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大滨和张晨一起相约去附近的一个小乡村玩儿。在村里的老乡家稍作休息,大滨建议去后山的小河钓鱼。于是两人拿出准备好的渔具,向后山出发了。 半天下来,大滨只钓到一条鱼,张晨的运气稍微好些,钓了三条鱼。不过,两个人钓上来的都是小鱼,没有一条能比手掌长。 “不然我们把这些鱼直接烤着吃了吧?”张晨看着桶里活泼乱跳地小鱼咽了一下口水。 “你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大滨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出来玩不野炊怎么行,你看我连调料都带来了。” 两人一拍即合,大滨负责杀鱼,张晨去捡枯枝败叶来生火。 一切准备就绪,张晨把捡来的柴禾放在一个小土包上,然后抽出两根比较长的树枝,把鱼穿进去。 “行了。”张晨拍拍手,“把火生着咱们就可以烤鱼了,原汁原味儿哦!” 大滨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摸出一个打火机去点火。干燥的树枝被点燃,吐出红色的火舌,但是没一会儿,火又自己熄灭了。 “你行不行啊,怎么连火也点不着?”张晨有些着急,这已经是下午了,可两人还没吃一口饭呢。 “奇怪了。”大滨挠挠头,“怎么无缘无故地灭火了?” 张晨也拿出自己的打火机,两个人一起点火,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但还是烧着烧着就熄灭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大滨拧开打火机,把里面的煤油倒在了树枝上。果然再一点,火势立马就起来了,把两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就在大滨和张晨准备烤鱼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从小土包下爬出一个黑影,一脚踩灭了火堆。大滨和张晨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地问:“你、你要干吗?” 黑影愤怒地吼道:“真是受够你们了,我就是被火烧死的,你们还要一遍一遍地在我头上点火,滚远一点儿不行吗?” ...
许久没回寝室的张强今晚突然露面,把我吓了一跳。 “你的腿怎么了?”我指着他小腿上用黑布包裹着的一块儿凸起,惊讶地问道。 张强神秘地一笑,掀开了那黑布,只见他小腿上长着一个漆黑如炭的红眼小鬼!我大骇:“怎么回事?” “别紧张,这是我自己种的小鬼。”张强说,这种把鬼种在身上,让身上长出鬼怪的玩法最近在灵异社十分流行,而他在追一个灵异社的妹子,所以就咬牙试了一试。现在整个灵异社的人都觉得他酷毙了,妹子也被他成功地追到了手。 我听了这话十分心动,因为恰巧我也对灵异社的一个妹子心仪已久了。于是我说道:“兄弟,我也在追灵异社的一个妹子,能不能……”我冲着张强讨好地笑了笑。 “没问题!”张强看穿了我的心思,爽快地教给了我种鬼的方法。我大喜,依照他的指点在网上购买了由高人制作将鬼封印在里面的种子,然后忍痛在腿上剜了一刀,将那种子埋进了伤口。 没过几天,我的腿奇痒无此,然后就能摸到异样的凸起了。我低头一看,小鬼真的长了出来。几天之后,我带着这个小鬼去跟妹子告白,果然成功了。 “你真是太酷了!”妹子激动地说道。 心愿达成,我就开始想着怎么把这鬼从腿上弄掉——那毕竟是鬼,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于是我白天想夜里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就在我烦恼的时候,身体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然后飞快地冲出寝室,向学校后山奔去——是腿上的小鬼干的,我的脚一直没挨地! 后山是一片坟头,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其中一个坟头便爬出了一个面白如纸的可怖女鬼。那女鬼径直爬到我面前,好一阵打量,终于在我要被它吓晕前开了口:“你竟然真的让身上长了个人?酷毙了,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我心一惊,原来小鬼也在借着我装酷?紧接着,更令我心惊的事情发生了: “太好了!”小鬼“嘿嘿”一笑,然后猛地一挣,它便在我撕裂般的痛楚中,离开了我的腿。然后不知道它从哪儿摸出几根蜡烛,用力插在了我的脑子里,“食材我也带来了,咱们吃顿烛光晚餐庆祝一下吧!” ...
三只鬼坐在树下,看月亮,它们打赌,看谁吓人的本领最强。 第一只鬼飘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脑袋被打扁了,手也掉了一只,身上的皮被抓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怎么了?” 鬼哭丧着说:“我找到一个女孩子,才做了一鬼脸,她就像一个疯子一 样冲过来,闭着眼睛,对着我又撕又抓又咬,把我搞成现在这样子” 第二只鬼出发了,一会儿沮丧着回来,身上到是完整无缺。 另外两只鬼问:“怎么,你也没吓到人?” 鬼摇摇头“别提了,我找到一个小男生,他知道我是鬼以后,刚开始挺怕,后来竟然求我,猛鬼大哥,帮我去偷一份明天的数字考试试卷怎样?” 第三只鬼跳起来,“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当鬼的吓不了当人的”。 第三只鬼出发了。 一会儿,他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现在的小孩怎么胆子这么大啊!我用尽了全身招数,那小孩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直那么笑着!” “不会吧!有这么胆大的小孩!?”两个鬼不相信了,三个鬼一起去看那个胆大的小孩…… “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这个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腊像啊!” “我怎么知道,你们知道我近视嘛,这是谁做的啊?做得这么像真的,把我当鬼的都骗了……” ...
世界上本没有鬼,只是死的人多了,也便有了鬼。 ------鲁迅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个女鬼说四个字:“我要做鬼!”如果非要在这四个字前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周星弛 四月里一个漆黑的夜晚,在一条巷子里,我与一只100%的鬼擦肩而过。 ------村上春树 脸色如鬼,我喜欢。 ------陶大宇 以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鬼为鉴,可以知兴衰。 ------李世民 让我们做得更鬼! -------菲力普 哦哦哦!宁静的鬼园里有一只笨小鬼出生在九零年代。 ------刘德华 如果你怕鬼,你就根本不该出现在鬼园里。 ------米卢 全世界的鬼联合起来! ------马克思 很久以前,我有个名字叫做鬼。自从我离开鬼园后,我就没有遇见过另一只鬼,一只鬼在孤独的时候,跟一只孤独的凤梨没什么不同。 每天你都会和许多陌生鬼擦肩而过,也许有一天,你们会成为知己或是朋友~~~ 什么都会过期,鬼也会过期的~~~(血红玛丽版) ------王家卫 我是老鬼我怕谁? ------王朔 鬼话重复了一千遍,就会变成人话。 ------希特勒 没有人见过鬼,因为见过鬼的人,都死了! ------古龙 夜幕终于降临了,在鬼园阴森森的世界中,你总能看到一两只小鬼在其间灵活地出没。 ------赵忠祥 鬼! 小鬼!! 一只小鬼!!! 一只可怕的小鬼!!!! -------温瑞安 鬼园春色关不住,一只艳鬼跳墙来。 -------叶绍翁 有鬼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孔子 问世间鬼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隔,看人间多少鬼魂,最销魂李异老鬼 ------琼瑶 ...
一、人吓鬼 有一死去千年的老鬼偷偷溜出鬼门关,来到人间,他飘飘悠悠的在人间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墓地。他心想这是个好地方呀!正适合我这个鬼出来吓人、作怪的好地方。 于是他便隐藏在一座墓碑下,他等呀!等!终于等到了人的脚步声,他一激动,猛地窜了出来,可冷不丁看见面前女人,老鬼顿时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跑回了阴间。 回去之后他对鬼界里的朋友说:“如今的人太吓鬼了,一头的乱发像是下了油锅,一身的白肉像是进了冰山,一嘴的猩红像是进了拔舌地狱,总之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 鬼界的鬼们听了大惊,再也不敢去人界闹鬼去了。 二、无头鬼 有一无头鬼在午夜出现在一醉鬼面前,醉鬼摇晃着身体,躲开了它,无头鬼不甘心,一扭身,又飘到醉鬼的面前。 醉鬼摇晃着身体继续躲闪。 无头鬼纳闷了,心想我就不信吓不到你。于是他变出了一个头,拎在手里然后挡在酒鬼面前。 酒鬼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无头鬼说:“小样还说我喝多了,你瞅瞅你自己都喝掉脑袋了。” ...
王梦琪最喜欢的就是在朋友圈里晒自己的照片,不管是去吃东西,还是去哪儿玩,总会拿着手机一顿狂拍,然后选一张最满意的发到网上。当然,为了让自己的样子更加漂亮,王梦琪还会用修图软件对照片进行一些美化。比如消除脸上不好看的痘痘,或者让自己的皮肤再白嫩一点儿。总之怎么好看怎么修,如果背景不好看,王梦琪还会用马赛克把四周遮挡起来。 不过,王梦琪却因为修图的事情和闺蜜闹过不愉快。那天,她和闺蜜兴高采烈地一起去餐厅吃饭,坐下之后两人自然少不了对着手机自拍合影。拍完照,王梦琪选了一张称心如意的照片修了修,就发在了朋友圈上。 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情,闺蜜却不高兴了,而且气冲冲地打电话来问:“王梦琪,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照片只修你不修我,是故意想说我不如你漂亮吗?” “对不起,对不起。”王梦琪不好意思地道歉。挂了电话,她急忙重发了一张两个人都美化过的照片,闺蜜这才消了气。从此以后,王梦琪每次准备发照片,都会粗略地把每一个人的容貌都修一修,以免又惹到别人,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怀好意。 这天,王梦琪参加完同学会,回到家后急忙打开手机,开始挑选自己满意的照片。照片拍得都不错,可是看来看去,自己旁边总有一团如雾气一般模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镜头上沾了什么污渍。 “不管了,修掉算了。”王梦琪着急把照片和朋友分享,直接用美图软件把所有的雾气都消掉了。上传成功,王梦琪开心地等着朋友们的赞美。这时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是一个奇怪的号码。 “喂,你找谁?”王梦琪接起电话礼貌地问道。 “王梦琪,我是张博文。”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声音。 王梦琪瞬间愣在了原地,因为她今天在同学会上听大家说,张博文在半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 “你、你找我干什么?”王梦琪颤抖着问。 张博文似乎很生气,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说我好不容易与你合几次照,你为什么要把我全修掉呢?” ...
