狐妻,送些东西作贺礼就进冯生家里喝酒了。过了几天,又下请贴来请冯生到他家去喝酒。十四娘听说了,对冯生说:“那天公子来,我在墙上开了个小洞观察他,那个人猴子似的眼睛里有鹰似的凶光,不可以和他长久相处啊。最好不要去。”冯生答应了。第二天公子造访,追究冯生的失约之罪,并送来新的礼物。冯生说笑间有嘲笑公子的言语,公子非常羞惭,不欢而散。冯生回到内室笑着对十四娘说刚才的事情,十四娘面带凄惨之色,说:“楚公子是豺狼一样的人,不可以和他亲近啊!您不听我的话,将会陷入灾难啊。”冯生笑着向十四娘道歉。后来他和公子又互相开玩笑,原来的梁子慢慢解开了。 恰逢考试之年,公子考了第一,冯生第二。公子沾沾自喜,让人过来请冯生去喝酒,冯生推辞了;公子频频相邀他才去。到了才知道这天是公子生日,宾客和随从满堂,开出的筵席很丰盛。公子拿试卷给冯生看,亲友挤着看试卷并大声喝彩。酒过三巡,堂上奏起了音乐,乐声悠扬,宾主都很高兴。公子忽然对冯生说:“谚语说:‘场中莫论文’,我如今才知道这是错误的。小生名次之所以能比老兄高,只因为‘起’这里有几句话略微比老兄你高明罢了。”公子说完,满座啧啧赞叹。冯生喝醉了,不能忍下这口气,大笑道:“老兄,你到了现在,还以为你的文章高明才得第一的吗!”冯生说完,满座失色。公子羞怒交加,喘不过气来,客人们渐渐离开了。酒醒后冯生开始后悔,于是把这事告诉了十四娘。十四娘不高兴地说:“您还真是乡巴佬里的浪荡子弟!轻薄的态度,施加给君子,就会损害我的德行;施加给小人,就会带来杀身之祸。您的祸患不远了!我不忍心看见您流落的样子,我还是离开吧。”冯生害怕得哭了,并告诉她后悔了。十四娘说:“如果要我留下来,你就和我作个约定:从今以后闭门不出,不要和别人去玩,不要多喝酒。”冯生认真地接受了教诲。 十四娘做人勤俭节约,终日纺织,有时回娘家探亲,没有过夜不归的。她又经常拿钱财做些谋生的事情,每日有剩下的钱,就把它放进扑满里,关闭门户时,有来访的就让老仆人出来接待送走。 一日,楚公子让人送请贴来,十四娘把它烧了不让冯生知道。第二天,冯生在城外吊丧,正好在丧家见到了公子。公子拉着他的手臂苦苦相邀,冯生借口有事推搪。公子让仆人拉着冯生马的辔头,又拉又推地把冯生请到家。到家之后,公子命令立刻排上筵席。冯生想早些回去,公子百般阻拦,又让家里蓄养的女乐师出来弹筝为乐。冯生素来豪放不羁又向来被关在家里,很觉得烦闷,突然间喝了很多酒,兴致更高,不再把老婆的话放在心上。于是冯生喝得大醉,在席位上睡着了。 公子的老婆阮氏非常厉害,丫鬟和小妾都不敢化妆打扮。几日前,有丫鬟进了公子的书斋,被阮氏捉住了,用棍子打那丫鬟,打得头破而死。公子因为冯生嘲讽过他,恨冯生入骨,每天都想报复他,于是计划灌醉他来诬告他杀了那个丫鬟。乘冯生喝醉睡着,公子命人把尸体扛到冯生的身边,关上门就走了。冯生五更的时候酒醒,才发觉自己睡在桌子上,起来找枕头和床,却发现有东西很软,绊到了他。摸了一下,原来是人,心想这是主人派来伴睡的仆人,但又踢她不动,抬起来发觉这已经僵硬了。他非常害怕,出门大叫。公子家仆人全都起来,举火来看,发现尸体,捉住冯生,大声叫骂。公子出来认尸,诬告冯生奸杀丫鬟,捉起来送到广平衙门里。隔日,十四娘才知道这事,泪如雨下,哭着说:“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情了!”于是按日给冯生送钱。冯生见到府尹,不能伸冤,早晚被打,皮肉尽脱。十四娘亲自去探监询问,冯生看到她,非常悲哀,说不出话来。十四娘知道这陷阱公子挖得很深了,劝他招认,以免皮肉之苦。冯生哭着答应了。 十四娘斡旋的时候,即使是相隔很近的邻居都不来慰问。回到家后她叹息不已,于是派丫鬟出去办事。独自居住几天后,请媒婆买到良家女子。那女子叫禄儿,才十五岁,长得很漂亮。十四娘和她一起吃一起住,对她的好处不同于普通下人。冯生招认是误杀,被判绞刑。老仆人得到这消息回来,哭得说不出话。十四娘听说了,坦然自若像不介意。不久就是秋天行刑的日期了,十四娘才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脚都不停过,经常在僻静的角落和监狱里悲伤,到了吃睡不香的地步。一天天刚亮,狐狸丫鬟忽然回来了。十四娘立刻起来,和她在一旁说悄悄话,出来时却笑容满面,料理家务像平时一样。第二天,老仆人去探监,冯生让他带话给十四娘,让她来这里作诀别,老仆人回来转述,十四娘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也不伤心,只是不去理会;家里人私下里议论她太狠心了。忽然路上众人传得纷纷扬扬:楚银台被撤职,平阳观察使奉皇帝特旨来审理这个案子。老仆人听说了这个消息,高兴地禀告十四娘。十四娘也很高兴,立即派人到衙门去打探,却看见冯生已经出狱,大家见到是又悲又喜。不久把公子抓住带上堂,一讯问就知道了案子的全部情况。冯生当堂释放回家。冯生回来看见十四娘,泪流满面,十四娘也看着他哭了。悲伤过后是欢喜,但冯生还是不知道怎样让皇帝知道了这事。十四娘笑着指着狐狸丫鬟说:“这是您的功臣啊。”冯生愕然询问。 原来,十四娘派丫鬟到京城去,想到宫里去为冯生讲述冤屈。丫鬟前去,却发现宫里有神守护,她徘徊在护城河附近,几个月都不能进去。丫鬟怕误事,想回乡再图计策,忽然听说皇上要到大同去,丫鬟于是先到那里,假作流浪的妓女。皇帝到妓院去时,丫鬟很受他的宠爱,皇帝疑心她不像是妓女,丫鬟大哭。皇帝问:“你有什么冤屈?”她回答说:“我原籍直隶广平,是生员冯某的女儿。父亲因为冤狱将要被处死,所以把我卖到妓院里。”皇帝面露凄惨,赏赐她黄金百两。临走时,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经过,用纸笔记录下姓名,还说想和那丫鬟共享富贵。丫鬟说:“我只想父女团聚,不愿富贵。”皇帝点了点头,才离开。丫鬟把这事告诉冯生。冯生急忙起来拜谢,泪流满面。 过了不久,十四娘忽然对冯生说:“不是因为和您的情意和缘分,我哪里会惹上那么多烦恼?您被捉去时,我在亲戚间奔走请求帮助,没有一人帮忙,那时的心情真是不能说出。如今看俗世越加讨厌,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一个好妻子,我们可以分手了。”冯生听了,趴在地上哭着不起,十四娘才不走。夜里让禄儿去陪冯生睡觉,冯生拒绝了。早上看十四娘,她容光顿减;又过了一月多,她慢慢衰老;半年后,她脸色黑得像村姑;冯生敬重她,对她的爱始终不变。十四娘某日忽然又说要走,而且说:“您自有好妻子,还要我这个丑怪得像鬼的人干嘛?”冯生哭得像从前要留下她时的那样。又过了一月,十四娘生急病,不吃不喝,虚弱地躺在卧室里。冯生侍奉她吃药,像侍奉父母一样。巫师和医生都没有用,十四娘最终还是病死了。冯生悲哀到了极点。马上给狐狸丫鬟钱,给十四娘办白事。几天后,狐狸丫鬟也离开了,于是他立禄儿为妻子。过了一年,生了一个儿子。但连年歉收,家境愈加败落。夫妻没有办法,对着影子发愁。忽然想起十四娘经常在大堂角落里的那个扑满里放钱,不知那些钱还在不在。到了那个地方,发现各种容器里钱装得满满的。钱一个叠着一个,用筷子探那个扑满,坚硬得刺不下去,打破扑满,金钱满出。从此他家变得非常丰裕。 后来冯家老仆人到太华山,看到十四娘骑着一匹青色的骡子,狐狸丫鬟骑着驴跟着她。十四娘问:“冯郎还好吗?”并且说:“向主人致意,我已经成仙了。”说完就不见了。 ...
小芸默默地站在椭圆镜前,看着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条白金项链,想是否把它戴在脖颈上。小芸没有想到丈夫会在这个时候送她一条白金项链--两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各有情人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小芸心里明白,这种形态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现在整个都市爱情其实已被情爱所取代……为了解除痛苦,拯救爱情,或者说拯救情爱,小芸待会儿要接待一个老女人。据说,她是一个能洞悉一切的巫婆。 听到敲门声了。小芸犹豫一下,终于把白金项链绕到了脖颈上。小芸看到镜子里边的自己依然黑发如瀑,青春不减当年。那条锃亮的项链与她白皙的皮肤相配,更显现出别样一种韵味。小芸满意地微笑一下,便跑去开门。是那个女人,果然古怪异常,苍白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眼睛透射出可怕的光芒。小芸邀请女人进屋,但女人拒绝了。那女人只是冷冷地说: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我也知道你待会儿还要去约会。所以,我只想简单地说几条建议。我相信你不会失望的。 小芸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她怎么会知道待会儿自己和情人有个约会?难道这个传说中的巫婆真的能看透一切?难道她真能拯救所有破裂的婚姻?女人并不在乎小芸迷惑的目光,依旧默默地站在门口,没有丝毫表情。 小芸讨厌别人打探她的隐私,所以她否认,说没什么约会。女人却冷笑一下说:你没必要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你的一切,你要去见的一定是你的情人。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和丈夫的关系日益恶劣,家庭口水战日渐增多。当你面对丈夫时,你却只想着躺在情人怀里的狂热激情。但是,你对自己又有一种恐惧感和不满足感。你想光明正大地跟情人在一起。恕我直言,其实,在很多时候你会想,如果现在的丈夫突然死去该多好。比如说在一场车祸中。又比如说突然自杀等等。这对你是一个幻想,但是,对我来说,却完全可以变为现实。 这个女人说的全是真的,自己的确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是,她又怎么能随便相信一个巫婆呢?所以小芸犹豫,我凭什么相信你……女人还是一脸僵硬,口中喃喃道:你自然会相信的。在这个奇怪的社会,有很多处于你这种状态的夫妻,他们和你一样痛苦。我想,这是现代化的一种病。而我,正是能治这种病的人。按上帝的旨意,我去过很多家庭救赎,宣传我的这种解药。 什么解药?小芸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兴趣。看着女人打开手中的橘色皮包,里面放满了各种颜色和款式的领带--原来只是个推销领带的骗子。小芸顿觉失望。女人却没有因小芸失望的表情而停止介绍,而是继续说:这种领带是来自地狱的精灵。一个男人只要把它扎在脖颈上,大约过半个小时,它就会突然收缩、迅速地收缩--直到对方窒息而死。不过你放心,只需一会儿,领带又会恢复正常。谁也不会想到一条领带干了些什么。最后,报纸上就会刊登有人离奇死亡的消息……太神奇了!小芸已经彻底迷上了这种领带。不错,很多时候小芸都在想着,浪漫的爱情需要一个人去牺牲。也许,她的丈夫应该成为牺牲品。 但是,这领带要多少钱呢?小芸问。两万块。女人说:在上帝面前请你不要讲价,否则上帝会生气的。小芸就想,两万块并不多,比起自己的浪漫爱情来,多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她们很快成交。 小芸把领带拿在手里,目送女人离去。但女人拿到钱后,突然回头问道:你脖子上的项链…… 但小芸已经把门关上,脑子里只是疯狂地想象着丈夫突然在某个地方痛苦绝望的样子。想到这里,小芸便有了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来自脖颈周围……这条白金项链才戴上半个小时,怎么绷得这样紧?小芸用手摸了摸脖颈,觉得项链越缩越紧,和女人描述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在最后时刻,小芸的眼睛里似乎看见一幅画面,还是那个女人正在向她的丈夫介绍来自地狱的白金项链…… ...