1 当易欣回过头的时候,她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到老人院了。 五年前,她刚刚大学毕业。与大部分的同学不一样,她选择了护理的工作,这与她的专业毫不相关,完完全全是基于自己的喜好。 虽然工作比较辛苦,但她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过说实话,作为一家私人养老院,这里的待遇也还算挺不错的,包吃包住,五险一金,还有定期的旅游和体检。经过几年的工作之后,她也渐渐适应了这份平静的职业。 不过好景不长,前些日子,由于养老院经营不善的缘故,老板辞退了大部分员工,并决定暂时歇业。 这对易欣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只是一个外地人,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工作的失去也意味着经济拮据,她还有自己的打算,可不想随便动用银行里的钱。 没办法了,看来只好快点找到工作吧。易欣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私人物品拿好。 今天她是回来收拾东西的,顺便缅怀一下这五年来的时光。 其实老人院挺好的,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享受到这种平静的职业。 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社会上浮躁喧嚣的氛围。与一般人的认知不同,其实大部分老人都不会难服侍,他们起码能料理自己的生活,她需要的只是协助而已,很多时候,甚至能和他们成为忘年交。 所以,她还是很不舍得这里的。 不过也没有办法,世事难料,当一切发生在你身上时,无论是谁,也只能选择默默地接受。 易欣回过头,再次满怀不舍地看着老人院,片刻之后,她长叹了一声,还是无奈地走向了另一边。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是谁?” “易欣吗?最近帮你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也是看护,现在有兴趣过去看看吗?”说话的是小陈,他是易欣的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劳务所工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介。 在失业的前两天,她就拜托后者帮忙,没想到这么就找到了,这多少令她有些惊讶。 “没问题,我现在过来吗?” “嗯,半小时之后在海德广场等。” “好的,再见。”易欣挂掉了电话,心情稍微好了点。虽然以前的工作结束了,但生活毕竟是要向前看的,她不能永远活在怀念中。 希望这是个新的开始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公交站。 半小时后,她准时来到了海德广场。 这里位于市区的中心,是一处繁荣的商业街,在周末的时候,有很多市民会选择过来逛街购物。现在正是黄金时候,广场里人头攒动,不少商铺和摊位甚至已经摆出了马路,叫卖声不绝于耳。 易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陈的车。他停在一间饰品店前面,车窗摇了下来,正好在车里惬意地抽着烟,看起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 “喂,我到了!”她提高分贝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跑过去。 “怎么这么慢的呀,我都等你半小时了!”小陈看了眼手表,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吗?我看你才来了几分钟吧,你看,连发动机都还是热的。”易欣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 “哈哈,你还是那么直接,看来一点也没变呢。”小陈为她开了车门,嬉笑道。 “彼此彼此。”易欣耸了耸肩,然后快速地上了车。 随着汽车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他们很快离开了商业街。 易欣注意到,车子驶上了环城高速北段,这里一般是过去郊区的,难道这次的工作地点在那边吗? 她向小陈询问道,后者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我还差点忘了这茬,副驾驶上有一份介绍文件,你可以先了解一下。” 易欣点了点头,将薄薄的几页A4纸拿起来一看。 不出所料,面试的地点属于郊区,是草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反正易欣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她却知道很多关于草山的传说,据说这里很邪门,经常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 近年来,不少游客都在里面失踪了,听说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因此政府也做了不少措施,防止游客的进入。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住人,这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她皱起了眉头,继续看下去。 其实工作内容并不难,就是照顾一个瘫痪的老人而已,这种活她在老人院干得多,早已谙熟于心了,不过这次倒是有点不同,她需要搬到那里去住,而且房子里除了瘫痪老人外,还有他的老伴。 这倒是令她有点意外,一般来说,这种老人的自尊心很强,对于老伴的起居饮食,她们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和外人一同生活。 也许她自身也有什么不便的吧,她这样想着,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经过简单的浏览,易欣大概清楚工作的情况了。 “怎么样,觉得还行吗?”小陈忽然瞥了她一眼,询问道。 “嗯,看起来还可以。”易欣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不过这工作地点……” “放心吧,没事的,我知道这里的人对草山多少有些畏惧,但你认真想想,这些荒山野岭的,总会有些失踪人员嘛,他们或许失足摔进了山谷,或者自杀什么的,这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小陈解释道。 “咱们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了,这种迷信思想早该摒弃了吧。” “那倒也是……”易欣同意道。 其实他说得并无道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好事之徒,无论是什么平常的事情,经过他们的渲染,总会与事情背道而驰,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是应该理智点的。 毕竟现在找一份工作不容易,而且自己最近也很缺钱,她可不想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那交通方面……” “你可以放心,虽然村子在山脚下,但附近还是有公交站点,想要出来市区也很容易。”小陈回答道。 “嗯,我基本上是了解了,可还有一个问题……”易欣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文档上最后一行字,那里写着每个月的工资,令人惊讶的是,数字竟然有8千,这对于一个普通护工而言,实在是高得离谱。 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这个问题嘛……”当她提到这方面时,小陈倒是显得有些拘谨,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忍。踌躇了半会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还是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个老太婆有些怪异,怎么说呢,就是有些地方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怪异?易欣蹙起了眉头,难道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吗? 不过生活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再加上老伴的瘫痪,的确很容易令人心情压抑,就算是有点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易欣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她在养老院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行为异常的老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彼此的关系。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毕竟在养老院做了这么久,所以才介绍给你的。”小陈耸了耸肩,解释道,“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尽量让一让她吧,如果确实受不了的话,也可以尝试别的工作,毕竟之前好几个人都走了……” “她到底什么地方奇怪呢?”易欣追问道。 “这个……”小陈抿住嘴唇,目光一直凝视着反光的马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易欣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深居草山的老太婆,还有瘫痪的老伴,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看来只好等到面试的时候再一一了解吧。 易欣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当她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来到了山路上。 道路很窄,满打满算也就一条双车道,两旁长满了浓密的灌木,看上去十分荒凉。 “到了吗?”易欣揉了揉眼睛,询问道。 “差不多了,就在不远处。”小陈指了指前方的弯道,然后加快了速度。 这里的道路修得很不好,地上全是凹凸不平的小坑,汽车走起来磕磕绊绊的,令人很不舒服。 不过还好,在绕过窄弯之后,面前出现的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她看见空地尽头有一些石阶,似乎是方便被人上山的。 “咱们只能开到这里了,接下来要走一段路。”小陈将车子停好,对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两人很快下了车,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原来这里是一条通向山间的小道,周围被密密叠叠的丛林包裹住,植被旺盛,不是还能听见一些动物的怪叫声。 “房子就在那边,也就走个十分钟左右,不会很远的。”小陈在前面开路,一边对她解释道。 易欣理解地嗯了一声,虽然这里有些荒芜,但实际上还不算太偏僻,就在刚才的山路上,她的确看见公交站点了,想必平时也有人经常出入。 而且这些山间小道对她而言,完全不算什么,记得小时候生活在家乡的大山里,自己曾试过一晚上待在里面,这都没什么好怕的。 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转眼间,一幢高大的房子出现在视线尽头。 那是一幢哥特式的房子,屋顶尖耸,结构紧密,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仍然遮不住雄伟壮观的气势,要不是早有预料的话,易欣还以为这是某个富豪的城堡。 “就是那间了,我第一次来到时候还真不相信呢。”小陈指着房子说道。 “就是,这房子看起来很大气啊,怎么只住着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难道他们没有子女亲戚的吗?”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小陈叹了口气,“听说他们孤独一生,并没有生下任何儿女,而这幢房子好像是祖传下来的,估计上一辈是出过国的家伙吧,不然这房子也很难建起来。”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东西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易欣耸了耸肩,他原本还以为小陈的话只是危言耸听,没想到真正靠近房子的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 这幢建筑的整体建构过于严密,不仅没有任何阳台,而且连窗户也很少,在二三楼的地方,破旧的窗棂摇摇欲坠,给人一种破败荒芜的感觉。 而且不仅是这样,房子漆成了灰色,色调过于沉郁,别说是进去了,就连站在大门前面,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压抑不安的气息。 易欣咽了口唾沫,她总算是知道老人性格怪异的原因了,住在这种地方,估计换谁心情也好不了。 但她没有办法,为了工作也只能忍受过去了。 “赵婆婆,在吗?” “我是劳务所的小陈,今天约好过来面试的。”他走到大门前,重重地敲了几下。但房子里却没有任何回应,小陈皱起了眉头,然后又叫了几声,结果还是一样。 “会不会出去了?”易欣疑惑道。 “应该不会的,我已经约好了嘛,算了,咱们直接进去。”说完小陈推开了大门,带着她走进了里面。 两人刚踏进大厅,一股淡淡的霉变味和陈旧木板的味道扑鼻而来,易欣捂住了鼻子,感觉自己走进了荒废多年的老房子。 周围黑漆漆的,即使现在日照当空,但里面仍然暗如黑夜,而且气温明显比外面低得多,她冷得直打哆嗦。 “这里……怎么不开灯?”易欣疑惑地摇着头,然后尝试去摸索墙上的开关。 不多时,她终于找到了按钮,正要打开的时候,小陈却拦住了她。 “千万别开!” “为什么?”易欣不解地追问道,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她还是感受到小陈着急的神情,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这里不能打开电灯呢? “因为……我不喜欢房子太过明亮。”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枯涸的手风琴。 易欣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妇从大厅深处走出来,她的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摆放着餐具和蜡烛,晃动的烛光给周围带来一丝温暖,这才令她稍微安心一点。 借着这光芒,她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老妇。 她的面容还算清秀,但岁月却早已在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满脸的皱纹就像一张老树皮,即便不说话,她也透着一份威严的气势。 易欣隐隐觉得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抱歉,其实真实原因是这样的,我的老伴换了重病,医生已经嘱咐过了,他不能暴露在强光下,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老妇静静地凝视着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的吗,我刚才太失礼了。”易欣被她看得有点毛毛的,只能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觉得逻辑有点不通,即使真的因为重病照不了光,但房子起码也要通风吧,这里窗户紧闭,而且死气沉沉的,又怎么适合他的修养呢? 易欣感觉十分不妥,但碍于老妇的原因,她又不敢提出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琢磨。 “赵婆婆,这位就是过来面试的新看护,你看看怎么样?” 看见两人都不说话了,小陈主动介绍了易欣,顺便看看有什么要求,但没想到她却轻松地答应了。 “这位姑娘挺好的呀,要是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工作。” “你的意思是,她不用面试就通过了?”小陈不放心地问了句,赵婆婆微微颔首,然后微笑着说道。 “我不会看错人的,这小姑娘是个实在人,如果能在这里干活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要是你觉得不好的话,那也没关系。” 易欣有些诧异望着她,原本还以为很麻烦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看来这赵婆婆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呐,她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 “对了,我刚刚煮好了药,老伴还在上面等着呢,你们先坐一会。”赵婆婆指了指二楼的房间,然后独自走了上去。 在离开之前,她还不忘点上两根蜡烛,大厅里虽然还是十分昏暗,但至少没有刚进来那么阴沉了。易欣望着她的背影,竟升起一丝悲凉的感觉。 她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到底还是生活的重担太沉了吧,所以才压弯了她的脊背,对于一个长年照顾瘫痪老伴的人而言,这也是在有点残忍了。 “难怪她要急着找看护。”易欣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怎么样,觉得还行吗?”