在巍峨险峻的石龙山山脚,散落着一个个美丽的小村子。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那么质朴又善良,就像传说中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像山沟沟里的流水,平静而安逸。 其中有一个叫田家村的村子里,生活着一对母子。话说这母子二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其他村民一样,老母亲在家里烧饭洗衣,养鸡喂猪,门前屋后的菜园也归归整整,生机盎然。儿子叫田良柱,是一个墩厚老实的后生。 田良柱非常勤劳。每天,吃过老母亲烧的早饭后就下地干活,地里没事干的时候,他就背上镰刀斧头,带上绳子,上山去砍柴。当然,慈祥的老母亲可会心疼儿子呢。她给田良柱准备可口的饭菜带上,让他中午能吃得饱饱地,在大树下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唱着山歌儿,慢慢悠悠地回家来。 一连三天,田良柱回到家都显得非常疲累,而且,晚饭吃得比以往多很多。老母亲看在眼里,便在心里暗暗揣测:儿子这是怎么啦?难道是中午带的饭菜不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柱儿啊,山上的柴不好砍吧,是不是要走更远的路才能砍到好柴了?”昏黄的煤油灯下,老母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 “不是啊,娘,山上可多柴呢,天天砍也砍不完呀!”田良柱也帮着老母亲收拾着。 “那是不是娘准备的饭菜不够,柱儿吃不饱啊?你以前的饭量可没有这么大呀?”老母亲关切地问。 田良柱不说话了,老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不想将真相告诉母亲,是怕她太劳累啊。可是这样叫老母亲担心也是不孝啊,孝顺的田良柱左右为难。 “柱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娘还不了解你啊。” “娘,是这样的,我这几天进山砍柴,有一只小鸟,翠衣白颈,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唱歌,它唱得非常动听,倒给我解了不少寂寞呢。可是这鸟儿饭量很大,它还爱跟我抢着吃饭,我见它那么饿,便让它先吃。” “一只小鸟,能吃几粒米饭呢?”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但念它唱歌给我听,就由得它吃多少是多少了。想不到,它居然能顶一个小人的饭量呢。” “还有这样奇怪的事情?”任老母亲活了大半辈子,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原由。 “儿啊,从明天开始,娘给你多准备一份饭菜吧,这样,你和那鸟儿都能吃得饱饱地。” 就这样,田良柱再上山砍柴时,总是要背两份饭菜。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人,一只鸟,在树荫下“相对而坐”,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又像一对举案齐眉的小夫妻。 母子二人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又美好地过着。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一天早晨,太阳升起老高了,鸡在笼子里“咯咯咯”地唱,猪也在圈子里“嗷嗷嗷”地叫,它们的老主人却还没有起床。 田良柱揉着惺松睡眼,门前屋后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老母亲,他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闪身冲进老母亲的卧房。只见老母亲面色安祥地躺在床上,他松了一口气,上前喊了几声“娘”,又摸了摸老母亲的额头——老母亲却不知何时已乘鹤西去了。 从此,田良柱的生活就没有以前那么顺心顺意了。带上山的饭夹生半熟,炒出来的菜经常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劳作了一天回家,远远地,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炊烟袅袅升起了。田良柱也一天比一天消瘦,翠衣白颈的小鸟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似的,吃饭的时候,又尖又长的嘴像筷子一样夹起菜来,往田良柱碗里放。 田良柱轻轻地抚摸着小鸟的头说:“小鸟啊小鸟,我一直与娘相依为命,如今娘走了,我真想她啊。小鸟啊小鸟,你要是一个人该多好啊,可以陪我说说话儿。” 小鸟睁着圆溜溜的黑豆眼,同情地看着田良柱,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你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似的,这就够让我欣慰的了。谢谢你。你放心,我会学会做可口的饭菜的,你等着吧。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开心,我想娘在天上也希望是这样的。”田良柱深情地对小鸟说,在他心里,早已把它当成了一个知心的朋友了。 可是,第二天,田良柱上山砍柴时,却发现小鸟不见了,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它也没有出现。他心底非常失落,一整天都不得劲儿。 不过,田良柱是一个勤劳的年轻人,虽然心里郁闷,仍然坚持砍柴,直到太阳下山才背着一大捆柴回家。 远远地,从村子里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还有家家户户升起的烟火的呛香味儿。田良柱伤心极了:再也不会有一片炊烟是专门为他升起的了。 “吱呀——”一声,田良柱推开家门,一天劳作,他只想倒头就睡。可是厨屋里却传来阵阵可口的饭菜香味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道:“我真是饿糊涂了,娘不在了,怎么可能有这么香的味儿呢?别想了别想了。” 可是那香味儿却非常顽固地往他鼻子里钻,直钻进他的肚子里,引得他不停地吞口水。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又使劲儿摆了摆头,真实的啊,自己是真实的,香味儿也是真实的。他赶紧跑进厨屋一看,哇,一桌子好吃的菜,还冒着热气呢。 这是怎么回事呢?田良柱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他实在是太饿了,坐下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总有一桌可口的饭菜在等着田良柱回家,他内心惊奇之余,有又点难过:那只小鸟再也没有出现了。 这天,田良柱像往常一样,背着镰刀斧头出门了。不过他并没有上山,而是沿着山沟沟玩耍了一天,早早地就回了村子。 当村里的人家开始做晚饭时,田良柱看见他家的屋顶上,也升起了青灰色的烟,真的有人在帮他做饭啊。 田良柱绕过屋旁的柴禾堆,轻手轻脚地推开院子的侧门,来到厨屋。 一个身穿白衣翠裙的姑娘正在厨屋里忙碌着,只见她面容姣美如月,身姿曼妙如柳,乌黑的头发垂到腰间,宛若仙女下凡。 那姑娘切好菜,抬头发现田良柱站在门外,她一脸慌张,想夺路而逃,田良柱伸手一拦:“请问姑娘是……” 那姑娘眼见无计可施,脸颊通红,低声应道:“我……我是……” 她欲言又止,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地说:“我是山上的那只小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田良柱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世上真有动物成精,幻变人类的事情吗?那眼前这位姑娘岂不是妖精?若非与那小鸟早已结下情谊,不觉陌生,此番他恐怕要吓得晕过去了。 “我是一只修道五百年的山鸟精,你起初进山砍柴时,我非常生气,因为你破坏了我生活的地方。我原本是想要报复你的,试探之下,却发现你不仅勤劳老实,还那么善良,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饭菜给我吃。你娘过世,我心疼你吃不到可口的饭菜,就变成人来帮你做饭。每天做好饭菜后我就变回小鸟的样子。” “那……”田良柱也是满脸通红,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变回小鸟了,做我的娘子吗?” “现在就算是我想变成小鸟也变不回去了,因为被你们人类看见过了,还跟你说了话,就没有那个魔法了。我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了。”那位姑娘含羞说道,“我叫翠翠,我愿意做你的娘子。” 田良柱的生活比以前更幸福了。翠翠不仅长得漂亮,人也非常能干,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两个人的小日子越过越甜蜜。 转眼到了冬播的季节,田良柱要下地去翻地了,可是他又舍不得翠翠,像个小孩子一样三心二意,一会儿功夫就往家里跑。 翠翠便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眼看别人家的种子都洒下去了,我们家地都还没有翻完。”她转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机一动:“我画两幅画像给你带上,一幅挂在地这头的柳树上,一幅挂在地那头的柳树上,这样,你想我的时候,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我了。” 田良柱很高兴,村子简朴,他只能借来白纸毛笔,想不到翠翠提起笔,两幅简单而传神的自画像一气呵成,栩栩如生。画中的翠翠凝神远眺,双眸如梦似幻,楚楚动人。 就在田良柱安心翻地时,突然刮来一阵怪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等风过去,田良柱猛然发现挂在地这头的画像不见了。他急得四下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回到家翠翠安慰他说:“只是一幅画像,没了就没了。我的人不是还在这里吗?”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村子里突然来了好多当兵的,他们凶神恶煞,一个头目手上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搜。官兵所到之处,顺手牵羊,看到值钱的东西就往口袋里装,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原来,刮怪风那日恰好有一个大臣路过此地,看见路边的画像,回去后把它献给了皇帝。这皇帝色迷心窍,发动半个国家的军队寻找画像上的女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当他们看到翠翠时,所有人眼睛发亮,都在心底惊叹了一句: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啊!头目高兴得手舞足蹈,命令士兵押了翠翠回京领赏。 田良柱被这飞来横祸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如何与军队抗衡,如何与皇帝抗衡呢?他拉着翠翠的裙角,任士兵如何乱拳相加,也不愿放手。 “你们让我和我相公说一句话,我就跟你们走。”翠翠对头目说。 那头目心想我们这么多人看着,量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便点头同意了。 翠翠把田良柱扶起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相公,我走后,你不要伤心,你需日夜赶制一件白色鸡毛做的披风出来,做好后,天天穿在身上。切记,切记。你我自有团圆之日。” 翠翠走后,田良柱再也没有心思下地劳作。他相信翠翠临走前的交待,开始日日夜夜地缝制鸡毛衣。只是这白色鸡毛一时难以收集齐,他便挨家挨户去讨,与村民说明原由。村民们既同情他们夫妻二人的遭遇,又愤慨皇帝的专横霸道,都愿倾力相助,把家里喂养的白色的鸡都杀了,鸡毛送给田良柱。 话分两头。 翠翠被皇帝关在一座金壁辉煌的寝宫中,她得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面色萎黄,头发也干枯毛燥,原本水灵灵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老太太。皇帝叫宫里最有经验的老御医来把脉,老御医凝神聚气,却诊断不出翠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一日,皇帝来了,他看看挂在墙上的画像,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翠翠,摇头叹气:“美人啊……美人啊……朕要怎样做,你才能恢复往日的美貌呢?” 翠翠装作可怜的样子说:“尊贵的陛下啊,小女子每年都会得一次这个病,是一个穿白色鸡毛衣的人给我开方治病的,药材也都是他亲自煎熬。” 皇帝一听喜出望外,马上传令大臣们,兵分几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穿白色鸡毛衣的人,把他抓来皇宫。 就这样,整天穿着白色鸡毛衣的田良柱被士兵们抓来了皇宫,还与他的娘子翠翠相见了。 田良柱装模作样地给翠翠把脉,又摇头晃脑地说:“嗯,这次病发得更严重了啊?不过,现在你已贵为皇帝的妃子,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根治你这病痛。” 皇帝大喜,忙问:“先生有什么法子,快快说来,不论是要多么珍贵的药材,朕的宫里都有。” “药材倒不用费多大的心,只是要借着陛下尊贵的身价,亲自熬药,熬好后还要亲自试饮,这味药里加入了陛下一片真心,娘娘服用后,自然药到病除,永不复发。” 这昏庸的皇帝真的放下国事不理,只让下人们送来药材,便开始闭门熬药。待药好,试饮了两口药就合上眼皮,沉睡过去了。 “相公,快,快换上皇帝的衣服,我们一起逃出宫去。”翠翠从床上坐起来,对田良柱说,“这药足以让他睡上三天三夜了。” 田良柱穿着皇帝的衣服,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翠翠像一个宫里的老麽麽,低着头紧随其后。一路上宫女太监跪地问安,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他们顺利逃出皇宫,一路急驰,隐入巍峨险峻的石龙山山脚下的村子里。翠翠的容貌一回到山谷就恢复过来。为了感谢村民们的帮助,翠翠呼来山上的姐妹们,施展魔法,在石龙山的唯一入口处布满怪石荆棘,外面的人根本无法进入。而村民们依然是那样质朴善良,世世代代在这里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