等到赵婆婆离去后,小陈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易欣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其实对于她而言,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虽然这里的环境有点不好,但自己应该可以适应,再说了,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更难找了,所以她也没想那么多。 “那好,我现在回车子拿一份临时合同,你先休息一下吧。” 小陈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一刹间,偌大的厅堂里只剩她一人。 借着朦胧的烛光,易欣这才有时间打量房子。 这里的家具陈设很少,除了一些必要的餐桌和椅子外,基本没有别的东西,不过与外面残破的外墙不同,里面整理得很整齐,桌子上几乎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唯一奇怪的是,这些家具看起来都很古老,有些甚至断了一条腿。 她估计那些霉变气味就是来自这里,不过这也正常,对于老人来说,总是比年轻人要节俭一点,他们总是喜欢用旧东西。 易欣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这里好像挂着不少画和饰品。 正当她想要过去的时候,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奇怪了,好好的大厅里,怎么会绊倒了呢?”她揉了揉脚踝,抬起头一看。下一刻,惊惧的感觉顿时爬满了全身。 在她的前面,原来伫立着一具骇人的魔鬼雕塑,鹰鼻红眼,獠牙大张,这应该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形象,没想到竟然摆放在大厅里。 不仅是这样,在吸血鬼的旁边还摆放着其他雕塑,无一例外的都是各种妖魔鬼怪,而且在墙上的油画和饰品,几乎也是这种可怕的东西。 易欣甚至看见了一些关于分尸、杀戮之类的书籍,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难道小陈说的怪癖,就是指这个吗?”她拧起了眉毛,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一般来说,正常人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而且数量还那么多,这很不寻常。难道赵婆婆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易欣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记得小陈说过,有好些过来工作的看护,不久之后都离开了,难道她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低下头细细地思考着。 忽然,楼上似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叮叮……叮叮…… 就像是有人在敲玻璃瓶的声音。 易欣仔细地听了一会,很快便发现了不妥。 她记得赵婆婆是从左边楼梯上去的,换句话说,老伴的房间应该在左侧,而现在声音是从二层右边传来的,难道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不对,易欣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赵婆婆是个独居老人,而且并没有子女,那怎么会有人过来呢?而且这声音也太奇怪了,谁会在上面敲玻璃瓶子? 她越听越不对劲,于是悄悄迈开脚步,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上去。 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木板梯级在走过的时候,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十分刺耳。 易欣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挪上去。 与想象中的一样,二楼右边也是一排房间,但这里的结构却有些不同,尽头的地方直接通往楼顶,那里好像好像有一道门,她估摸着应该是阁楼之类的结构。 她顺着声音的发源处缓缓走了过去。 这样同样是密闭的,甚至就连一旁窗户都被封了起来。 不知怎的,易欣觉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怪味,很难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捂住了鼻子,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忍者一样。 叮叮……叮叮…… 随着她的靠近,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敲打在耳边一样。 “好像……好像就是从阁楼发出来的。”转眼间,易欣已经走过了半条走廊,她停在了原地,正思考是否该进去。 就在这时,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搭在她的后背。 “原来你走到这里了,害我到处都找不到呢!”小陈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 “呃……我对这里有点兴趣,所以就随便逛了一下。”易欣不想说实话,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想还是不要乱走了,你也知道的,那个赵婆婆性情古怪,我怕她待会会生气。” “好吧,那咱们马上下去。” 易欣咧了咧嘴,只好和他一起走向楼梯。在离去的时候,她回身望了走廊一眼,奇怪的是,那种敲打声仿佛又消失了。 难道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2 “赵婆婆,小欣,这是相关的劳动合同,你们认真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下吧。” 客厅里,小陈拿出一叠文件,分别递给她们两人。 虽然周围点起了好几根蜡烛,但光线还是不大够,她们只能俯下头,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条款。确认一切正常后,小陈将签字笔递了过去。 “需要提醒一下的是,这只是一份临时合同,有效期为一个月,如果满意的话,到时候还要再签一份长期的。” “也就是说,现在只是试用期吗?”易欣询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这只是一些规定嘛,要是你们都满意的话,那就不成问题了。”小陈圆滑地解释道。 “那好吧。”易欣点了点头,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头望去,赵婆婆也签完了,她将合同递了回去。 “这样的话,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小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地告别了。 看见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易欣首先开口道:“赵婆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后者摘下了老花眼镜,摆了摆手:“暂时还没什么事,不过在这之前,我先给你说明一下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吧。” 赵婆婆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熟悉环境。 “你的工作是负责照顾我的老伴,其实也很轻松,主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着他就可以了,平时他的起居饮食都由我负责,不用你多操心。” “但因为他的缘故,这里只能用蜡烛,你一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不过慢慢就好了。” 易欣连连点头,她之前在老人院做习惯了,这些工作都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至于蜡烛的问题嘛,她小时候也经常用,相信自己可以熬过去的。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带他离开房间,不能让他接触强光,因为脑子受过手术,有时候他的情绪会激动点,你要尽量让着她。” “好的。”易欣一边听,一边认真地记录在脑海中。实话说,这些要求也不算太苛刻,起码比她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之后,赵婆婆又说了其他的注意要点,她都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赵婆婆指着左手边的一间房说道:“这就是我老伴的房间,而我住在隔壁,另外是杂物房和书房之类的……” “这是给你的钥匙串,上面可以开大部分的房间,反正以后再好好熟悉吧。” 说罢,赵婆婆给了她一大串钥匙,易欣有些惊讶,不过想起这里的面积,一切也不足为怪了。 “你的房间就在走廊另一边,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先把行李搬进去吧。” 顺着她的指向,易欣发现自己的房间就在二楼右侧,也就是刚才听见声音那里,她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知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事吗?”赵婆婆注意到她的不妥,疑惑道。 “呃……”易欣摆了摆手,很快便回过神来,踌躇了半会,她还是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我早就想问了,其实……这些工作都很普通,甚至比我以前的还要轻松,可为什么……工资会这么高呢?” 闻言,赵婆婆愣了一下,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终于,她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什么人愿意待在这里……”她看着破旧的楼梯,显得有些无奈,“她们在城市过久了,都不喜欢这种阴暗的环境,再说了,这里太过偏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忍受寂寞的。” 赵婆婆的话很有深意,似乎刺穿了她的内心。 其实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个孤独的人,在很小时候,她的父母外出工作,爷爷早死,家里只剩蹒跚的奶奶。 印象中,她的童年是没有温暖的,每天都是干不完的农活,幸好后来考上了大学,总算是为自己谋了一条出路。 直到现在,她还是孤家寡人,不是因为自己内向,而是一种习惯,她早已习惯了没有别人的日子,就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她也能独立地生活下去。 易欣叹了口气,将飘飞的思绪收回来,然后默默地将行李搬过去。 “对了,还有一点差点忘了告诉你。”赵婆婆忽然转过来,着急地拉住她。 “记住,阁楼那里是个禁地,你千万不能进去。” 禁地?易欣打了个寒颤,心头不禁疑窦丛生。 如果之前没有听见那种声音,也许她并不会这么在意,这么说的话,难道那里面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她回答不上来,刚想追问下去的时候,赵婆婆已经匆匆离去了。 易欣咧了咧嘴,只好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这里收拾得很整齐,一张实木大床,梳妆台,还有崭新的衣柜和空调,所有生活用具配备齐全,丝毫没有简陋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没什么灰尘,可以看得出,之前住在里面的人一定很爱干净。 易欣将行李搬了进来,然后找到了一条旧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房间,因为这里很整洁,所以她没花多大劲便搞完了。 望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畅多了,除了不能开灯之外,其实这里还算是不错的。 她将物品放到床上,正要收拾的时候,一缕微光从窗台处透进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的窗户并没有封死,只是被窗帘遮住而已。 于是她打开了窗户,顿时,明媚久违的阳光投进了房间,暖洋洋的,驱走了暂时的阴暗和压抑。她享受着和煦的春风,感到一阵舒畅。 老实说,她不知道赵伯是什么病,即使真的不能见光,那只要遮住就可以了,她不懂为什么赵婆婆要将窗户全封死,将房子搞得像密闭的棺材一样,十分压抑。 这样的话,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憋出病的吧。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顺手将窗户关上。 窗框上还有封条的痕迹,想必是之前的护工拆开的,也许她也受不了这种黑暗吧,不过还好,自己的承受能力还行,从小到大,她什么苦没吃过呢? 易欣收起了飘飞的思绪,再次开始整理物品。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打破东西的声音,很尖锐,好像是从二楼另一边传来的。 难道赵婆婆出了什么事吗?易欣有些担心,于是放下了手下的工作,匆匆走了出去。 她穿过了中间的长廊,一路走到了另一边。在赵伯的房间前,大门敞开着,隐约还能听见吵杂的叫骂声。 易欣没多想便冲了进去,只见赵伯从床上摔了下来,双手挥舞着,嘴里还嗷嗷地叫个不停,在他旁边,全是打翻的中药和白粥,房间里一片狼藉。 身旁赵婆婆想要将他扶上去,但因为力量不足,每次都无功而返,她只能无奈地喘着粗气,毫无办法。 “赵婆婆,我来帮你。”易欣见势不对,马上过去抬了一手。 不过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赵伯很不配合,即使夹在两人中间,但他仍旧不断挣扎着,挥舞的双手差点拍到了她们。 两人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到床上,但下一刻,他却抓住了易欣的手,嘴里咿咿呀呀的,看上去很着急,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者显然始料未及,她马上缩回了手,但没想到已经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嗷嗷…… 赵伯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好像有什么迫切的事情想要说出来,但他却做不到,只能用透过眼神来说明。 易欣曾经在老人院工作过,她看得出来,赵伯在害怕着什么,他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于是,她不顾手上的伤口,想要凑过去倾听。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赵婆婆不知从那里拿出了注射器,她熟练地刺入了赵伯的静脉,不消片刻,后者便瘫软下来,沉沉地睡过去了。 “你给他打了什么?”易欣疑惑地问道。 “哦,只是一剂普通的镇静剂。”赵婆婆平静地解释道,她收起了针头,然后为赵伯盖上被子,顺便摆好枕头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身,有些忧伤地解释道:“他以前脑子有过毛病,医生说了,有时候情绪会失控,本来很久也没发作了,想不到今天却忽然来了,他还真是命苦……” 赵婆婆一边说,一边抹去眼角的泪痕。 易欣看得出,她此时正承载着无尽的悲伤,没错,对于相守一生的老伴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病,你看着他被苦难折磨,但却无能无力,这种蚀心的痛苦会慢慢浸透你的内心,让你万念俱灰。 特别是长期以来的伤痛,更是刻骨铭心,每当你想忘记的时候,却一次次地出现在眼前,令你无望褪去,更是无望解脱。 易欣很明白她的心情,于是轻轻拍着肩膀,以示安慰。 “对不起,我失态了……”片刻后,赵婆婆擦干了泪水,稍微整理好仪容,“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触景生情。” 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对了,你的手没事吧?” “呃,没什么的,只是擦伤了一点。” “那好,我去给你那点药,顺便洗一洗衣服。他暂时不会醒来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帮我看着一会,好吗?” “嗯,没问题。”易欣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等候着。 赵婆婆将脏衣服放到车子上,默默地推了出去,她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等到她离去之后,易欣这才查看手臂的伤,出了点血,应该没什么事的。但真正令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看着熟睡的赵伯,心里疑窦丛生。 她敢肯定,刚才赵伯并不是情绪失控,因为他的眼睛是有神的,如果是疯子的话,不可能会这样看着自己。 他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只不过做不到而已。 难道赵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吗?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赵婆婆要阻止他? 当时自己想要靠过去,她肯定注意到了,所以才拿出了镇静剂。难道她想要隐瞒什么吗?可是自己又看得出来,她对赵伯的感情是真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让她未老先衰。 那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难道真的只是自己过于敏感吗? 易欣看着晃动不安的烛光,心里忐忑不安。 3 晚上,夜幕悄悄地降临下来,除了一点微弱的烛光外,整幢房子被黑暗所湮没,隐约间透着阴森的感觉。 易欣在床上翻来覆去,如芒在背。 今天舟车劳顿,本来应该很容易睡着的,但不知怎的,她却迟迟不能入眠。 脑子里乱糟糟的,有时候浮现出赵婆婆严厉的样子,有时候又看见赵伯着急的神情,甚至还听见阁楼的声音。 反正各种景象反复出现,就像放电影一样,久久不能安睡。 “哎……”她翻了个身,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朦胧的月光从窗台照进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远处的树林里影影绰绰的,轮廓不清,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包裹起来,周围都显得很冷。 易欣披上了衣服,想要倒一杯热水。隐约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叮叮……叮叮…… 是早上听见的敲瓶子声音! 她彻底清醒过来,几乎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已经来到了阁楼前,但小陈恰好出现了,所以自己并没有进去,这里明明只住着两位独居老人,为什么会有声音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后来赵婆婆也禁止她进去,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赵伯明明想告诉自己什么,却被她阻止了,这真的只是单纯的情绪失控吗? 易欣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妙,她靠在门边,又仔细听了一会。 声音还在,而且响得十分有韵律。 叮……叮…… 除了人类之外,她想不到任何的可能。难不成里面真的住着别人?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打开了房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过去。 易欣很清楚,走廊并不是很长,而阁楼就在尽头的地方,只要一路过去就可以了。 周围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她只能借着蜡烛的光芒前进。 叮……叮…… 随着距离的拉进,声音越来越清晰,易欣全身紧绷着,不仅是这样,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一种奇怪的味道,很臭,就像殡仪馆传出的尸臭味。 在爷爷死去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灵堂待了一晚上,空气中全是淡淡的臭味,她冷得直打哆嗦,从此以后,她就对死亡的很敏感,一旦闻到这种味道,她就知道没好事。 手里的烛台在颤抖,滚烫的烛油差点滴到手背上。 易欣已经停在了阁楼前,但她却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进去的想法。 她很好奇,想要探寻房间里的秘密,同时又害怕,万一里面藏着尸体,万一赵婆婆是那种变态杀人犯,那自己该怎么办? 手一次次地伸出,却又一次次地缩回。易欣踌躇了半会,最终还是坚定地搭在了门柄上,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尖起的棱角很刺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勇敢地转动了把手。 咔嚓一声,门并没有打开,寂静的空气中响起的,是一阵愠怒的质问声。 “你答应过我,绝对不能进入阁楼的,为什么要违反规定?” 赵婆婆按住了易欣的手,脸色冷峻地凝视着她。 她的目光很尖锐,就像带刺的仙人掌。易欣感觉就像被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她根本想不到,为什么她会出现?自己明明很小心,明明察看了周围的环境,而且刚才根本没有脚步声,她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易欣想到一种可怕的情景,也许她一直被监视,从走出来之后,也许赵婆婆一直跟在自己背后,步伐重叠。 她的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要违反规定?”这次的语气更加严厉,目光里的锐意喷薄而出,就像是隆冬的朔风一样,冰冷刺骨。 易欣在负隅顽抗,她咽了几口唾沫:“我并不是想违反规定,只是……我听见里面有声音,有点担心,所以就想进去查看……” “不可能!”赵婆婆打断了她,“里面绝对不会有声音,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明明听见了……”易欣还想抗争,但很快,她却说不出话了。 不知何时,那阵清晰的敲打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很安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皱起了双眉,心头的疑惑更重,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静止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赵婆婆打破了沉默。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不守规定了,记住,下不为例!”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之后,脚步渐远,佝偻的身躯移动得很慢,最终彻底没入了漆黑中。 走廊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沉寂。 易欣看着阴沉的阁楼,心情复杂。 经过几天的实习,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 每天早上,赵婆婆都会外出购置必须的生活品,而这段时间则由她负责照顾赵伯,等到午饭过后,易欣的工作基本上就完了,赵婆婆会独自照顾赵伯,她只需要帮忙做点小家务。 实话说,这比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易欣甚至有时间看书写生,除了不能开灯之外,这里的一切都挺好,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今天早上,她又像往常一样,推着餐车来到了赵伯的房前。 门是虚掩的,这是赵婆婆的习惯,照顾好赵伯的起床洗漱后,然后主动做好早餐,易欣只需要负责喂食。 她轻轻推开门,在房里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驱走了黑暗,易欣走了过去,看见赵伯已经坐了起来,他背靠着枕头,斑白的头发上还沾着水痕,明显是不久前才洗刷完毕。 看见她进来,赵伯也点了点头,算是向她打了个招呼。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也渐渐变得熟络,易欣发现赵伯虽然说不了话,但神智是清醒的,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正常,至少从那天之后,自己也没见过他情绪失控了。 或许那天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她耸了耸肩,然后将早餐端到床上,那是一张很方便的护理床,在中间有一块小面板,可以随时腾出和收纳,是专门为行动不便的病人设置的。 她只需要将面板移到适合的位置,便可以很容易给他喂食。 “赵伯,今天的早餐也是你最喜欢的小米粥,要尽量多吃点噢。”易欣伸手摸了摸温度,确认合适之后,才小心地舀了一勺。 赵伯吃的很慢,每一口几乎都要嚼数十遍,只是小小的一碗粥,易欣差不多也喂了半个小时。 不过这还好,以前她在老人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九十岁的老太,牙已经掉光了,吃一顿饭至少得一个小时,每次都累得她筋疲力尽。 算起来的话,现在的工作已经算是九牛一毛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给赵伯喂食。 趁着他咀嚼的时候,易欣仔细地观察着他,赵伯看上去十分苍老,虽然年纪不大,但脸上却布满了了沟壑,仿佛一张枯涩的老树皮。 她看过很多老人,有八九十岁的暮年老太,也有刚刚退休的花甲老翁,他们虽然同样苍老,但骨子里却透着精气神,可赵伯却不一样。 不知怎的,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赵伯快要死了。只有将死之人,他的气场才那么萎靡,他的印堂才那么污沉。 易欣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希望,就像死气沉沉的深秋,显得灰蒙蒙的,毫无生机。 到底那天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易欣反复地回想这个问题,但还是一筹莫展,之后,她也尝试过询问他,但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赵伯一直没有动静,吃饭,睡觉,每天只是重复着这两件事,如同木偶一般。 易欣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碗里的粥洒了出来她也浑然不觉。赵伯发出不满的嗷嗷声,她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了。 “哎呀,糟糕了!” 易欣连忙放下瓷碗,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服上的粥,但由于倒出来的实在太多,她怎么也擦不干净,赵伯胸前几乎湿了一大片。 “完了……”她暗暗地责骂着自己。 幸好粥是凉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是一直穿着的话,肯定会着凉的,而且赵伯的身上也脏了,决不能这样弃之不理。 可要是私自帮他洗澡的话,却又违反了赵婆婆的规定,不知为什么,她禁止自己为他洗漱,这本来是她的职务,但赵婆婆却严令而行。 易欣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踌躇了片刻后,她还是毅然决定帮他洗身。 “应该没事的,反正到时候再跟她解释就好了。”易欣自我安慰一句,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里面有浴缸和莲蓬头,她打开了水龙头,然后随便找了一套睡衣,便推着赵伯进来。 还好,后者也算配合,她没费多大劲便将他扶到上面。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在老人院的时候,易欣早已经习惯给他们洗澡,所以她三两下手脚便解下了赵伯的衣服。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赵伯身上竟然布满了伤痕! 各种各样的伤痕,有大有小,就像无数蜈蚣似的布满了全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弦剧烈地震动着,饶是自己见多识广,但面对这场景时,仍然是吓得不轻。 “赵伯,这……这些伤痕是……?” 易欣结结巴巴地问道,她原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没想到后者却忽然失控了。 嗷嗷!赵伯一听见伤痕两字,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挥舞着双手,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他又像上次一样了! 易欣蓦然意识到了这点,她死死地按住他的身体,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赵伯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叫得更狂了,浴缸里的水被泼得到处都是。 “赵伯,没事的,不要激动……” 易欣尽量地安慰着他,也许是自己的善意起作用了,暴走了一会后,他渐渐放松下来,嘴里啊啊地说着什么。 酒……?就……?救! 没错,是救!易欣终于读懂了他的唇语,赵伯在向自己求救,难怪他会这么激动,难怪会那么失去了理智,原来他在害怕! 那么说的话,难道这些伤痕是罪魁祸首吗?赵伯到底在怕些什么?这些伤痕是谁造成的? 易欣咽了口唾沫,示意他再冷静点。 “赵伯,我已经明白了。你再告诉我多点东西,你是在害怕这些伤痕?” 前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沁出了几滴泪水。 “那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是谁干的?” “哥……哥……”赵伯伸出颤抖的手,竭尽全力地在诉说。 哥?什么哥?难道赵伯还有一个哥哥吗?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哥哥干的? 易欣尝试着再问了一次,但他却使劲摇头,还是一个劲地说着这个字。 “不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易欣否定了自己,她认真地思考着,很快,终于发现了真正的线索。 她注意到,赵伯一直指着房子的北边。 哥……?阁! 对了,他指的一定是阁楼!易欣记得很清楚,阁楼就在房子靠北的一边,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也就是说,赵伯的伤很可能是在那里造成的。 “赵伯,你告诉我,真的是在阁楼吗?” 他捂住了脑袋,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 很明显,赵伯已经默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易欣还想追问下去,但没想到他再次发狂了,这次的幅度比之前还要大,浴室里被搞得天翻地覆,周围都是打翻的盆子和水迹,他的叫声撕心裂肺。 “赵伯,你清醒点!” “赵伯……” 易欣还在努力地安抚他,但情况明显已经不受她控制。 哗啦!在洗手盆落地的一瞬间,浴室门被打开了,赵婆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易欣还没来得及说明,便被她打断了。 “快帮忙按住他!”赵婆婆抽出了镇静剂,厉声喝道。易欣没有办法,只好按她的话去做。一针下去,赵伯很快便瘫软下来,彻底陷入了梦乡。 赵婆婆没有说什么,她温柔地抚平他的头发,然后才将他扶回到床上,盖上被子。 做好这一切后,她转过身,恼火地看着易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多次违反我的规定!?” 易欣咽了口唾沫,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任何的解释在这时也显得苍白无力,但她还是要说明情况。 “对不起,我打翻了那碗粥,我害怕赵伯会着凉,所以……所以就私自给他洗澡,没想到他会这样……” “别说了!违规就是违规,我不接受任何理由!”赵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可是……可是我看见了赵伯身上的伤痕,他很害怕,我觉得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也许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失控的,赵婆婆,我必须要跟你谈谈这件事。” 迎着愠怒的目光,易欣没有退缩,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赵婆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冷静下来:“那有什么奇怪,以前他做过很多手术,所以留下了疤痕。” “不是的,那绝不是手术导致的,他跟我说是阁楼,他是在阁楼受的伤。” “不可能!”赵婆婆手上青筋暴起,她显然不想再说了,只是指着门口,“你出去吧!” “可……可是……” “马上出去!” 她的命令不容违抗,易欣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退出了房间。 在离去之前,她还不忘看了眼赵伯,他睡得很沉,但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很清楚,在赵婆婆进来之后,他的目光变了,原本疯狂的动作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也就是说,他在害怕她。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赵伯会害怕自己的妻子,难道一切都跟阁楼有关吗?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想法,易欣走出了长廊,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清真相。 5 “赵伯,来,再吃一口吧。” 易欣将软面包切碎,捣入白粥里,然后一勺一勺地送入他的口中。对于这种瘫痪病人而言,能够进食就算最好的情况了。 还好,今天他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不仅吃得多,而且还露出久违的笑意。 易欣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警惕地望向走廊。 一门之隔,赵婆婆的身影在外面晃动,她似乎在打扫卫生,但对于易欣而言,这无异于密切的监视。 她很清楚,赵婆婆不想让自己跟他独处。其实一切都要怪自己太急了,就在前几天晚上,易欣发现了阁楼的秘密,她原本想从前者身上套点资料,或者找到开门的办法。 但无奈的是,赵婆婆很机警,她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至少自己发现不了,更别说是找到木门的钥匙了。 