得知凌怡和苏曼淹死的消息是在当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里看从她们手里没收上来的白骷髅玩具,这时,宋瑜从门外冲了进来,告诉我凌怡和苏曼都落水了。 下午放学时很晚,再加上凌怡和苏曼在课堂上表现不好,我就把她们留了下来,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多分钟。可是就是这二十分钟,天已下起了大雨,我是看着她们两个消失在雨里的。 宋瑜说当时的情况很不好,她在路上遇到了她们两个,没说几句话,凌怡和苏曼就朝那条河走去。因为那条河是她们回家的必经之路,河水涨了,她们便光着脚过河,走到河中心时,水越来越深,凌怡一不小心滑倒了,因为她们俩是牵着手的,所以苏曼也滑倒了。两个人试着起来,但还是没有成功。宋瑜是看着她们被河水冲到下游去的。 我赶紧找人,和宋瑜一起去出事地点,沿着河寻找,连当地的农民都参与进来了,可是找了一个晚上还是一无所获,连凌怡她们两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们到底是被淹死了,还是获救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继续救援。两个孩子的家长找到了学校,我和校长只能说尽力,却无计可施,错都在我的身上,我不该留下她们。 凌怡这孩子脾气古怪,喜欢那种白骷髅玩具,喜欢把它挂在书包上,我制止了她,可是她没听,第二天又把那东西挂在了脖子上。我在课堂上实在忍无可忍就把那东西从她的脖子上拉了下来,她站起来好像要和我顶嘴,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三天了,依然没有消息。这天晚上,我批完作业准备回到寝室去睡觉。走到楼梯口时,我透过窗子,看到窗外的操场上走过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头发很长,背对着我,朝操场的北面缓缓走去。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对!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凌怡吗?凌怡出事的那天,她穿的就是这身裙子呀,难道她得救了? 我冲下楼梯,直奔操场,可是当我站在操场中间的时候,却发现操场里原来一个人也没有。 我回身上楼,走到我刚才出来的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的灯竟然是开着的,灯光直射到了走廊里。 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翻书的声音,这个时候是谁在翻书呢?我慢慢地向门口移动,翻书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我想也许是谁想偷看下周考试的试题,于是一脚踢开了门。一股凉风扑来,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窗子开着,桌子上的一本书仍然在翻着页,原来是风!我关上窗子,打算走时,看到桌子上的那个白骷髅玩具,顺手拿了起来,塞进上衣衣袋里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脸凉凉的,同屋子的唐克说我气色不好,我感觉也是。穿衣服时有个东西“啪”地掉到了地上,是那个白骷髅玩具,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觉得有些奇怪,就和唐克说。唐克认为我也许是因为学生被淹死有些悲痛过度的缘故。 中午休息时,我走到一楼,收发室的王大爷拦住了我,我想他大概是又有难处,又要向我借钱。果然我没猜错,说要借三百,我翻遍全身也只翻到两百块钱。找钱的过程中,那个放在衣袋里的白骷髅玩具又掉在了地上。王大爷捡起那东西,看了看说:“小伙子,这种东西怎么带在身上?” 我把原因告诉他,他说这种东西虽说是玩具,但最好不要带在身上,如果一个人死了,她原来的一些东西和她总会有一定的联系,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东西是不祥之物,特别是像这种白骷髅玩具更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死去,这件东西会将死人的身影重现出来。我没有太认真,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两天,学校里便有人传言闹鬼的事,说看见凌怡和苏曼在操场玩,看见她们荡秋千,事情好像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我的头晕晕的,下课时总是无精打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常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那个白骷髅玩具。 这天,下午体育课时,学校得到消息,说苏曼的尸体找到了。于是老师们都去看,苏曼的尸体胀得很厉害,我看的时候差点呕吐出来,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很多老师都哭了,我也流下了眼泪。 回学校途中,我脑子中总是出现苏曼那可怕的样子,苏曼找到了,那凌怡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正在想着,突然,有人在我身后使劲儿地拉了我一下,力气真的好大啊! 就在我被拉回的那一刹那,一辆大卡车从我的面前驶过,巨大的冲力使我感到死亡正与我擦肩而过。卡车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刹车了,巨大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告诉我一定是出车祸了。 人们纷纷涌向路面,我也冲了过去,只见卡车前面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孩躺在地上,地上一大滩血。难道是凌怡?我冲上去,抱起女孩才发现不是。我赶紧抱着她去医院,经过数小时的抢救,她终于醒了过来,真是万幸。 回去时,我想不明白,那个拉我的人、救我的人到底是谁呢?回到出事地点,一切安然,只留下马路上的一大块模糊的血迹。 我正在四处张望时,看到街道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孩长发白衣,和凌怡的背影一模一样,我赶紧追上前去,拍拍她的肩:“凌怡!” 转过身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多岁的女孩。我只好说:“对不起,认错了人。” 晚上批完作业后,从办公室往寝室走,我有种奇怪的预感,就是凌怡还没有死,她还好好地活着,似乎就在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走廊里的灯很亮,走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时,突然所有的灯都灭了,四下里一片漆黑,我只好扶着楼扶手走,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一种声音在轻轻地说: “还我玩具!还我玩具!还我玩具……” 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在一楼值班室的地方。我慢慢地向那个地方靠近,头上的汗珠直奔而下,我手心里握着那个白骷髅玩具,心跳不止。 值班室半开着灯,射出小小的一束光来。我将头慢慢地向门里伸去,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电视开着,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抓着小女孩的胳膊,说:“就知道你的破玩具,给你玩!” 原来是电视里的声音。 次日,阳光明媚,我依然给学生们讲课。中午时,学生们纷纷往校园外跑,我也跟着跑了出去。听大家说,凌怡的尸体找到了,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街角,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上衣。 经法医鉴定,凌怡是在昨天夜里死的,死因是割动脉自杀,很惨,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 据知情人说,上个星期的一个夜晚,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来到他那里要租房子,只租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很少看到女孩。女孩的嘴里总是说玩具什么的。 很多人猜测说,前些天学校里出现的女孩就是凌怡,可是她到学校来干什么呢?她又是怎么从河里出来的呢?事情谁也不得而知。 过了三天,一个老人找到了我们学校,自称凌怡是他儿子救起来的,当时水很急,把凌怡救起时,她神情恍惚,问她是谁她也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失忆了,还口口声声说要找她的玩具。他们父子留不住,就让她自己走了,还给了她三百块钱。 唐克告诉我,凌怡的父母在不久前收到了凌怡的遗书。 凌怡的遗书上说她一直讨厌这个学校,讨厌学校里所有的人,希望所有的老师都变成白骷髅玩具那个样子。 后来,她落水后被老人的儿子救起,她拿着老人给她的三百元钱,租了学校附近的一个房子,一个人住在那里。晚上的时候,她就会像鬼一样在校园里游荡,她说她想吓吓那些住在学校里的老师,她觉得如果没有了老师,她就不会再考试,更不会因为成绩差而被父母骂。 她想过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可转念又被那些考试带来的恐惧吓住了,她说她无法面对那些恐惧。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马路边,那双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的手,我想拉我的那个人就是凌怡。 我手里握着那小小的白骷髅玩具,我似乎又看到了凌怡那天真的脸庞。 事情过去了很久,可我一直感觉到我的身后有一双手,这双手在不同的情况下,会拉住我或者推动我,支持着我讲完每一节课。 我知道,那是凌怡,她就坐在同学们中间,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注视着我…… ...
一千多年前,王家村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庄稼人在土里刨食儿,怕只怕老天爷不下雨。 那次旱灾可不得了,连着九九八一天没有下半滴雨,田地都干裂了,庄稼枯萎,旱得树木冒烟,石头出火,村里的小河也干得要见底了,眼看着没水喝要被干渴至死。 村民们愁得没办法,经大家商议,只好到百里外请来一位老道士前来化解。 老道士赶到王家村,在村头转了一圈,只感到双眉发怵,阴气逼人,心下在惊。遂掏出照妖镜一照,惊得张着嘴巴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村民见状大异,追问其因。过了好一会儿,老道士才颤巍巍地告诉他们,此地有一个红毛妖魔在作法兴风作浪,这个妖魔已有很深的道行了,没有人降得住。 老道士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村民们十分后怕。为了求条活路,大家商议三天后在村头盖起一座庙祭拜妖魔,并用童男童女活祭,以求得妖魔手上留情,放过全村人。 童男童女是抓阄选出来的,赶上哪家的孩子哪家便自认倒霉。 村里有个常年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她孙女不幸被选中去做活祭。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早些年病逝,只剩下十岁的孙女,两人想依为命。老太太不舍得小孙女,但又无可奈何,一个人在屋里求神拜佛,哭得死去活来,眼看着眼都要瞎了。 晚上,老太太突然做了个梦。梦中有个自称大王的人找上门来,让老太太劝告村民们不要用童男童女来祭祀妖魔,明天准有一场大雷雨,那就下妖魔的末日来临了。 说完,这个自称大王的人便眨眼间不见了。 老太太从梦中惊醒,心生奇怪,于是连夜将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其他村民,大伙儿半信半疑,经犹豫再三后,决定还是按照老太太说的做,准备好了锣。 天亮了,艳阳高照,看来又是一个火辣辣的日子。一晃到了中午,村民们正准备去老太太家问问。没想到的是,转眼之间,天空阴云密布,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只震得房屋乱抖,地面摇颤,紧跟着狂风怒吼,大雨倾盆。 有胆大的村民往屋外偷看,见遮天的黑云中,有一条十丈余长的白龙,龙身卷住了一个全身红毛,头上生角的怪物。 那怪物俩眼如同两盏红灯笼,身长丈余,张牙舞爪。白龙的爪如铁钩一样,紧紧地掐在妖魔的脖子,妖魔垂死挣扎,很快就精疲力尽,无力地耸拉下了脑袋。 一声炸雷,白龙大吼一声,用力将妖魔被摔进了村头干涸的井中。此后摇动身子,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枯井崩塌严严实实的填死。 村民们顿时醒悟,大王不是常人,是龙王爷显圣。大家纷纷跪在地上向白龙磕头致谢…… ...
白龙村附近有一个白龙谭,白龙潭里有一个白龙洞。传说洞里有一条大白龙,可以上天入地,翻云覆雨。可是人们只听过,谁也没见过。1998年夏季的一天,天下着蒙蒙细雨。一个放羊的牧民,从白龙潭经过的时候,他无意间向潭水中看了一眼,便惊呆了。只见潭水中有一个头上长角,身上长着白色鳞片的,类似蛇的动物在水中翻滚嬉戏。起初,他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等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东西仍在。他想莫非是传说中的白龙?对!一定是大白龙!他高兴坏了。回村后,逢人就说:“我看见大白龙了!我看见大白龙了!”起初,谁也不信,可后来几天,又有几个人看见了大白龙。人们便不得不信了。不久,白龙潭里出现大白龙的事,在社会上传开了。为了一睹白龙的尊容,人们纷纷赶到白龙村来。开始只是附近村庄的居民。后来县城省城和其他城市的人们也陆续赶来了。可,白龙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它有时隔三天出来一次,有时隔五天出来一次,最多隔七天出来一次。附近村庄的人,第一天没有看到,第二天第三天可以再来。外地人却不能每天来回跑呀。他们就在白龙村的居民家中住下,直到看到白龙为止。住宿吃饭都是要花钱的。这样一来,白龙村的居民就得到很大的实惠。有的开商店,有的开饭店,有的开旅馆,财富便源源不断的被人们送到了白龙村。 消息传到了县文化局。文化局派一名记者来采访。白龙村主任接受了采访,详细介绍了白龙出现的情况,并带那位记者去白龙潭看了白龙。记者还拍下了白龙的照片,不久,省城几家报社分别报道了白龙潭出现大白龙的消息。这样一来,到白龙村看大白龙的人就更多了。 龙,是神话传说中的动物啊。世上怎么会出现龙呢?可报纸上明明印着记者拍摄的照片呀!这件事引起了省电台和省动物研究所的注意。他们联合组成了一个十人的考察队到白龙村考察。 考察队到了白龙村,向村里人了解情况。人们描述的活灵活现,没有一个人说没见过大白龙的。可考察队进村一周了,每天都到白龙潭去,就是没看到大白龙的踪影。考察队队长有些着急了。他问村主任,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白龙。村主任说:“这可没准。”他又问:“白龙出现就没有个规律么?”村主任说:“一般大雾或下小雨时,白龙爱出现。”考察队长说:“好吧,我们再住五天。如果还不见白龙,就回去了。”第二天清晨,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考察队长见了忙领着考察队员赶到白龙潭。这时,潭边已围了很多人,人们指指点点的在议论着。考察队员们知道是大白龙出现了,忙赶到潭边去看。潭里果然有一条类似传说中龙的动物。队长连忙下令拿出麻醉枪向白龙射击。那白龙中了麻醉弹,好似一条脱节的蛇,跌跌撞撞的钻进白龙洞。这时,村主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大喊,会水的快下水救人!话音未落,已有几个人跳下水去。村主任转身对考察队长吼道:“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出了人命谁负责?”考察队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头雾水。不一会,下水的人陆续从水中钻了出来,每人身上都背了个昏迷不醒的人。大伙见了马上动手救人。 等把所有人都救醒后,考察队长忙问村主任是怎么回事。村主任说:“现在到处都搞开发旅游。我们村委会也想开发旅游。我们这没有什么可开发的,可我们这没有什么可开发的。大伙一商量,以为只有这白龙潭可开发了,可是要开发白龙潭得有吸引游客的项目啊。于是我们就用白塑料做了一条大白龙。由几个水性好的村民下水舞龙。你们来时我就知道要坏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让他们下水。可也不能总回避啊。今天我本打算看住你们,别出意外,没想到我晚了一步,到底出事了。”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大白龙显灵,就是村长想出的开发旅游造福村民的点子。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白龙,想要过上富裕的生活,与其拜龙求神,不如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来创造吧! ...
下面说的这个鬼故事,都是老一辈的人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故事真实与否,因年代久远,已无从考究。说的是清朝顺治年间从山东往关外拨民所发生的恐怖僵尸故事。 山东的哪个府哪个县具体的地名谁也说不清,暂且叫宋家庄吧,庄里住着一户姓李的一个三口之家,夫妻二人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 因此时正是明末清初,山东大旱,饿殍遍野,而辽宁和吉林经过明朝与大清国二三十年战争的创伤,本来就不多的人口是十室九空,土地荒芜,为了补充人口,所以满清政府开始大量往关外拨民。 且说这户李姓人家的男人名叫李清,他家住在村子的最后面,小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这李清看到别人家陆陆续续地往关东走,回去就和媳妇商量,也想出去闯一闯,无奈媳妇死活不同意。第一都听说北方气候寒冷,滴水成冰,怕受不了,第二,那时的妇女都是裹的小脚,去关东那么远的路程,如何走得动。 这夫妻二人商量了几天,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李清先走,去那边拼上几年,挣了钱之后把家安顿好了再回来接老婆孩子。三年,让媳妇等上三年,三年之内一定回来,如果三年之内回不来,那就说不定人在不在世上了,让媳妇赶紧找主改嫁,主意一定,这李青就打点行装上了路。媳妇哭哭啼啼的一直送到村头,李青千叮咛万嘱咐才把老婆劝了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单说这李清的娘子,自打男人走后,辛辛苦苦地拉扯着孩子,起早贪黑请人帮忙种几亩薄地,头一年风调雨顺,收成还可以,再加上男人在关东往回寄点银子,小日子还过得去。 可到了第二年,赶上黄河发大水,几亩地全被水给淹了,再加上盗匪四起,灾民被迫四处流浪。 好歹又过了一年 ,第三年又是个大旱之年,田地干裂,几乎没有收成,这两年李清又音信皆无,听从关东回来探亲的有说李清在关东又成了家,娶了老婆,还有人说李清在关外长白上挖棒槌得伤寒死在了关外,一时间说啥的都有,这李清媳妇听到消息后,心里凉了半截,此时村子里的人走的是十之七八,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不动的在家维持着过了。 这李清的娘子觉得三年两人定的期限就要过去了,还不见男人的音信,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盼夫无望,觉得活下去没啥意思,就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米拿了出来,和孩子吃了一顿饱饭,饱饭之余,抱着孩子坐在炕上又哭了一通,哭完和孩子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狠了狠心走上前把孩子掐死,又拿被把孩子包好放在炕上,自己拿一根绳子挂在门框上,脖子一伸,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且说村子里的人好几天不见李清家里出来人,也不见他家的烟囱冒烟,有好事的去他家里看看,不看则已,一看吓个半死,只见李清的媳妇挂在门框上,舌头伸出老长,已死了多日,再看孩子也死在了炕上,听说此事,乡亲们来到她家,大家帮忙给买了一口薄棺,把李清的媳妇放在里面,因他家住在村外,也就没往外抬,就把棺材停在屋内,大家把他家的窗户和门用木板给钉死,此事就告一段落。 再说李清自打离开了家下了关东,先是在辽宁落的脚,在一个地主家里干了一年,挣点钱寄回家去,第二年听人说去吉林长白上挖人参能发财,就跟人去了长白山,进了山里,试想如果进了山里原始深林,里外不通信,哪里还能寄钱给家里,就这样,在山里一待就是四年,这四年吃尽的苦头自不必说,参活还是不错的,除了交给大把头的,自己口挪肚攒,也存了百八十两银子,只是最近这几天晚上睡觉做梦总梦到媳妇和孩子站在门口喊他回来,李清觉得四年没回家,媳妇和孩子不知咋样,钱攒的也差不多了,也该回家看看了,回到家里把房子和地处理一下,领着老婆孩子再回来,就在这里安家,想到就做到,第二天就和老板交代了一下,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匹马,收拾收拾,即刻上路。 归心是箭,这李清一路上晓行夜宿,这天晚上三更时分到了村子,正巧这天晚上阴天,天黑得出奇,伸手不见五指,李清凭记忆摸到了家,进了院子只见院里的杂草长得有半人深,心里顿时起了疑,不对呀,这院子好像好长时间没人住了,莫非是我这几年没音信,媳妇以为我死了,又嫁了别人了,正在犹豫之间,只听得门吱扭一声,一个女人推门出来说道;哎呀,孩子他爸,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咋这么晚才回来呀,累了吧,赶紧进屋。 李清一听,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说道:赶了一天的路,又渴又饿,娘子快快给我烧点水,做点吃的。 说完就把马栓在门框上抬腿进了屋,摸黑进屋之后坐在炕上,这女人跟进了屋说道:你先坐着,水我一会就给你烧好。 说完就忙乎上了,又往锅里舀水,又是拉风箱烧火。 李清说道:咋没有点灯呀,屋里这么黑。 媳妇说:你走这几年我和孩子过的是啥日子,你不知道,咱家吃饭都困难,哪里还有钱买灯油。 李清听到之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想起自己这几年不在家一个小脚女人主持这个家的难处是可想而知的,忽想到女人说孩子,便问道:咱家孩子哪? 女人说:咱家孩子在炕上睡觉呐。 李清顺便往炕上摸了一把,摸到一个小被,在往里一摸,大吃一惊,摸到一个骷髅,这个时候,李清闻到了满屋子都是死尸味,下炕往地下走了两步,想出去看看,一伸手又摸到了一口棺材,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早已与自己阴阳两隔,厨房这女人肯定不是人类,自己应小心才是。 这时外面门口栓着的马就跟受了惊吓了似的,又是打响鼻,又是尥蹶子,李清偷偷的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只见这女人一会把锅盖掀开往锅里吐口吐沫,盖上锅盖,一会又把腿伸到灶里呼呼地拉起了风箱,看见此景,李清脑袋嗡的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此女子不是人类,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开门走了出来。 媳妇说道:水就要烧好了,你要干啥去呀。 李清说道:这马走了一天,可能是饿了,你没听见他不老实吗,我牵马在院里溜溜。 说着就把马缰绳给解了下来,李清牵马在院里打了个转,认镫上马,扬手一鞭,那马如离弦之箭,嘶鸣一声,便跃出院去。 这李清骑着马奔出了村约莫一里多地,以为这回没事了,便回头看了一眼,不看罢了,一看惊得几乎掉下马来,只见这女鬼已经追了上来,并且不是先前的模样。 只见这女鬼通身发光,满身白毛,两只眼睛如灯笼,红舌头搭在胸前,指甲有一尺多长,手里提着一根烧火大棍,奔跑如飞,一边跑一边怒骂,紧随马后。 这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一边跑一边尥蹶子。这李清一个不小心,被惊马摔到地下,这匹马落荒而跑,不知去向。 这李清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跑,这回可不行了,两条腿自然是跑不过四条腿了,没跑出有多远,眼看女鬼越来越近,就要被追上,李清一看路旁有一棵几搂粗的百年老槐树,便一闪身跑到老槐树的后面躲了起来。 这女鬼跑到树的跟前扔下棍子便来抓李清,李清便绕着树跑,女鬼绕着树追,他两个一前一后,这女鬼再厉害,跑直道还可以,可这毕竟是绕着树跑,一追一赶,眼看着到了后半夜丑时,村里传来了雄鸡的报晓声。 