虽然她自认很谨慎,没有露出真正的目的,但赵婆婆好像察觉了什么。 这些天来,她总是阻止自己和赵伯独处,就算是喂食的时候,她也会远远地监视着,而且这几天她也没去买菜。易欣不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药,她只能尽量装作无辜。 嗷嗷!赵伯咽下了食物,又在提醒她了。 易欣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只好继续为他舀了一口。 在喂食的同时,她也在观察外面的情况,赵婆婆已经三天没出去了,冰箱里的食物几乎见底,易欣估摸着她今天一定会出去。 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赵婆婆走了进来。 “阿欣,待会我会出去一下,你照顾好他,别忘了10点给他吃药。” “好的,我知道了。”易欣点了点头,心里暗喜。只要赵婆婆离开视线的话,她就可以实施第二步的计划了。 “嗯。”后者当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思,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便下了楼。 易欣放下了碗筷,马上溜到了楼梯边。透过转角的窗户,她看见赵婆婆挽起了菜篮子,神色匆匆地走向门口。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关门声,她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还好……”易欣松了口气,连忙折回到房间里。 赵伯看见他神色凝重,估计也料想到了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行动。 “赵伯,我知道你有不少难言之忍。”易欣走了过去,真诚地看着他,“而我也是……” “不妨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已经进去阁楼了,我已经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闻言,赵伯的眼角跳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刺中了。 易欣见他有反应,于是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我只想帮助你,就这么简单。” 赵伯眼珠转了转,咽下几口唾沫,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说出来,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赵伯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易欣见他准备好了,于是便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的灵魂被交换了吗?换句话说,你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赵伯,而是另有其人,对吗?” 问题刚出,赵伯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发出一阵悲伤的呜咽声。易欣虽然猜不到他的想法,但至少可以看得出,他正处在极度的震荡之中。 “赵伯,你不要激动,好好想清楚,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善意,赵伯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颤抖的双手放在胸前。 半晌之后,他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易欣在心里暗暗吃惊。 没想到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世上真的有灵魂交换的事情,这么说的话,真正的赵伯也许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身上披着别人灵魂的行尸而已。 “那么,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难道是在树林里失踪的游客吗?是赵婆婆将你带回这里的吗?” 赵伯点了点头,随后又惊恐地摇着头,他的双眼通红,看上去情绪有点不正常。 “这是什么意思?你能说得清楚点吗?”易欣追问道。 赵伯咬了咬牙,他嗷嗷地说着什么,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也许是想告诉她真实情况,可惜他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赵伯,你不要激动,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咱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手势,你可以利用手势表达出来。” 他微微颔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着易欣,眼中饱含期待。 “你是在说我吗?” 赵伯连连点头,但易欣却陷入了疑惑之中,他到底想表达什么?难道指的是跟自己有关的事物吗?还是说,他的身份与自己一样? 对了,就是身份! 易欣恍然大悟,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赵伯的意思其实就是职务,她记得小陈之前说过,曾经有好几个护工也来过,结果最后都走了,也许他们并不是离开,而是通过灵魂交换进入了赵伯的身体! 难怪这里工资会这么高,难怪赵婆婆会选择住在郊区。 原来……竟然是为了方便她邪恶的计划! 易欣顿时长满了鸡皮疙瘩,她战战兢兢地向赵伯求证,后者终于点头同意。 易欣竭力压制住心头的震撼,她再次开口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赵伯伯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易欣很快便懂了他的意思,她拿来了笔记本和笔,通通塞进了他的手中。 赵伯用尽生平的力气去握笔,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每一划仿佛都耗尽全身的力量,但无奈的是,他还是做不到。 笔尖好几次都脱本而出,他写不了字,就连简单的几画也勾勒不出来。 连易欣也有点紧张了,她在一旁安慰道:“赵伯,加油!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写出来的。” 后者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在努力。 一笔,一划,他终于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方?”易欣读了出来,而他还在继续。眼看第二个字就要写出来了,就在这时,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竟然出现了。 楼下响起一阵急促的开门声。 赵婆婆回来了!易欣蓦然意识到了这点,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怎么会这么快回来了?按照平时的习惯,至少要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的,难道她发现自己的计划了吗? “赵伯,快点好吗?她已经回来了!”易欣冲到了门边,往楼下瞥了一眼,然后又回身催促道。 前者显然也知道了,他咬紧牙关,竭力地加快速度,但无奈的是,双手还是颤抖得厉害,能写出来已经算万幸了。 易欣心急如焚地踱着步,这时,赵婆婆的喊声响了起来。 “阿欣,怎么餐具还没收拾下来?” “来了来了!”易欣只能尽量去拖延,但没想到楼梯处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她已经上来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着笔记本上的笔迹,依然只停留在一个方字,看来第二个字都他而言太难了,赵伯怎么也写不出来。 她该放弃吗?还是说,再赌一把? 笃笃!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易欣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看着惊惧不安的赵伯,快速伸出了双手…… 咔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赵婆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疑惑地张望着,赵伯正安详地坐在床上,而易欣则在一旁喂他吃粥,一切无碍。 她终于松下了眉头,但很快,又不满地质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答?” “呃……我上了个厕所,所以没听到。 ”是吗?“赵婆婆蹙起了双眉,眼睛在她脸上游移,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那今天怎么吃了那么久?“ ”因为赵伯的胃口很好,中途又添了一碗,所以……所以才吃得久了点。“ 赵婆婆点了点头,终于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在离去之前,她还不忘提醒前者记得喂药,易欣重重地点着头,不敢造次。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易欣终于松了口气。 她将床底下的笔记本拿出来,上面还是停留在一个方字,她看了眼赵伯,后者似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看来只好另想途径。 ”赵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易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坚毅地说道。 6 几天后,易欣趁着休假来到了警察局。 她有大学同学在里面工作,借着这层关系,她想要查清楚赵伯的身份,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报警立案,毕竟现在赵婆婆从事的是违法行为,她很可能是杀人凶手。 易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警察局大门。 她向前台的小姐报上一个名字,不多时,她的同学便亲自下来,领着她走进接待室。 ”易小欣同学,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这么好过来看我?“ 她的同学叫莉莉,毕业后通过家庭关系进了公安机关,在里面从事文职工作,以前两人住在同一寝室,感情还算不错,所以一看见她,莉莉便调侃了两句。 ”呃,还好吧,咱们是好姐妹嘛,有空当然要过来看你喽。“ ”那你来得可不算时候,这段时间我们工作忙死了,要不……待会一起去吃饭?“ ”没问题,不过我今天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易欣收起了笑容,凝重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莉莉撇了撇嘴,作出无奈的姿势,”我们的大忙人亲自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 易欣摆了摆手:”算了,你就别耍我了,这是正经事。“ ”好吧,那你快说,我在认真听呢。“莉莉察觉到她的语气变了,于是也收起玩笑,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公安系统里,是可以查到任何人的信息吗?“ ”没错啊,所有登记之内的人都可以查到。“ ”是这样的,我想你帮忙查一个人,不复杂的,我只想知道他的详细信息。“ ”这个……“莉莉挠了挠脑袋,显然有些迟疑,”小欣呐,我们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透露公民的信息,如果出了什么事,要背锅的……“ ”我知道,但是我要查的人真的很重要,你看在咱们的关系上,就帮我一次,好吗?“易欣着急地请求道。 ”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这样也不行吗?“ 在她的死磨硬泡下,莉莉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点头同意:”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如果只是一些普通信息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错,我只需要普通的信息,至于涉及隐私的东西也不用了。“ ”好吧,我知道了。“莉莉接过了她的纸条,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家伙,这么多年来,老是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想想正经事。“ 易欣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她当然知道莉莉的意思,她总是认为女生应该尽早找到归宿,而自己出来了好几年,恰恰在感情方面一无建树,这总是会成为她们的担忧。 所以易欣也只是一笑置之,当然,她还不忘道谢。 ”不用客气啦,咱们是什么关系,那你先在这里等会吧。“莉莉说完之后,匆匆地走了出去。 易欣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坐了下来。其实刚才递过去的纸条上写着赵伯的名字,她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想的话,那查出来的信息必然是符合的。 易欣点了点头,于是继续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接待室的大门被推开,莉莉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小欣,你叫我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呀!“ 已经过世了?易欣打了个寒颤,心头的疑惑彻底解开 。果然没错,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赵伯果然已经死了,也就是说,现在活着的根本不是他,只是一具借着别人灵魂的尸体! 这竟然是真的。 ”莉莉,如果我说刚才才看见这个死人的话,你会相信吗?“ ”你……你说什么?“莉莉吓得一阵哆嗦,”你说真的?不会真是白天见鬼吧?“ ”不是见鬼,而是借尸还魂,我肯定那个死人复活了,而且就在这座城市!“ 易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叙述出来。 ”不……不是吧?“莉莉听完之后,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你是说,有人通过灵魂交换,让一个死人复活了?而且你还跟他共住一房?“ ”这听上去怎么像科幻小说?“ ”正是如此,我说的千真万确!“易欣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 莉莉摆了摆手,许久才回过神来:”我当然知道,要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我早就把他赶跑了。“ ”莉莉,那你能不能帮我,也算是帮助那个人,他只是被禁锢在死人的身体里。“ ”可是……这事也太玄乎了呀,就算是我相信了,可上头也不同意,我们不能立案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那人带过来。“ 听着她的建议,易欣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的确是一了百了的办法,可赵伯是个瘫痪,怎么将他带走呢?再说了,现在赵婆婆还在家,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带走赵伯。 但为了帮助他脱离苦海,她没有选择,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好的,那我现在试着带他出来。“易欣答应道。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是说,那个赵婆婆很危险的吗?要不……我陪你去吧!“莉莉建议道。 ”不用了,你现在还在工作呢?怎么能擅自离开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易欣说完后,急着就要离开,莉莉仍然坚持要陪她去,但这时,忽然有同事走进来,一个劲地咨询她工作的问题,无奈之下,莉莉只好叮嘱易欣,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给她。 ”我知道了。“易欣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现在所有证据齐全,只要将赵伯带出来的话,就一定可以指证赵婆婆,那么一来,所有失踪的护工也有机会获得重生了。 她这样想着,然后径直上了车子,在行动之前,她还需要打一个重要的电话。 ”喂,是小陈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你帮个忙……“易欣用严峻的语气试图说服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经过她的劝说后,小陈答应将赵婆婆叫出来。 ”我最多就撑个半小时左右,你要尽快搞定啊。“ ”我知道了,谢谢。“易欣挂了电话,迅速地发动了汽车,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抿紧了嘴唇,风驰电掣地赶往郊外。 不多时,易欣来到了房子前面。 由于小陈已经引开了赵婆婆,所以她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路冲上了二楼。 赵伯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看见她神情慌张地冲进来,一脸茫然。 ”赵伯,我已经通知警察了,咱们现在马上离开……“ 易欣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事情,后者显得十分激动,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以示感谢。 ”好了,这些话迟点再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易欣一把拦住他的腰,将他背了起来。 经过长时间的病瘫生活,赵伯的身体早已骨瘦如柴,所以她可以轻松地背着他下楼。 两人径直走向了车子,易欣将他放进后排之后,马上拧开了钥匙,但令人惊讶的是,汽车竟然发动不了! 咔嚓咔嚓!她连续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怎么会这样?易欣心头一凛,连忙下车去查看,然而,她却是没注意到,坐在后排的赵伯一直看着后面,他十分激动,手舞足蹈地想要说些什么。 易欣蹲下身子检查,一把冰冷的手枪抵在了后脑勺。 ”抱歉,打扰了你的全盘计划。“赵婆婆凝视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易欣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会这么快回来了?如果小陈搞不定的话,应该会及时通知自己,难不成……他也被袭击了? ”举起手来,慢慢转过身。“ 易欣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好高举着双手,缓缓转过来。 赵婆婆看了眼后排的赵伯,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竟然想把他带走?“ ”赵婆婆,你还是去自首吧,我已经通知了警察,你逃不掉的!“易欣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自首?你还真是可笑!“赵婆婆仰天打了个哈哈,”就算警察来了又能怎样?他们有什么证据?“ ”即使赵伯的事情可以隐瞒,但你绑架了我,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那反过来说,只要我提前解决了你,那不就行了?“赵婆婆露出阴沉的脸色,她举起手枪走了过来。 ”我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的计划,绝不会因为你而失败的,放心吧,再过半小时你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痕迹!“ ”你说什么……“ 易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手枪砸到了颈部,她一阵眩晕,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
一 蓝宣道长在静思。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怕是东海旁的一处黄沙渔村都晕染到了战火的气息。董家军杀过了秦川,取代张家军成为了这块咸地皮的土皇帝,军阀混战就像是主妇买苹果时的讨价还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谁会松口。 渔村叫戈村,有人说是一个叫戈的人在这里扎了根,也有人说,是从海沙下淘出了无数古代沉戈。戈村就如它的名字,灰暗无奇。东北角的村外有一处老道观,供奉无量天尊,里面也只有一对师徒,师父西去,徒弟蓝宣就成了观主。 战事打起来了,村民们甚至分不清谁和谁在打,只知道现在坐镇着的人叫董司令,还很年轻,二十七八的模样,穿貂皮大氅,扛把铜膛炸亮的毛瑟大枪,叼着根烟管,站在那辆漆黑的德国车上,眯着眼睛看前面小山坡上的破落道观。 董司令是从湘系的老张军分家出来的。大家伙在屋里吵翻天,抄起枪翻脸的时候,他就是笑,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对着老司令的眉心就是一枪,扬长而去。到最后张家收尸,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剩下的半个脑袋拼回去。 蓝宣道长只有一个脑袋。董司令说话,他就听,听完了点头。 “所以说,你想让贫道替你找一艘渔船。”道长微微睁开眼,看膝前长明灯在暮色苍茫的殿外天光中摇曳不定。火光落在他的眼底,年轻的眼眸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寂定。 就在两个月前,董司令名下的一条船在出海时失踪,这是条长途渔船,走淞沪口去日本海捕捞。预计于七天后渔船回港,可直到十天后,码头依旧没有见到渔船的踪影。 军阀们在自己的领地上做营生,大多做烟土生意,但是僧多粥少,就要开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董司令在戈村码头做起船运生意,这里离上海和苏杭不远,生意很好坐大。最近正好是要进上海滩分一杯羹的时候,可却出了这种事情。 操他娘的。董司令狠狠一脚踢在案台的桌脚上,天尊相跟着咣咣晃着:“一出这破事,谁都不下海了,全跪码头拜龙王。今天早晨刚毙了两个带头的,道长,你知道吧,老子一枪轰得他脑仁都……” “一条渔船不见了,渔民不至于这样。”他打断了那人的话。 蓝宣能从他的手指间闻到枪油味,和烟枪的浑浊香气狼狈为奸。 董司令的手还比着手枪的样子,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这个人一身血腥,可却长了张讨人喜欢的脸。 “道长,我不是要你算那条渔船飘进哪个窑子洞了。”他的手指比在蓝宣的眉心,口中发出砰的一声,开了一枪,“因为那条渔船,自己回来了。” 在失踪了整整一个月后,薄雾中的清晨,有渔民发现海面上飘来了一片船影。它在平静的海面上缓缓摇曳,兀自天大地大,到去处去了,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就是失踪的那艘船。而船上本该有的六名船员,却全都不知所终。 “戈村发生那么大的事,道长没听说?”男人光亮的皮鞋踩在香灰堆里,惊起一层淡淡的雾,“他们说这船成了鬼船,还要等到妈祖显灵,其他船才可以再下海!” 海是渔人最敬畏的生灵。他们哪怕饿死,哪怕去做工,也不会在海盛怒的时候步入雷区。这条鬼船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预警,是海的森冷告诫。 蓝宣扶正了案几上的香炉。昏暗的神殿内,这个瘦削清秀的道者和他的影子混在一起,人鬼难分。 “船不下海,你会饿死吗?” “那些船搁一天都是老子赔本。道长,我不要你找船找人,哥哥只要你告诉那群缩卵,这船没鬼,水里也没鬼,他们能照常下海!你要多少钱?还是要烟土?啊?” 他的声音很大,在殿中盘旋,落在地上粉碎。蓝宣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天尊的双手。 紧接着,伴随一声巨响,泥雕被子弹打得粉碎。劈头盖脸如冰雹般砸下来的碎土让他本能地护住头部,却被男人大力扯住了胳膊,拖出殿门。还带着硝烟气息的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磕得人两耳嗡嗡作响。后来他发现那不是被磕出的声音,那是这个强盗在笑,哈哈大笑。 二 董司令从破道观拖出来的道士被关在码头的仓库里,和那条鬼船放在一起。 从鬼船出事的时候起,戈村的船工们就众说纷纭。有种猜测是船员们遇到了海盗,海盗杀人如麻,通常要么将人抓到自己船上当苦工,要么全部杀光。但是船上却没有血迹,不仅如此,这条船上的陈设一如既往,就如任何一条平凡的船,只是缺少了上面聒噪的生灵。 在董司令来之前,戈村主要靠渔船吃饭。但是这个年头,做渔船不如做货船获利丰厚。所以现在很多都改成了货船,这艘船也是渔船改货船。但是这样的船一般仍然保留着渔船的工具,平时需要货运时就去运货,闲时照常打鱼。船长叫徐明福,失踪前,他刚跑完一趟货,船长就叫上了几个渔民,准备趁着旺季去打些鱼回来。 蓝宣自幼生长在戈村,只是和村民交集不多,这些人里只认识徐明福,因为这人的懒散是出了名的。他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有什么厌恶。就好像两种不相干的生物。昏暗的仓库里,只有气窗外的光依稀照亮身边的庞然大物——这条黑色的船安静地沉寂在一旁,这或许是它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与水分离的时光,宛如这个离开了道观的道士。蓝宣触摸它桐油斑驳的边沿,它回来的那天,码头的喧哗声连道观那都能听见,所以他隐约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试着翻上船,想看看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蓝宣而言这并不难,他瘦削轻巧,一撑便撑了上去。仓库里光源微弱,只能闻到船上挥散不去的海腥味。蓝宣在上面来回走动一圈,脚旁碰到了一样东西。他蹲下摸索了一会儿,除了在船舷上摸到了船员无聊时的刻字,就只是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 还未等蓝宣来得及把它放下,仓库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伴随着刺眼的灯光。那个玻璃瓶没有被放下,而是落进了他的衣袖里。 “你躲船上干啥呢,爬上爬下的?”一个女人的明亮声音传来,像把小剪刀,剪开了黑暗,“下来,司令要见你。” 蓝宣从船上跳下来,见是个身型娇小风骚的鹅蛋脸女人提着灯站在门口,穿着件灰紫色的缎子旗袍,眼睛生得弯弯的,好像在笑。 “过来。饿了吧?”她多打量了道士几眼,“走,司令叫我带你去吃饭。” 蓝宣说:“我不饿。” 女人不和他多话,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袖往外拽。她的背影很丰满,是那种让男人喜欢的屁股。 “这事儿吧,你也别怕。找了半天,这附近就你一个道士,近水楼台嘛,就把你请来了。你好好按司令说的做,别怕,会给你口饭吃的。”她晃着灯,带这个穷酸道士走过了夜色下的渔村,走向另一头朱漆大户的董家宅,“哎哟,这鬼地方……” 出了不祥之事,戈村就没了夜里的渔火。她显然害怕走这山村里僻静黑暗的野路,步子歪歪扭扭的,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躲在蓝宣后面。 “这晚上连路灯都没,干嘛不去旁边上海滩,要窝在这个小村子呢,真是糟心。”女人尖尖的高跟鞋踢开了脚前硌着的一个小贝壳,嘴里啐了一声,“你说……哎!” 还没说完,她鞋跟一扭,人就冲蓝宣倒了下去。他急忙扶住,被撞得靠在了树上:“你当心些!” “灯,灯!”她手里的玻璃瓦顶灯也跟着乱晃,光影凌乱,烛火一下子微弱下去,“帮我护住灯呀!你笨死了!” 蓝宣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局促地去扶住玻璃灯笼,哪只手都不敢用力。女人柔软的皮肉在缎面下陷进了他清心寡欲的手里,暖,烧灼了。 那灯火眨眼便灭了。玻璃灯笼从他们的手上滑落,哗啦碎了满地。 她浑身一颤,拽紧了道袍袖角:“我就说我不想来的!” “没事,董家在哪一头?我带你走。” “我哪分得清呀?好像在……在东边?” 他看了眼晦暗的月色,扶着她慢慢向前走,小心不去踩到碎玻璃。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尖叫了起来,惊恐地瞪着身侧原本应该是黑暗的所在。 “鬼!有鬼!” 黑暗中,一簇幽暗的浮火缓缓从地上腾上半空,泛着冰冷蓝光。她死死抱住他,失声大喊。蓝宣被她喊得耳朵嗡嗡作响,就像白天那个男人的笑声。浮火一簇接着一簇腾起,在风里转眼消散。 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叫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鬼船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无人敢在半夜里出来看个究竟。蓝宣只好将吓得几近虚脱的女人拉起来,半拖半扶,向东边走去。大概走了有两刻,才见到前面有处悬着灯笼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扛着枪的士兵,见到他们狼狈不堪地走过来时,立刻拔出枪对准了蓝宣。 “干什么的?!” 话音刚落,从蓝宣怀里伸出来一只雪白细腻的手,握住了面前的枪管,狠狠挡向旁边。那张哭得脂融粉化的脸看上去有些凄厉,不过在灯火下,烫卷整齐的短发被冷汗打得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眼神明亮好看得让人心动。 “干你老娘的!快给你奶奶开门!”她抬脚踹中了小兵的裤裆,高跟鞋只剩下一只了,还有一只在刚才不知落在了哪,“再去把我的鞋找回来!我最喜欢的青花缎面!” 那小兵急急忙忙捂着裤裆,转身跳去开门。蓝宣听见他喊,三姨太带那个道士回来了! 三 三姨太叫婉儿,蓝宣听董司令这样叫她。她蹬着一只高跟鞋,残妆斑驳的样子未免有些可爱。 “我这婆娘有点疯。”董司令看她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院子,眼睛盯着她的屁股,又转回了蓝宣脸上,“你也喜欢她吧?” 蓝宣面无表情看着他。 “行了行了,明天天估计不错,要是好天,就把船拉村中间,道长去做个道场。给那群乡巴佬看看,别老怕这个怕那个的!”他闷干一碗酒,把酒碗往蓝宣面前一推,“等这事成了,哥哥顺利把场子铺进上海滩了,少不了你的……” “贫道不喝酒。” “不喝酒那就喝咖啡呀!来人啊,给道长做烤麸水!”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油香气,满桌酒菜腾着热气。门外来了两个家丁,抬着个用红布罩着的东西进来了。看起来董司令特别以这玩意为豪,亲自去掀了红布,底下是个黑漆漆的东西,铁和木头做的,有个漏斗似的脑袋。就见后面还有个人捧着个金碗进来,里面放着一粒粒深棕色的豆子。 “道长,见识过吗?洋鬼子的玩意儿,叫烤麸豆。”他拿起一颗豆子闻了闻,“几个婆娘喜欢喝,说什么上海小姐都喝的,有次老子尝了一口,操,比喝药还……” 话说到这,又被一阵开门声打断了。董司令刹那间变了脸色,整张脸变得铁青,青筋暴跳,一言不发抄起手边的枪对着那门上的彩烧玻璃就是两枪,玻璃碎得稀里哗啦,炸出一大团血花。蓝宣也被这一幕惊得背后一凉,双手拽着膝头道袍,不免紧了紧。 那人当场就被打死了,扑通摔在地上。破碎的门后,他后面的小兵惊恐地看着前面人的下场,吓得抖若筛糠。 “说。”男人吹去了枪口散着的烟,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皮相。 那人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抖。 “说啊!”他猛地暴喝一声,举起枪冲着那人耳畔连着就是两枪,那人被吓得蜷在地上抱头痛哭,断断续续地说:“金、金老大来了!” “那还不快请啊?!”他动作夸张地摆着手臂,“磨烤麸豆,把那个死人拖下去,把地板给老子舔干净,把金老大请进来啊。” 一堆人连忙七手八脚地赶过去收拾残局,满地的碎玻璃被踩得咔咔作响。 蓝宣坐在那,看男人满屋子渡步,来来回回,像一只肤浅的苍蝇。 “道长,吃饭啊?”他忽然停住,盯着蓝宣面前一筷子未动的酒菜,“吃,快给我吃。” 道士把手放在了桌面上,微微发冷发麻。这双眼睛第一次看到死人,那人的脑袋滴滴答答碎了一地,如同道观里的天尊像。 “快吃!”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蓝宣的眉心,眼看扳机就要扣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句温文尔雅的含笑声,竟如春风细雨,硬生生止住了董司令的动作。 “波臣府上,今天真是热闹呀。” 枪口处还能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冷汗从蓝宣的额头流下,染湿了衣襟。 “金老大!”见到门口来客,董司令哈哈大笑,收起了枪,放在了椅子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叫我一声,我董波臣不就到南京路去了吗?” “哎哟,这哪能好意思的。”这个穿着朴素米灰色长褂的清俊青年摇了摇手,苦笑着向大厅里走来,“听说你的地上出事,我就……” 他原本缓缓经过走廊,走向大厅,可此刻,脚步和话语一起暂歇,男人温柔好看的眼神落在了脚前的黑白瓷砖地上——刚才尸体倒落的所在。血迹已经被擦掉了,擦得干干净净。 可金老大盯着那块地方,确切地说,盯着两块瓷砖之间的缝。 那条缝是暗红色的。 他就盯着,不走了。董司令也盯着他,不说了。 “哎,你看看,”就这样静了一会儿,他总算是抬起头,自嘲似的,笑得很不好意思,“老毛病,老毛病了……” “嚯,这、这!您看我这记性!”那人的笑声打破了僵局,从椅背上拿起了自己的披风,快步走向门口,“金老大可是玉佛金足。” 随后,那件金线黑底的披风被铺在了金老大脚前的瓷砖上,董波臣将它小心翼翼摊平。金老大终于踏出一步,踩着司令的披风走进客厅。 看见椅子上的人是道士打扮,他含笑着停了一下,恭敬地揖了一揖。蓝宣站起身想还礼,董司令就跟了进来,经过他身边,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摁得坐了回去。 “从村里请了个道士,最近晦气事儿多,明天做个道场,清净清净。” “那是,应该的。”金老大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笑得很和气,“最近事情多,也没来得及亲自去供奉龙华寺里的师傅们,失了尊敬。” “神佛哪计较这个,心意到了,谁敢和您过不去?对吧,道长?” 蓝宣点头。对面的人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金某心里松脱些了。请教道长道号?若是不弃,明日替波臣兄做完道场,可否去金某处看一眼?” “金老大那怎么了?我这压不住出了邪门事,可您那风水宝地,还能有邪魔歪道作乱?半年前问您买了一堆德国大枪,我还打算再去买些呢!” 对方的眉眼静静的,没回答。 旁边有两个仆人端着两杯黑漆漆的、冒着热气的茶上来。那香气带着股酸味,蓝宣从来没闻到过。不过一闻到这个味,金老大就连连摆手,腕上沉香佛珠沙沙作响。 “不行,我身子不好,喝了咖啡睡不着。还是给我香片吧。” 那仆人颤巍巍地转头小心请示自家主人的意思。