这女鬼一见抓不着人,情急之下,双臂突然暴涨,哇,的一声两手合拢朝树抱了过来,这李清正跑之间,忽见两道白光射向自己,啊,的一声往后一闪,这女鬼没有抓到李清,却因用劲太大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树里,拔不出来。 李清侥幸逃得一条性命,顾不得许多,便拔腿往村里跑,进了村里,天已放亮,李清各家各户敲门,喊大家出来。 乡亲们见了他如此狼狈,不明就里。李清就把事情简单的和大家诉说了一遍,这村里人聚集一起,人多力量大嘛,等到太阳出来,都说是阴物怕太阳,大家才拿着勾杆铁齿去了村外大树跟前,只见那白毛僵尸还在抱着树吼,大家谁也不敢走到跟前,这时有人出主意说;鬼怕火,大家划拉柴禾烧她,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这大伙不一会就划拉了一堆柴草点着,只听见这僵尸在火里吱吱乱叫,不一会就变成一堆脓血。 ...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了。 诗经有云: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眼看着就要到了换秋装的时候了,崔家金没来由鼻子一酸,寻思道:上大学的学费还都是家里东拼西凑,伙食费也是有数的,即使再勒紧裤腰带,恐难省出一件秋装钱。 不能怪崔家金虚荣,现在的同学一个二个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你没钱大家都不爱搭理,表面上虚与委蛇,骨子里根本瞧不上眼。因此,开学一周来,崔家金没有交到一个朋友,甚至连同宿舍的五个同学也对崔家金熟视无睹,当做空气人一般。 一阵熟悉而又后怕的手机铃声响起,崔家金从口袋中掏出那款早就磨掉了漆的诺基亚1010,低头瞄了一眼,家里的电话,崔家金急匆匆走到僻静处,按下接听键。 没聊两三句话,崔家金以有作业要写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做贼一般把手机放进兜里,生怕被同学瞧见。 崔家金不是不想与家里的父母多说几句,但担心被同学看到自己使用的是老款诺基亚手机,再次遭到同学的耻笑。或许与父母的温情比起来,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更加重要。 有时崔家金会想,不奢求出生在富贵家庭,哪怕是一般水平也好。然而他家在那座偏僻的小山村中也是排到老末的破落户。如果他没有走出那个山清水秀的村庄,还生活在民风淳朴的村庄,或许他不会怨天尤人,不会讨厌自己的出身。 人不可能改变的有三件东西,一是性别,二是星座,三是姓氏。姓氏代表着血统,既然生在贫困之家,也只能逆来顺受。 然而崔家金并不愿意这样想。他想改变自己的血统,他想拥有门第尊贵的家世。显然,这一切都是徒劳,崔家金自寻烦恼而已。 当一个人开始对自己有所质疑的时候,往往就会碰见一些灵异的事件。这就叫鬼怪不敢招惹阳气重的人。你整天自怨自艾,不积极向上,那些阴气极重的鬼魂就会缠上你。 崔家金那时整个人都很失落,甚至都想到去死,哪里还会怕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呢! 其实,每个学校都有一块禁地,那里阴气森森,是鬼魂喜欢晃荡的天堂。不管各位读者信不信,反正在崔家金就读的那所高校,就有那么一个地方。 如果剔除阴森恐怖的传闻,那里可以说是景色宜人、适合情侣幽会的最佳去处。 学校西北角落有一座荒废了二三十年的三层大楼,标准的欧式建筑,本来是教师们的公寓。后来出现了那件事情之后,老师们都不敢再住在那里,一个二个都搬了出去。人去楼空,倍显凄凉。 那座大楼后院种植了一大片雪白色的玫瑰,花开的时候,一片连着一片,芬芳夺目,异常美丽。 然而不知何时校园里传起那是一片会“吃人”的玫瑰园,每年都会有人死在这片雪白的玫瑰花丛之中。 学校禁止不了传闻,就把那片玫瑰花园给圈住,禁止学生入内。后来传闻越来越厉害,学校已经准备把那座大楼和后院的玫瑰一起拆除,计划建造一棟实验楼。一旦教育局的批文下来,就会立即动工。 对于这样的传闻,学生们津津乐道,却也没有人敢刻意以身犯险,毕竟大部分人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崔家金却不以为然,什么会“吃人”的玫瑰园,全都是学校唬人的谎言,说不定那里还有美若西子的狐仙,不会吃人反而会救人。反正现在活得也不如意,不如趁着学校还没有拆除,今夜就去一探究竟。 世界上敢做冒险的事情的人,除了胆子大的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人。崔家金显然属于后者。 夜色清冷,有点渗人。昏暗的天空中,一轮圆月被乌云蚕食的只能望到一角。崔家金今夜没有回宿舍,他的舍友对于他的死活漠不关心,如果知道他要去玫瑰园里探险,说不定还会鼓动。 崔家金借着幽暗的路灯灯光,绕着围栏走了大半圈,找到一个缺口,猫着身子钻了进去。他想:这或许是其他学生偷偷进来的入口。 等他把整个身子都探进去时,路灯突然一闪一闪,眼前一会亮,一会黑,就像有人特意知道他要进来一般。 崔家金的背后一阵冷风,如千万只蚂蚁在爬,腿也在不自觉打颤。他突然有点后怕,后悔自己意气用事。但现在转身回去,宿舍恐怕也进不去。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探访一番,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丛丛昏暗、失去颜色的渐渐凋零的玫瑰,此时在幽暗的灯光下,就如狰狞的鬼怪一般,吓得崔家金一个激灵。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在玫瑰花丛中移动,身后仿佛有人在跟着他的脚步,悉悉索索,敲打着他的心房,冷汗自他的脑门、后背成股成股流下····他不敢朝后面扭头,生怕一扭头就看到一张血淋淋面部全非的脑袋。 “你来了啊?”崔家金心中蓦然响起一阵软糯糯的少女声音。 “怎么回事?”崔家金扭头看去,却空无一人,只有那有点衰败的玫瑰花丛。 害怕?吃惊?阴冷?诸多感觉夹杂着在崔家金脑波中冲撞,仿佛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仿佛他只是陷入了幻觉? 那些残败的玫瑰一下子有了生命力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花骨朵抽出,一只只雪白经营,散发出馥郁幽香……往日的回忆也如一张打开的画卷在崔家金脑海中一一掠过。 她出现在了他面前,脸色惨白,一如白色的玫瑰,美丽的眼睛似乎刚被泪水清洗。 她徐徐开口说道:“你明明答应要来看我的?为何最终没有来呢?” 崔家金或者说只是崔家金的前生,变得激动起来,他双目流泪,嘴唇颤抖抖地说道:“我……我……我去看你了,可是等我跑动医院,你早就过世了。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未能亲手把红玫瑰送给你。” “你还在骗我?这座学校根本就没有种植红玫瑰?你当时那么穷,又哪里有钱去买红玫瑰?”她有点歇斯底里喊道。 “你听我解释。”崔家金担心她气坏了身体,恍然不知此时的她已经是鬼魂,“学校是没有种植红玫瑰,可这边有一大片美丽的玫瑰。” 崔家金走到盛开灿烂的白玫瑰前,摘下一朵开得最灿烂的白玫瑰,另一只手则攥住了玫瑰枝条上凛冽的刺……一会儿鲜血从他的手中汩汩冒出,他小心翼翼地把鲜血浇灌在手中的白玫瑰上,一滴一滴····白玫瑰慢慢浸染了滚烫的鲜血,变成了一朵璀璨的红玫瑰! 崔家金低声泣道:“我是一个穷小子,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你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送你一朵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此刻她懂了,原来有些爱很卑微,却倾尽所有。只是那一世她身患绝症,躺在医院,未来及见证这世间最真的爱情,还有那一朵最美丽的红玫瑰。 “你真傻!”她幸福得有点心疼。 “只要你开心就好。”崔家金从他的身体中走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柔荑,温柔地说道,“现在我陪你一起去转世吧!” 两个人的身影慢慢在那繁盛雪白的玫瑰花丛中消散…… 第二天,阳光洒到了崔家金略显瘦削的脸上,映照出别样的风姿。崔家金仿佛获得了重生,飞快地从玫瑰丛中爬了出去。此时他挺起了胸膛,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了家里的号码,鼻子有点发酸,对着那款沾着体温的诺基亚老款手机,饱含真情地说道:“爸,天冷了,别忘记加件衣服。我在学校挺好,会好好努力的。” 崔家金的泪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完) ...
夜里,B校13楼某层13室的A女生偶然去洗手间。经过水房时,她看见昏黄的白帜灯光下,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在照镜子。那人几乎都把脸贴到镜子上了,呆呆的,一动也不动。最特别的是,那女孩的皮肤是如此的白——以至于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出来的时候,A看见她还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变化。A忍不住喝道:“你神经病啊?深更半夜照什么镜子?”……没有反应。就在这时,A忽然想起这样的情形好象在哪儿听说过…… …… n年以前,这座楼里住着女生Z,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有一大堆男朋友。她今天跟这个去跳舞,明天又跟那个去看电影,北京全城的地方都被她玩遍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象众星捧月一样跟着好多崇拜者,无论想做什么,都有人侍候在她的鞍前马后。听说曾有人为她动刀打架,还有人为她跳楼。(不过肯定未遂,B校不大有跳楼成功的先例)快乐的生活永远与Z相伴,她好象从不知道生么是烦恼。她好像生来就是到这个世界来享受的,又好像天生就是B校男生永远的痛。 可是有一天,Z忽然得了白癜风——一种皮肤病,没法治愈的。过了不多久,Z的脸上就清一块,白一块,像大花脸一样可怕。她的男朋友有的离开了她,有的还偶尔来看看她,可是总时带着一种惋惜或是恐惧的神情。再也没有人和她约会了。 Z也变得越来越忧郁,她开始经常不去上课,整天躲在寝室里不敢见人,由她的室友从食堂给她带饭来。班主任和室友为了帮她振作起来着实想了很多办法,大家藏起了寝室里所有的镜子,说话时也总是避开那些可能使她伤心的话题。事实上,有一个时期Z确实也好转了很多,偶尔也和大家一起说笑两句。可是当她又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时,她几乎都快疯了。她开始变得神经质,跟谁都不说话,每天夜里都跑到水房去连续几个小时照镜子——一动也不动。有一天,一个室友无意中说了一个“白”字,Z就歇斯底里的冲上去扼住了她的脖子,好多人才把她们拉开。 从此,更没有人敢理她了。Z也整天呆呆的,象没了魂似的。送回家去不几天就死了。 …… 想到这个故事,不由得A大了一个冷战。这时,照镜子的女孩忽然转过了身来——她的眼睛大得象个灯泡,直勾勾的不会动。皮肤白得可怕,嘴唇全都烂掉了!两道血水从眼里流下来——原来她一直都在哭。A的心跳都快要停住了。 ——我是不是很难看?——阴森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谁说的?你很漂亮呀。——A知道,遇到怨灵时,如果大惊逃跑会使它想起自己已经死了,因而加害于你。 ——呜呜……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Z一激动,血水就从牙缝里流出来。她朝着A又迈进了一步。 ——没有!没有!!我从来都不说谎的!!! ——真是这样吗? ——不信你可以去向我们班的XXX去问。她可以证明,我是有名的说话不会拐弯的老实人。——现在,Z的每一个愚蠢的问题对A都是莫大的折磨,她想,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抖起来了。那可就全完了。 ——谢谢你。——Z的脸上终于漏出了欣慰,倦怠的神情,它的影子也渐渐有些淡了,像是要溶于空气中去了。她似乎是微笑(她已无法准确表达这种表情了)了一下,冲A挥了挥手。 A悬着的心终于也稍微落了地,她也挥了挥手,向她习惯的那样,说道:“白白!” ...