董司令看都没看他,皮笑肉不笑:“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拿最好的荷花香片。” “波臣兄破费了。” 很快,一杯香气四溢的香片就被端了上来。金老大喝了一口,神色平和,看不出对这杯茶有什么批评。董波臣才敢问:“您府上,最近也有怪事么?” “说来也是惭愧。”他轻叹一声,面容在氤氲水汽中模糊,看不真切:“最近,我的码头上,少了一条船。算算日子,和你的船同天。” 董司令笑了两声:“您等等,说不定等几天,它就自己回来了。” “唉……波臣兄也是苦中作乐。你的船是自己跑回来了,我的船是不指望了。” “别,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它回来了也是个麻烦事,一回来,那群船员都不敢下海了,说那是啥鬼船。我还要破费请个道士来做道场,再不行,就请个和尚,给那船开个光。” 他的声音要比金老大响亮很多,中气十足。可是话音徒劳落在了安静的大厅里,没有得到谦和声音的接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极轻极轻的清响。是金老大在用指甲,轻轻磕着杯沿。 这是比蚊子叫还要轻的碎声,是落叶,是落雪。可它沉沉地压在了这金碧辉煌的艳俗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还敢说话。 许久,它停了。 “说得是,好好供奉一下罢。”他说,目光从茶水上,蜿蜒到了对面蓝宣的脸上,“少了船员,这倒是没什么……” “对啊,没什么!”董司令附和。 “可是,你要不要让道长看看,有没有多了什么?多了什么,那才是麻烦。” 他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轻了,如游魂。 “可千万不要……多了什么呀。” 四 等金老大走了,董波臣马上怒吼着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蓝宣站在门外的灯笼下,才觉得背后一层冷汗。他自幼在道观里无波无澜地长大,第一次经历这样浓墨重彩的场面。 不知不觉,夜风带几分凉意了。他正茫然不知该去哪过夜,就听见走廊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你个傻子,站这里干啥呀?” 他回头,见婉儿换了身藏青蓝布的宽松旗袍,披着灰鼠小坎肩,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耷拉着高跟拖鞋靠在柱子上。 蓝宣没说话,她倒是凑过来:“金老大走啦?” “他是谁?” “上海救世会的一把手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说:“贫道没离开过戈村。” 婉儿翻了个白眼,往草丛里吐了瓜子壳:“以前叫金从水,现在改名金陵春,没听说过?不管是谁,要把生意做进大上海,就要这个人点头。司令现在要从他嘴里撬一个口下来,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结果现在出了鬼船的事,别提有多闹心了,你可千万别惹他。” 董波臣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蓝宣也见识过了。至于金老大,分明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文静秀雅,和个读书人似的,却能轻声细语地压住这刺头。上海如今八成的商会都被救世会控制住,势力之大,甚至牵涉着军火生意。原先的老会长是金陵春的养父,此人突然去世,家里几个儿子在国外的在国外,游手好闲的游手好闲,最后竟是由养子揽了大权。婉儿佩服这个人,能把家里的事防得滴水不漏,后面金家的子弟们联手回老家找他讨说法,结果最后居然都被赶去了国外,再也没人敢回来。 被金陵春接手后,救世会的力量迅速膨胀。它一边打着强国救世的旗号接收各个势力的资金进行军火买卖,同时与法国人挂钩,独占了码头的进出口,扼制了黑白两道命脉。董波臣在湘系里面呼风唤雨,可过了秦川,先拉屎还是先撒尿都要听金老大的。 “你也多打听打听外面的事呀,下次让司令带上你去百乐门,那里的弹簧地板踩上去特别舒服,我教你跳舞。”她拉起蓝宣灰扑扑的道袍,叼着瓜子壳,来回看了看,“你这身破烂可不行,让姑奶奶带你到淮海路那做套西装。” 他急急忙忙打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通红。婉儿指着他大笑,红唇上还黏着片瓜子壳:“你羞什么呀?又不是和尚!你有点像我老家的弟弟。” “你有弟弟?” “他要是能活到现在,肯定比你洋气多了。”她哈哈笑着,踮起脚想伸手揉蓝宣梳着布巾的发髻,他又躲开,“当什么道士呀,当道士能养活人吗?我娘当年要养活我弟弟,先把我卖去了窑子——呸!结果还是养不活那小崽子,就把他送去当和尚,想等太平点了再把人接回来。刚好过了个把月,那时候陕西打仗,打得一口粮食都没了,我爹娘一看急了,赶去庙里接人,想接到了人一起逃来苏州。你猜怎么样?” 蓝宣看到灯下她的眼里幽幽泛着好看的蓝光,像夜里的星子。他脑海里古井水似的镜面哗啦啦泛起了水花,吵得人不得安宁,随意搪塞了一句:“他想留在庙里,不想走。” “哈哈哈,我告诉你。我老娘老爹赶过去,庙门闻到肉香,进门见大和尚围着一口锅在吃饭。他们问,师父们吃啥呀?我们来接儿子的……说着说着,走到锅前……”她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再一片一片吐出壳,“嘿嘿……我还记得他们哭得失魂落魄,跑到窑子口找我闹着要钱,要给那堆骨头裹一张席子再埋……” 那一夜,蓝宣难得做梦了,做了个噩梦。他碰见一口大油锅,大得惊人,简直如同一片湖。自己站在边沿,看见董司令站在边上,用那把毛瑟大枪将自己打了下去。沸腾的热油里,他拼命挣扎着想找到救命稻草,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那是个巨大的玻璃瓶,被沸油推动,狠狠撞向自己。 只觉得一阵刺痛,人就猛得从梦魇里挣扎了出来。他蜷缩在一张棉垫上,慢慢坐起了身。之前在船上摸索到的玻璃瓶不知何时从袖子里滑了出来,硌到了耳朵。 婉儿把他安排在马夫睡的小棚里凑合过了一碗。天亮了,不过早上天色还阴着,太阳不大,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麻雀声。蓝宣走出小棚,外面有几个男人打水擦身,他过去借了水漱洗。 “你待会要给那条船做法事的道士吧?”有人招呼他,“哎,你猜猜,那些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说是海盗的,有说是被洋鬼子抓去做苦力的。可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解释船上的现象。一个士兵赤着上身举着石锤健身,哼哧哼哧说,我看啊,就是撞邪了。 “这话不能乱说!司令听见了又要杀人!” “可这是实话啊。我听说那船上的东西纹丝不动,但是船员不见了。你想啊,这要是海盗杀人,船上会这样吗?我小时候有个街坊跑船,给海盗杀了,那船最后被牵回来上面全是血。我告诉你们,就是撞邪!”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都围拢到一起,提心吊胆地听,“你们想,徐明福那孙子,哪来那么多钱啊,就这段时间,突然一下……” “对,对!”另外一个人点头,“这人以前也就是个渔民,还总打不到好鱼,在这村里都算穷的。这人还带赌债呢,穷得就差没卖女儿了,结果一下子就有钱买新船,还自己当了船头……他不是说他从海里打上来了古董吗?” “屁,你信他?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遭报应了。” “你们说,徐明福发迹了?”蓝宣听见了熟悉的名字,也跟着问了一句。徐明福是戈村出了名的穷鬼,以前往道观里走动,求过老观主收他做道士,但被撵出去了。不过蓝宣不常出门,没注意过村里最近谁富谁穷。 “对啊,道长也觉得怪事吧?” “我只听说,他原本是渔船,后来被司令改成货船。有时运完货,还是会出海打鱼。这次也是,运完货是深夜……”他的手指碰到了袖子里冰冷的玻璃瓶,被那凉意惊了一刹,“不对。这事情不正常。” “道长也觉得有鬼吧?” “不是鬼……他原本便是游手好闲到穷困潦倒的人。没钱尚且懒散,有了钱,为何还要这样拼命出海打鱼?”蓝宣微微皱眉,思索着其中的异样,“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两声吆喝,院门口来了几个人,要把道士带去做道场。董波臣让他吃了饭,再让人准备道场用的东西,到了村里都快正午了,那条鬼船早被拖到了空地中央。 中午太阳大,董司令觉得挺好,阳气足。 “道长,请吧?” 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阳光下,鬼船泛着一种油亮的光,那是许久浸泡在水里的木头乍然离了水,里面的木油重新透了出来。据说渔民船工死活不肯下水,董司令就命人把这条船从码头拖上了岸,扔进仓库,以为这样就能让人们放下恐惧。 蓝宣拿起桃木剑,左手举起辟邪铃,铜铃的声响当场响彻在这寂静的空地周围。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用恐惧却跃跃欲试的目光,盯着一人一船。东边放着一张虎皮大椅,董波臣搂着三姨太坐在那,翘着腿看。婉儿嗑着瓜子,清脆的笑声成了铃声之外的唯一艳丽。 铃、铃、铃。 铃声围绕着鬼船,转了七圈,这艘船对渔民来说不大不小,谁也不知道,徐明福怎么突然有了钱,能造得起这艘还算体面的船。 蓝宣的心事很杂。他想听听船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见。 铃声再响。 “不好了!不好了!” 一声一声凄厉的惊呼声穿过人群,倾泻在艳阳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村里一个货郎,徐明福的邻居。男人满身大汗,面色惨白。 “徐明福……徐明福他闺女,吊死啦!” 人群哗得炸了,所有人面面相觑。蓝宣站在那,犹如一场还没落幕的戏,就被另一出鲜艳的折子戏喧宾夺主。 然而,就在这时,在艳阳下毫不起眼的船影发生了异变,如墨浸了水。他们抬起头——鬼船的船头正燃起熊熊烈火,迅速蔓延着整条船体。在尖叫声中,蓝宣感到了一阵灼热剧痛:他灰布道袍的袖角竟也着了火,火舌窜动舔舐而上,像是一只只小鬼的抓痕。 五 “哎哟你个傻子呀!”女人的声音穿透了喧哗,“还不快去找水!” 有户人家刚好在打水,水桶就放在门边。两个男人拎起那水桶,朝蓝宣劈头盖脸浇了下去,将那火灭了。只是那船离水多时,早已干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短短一刻间,就被烧得只剩个架子。 董司令也傻眼了,坐在那瞪大了眼睛。过了很久才怒吼着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徐、徐明福他女儿……” “我是问船!” “不知道!刚才就这个道士碰过船!”副官大声说道,让人将还愣在原地的蓝宣拖到椅子前。婉儿拍着胸口,看司令暴怒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儿和道士使眼色。 董波臣的脸在抽动,看着一张算是俊挺的脸扭曲青紫,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寒意。 “你……是谁的人?”他将枪口顶着蓝宣的喉头,强迫对方抬起头,“说。” 蓝宣被迫跪在那,冷清的面容上有些像孩子般的不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遭遇这生死的一刻,耳旁能听见的,只有胸腔内心跳的声音。就连脑袋两侧都像是在抽跳,不是发冷,而是全身的血都涌上来,冲得血管突突跳。 “说!”那枪口侧了半寸,子弹伴随一声巨响打在了他身侧的沙地里。蓝宣当场就捂住耳朵,弯下了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近在耳畔的枪响,震得脑壳都只有嗡嗡声。这声音过去了,听觉也没有恢复,只余下耳鸣声,弄得人恶心。 枪托砸在他腹部,蓝宣倒在地上干呕,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疼得绞起来,眼前花白一片。耳旁隐约听见董司令在骂,操,还不快把这狗道士和这条倒霉催的船一起处理了? 后面,婉儿急的站起来。她劝了句什么,却被董波臣反手一记耳光打在地上。不过女人显然习惯了,很快捂着脸站起来,眼里连泪光都没,恨恨地跺了跺脚,摘下了腕上炸金的一个镯子扔在地上。 “我去和那个女的一处吊死!” 那抹金色,在艳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蓝宣倒在地上,冰冷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太阳穴。他能看到那个镯子的反光,晃着眼角,生生的疼。 “金……”他突然懂了她的暗示,努力说出那个字,“金……老大……” 枪口狠狠颤了一刹那。 “我是……金老大……派来的……”蓝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头下的沙地,“你……敢杀我吗?” 逆着光,董波臣的表情此刻十分有趣,是个熟透了的柿子,涨得快要裂开。这个人的双唇颤动着,嚼碎了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 “把他给我拎起来。”许久,他才开口,“带上车,老子现在就杀去南京路,问那个姓金的要个说法!” 金陵春在南京路的永乐厅里,接待杭州商会来的客人。 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每个都对他毕恭毕敬,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毫不留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个人都怀疑他,上海滩有这样的传闻并非一朝一夕,身为养子,却能在养父突然病逝后立刻握紧救世会大权,杜绝了其他金家子弟的机会。老会长的死来得毫无征兆,他一贯身体硬朗,据说死时捂着心口痛苦挣扎,还没来得及叫来家庭医生就撒手人寰。 最终的西医诊断结果是心肌梗死,金家人的异议很大,因为老人一贯没有心脏病。当然,哪怕是健康人,也有一定几率突发心梗,再加上老会长近日忙于公事,又有了些年纪,就恰好撞在了这个几率上。 金家目前还怀疑是金陵春操纵了养父的死。谁都知道金老大是被抱养的,在一个冬天,老会长用自己的貂皮大衣裹着一个浑身雪水的孩子带回家,说是在路边发现的乞儿。金家家训严明,门风高洁,哪怕从商,也秉持救国信念,家人们性情良善,从无苛待这个孩子。 这是个充满秘密却没有秘密的人。 他捧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一桌。杯盏还未放下,便听门外一阵凌乱喧哗声,紧接着,永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董波臣在外面,手中还拽着一个人的衣襟。 “波臣怎么来了?”他站起身,将茶杯放下,“这是……” “金老大,你这事干得不厚道吧?”董司令将手里的道士狠狠扔出去,“您自己心里明白!” 金陵春愣了一会儿,看他怒气冲冲的脸,只能先和左右赔不是,说择日再谈。客人纷纷离席,匆忙绕过了董波臣的身侧。 “说吧,什么事?”他看到地上的蓝宣脸上有伤,忍不住意外。 董司令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狠狠踹了一脚桌沿:“是金老大派这个道士在我的船上做手脚的?” “什么……” “金老大,您家大业大,上海滩这大锅里的粥你一个人喝不下!我就求您分我一口,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您为何要这样?现在好了,光天化日之下,那船没缘没故烧了起来。就这个狗道士碰过船!那群乡巴佬现在更加不敢下水了,我的生意也完蛋了。您为啥就要把你弟弟往死路上逼呢?!” 金陵春坐在他对面,眼神静静地,望着杯盏里清澈的茶水:“波臣这样说,金某真是百口莫辩。你的烟土生意进上海,赚的是你自己的钱,也不是我的,到时候,彼此互惠互利,才是为商之道。我若连这点胸襟和远见都无,救世会如何养得活那么多人呢?” “我不和你说这个。狗道士亲口说,他是你派来的人!” “哦?”男人轻轻应了一声,竟然起身,走到了蓝宣的身边,将人扶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眉目氤氲着文墨气息的柔和,让蓝宣微微放下心来。 “船突然烧了起来,董司令发了很大的火,要杀我……”他的手握着道袍袖角,汗水将布料完全打湿了,“他敬畏你。我就假称……” 屋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董波臣的额角跳起青筋,满脸憋得青紫,“你他娘——” 骂声未止,金陵春就做了个手势,让他安静。 “事情也清楚了。”他叹道,“波臣,你的脾气也要改一改。道长是迫于无奈,为了保命才这样说,我不怪他。今日之事,我也不追究你,彼此就当没有这回荒唐。” 董司令望着金陵春的双眼,这是双温柔的眼眸,却如深海之水,沉沉盖住所有的色彩。 “好!”说这个字的时候,声音近乎于咬牙切齿。他把蓝宣拽起来,向门外拉去,“这次得罪了,下次金老大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要说一个不字,就把老娘埋土里!” 金老大摇头:“别往心上去。波臣来都来了,金某的客人也都被吓跑了,既然这样,何不到陋舍让我尽地主之谊,吃一顿便饭再走?” 六 这顿饭,对蓝宣来说,应该也算是断头饭了。 金家老宅没有司令府那么金碧辉煌,还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布置。侍从们安静地林立两侧布菜,没有人敢发一声。 董司令特地让人从戈村把三姨太接来,让她唱个小曲助兴,不过人接来了,金老大也没叫她唱歌,也将人请上桌一起吃饭。大厅里的主座旁挂着两道墨宝,一道念奴娇,还有一道,却只写了五个字,那字迹端正挺拔,却也无甚惊艳之处,看不出是出自什么书法名家笔下。 ——二月映三山。 发现蓝宣在看那张墨宝,金老大不由苦笑,放下了筷子。 “到我家的客人,大多都会盯着我义父留下的这幅字看。上次董司令来的时候,也盯了它看很久。” “金老大是笑话我吧?我肚子里没墨水,也就看得懂这几个字,旁边那副什么娇娇娘的,谁看得明白呀?” “哈哈哈,波臣真爱说笑。上次就说了,这幅字给金家添了不少麻烦。” 婉儿抿唇娇小:“哎哟,谁敢给您添麻烦?” “这麻烦,避也避不过。”他看向董波臣,上次这人来做客时,也和他提及过这个传说,“那还是金家好几代之前,不知道哪里兴起的传言,说这五个字暗藏金家先祖埋藏宝藏的所在,养父就靠这些祖上的财宝发家。其实哪有这种事,做生意,若只是有钱就行了,那父亲也不会那般殚精竭虑,以至于心火上攻了。” 