直隶商人慕小寰的儿子慕生,小名蟾宫,聪明好学。父亲认为读书没有用,便在他十六岁那年让他跟从自己到楚地学做生意,途中每当船上没事,他就吟诵诗文。抵达武昌后,父亲留他在旅店里守着囤积的货物。慕生趁父亲外出,捧着书本吟诗,音节铿锵。他总见到窗上有摇晃的人影,好像有人在偷听,但也没有在意。 一天晚上,父亲外出赴宴,很晚也没回来,慕生吟诵得更认真。有人在窗外徘徊,月亮映照得非常清晰。慕生感到奇怪,立即出门探看,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她望见慕生,急忙躲开。又过了两三天,运货回北方,晚上停泊在湖边。父亲正好外出,有个老太太进来说:“公子,你要害死我的女儿了!”慕生惊问她此话从何说起,她回答说:“我姓白,有个女儿叫秋练,喜爱诗文。她说在郡城时,听到你在吟诵,回来后便相思成病,寝食俱废。秋练想与你缔结婚姻,你不要拒绝呀。”慕生心里确实喜欢那晚见到的女子,只是担心父亲责怪,就把实情告诉老太太。老太太不相信,一定要他答应。慕生不敢做主,老太太生气地说:“人世婚姻,只有男方请求下彩礼而不成功的。如今老身自己做媒,反而不被接受,难道有比这更耻辱的吗?恐怕你们很难回去了!”说完便走了。过一会儿,父亲回来,慕生如实相告,希望父亲同意。但父亲认为两家相距太远,又鄙薄姑娘怀春,一笑了之。 停船码头本来水深,淹没船桨,夜里忽然沙石涌起,使船只搁浅。湖中的客船每年都有留下守船的,到第二年桃花开春水涨时,别的货尚未运来,船上的东西一定能赚大钱,所以慕老头并不很担心。他盘算明年南来,还得花钱,就留下儿子看船,独自回家去。慕生暗地高兴,只是后悔没有打听老太太的住址。天黑时,老太太扶着姑娘来了,对慕生说:“人已病成这样,你还装出无事的样子!”解衣让她躺在慕生床上就离去了。慕生又惊又喜,移近灯光一看,姑娘病中带娇,眼波含情脉脉。慕生亲切问候,她只嫣然微笑。慕生求她说句话,她说:“‘为郎憔悴却羞郎’,可算是吟咏我的。”慕生欣喜若狂,想靠近俯就她,但又担心她的虚弱,便把手伸进她的怀里,又吻她的下巴,姑娘开玩笑地说:“你为我吟诵三遍王建‘罗衣叶叶’诗,病就会好。”慕生照她的话做,才两遍,姑娘揽衣坐起,说:“我病好啦!”慕生再读,姑娘竟娇滴滴相和。慕生神志飘然,便熄灯和她共寝。天未亮,姑娘就起床,说:“老母亲要来啦。”不久老太太果然到来。她见女儿穿戴整齐,兴高采烈,觉得欣慰,叫女儿回去,姑娘只低头不说话。老太太就说:“你愿意和公子嬉戏,就随你罢。”老太太走后,慕生才探问姑娘住址。姑娘说:“我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还不一定会嫁给你,何必要让你知道我家在哪里。”于是两人相互爱恋,信誓旦旦。 有一夜,姑娘早早起床,点亮灯,翻开书,忽然伤心得眼泪汪汪。慕生忙起身问她。她说:“你父亲就要来了。我们两人的事,我刚才用书来占卜,一翻开是李益的《江南曲》,词意很不吉祥。”慕生宽慰她说:“第一句‘嫁得瞿塘贾’,就已经是个吉兆,哪有不吉祥的!”姑娘才稍稍欢喜,站起身辞别说:“请暂且分开,天一亮被人发现就会说闲话的。”慕生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如果婚事成功,到哪里告诉你呢?”姑娘说:“成功不成功我自会知晓。”慕生要下船送她,她极力推辞离开。不久慕老头果然来了,慕生慢慢吐露出真情,父亲怀疑他招来妓女,气得大骂一通。仔细看船上财物,并没短缺,才停止训斥。一天晚上,慕老头不在船上,姑娘忽然来了,慕生恋恋不舍,又拿不出办法。姑娘说:“好运歹运天有定数,只图眼前罢。暂且留两个月,再商量怎么办。”临分别时,相约把吟诵声当做会面的信号。从此,只要父亲一外出,慕生便高声吟诵,姑娘就会来幽会。四月即将过去,但春水未发,物价错过时机,各位商人没办法,集资到湖神庙去祈祷。端阳节后,降了大雨,船才通航。 慕生回到家,相思成病。慕老头很担心,请了巫师又请医生。慕生悄悄告诉母亲:“我的病不是吃药和祈祷可以治好的,只有秋练来才行。”慕老头起初很气愤,不予理睬,时间一长,慕生更加疲惫瘦弱,慕老头才害怕,把儿子再送往楚地,停船在老地方。询问住在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有个姓白的老太太。恰巧有个老太太在湖边操桨,出面说白老太太便是她。慕老头登上白家的船,窥见秋练,心中暗喜,但打听她家世,只是水上漂泊的小户人家罢了。慕老头如实讲了儿子生病原因,希望秋练到他家船上去,暂且缓解慕生久治不愈的怪病。白老太借口没有订婚约,不答应。秋练露出半个脸,关心地偷听,听了两人的话语,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白老太看女儿可怜,又因慕老头哀求,便也答应了他。到晚上,慕老头外出,秋练果然来了,靠在床边哭诉着:“去年我这样,现在你也这样,这种滋味不能不让你知道,但你病成这样,急切间怎么能好呢?”慕生欢喜地道:“请你也为我吟首诗吧。”秋练又吟以前王建的那首诗。慕生说:“这是你的心事,一种药医治两个人怎能有效?但听到你的声音,精神已爽快了。请试为我吟‘杨柳千条尽向西’。”秋练听从,为他吟了一遍。慕生赞叹道:“痛快啊!你过去读的词中有首《采莲子》说:‘菡萏香连十顷陂’,我还没有忘记,麻烦你大声吟诵一遍。”秋练又照办了,才诵完,慕生跃起身,说:“我哪里有病?”两人互相拥抱,亲密无间。慕生问:“父亲见到你母亲时说些什么?事情能成吗?”秋练已经察觉慕老头的意思,直接回答说:“不顺利。” 过会儿秋练离去。父亲回来,见慕生已起床很是高兴,只是安慰劝勉他,说:“姑娘好是好,但从小就把舵摇船,不说出身低贱,或许也不贞洁。”慕生不说话。慕老头出去,秋练又来,慕生讲了父亲的意思,秋练说:“我观察得很清楚。天下的事,欲速则不达,应该让他自己转变,反过来求我。”慕生问她办法,秋练说:“凡是生意人,目的在赚钱。我有办法预测赔赚。刚才一看你船上的东西,只会赔不会赚。代我告诉你父亲:囤积某物可获利三倍,某物可获利十倍。你们贩物回家,如果我的话验证了,那么我就是他求之不得的好媳妇。下次来时,你十八岁,我十七岁,相爱的日子长着呢,还担忧什么!”慕生把秋练所说的赔赚的事告诉父亲,父亲不太相信,姑且用一半剩下的钱照她说的试试。回家后,自己买的货物,本钱大亏;幸好听了秋练的话,赚得大笔利钱,略相平衡。从此慕老头信服秋练的神奇,慕生更加以夸张,说秋练曾讲能使自己富裕起来。慕老头于是增加本钱南下,到达湖边,几天不见白老太太。又过几天,才见白老太把船停靠在柳树下,便向她下了彩礼。白老太都不接受,只是选择吉日送女儿过船。慕老头另外租赁一条船,为儿子完了婚。 白秋练让慕老头再往南边去,所应采购居积的货物,全都写成单子交付给他。白老太便把女婿邀走,在她船上安家。慕老头三个月后回来,到达楚地,货价已翻了五倍。慕生父子带着秋练准备回北方,秋练请求运载湖水。回家后,她每餐饭一定要加上少许湖水,就像酱醋一样。从此父子每次南去,一定为秋练带几坛湖水回来。三四年后,秋练生了一个儿子。 一天,秋练哭着要回娘家,慕老头便领着儿子和儿媳都去楚地。到了湖边,不知白老太在哪里。秋练敲着船舷呼喊母亲,失魂落魄。慕生也沿着湖边问讯,恰好有一钓鲟鳇的人钓得一条白鲫。凑近一看,好大的形体,跟人一模一样,乳阴都有。慕生奇怪,回来告诉秋练。秋练又惊又怕,说自己素来有放生的愿望,嘱咐慕生赎回白鲫放了它。慕生前去和钓鱼人商量,因对方要价很高没有买。秋练生气地说:“我在你家赚钱不下几万,这么一点钱为什么还舍不得?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投湖死了罢了!”慕生害怕,不敢告诉父亲,偷钱赎回白鲫放了生。回来后不见秋练,找也找不到,天亮秋练才回来。慕生问她:“到哪里去了?”她答道:“刚到母亲那儿。”慕生又问:“母亲在哪里?”秋练难为情地说:“如今不得不实话告诉你,刚才你所赎回的,就是我的母亲。以前在洞庭湖,龙王命她掌管行旅。最近宫中要选嫔妃,我被多舌的人所称道。龙王便下诏给我母亲,要她交出我。我母亲如实上奏龙王,龙王大怒,流放母亲到南滨,饿得要死,因而才遇上这次灾难。如今灾难虽然过了,但惩罚还没解除。你如果还爱我,代我祈祷真君,可使母亲免罚。如果憎恶我不是人类,我就把儿子交给你,我自己离开。龙宫的供奉,会比你家强一百倍。”慕生大吃一惊,担心不能见到真君。秋练说:“明天未时,真君一定会来。你见到跛脚道士,赶快叩拜,下水也跟着他。真君喜爱文士,一定会怜悯答应。”又拿出一块鱼腹绫,说:“如问你求什么,就拿出这绫,求他写一个‘免’字。” 慕生照秋练说的等在那里,果然有个道士跛着脚到来,慕生向他跪拜。道士快走,慕生跟在后面。道士把拐杖抛到水上,跳上去。慕生竟跟从他跳上去,原来不是拐杖,而是船。慕生又叩拜,道士问:“求什么?”慕生拿出绫来请他写字。道士打开看,说:“这是白鲫的翅,你怎么遇见了她?”慕生不敢隐瞒,详细陈述经过。道士笑着说:“老龙怎么能对她荒淫!”便拿出笔草写一个“免”字,字像画的符。他把船开回,让慕生下去。只见道士在拐杖上漂行,片刻就消失了。慕生回船,秋练很欢喜,但嘱咐慕生不要告知父母。 回家后的两三年,慕老头到南方做买卖,几个月不回来。湖水都已用完,久等不到。秋练就病了,日夜喘息,命在旦夕,嘱咐慕生:“如我死去,不要埋葬。必须在卯、午、酉三个时辰,吟一遍杜甫《梦李白》的诗,尸体便不会腐朽。等到湖水一来,便倾注盆中,关门松开我的衣服,抱进盆中浸泡着,很快便能活过来。”说罢便气若游丝,瞑目而亡。半个月后,慕老头回来,慕生忙照她教的做,浸泡约一个时辰,秋练渐渐苏醒。从此她每每想回到南方。后来慕老头去世,慕生顺从她的意愿,全家迁到楚地居住。 ...
刚毕业参加工作,分在铁路单位。一开始,对于新工作,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尤其是被分配到一个小站上做维护。工作内容很枯燥,每天固定八点上早班,十二点吃午饭。午饭的菜式可以说是万年不变,吃腻歪了。 除了检查铁轨枕木是否完好,铁轨有没有变形以外,还要处理铁路上的垃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渐渐忘记了姑娘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休息日到小饭馆吃饭都会手足无措。 我们这个班子,很少有夜班,有一晚除外。那是一个冬季的晚上,凉风习习,从领子里灌进去,整个人的四肢和脑袋都变得麻木起来,可以用行动迟缓来形容这时候我的感觉。 夜里十二点多钟,我们接到电话,说是有一辆小客车和火车装上了,就在公路和铁路的交叉口。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也比较紧急。我和同事们都知道,那段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过,一般都要做挖洞处理,或者架桥处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比较好奇,问了老师傅为什么,然而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别问太多。”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村头巷尾,他们也都避而不谈,显得神神秘秘。 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场面真的很瘆人。村子里一个年轻的卫生站女医生,在一边狂吐不止,显然她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小客车被火车完全撞变形,被火车惯性带出了200多米。车子里的人,更是支离破碎。 被火车轮子碾压得冒着金属白光的铁轨,此刻都被鲜血染红了。有几个村民陆续赶来,能辨认清楚面貌的,亲属当时就哭晕了过去。冒着寒风,我们一点点处理那些破碎不堪的尸体。好一点的还能保持全尸,情况糟糕一点的,尸体都是残缺的。我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尸体,心里堵得慌,尤其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青年男子,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鞋盒,原本里面应该是一双白球鞋。因为不远处正好有一只,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一定是有牵挂的人,这双白球鞋应该是他买来的礼物。虽然没有找到另外一只,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伤感,接连抽了三四支烟才平复下来。我们几个同事把尸体搬到卫生站,等村里的亲属来认领。 我从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的场面,此刻亲眼目睹,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大家都很累了,加上裹着一身的厚衣服,汗排不出来,几个人就在卫生站的椅子上睡下了,卫生站的医生找来几条棉被给我们盖上。我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很快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身边,隐约可以看到她穿着一只白球鞋,另一只不知道在哪里。一条白裙子,碎花的那种。现在是深冬季节啊,怎么还穿白裙子?我很纳闷,艰难地想要抬起头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抬不起头来。 “你能帮我找到白球鞋么?”这声音很甜美,是个女孩的声音,听着那么不真实,有种空灵的感觉。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清理现场时候青年男子怀里的鞋盒,还有那只抛在不远处沾着血迹的白色球鞋。 我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惜怎么努力都开不了口。 “啊!”我大叫了一声,总算醒了过来,没有什么女的站在我身边,倒是同事被我的尖叫声给吓醒了。老师傅坐在边上,他似乎经历过很多事情,端着一杯热水递给我,说:“怎么,做噩梦了?看你的样子就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现在见过了,我觉得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老师傅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开口说:“这个路口很邪门,无论是打洞还是架桥,一定会塌。” 我一脸不解,刚刚才从可怕的梦魇中醒过来,就听到老师傅说这么邪门的事情,多少有些发毛。 “那年修铁路,本来没通车之前是不会有火车来的。天晓得那天是怎么回事,那火车司机开上了这条道,把工人轧死了,好好一个人,成了三段。打那以后,这个路口经常出事,不是死人就是撞车。这个概率是100%没有一个人幸免。据说是工人死得冤枉,在这里报复呢。不过这次好奇怪,客车怎么会走这条道?” 接着我跟老师傅说了刚才做过的梦,老师傅也为难了,他说:“这情况还是头一次见,以前我们清理尸体,也会见到有人站在床边上,不过,没有女的。”从老师傅嘴里说出来,我更加觉得,刚才那一幕并不是梦,我的意识很清楚,还知道是深冬。醒来也并没有立刻就忘记,那种印象,太深刻了。 中午时候,警察才来做调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沾血的白球鞋,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说:“凶手总算是找到了。” 原来,怀里揣着白球鞋的青年,对返乡的一个女大学产生的歹念,把她强奸了。这个村子很偏僻,等家长发现女儿死了,也并没有什么怀疑。可是第二天要给女儿装殓的时候,发现穿在她脚上的白球鞋不见了。他爹才明白,女儿一定是冤死的,报了警。没想到,这只鞋子诡异地出现在了凶手的鞋盒里,最后死在了这里。 一直到我调到车务段,我抽了个时间去看老师傅,才在那家人的屋子里看到了女孩的照片,穿着碎花裙子,一双白球鞋。女孩的样子很漂亮,很干净…… ...
他为什么自杀 这里,是实习药剂师的宿舍。午夜时分,安静得像一方小小的坟墓。 陈羡芸睡得很香,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身上的重压。没错,此时此刻,有一个东西正压在她的身上,并且从她的腿部顺着腰身向上爬,渐渐地,就快要接近她的胸口了! 陈羡芸猛地惊醒,睁眼一看,一个白色的人影正伏在自己的身上,乌黑的头发垂到了陈羡芸的被子上。那人影伸出了一只手,纤细而惨白,向着陈羡芸的脸摸来。 “啊!”陈羡芸尖叫着坐了起来。 没有想到,那个白色的人影也坐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声音:“陈羡芸,你别害怕,是我啊。” 陈羡芸顺手打开了床头灯,才发现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居然是同宿舍的冯晓婉。冯晓婉已经好久不回宿舍住了,今天是搬回来的第一天,所以陈羡芸还有点儿不适应。不过,冯晓婉也真是吓人,大晚上披着头发穿着白睡衣就往别人的床上爬。 “陈羡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冯晓婉一扁嘴巴,差点儿要哭出来了,“我刚刚做了噩梦,吓得睡不着啊。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于是,这两个刚刚毕业的实习药剂师挤在了一个被窝里。陈羡芸能够感觉到冯晓婉的身体很冷,而且因为惊恐而微微战栗。 ”刚刚,我梦见李扬了。“冯晓婉小声说道,”我梦见他站在很高很高的楼顶上,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在风里飘起来像一只大鸟的翅膀。我叫他,他对着我阴森森地一笑,然后突然从楼上跳了下来,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天啊!你不知道那一幕有多恐怖,他不停地抽搐,血从身体下面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讲完这个梦,冯晓婉突然转头向陈羡芸问道:”你说,李扬为什么要自杀呢?“ 陈羡芸呆了一下,她看到黑暗里的冯晓婉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兀自在闪着光。陈羡芸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冯晓婉,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李扬已经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刚刚提到的李扬,是冯晓婉的男朋友。前一周,冯晓婉随着医院的外派医疗队到外地去实习,就在这期间,李扬离奇地跳楼自杀。冯晓婉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连他的尸体都没来得及看到。她只听说李扬死得很惨。这反而给了冯晓婉极大的想象空间,让她心里一直非常难受。 两个女生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宿舍里挂着的两件白大褂突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那白色的影子仿佛有了生命,在暗夜里想要挣脱出去。 象征死亡的玫瑰 次日,冯晓婉强打起精神去医院里实习。她和陈羡芸都是很受器重的,实习期就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桌。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冯晓婉全身打了个激灵,因为她一眼看到了桌子上那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枝正在怒放着的黄色玫瑰,那颜色娇艳得很不真实。 冯晓婉伸出手去把玫瑰捏在了手里,心却在不停地颤抖着。因为,李扬生前总是给冯晓婉买白玫瑰,每天一枝,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这一举动曾经让许多同事羡慕,给冯晓婉带来了无限的自豪;可是今天,给冯晓婉带来的只有无限的恐惧。 李扬已经死了,是谁送来的玫瑰?而且还是黄色的! 冯晓婉正在疑惑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到了一条让人吃惊的短信,号码居然是李扬的:收到我的玫瑰了吗?今天的颜色你喜欢吗? 冯晓婉尖叫着把玫瑰丢到了地上,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里冲出了办公室。 冯晓婉并没有乱跑,她径直去了花店。花上往往带着花店的牌子,她可以轻易找到。 花店里的小姑娘非常和气,她听了冯晓婉的述说之后点点头:”没错的,以前有一位叫李扬的先生在我们这里订花,要我们每天送一枝白玫瑰到你的办公室里。这个月的花钱李扬先生已经预交了,所以今天早上我把花送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如此!冯晓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完全放心,追问道:”那送黄玫瑰也是李扬的意思吗?“ 花店小姑娘有些诧异了:”我送的都是白玫瑰啊!而且我们店里不卖黄玫瑰。黄玫瑰不吉利的,它象征着死亡。“ ”什么?你说具体点儿!“冯晓婉追问道。 ”玫瑰这种花朵本来是从欧洲流行过来的。在西欧国家有种说法,如果刚出生的孩子床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朵黄玫瑰的话,就预示这个孩子即将死去。有了这样的说法,黄玫瑰就不太受欢迎了。所以我们也从来不进这种玫瑰。“ 冯晓婉的心又揪了起来。她告别了花店小姑娘之后,心事重重地返回医院。走到半路,她猝然抬起头来,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不是李扬的家吗? 果然,冯晓婉此时停步的地方,就是李扬生前住的高层楼房。 冯晓婉不由得向李扬住的房子看去,她看到在李扬家的那扇窗子上,居然有一块巨大的黑布在迎风招展着,像一只黑色大鸟的翅膀,充满了不祥之感。 是谁?谁在那里挂了这样一块黑布? 犹豫再三,冯晓婉打算到小区门卫那里问个究竟。因为以前冯晓婉经常来这里看李扬,所以门卫认得冯晓婉。他有些神秘地说:”你也觉得李扬的死很奇怪吧?“ ”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冯晓婉诧异地问。 门卫点点头:”李扬死的前三天,根本就没有出过门。这已经够奇怪的了吧?更奇怪的事情发生在监控录像里。你应当知道,小区的监控录像虽然存在,但是很少有门卫会盯着它看,那完全就是个摆设。可是李扬死的那个晚上,我恰好看到一个白衣黑发的女鬼向着李扬所在的楼层走去。那女鬼可吓人呢,脸上连五官都没有!“门卫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几个小时之后,李扬就跳楼自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呢?“ ”这个情况,你有没有向警察说过呢?“冯晓婉问道。 门卫摇摇头:”我才不傻呢!这小区落成之前就是片坟地,小区建成之后虽然加设了很多东西来镇地气,但是依旧不太平。因为这个,我晚上都不常出去巡夜。现在发生了这个灵异的案子,如果我说出去,岂不是会被女鬼缠上?“ 冯晓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告别了门卫,可是重重的心事让她难受极了,于是她给陈羡芸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冯晓婉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已的想法,陈羡芸就在那边急切地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快回来!有任务啦!“ 一听说有任务,冯晓婉只好强打精神往医院跑。 再杀他一次 次日,冯晓婉的桌子上又多了一枝黄色的玫瑰。 那玫瑰很新鲜,显然是刚刚送来的,颜色娇艳得异常,让人一看就非常不舒服。冯晓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可是大家都说并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正在这个时候,一条短信发来了:今天的玫瑰你喜欢吗?我回来了,我会一直给你送的。显示的号码是李扬生前的。 冯晓婉快要崩溃了。她结合昨晚在李扬家看到的情形,只能得出”李扬回来了“的结论。可是他回来干什么呢?为什么要缠着自己不放呢? 冯晓婉犹豫了一下,给小区的门卫打了一个电话,她想问问李扬的房子的事情。门卫很急切地说:”我正想找你呢。今天物业的人来看李扬的房子了,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里面的东西有刚刚被使用过的痕迹,是你来过了吗?“ 冯晓婉猛地把电话挂断了,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恐惧像蔓草一样爬满了全身。她依稀想起了陈羡芸昨晚说的那句话:”如果被死人缠上了,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呢?就是用曾经杀死他的方法再杀他一次。“ ”冯晓婉,干什么呢?发什么呆啊?“突然,陈羡芸出现在冯晓婉的身后。她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冯晓婉,以及面前的黄色玫瑰。 冯晓婉急忙把玫瑰丢掉,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羡芸并没有在意冯晓婉的伪装,她伏在冯晓婉的耳边轻轻地说:”今天有任务,下班以后晚点儿走。“ 那天的”任务“很晚才结束,冯晓婉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她故意避开了陈羡芸,单独回去。走到半路,她转了个方向,向李扬家走去。 李扬家的楼层很高,乘电梯时有一种要脱离人间的幻灭感。冯晓婉的心在咚咚地打着鼓,脑海里快速地回忆起每一次来这里的情景。 起初,她是陪着陈羡芸一起到李扬家玩;后来是陈羡芸和李扬分手,自己来安慰李扬;再后来,自己和李扬相爱了,经常到这里来吃晚饭;最后…… 叮—— 电梯门开了,冯晓婉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来,她确信没有人看到自己。也许只有那监控录像会当头拍下来。可是冯晓婉知道那没有关系,因为此时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黑色的头发垂到腰间,脸上还戴着一个惨白的面具。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女鬼。她知道那个胆小的门卫对这样的情形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给冯晓婉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冯晓婉小心地推开了李扬家的门,里面幽幽地映出了绿光。自从李扬死后,这房子里总是点着绿色的地灯,那灯光鬼气森森的,让冯晓婉感到无比的恐惧。不过冯晓婉知道,这件事今晚就要结束了。 因为,冯晓婉要按照陈羡芸说的那样,用曾经杀死李扬的方法再杀他一次。 冯晓婉来到了洗手间,那里有刚刚使用过的痕迹。冯晓婉在洗脸的水槽上安装了一根细细的小钢针,然后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她知道李扬以前总是趴在这个地方洗脸。李扬每次都用洗面奶,而且他在用清水冲洗时是不会睁眼的。这个时候,脸盆上的钢针就会冒出来,从李扬的下巴与脖子之间的位置向上一穿,正好刺进大脑。 冯晓婉是学医的,她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只会留下极小的痕迹。即使有人发现了李扬下巴上的一个小伤口,也只会以为那是他刮胡子的时候造成的。而且这种方法让人必死无疑,快速致命。 冯晓婉正在埋头检查着设备,突然,她身后的门打开了。 冯晓婉抬起头来,透过镜子,看到有个男人正摇摇晃晃地向自己靠近。那男人像是脖子受了伤的样子,头垂得很低,看不到脸。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冯晓婉太熟悉了——那是李扬的衣服! 李扬回来了!而且就出现在冯晓婉的面前! ”啊——“冯晓婉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惨烈的叫声。她跳起来,往洗手间里面躲去。然而,李扬的身体虽然沉重而僵硬,但却正在一点点儿地靠近冯晓婉。 ”呵呵……“李扬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窒息的声音。他伸出了一只手,血从指缝里滴了出来,蜷曲着的指头要抓向冯晓婉。 ”李扬……你别过来……“冯晓婉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有爬的力气了。她哀求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当杀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啊!你为什么要逼我呢?如果你不逼我,我不会动手的啊!而且我对你已经很不错了,用钢针穿头的方法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至于我把你摔下楼去,那完全是为了掩饰。我知道错了……“ 突然,李扬的手缩了回来,他扯了扯头部,一个短发套脱落下来。之后,一张脸仰了起来,很清秀。居然是陈羡芸! 冯晓婉呆呆地看着伪装得很绝妙的陈羡芸,良久,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是你骗我!“陈羡芸很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扬是你杀死的。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如果不是用了点儿小计谋,你怎么会招供呢?其实李扬根本就没有’回来‘过,房间里的使用痕迹都是我弄出来的。别忘了,我是李扬的前女友,他房间的钥匙我怎么会没有?“ ”那么……那些黄玫瑰也是你送的?“冯晓婉问道。 ”没错。其实花店里送来的确实是白玫瑰,但是我把白玫瑰放进了调制好的溶液里,白玫瑰会通过汁液的循环变成异样的黄色。这让你害怕了,是不是?呵呵,另外,李扬死了之后我拿走了他的手机,那些短信也都是我发的。“陈羡芸细细地述说了一遍。 此时,冯晓婉全身瑟瑟发抖,不仅是因为气愤,更因为自己害怕陈羡芸会把这一切说出去。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哀求道:”陈羡芸,不要揭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杀李扬的。“ ”李扬逼迫你什么了?“ ”咱们的’任务‘!“冯晓婉突然叫了起来,”李扬知道了咱们的’任务‘!“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涉及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陈羡芸和冯晓婉经常提起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陈羡芸和冯晓婉平时不仅仅做药剂师的工作,还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她们加入了医院里的一个黑组织,把类似于杜冷丁这样的镇痛类药品偷出去当成毒品贩卖。这就是她们经常说的”任务“,也是两个女生不可言说的共同秘密。 ”我能怎么办呢?有一天李扬来找我,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秘密任务!我只能杀了他,否则这种涉及到贩毒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是要判死刑的!“冯晓婉无奈地说。 听了这话,陈羡芸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她蹲了下来,抚摸着冯晓婉的长发:”原来是这样,真的委屈你了。那么,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你放心吧。“ 冯晓婉扑到陈羡芸的怀里,狠狠地哭了起来。 这是一个圈套 次日是周末,陈羡芸独自呆在宿舍里。她给队长发了一条短信——队长不仅仅是外派医疗队的带头人,同时也是医院里贩毒组织的带头人。 陈羡芸说:”你放心吧,这下子那个叫冯晓婉的女孩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的。她有把柄在我手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陈羡芸安排好的一个局,一个白色的圈套! 起初,陈羡芸和李扬恋爱,两个人感情很好。但是陈羡芸在这里认识了医疗队的队长。这个男人通过这种另类的贩毒赚到了许多钱,很快便征服了陈羡芸。为了和队长在一起,陈羡芸和李扬分手,还把同学冯晓婉介绍给了李扬。 在冯晓婉和李扬恋爱期间,陈羡芸一边帮着队长贩卖毒品,一边拉冯晓婉下了水。可是私下里队长并不是很放心冯晓婉。他总是对陈羡芸说:”这个女孩毕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放心她。“其实陈羡芸心里也这样想过,她觉得如果冯晓婉有什么把柄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就不怕冯晓婉不听话了。 思来想去,陈羡芸决定拿李扬做文章。有一天,陈羡芸故意找到了李扬,坦白了自己当初的变心,然后对李扬说: ”你能保证冯晓婉对你没有隐瞒吗?“ 李扬自然是对所有女人都充满疑心的。于是陈羡芸教导李扬:”你最好找时间试探一下冯晓婉。你可以谎称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然后看看她的反应。“ 李扬照做了,他只是顺从陈羡芸的安排试探了冯晓婉一下,没想到引起了冯晓婉的误会,让她起了杀心。 现在,陈羡芸终于可以对冯晓婉放心了。她想了想,又给队长补充了一条短信: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冯晓婉在案发的时候不是正和你们在外地参加活动吗?她怎么能分身回来杀人呢? 过了一会儿,队长回复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羡芸的问题,只是说:”陈羡芸,你去洗一下脸,然后我就告诉你。“ 陈羡芸一向是很听队长的话的,她怀着疑惑走到洗手间里,打开了水龙头。就在她闭着眼睛冲水的瞬间,突然感觉有一根冰冷而坚硬的东西从自己下巴的部位猛地刺了进来,顿时,她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冯晓婉最会用的方法! 与此同时,陈羡芸的手机响起来了,队长的回复是:冯晓婉为什么能分身回到李扬出事的现场呢?原因是,她根本就没去外地实习。 圈套之中的圈套 陈羡芸坠到楼下,血肉模糊,和李扬一模一样。 冯晓婉是同事当中哭得最惨的,大家都非常同情她。不过,当众人散去之后,冯晓婉暗暗地笑了起来:”陈羡芸,你以为你是最聪明的吗?你以为你可以左右我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安排了!“ 冯晓婉掏出了手机,直接给队长打了个电话,语气非常亲昵:”亲爱的,你教给我的用钢针的法子真灵呢!而且,我要谢谢你帮我作证去外地的事情。陈羡芸还以为我分身有术呢!而且,她到死也不知道咱们的关系,她还以为她才是和你最亲的人呢。“ ”岂不知,我早就对她没有兴趣了。以后的任务,咱们两个配合完成就好了。“队长呵呵笑了起来。 冯晓婉甜美地一笑,挂断了电话。此时此刻,她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李扬死了,陈羡芸死了,只有她还好好地活着,等着她的,是荣华富贵。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白色圈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