但很多人都相信,所谓的藏宝是真有其事。毕竟,老会长的发迹和他的死亡一样突如其来,救世会在国难当头时于政道上累积的威信,绝不是离开巨资就可以建立的。 “我也请人看过,早些时候,父亲突然西去,商会运转困难,我甚至让每一个客人都替来想这个谜面。要是真的有藏宝,也是一件好事。”他说,“那天波臣看着这幅字和着了魔似的,盯了好久,我还以为有些眉目了。” 董波臣手里的酒杯砰得一声放下:“金老大,不瞒您说,还真有些眉目。我没读过书啊,但是你想,这五个字,就像一幅画。你们想,两个月亮,三座山,怎么会有两个月亮呢?那肯定是天上一个,水里倒映一个,这宝藏,肯定在一个有水、有山的地方。” 金陵春点点头,但显然没怎么当真。这种设想,必定早就有人说过了。 蓝宣静静听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木桌上写了两个月字,三个山字。见他也在琢磨,主人家便问:“道长有何见地?” 蓝宣说:“像一套卦象。” 他笑道:“这见地,倒是少见。” 蓝宣在桌上写下了月字和三个山字,只不过,他写的山是倒过来的。因为是映三山,山只是水中的影。 三个倒过来的“山”,组成了一个“用”。 月 用(倒置) 用 月 “月和用这两个字,比划很简单。或是两竖之间有一横,或是没有。有一横者,画作一横,为阳爻。无一横者,画作两段,为阴爻……” 一边说,他一边开始在字的旁边画横线。月,两横,一断。倒挂的用,一断,两横;用,两横,一断…… “是八卦!”金陵春懂了。月与用组成的竖形,是一组八卦。 巽,兑,巽,巽。 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出这个假设。毕竟是个道士,和其他从字义揣摩的文人看到的不同。但仅仅说出这三个卦,其实也没有任何作用。所谓藏宝,就至少要确定一个范围。 金陵春也惋惜,谢了他一杯:“可惜先祖不在,也不知道长这话的对错。” 不过,也没机会知道了。等明天离开金家,董波臣不会放他活命。 也许也不用明天了。 吃完饭,金老大替他们安排了客房,但董司令不愿留宿,想连夜回去。作为主人,金陵春形式上地挽留了两句,就让人送他们出门。只是才推开大厅门,外面就进来了金家管事,神色匆匆地走到主人耳旁低语了几句。 他说的话必定是要害。金陵春的神色变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寒意,刹那间划过了董司令的身上。 “我知道了。”他说,“现在就去。” “金老大这是要去哪?”董波臣连忙问。 “去码头。”金陵春道,“对了,董司令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新鲜?” “嗬,什么新鲜?” “新鲜的,死人。”他说,“——我的人。” “这……” “一起去罢。”他挥了挥手。附近顿时有一队护卫将这里围拢,每个人腰上都有枪带,意味显而易见,这次非去不可。 董波臣从戈村来上海,身边虽然带了人,却都留在了金家大门外,可谓孤掌难鸣。金陵春清楚这些军阀的嘴脸,前一秒还认亲兄弟,后一秒就能干戈相向。 “——带走。” 门口停了两辆黑色大宾利,长条的,像棺材。蓝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汽车,犹豫了一下才敢上去。车门关上,蓝宣和婉儿坐在一起,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昏黄的车内灯下,金陵春的面目不知为何有些骇人,“和夫人无关。” 车一路开向了川沙码头,深夜,他们经过了南京路最繁华的不夜城,渐渐远离了灯红酒绿,驶向城郊。上海的夜也有那么寂静的所在,昏暗路灯闪烁,点亮了这段忐忑的旅途。 “这……”董波臣咽了口唾沫,假笑着开口,“这是怎么了……” “波臣记得,两个月前,我丢了一条船吗?” “记得,咱俩一起丢的船,缘分!” “那条船上的船员,现在尸体被捞起来了。就放在码头。”他望着窗外,眼神冷冰冰的,像两颗黑玉珠子,“被人枪杀的。” “啊?这——” 说话间,车已在码头外围停下。金陵春下了车,董波臣也要下车,却听见那人说:“是被我卖给你的枪杀了的!” 话音落,外面的两个壮硕的护卫一起探身进车里,一左一右将董波臣架了出来。他还想挣扎,而金陵春拔出了手枪,抵在了他眉心。 码头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周围站了不少人,都是金家的手下。有个穿黑褂子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金老大面前摊开手,手里抓着块白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生了锈的子弹壳。这子弹壳很大,狭长。 “没错,是德国枪的。”金老大点头,“最近就卖给过他了。” 董波臣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扑通一声跪下,俊挺的脸立刻变了样子,“金老大!您不能这样错怪你弟弟啊!” “错怪你?”他冷笑,抵着男人眉心的枪用了力,“最近买过这种枪、这种子弹的人只有你,最近和我走得近,向上海码头伸手分一杯羹的人也只有你,我错怪你?” “老大!爸爸,亲爸爸!”他挣扎着要去磕头,“你不能这样说啊!这枪又不是肉,放一放就坏了!这要是从前还有人更早和您买了,万一是他们做的呢?!退一万步说,您想想,我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我杀他们做什么呀我?就算我一时鬼迷心窍杀了,我把尸体埋了不就好了吗?这几个人是谁,开什么船的我都不知道,我杀他们做什么呀?” “当年你和湘系的人分家了,你杀了自己的师父,以至于人人喊打,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你和狗一样来金家求条活路。是我父亲给你一亩三分地,让你在戈村过活!你一直盯着上海滩,你以为凭你那点资本、那几箱破烟土能进的来?是我看在我父亲的面上!” “那您看在老会长他老人家的佛面上,饶我一命,信我一次啊!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我拿我老娘发誓!要是我杀的,我娘就是个婊子!我就是从婊子生养的!” 他脸上涕泪横流,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挂在脸上耷拉下来,溅在了金陵春袖子上,这人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董波臣那满脸涕泪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且光凭子弹,确实没法论定。 最后,他摆了摆手,让人把董波臣揍了一顿,上车离开了。 寂静的夜里,码头边就留下了三个人。董司令的人马还不知道老大被带到了码头,还在金家门外等。 男人站在那,浑身是血,鼻子被打破了,两眼血红,像是被触怒了的兽。他在那里一个人独自徘徊许久,婉儿不敢劝,只是缩在旁边,怕扫到台风尾。 许久,他从枪带上拔出手枪,指向蓝宣。道士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就一步步紧逼,很快退到了码头边沿,下面就是黑色的海水,漂浮着几条可怜的小船。 “我当时只是……”蓝宣开口想解释,但董司令摇了摇头。婉儿这时也走出来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劝两句。 但伴随着一声枪响,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得倒退,从码头边沿倒了下去,落进了海里。女人尖叫着要冲过去看,见蓝宣腹部中了枪,摔在了码头边的小船上。 “你叫什么?”董波臣快步走过来,揪起她的卷发,“你叫嚷什么?啊?!” 说完,将婉儿重重一摔,也推进了那条小船里。她扑在一滩温热的鲜血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岸上,男人解开了小船的拴绳,将它一脚踢离了岸。今天的风浪很大,转眼间,船就颠簸着离岸边远了十几米。 十 婉儿在睡梦中,被蓝宣推醒了。 “哎,你干什么呀……” “醒醒,换套朴素点的衣服,我们去雇条船。” 这是他们从海上回来后的第三天。婉儿还是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抱着蓝宣哭。 现在大清早的,男人竟然和她说,要去川沙码头雇条船出海。 “你要干啥呀?”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披了件米色外套。金老大送了他们一套小婚房,让他们准备婚礼。婉儿想在花园饭店,再去洋教堂,她的梦想就是有天能风风光光嫁人,梦了好多年。不过她也没强求过蓝宣要给一场这样盛大的婚礼,毕竟,这人旧居道观,身无长物,安安心心学算账就好了,不求他赚什么大钱。 “跟我来,我们去找金家真正的宝藏。” “什么?!” 婉儿一边和他出门,一边拿起椅背上的围巾,怕他着凉。两个人上了辆经过川沙的货车,到了海边,清晨的阳光下,船员们正来来往往卸货,只有几艘渔船闲着。 蓝宣找了个抽烟的老人,和他谈了一会儿,给了钱。老人让他们上了船,算了算地方,就带他们出海了。到了中午,他们就到了之前的那座黑色浮岛。蓝宣带着婉儿,重新走进那黑色的山洞。 那里没什么改变。董波臣的尸体当时就被拖出去扔进了海里,只有地上,还残留着一滩黑褐色的痕迹。 那块石碑微微倾斜,是因为那天被挖掘的缘故。 “‘诚心反省,保留此身之用’……” 蓝宣在它面前蹲下,手指沿着字迹,划到了最后那个字上。 “不是说这里没有什么宝藏吗?” “是吗?”蓝宣略笑着,指着那个“用”字,“二月映三山……” “什么?” “真正的谜面,也藏在这句话里了。”他说,“二月,隐,三山。” 二月三山,皆是“用”。 蓝宣拿起一块黑色的石头,对准那个字,然后重重的砸了下去。 伴随一声空腔薄壁的脆响,婉儿发出了一声惊呼。 ...
隔壁厕所这个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听学姐说的,当时听了连厕所都不敢去了!她说是她以前初中的亲身经历的事情! 厕所是个污秽的地方,阴气重!学姐他们学校又是在四川一个比较偏远的县城(我高中是在四川读的书),她胆子挺大的,什么都不怕。可是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再也不说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学校的女生寝室是那种一层楼五间房一个厕所那种,他们一共有5层楼!这栋楼的左半边楼是女生寝室,右半边楼是男生寝室,而女生的厕所和男生的厕所是挨着的,也就是在这栋楼的中间用厕所把男女生寝室分开的!更好笑的是,男女生厕所的隔墙最下面是相通的!学姐住在4楼405号房间,也就是挨着厕所的那间房。因为学校是县重点,想要考省重点高中的人还是很多的,大家晚上都会开夜车,这在初中比较少见了。 在这种学习环境里,让学姐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毕竟还是初中生,晚上同寝室的在看书,她也会一起看,但是总没有他们看得久!经常比他们早上床睡觉,所以寝室的说她是城市里的娇小姐不知道用功!她也就不太喜欢和这些人说话。初2那年下半学期期末考试前,全年级都为进尖子班而努力,学姐也不例外!天天都会看见女生寝室这边3、4楼点着蜡烛。本来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进行着,因为一直看书眼睛有点累,学姐准备去上个厕所,放松一下。她到现在都后悔去上了那次厕所!厕所就在他们隔壁,而且因为厕所门口有灯,所以还是坐了几个同学在看书,一点害怕的气氛都没有。(PS:厕所格局:每一格都是用砖砌的墙隔开的,下面是连通的,上面和天花板相隔有一个半人头的距离)她走进去到第3个蹲位小解,蹲下去后她总觉得左边有人(就是男生那边),很奇怪隔着一堵墙怎么可能能感觉到有人呢?她自己就有点纳闷了。 她朋友说具体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两人商量决定去找初三遇到过得人了解一下!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虽然恐惧但是好奇心却一点也不减!下午的课两个同时病假跑去初三寝室找那几个学姐(因为初三要准备汇考了,有几天考前假)。屋里有4个人,那四人都在看书,听了他们的来意,脸色都变了,死活说没有这回事,不要轻信谣言!他们没有看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我学姐就急了,谁都会怕那个东西来找到她吧?所以她真的是急哭了,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哭着全部告诉了那四个人。后来可能是那四个觉得她确实可怜,就告诉了他们!他们四个以前就住4楼的,但是不是一个寝室的!一个住的402;一个住404;有两个住的405。第一个遇到的是住404的那个,那天她是突然起夜去厕所,就遇到了,当时她哭叫着冲出来,还吵醒了3、4楼的人;后来就是后面三个遇到了!当时向寝室管理老师反应,但是被老师严厉批评了,他们当中哪个学生会的干部(就是住404那个)还被撤职检查了!她们就在也不敢说了,以后别人要是再问起,都说是谣传,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学校为了不然他们到处传就把他们安排在了一个寝室!其实后来还是有人遇到过的,但是大家都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都不敢提!初三这界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但是下面的学生都不太清楚了! 我学姐就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他们后来也是听一个老清洁工说的:这个楼以前本来只住女生的,因为一件事情后就把男生也给弄了进来,让男生住了右半边楼。事情发生在94年吧,因为周末,很多住校的学生都回家了,寝室里没有留下几个人,当时住4楼的初二的女生只剩下3个人,因为不同班,三个人就没有象其他留校学生那样大家组合在一间屋睡觉,各睡各的屋!周六晚上砰的一声,把大家都吵醒了!全部起来看怎么回事,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傻眼了!那个一斑的女生跳楼了!后来才知道她是从顶楼掉下来的,因为她平时喜欢在顶楼量衣服的地方看书,因为那里安静而且灯亮!派出所分析她可能是想向右边寝室的人借什么东西,伸脖子去喊人家的时候,失足摔下来的!(汗……说实话,我学姐说他们都不相信,这个结案太牵强了!因为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人会晚上上天台,那她是找谁呢?)老清洁工说那个女生肯定是当时看见了什么东西,以为它是人,找它借东西,这才……不然怎么她的话都是“同学……有没有……”呢? 因为大家都没有解决方法,他们后来都尽量避免一个人半夜上厕所,所以有些寝室买了痰盂!学姐说她后来就再不一个人去上厕所了,升上初三就没有住在4楼了,也就没有再遇到过! ...
“啊——!” 谷兆晴从噩梦中惊醒,大叫着坐了起来,眼前依然晃动着一孔方形的黑洞、一张狰狞的脸和一把握在手中的尖刀。她浑身颤抖着摸到开关打开灯,梦境倏然覆灭。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看墙上的挂钟,早上八点多了,阁楼里比平常暗得多。拉开窗帘,天空阴沉沉的,房间里顷刻清晰起来。床头柜上有一只白木相框,相片是一对中年人在海边礁石上的合影。礁石上坐着略显忧郁的女子是她,她身后幸福而拘谨的男子是潘阳照。那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 大概是一年前,阳照去谷家镇中学支教,结识了美丽的兆晴,两人相处出了感情。他们都有过婚史,兆晴还有过一个女孩。 阳照从小在姥姥家长大,上初中后又住校,独立生活能力很强,但与父母的感情比较平淡。他工作以后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曾经两次被评为优秀教师。 他的前妻是个内向而疑虑的人,她非常不适应阳照父母的家庭气氛,婆婆是个聋哑人,公公几乎不说话,眼神总是隐含着一点阴鸷。结婚不到两年她就和阳照离婚了。传言阳照的爸爸冒犯过儿媳妇,这老头愤怒地要和那快嘴的女邻居对质。这是十多年前的旧事,老头八年前就过世了。 三天前,兆晴从几十公里外的家乡小镇,按阳照给的地址来到城里他母亲的家,阳照会在那里等着她,他们相约来见见他的妈妈。万万没想到,兆晴来时得到的却是阳照的噩耗,他竟然在前一天遭遇不测死了! 昨天,兆晴又去了一趟派出所。 “这个案子不简单。”户籍警说,“他家街对面的茶馆里,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况。潘阳照从阁楼上摇摇晃晃连滚带爬顺着楼梯下到街边,当时正下着雨,他一脚踩在淋湿的青石板上滑倒了,头撞在水泥花池的方角上,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当晚就死了。” “听你的口音,是城西边谷家镇人吧?”兆晴用家乡话问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察。 “是啊!你是……啊,好面熟!谷老师?我们中学的谷兆晴老师,哈哈,您是教化学的。我是谷沐阳啊!” “呀!想起来了,那个话不多爱琢磨事的孩子。谷沐阳,你还帮学校宿舍破了一起失窃案呢吧!” “对啊,是我是我。呵呵,那不值一提。不过当警察是我从小的理想,侦案抓贼。没想到当的是户籍警,唉!”他眼里流露出一点遗憾, “你有当刑警的潜质。” “这个命案,刑警队说不像他杀,也不像自杀,法医说血液里查出了毒素,但是楼梯上发现了他的呕吐物里却没有毒。不过,只要有疑点就不能轻易开出死亡证明。”说起案子,他很健谈。 “对这个案子,除了刑警和法医正在调查的,你觉得还能从那里入手呢?”启发学生是兆晴的职业习惯。 “人际关系和……活动范围。刑警队正在排查他的熟人,我……要不我试着查查他的生活环境?” 兆晴住在阁楼是第二层,有单独的楼梯直达街边的一个单扇木门。阁楼和下层紧贴着一幢的大房子,成为整栋建筑。沐阳说它建于七八十年前,那时没有这条街,而阁楼是这个大户人家的绣楼,所以吊着天花板。大房子最近十几年是一家农资公司的仓库。要不是紧贴着仓库,这两层小楼可能早就倒塌了。 阁楼左右两棵老树高出楼顶,树叶稀疏,弯曲苍劲的虬枝像两张巨大的爪子,罩住阁楼的瓦顶,仿佛要抓碎它似的。 阁楼下面的房间里,除了床上到处都是尘土污迹。这里住着阳照的母亲,瘦骨嶙峋,由于聋哑,她对周围的一切自闭冷漠,生活上还能勉强自理。看样子她还不知道儿子的死讯。 兆晴打算等弄清楚了阳照的死因,入土为安后再回家,算是对男友灵魂的一个告慰吧。 住进阁楼后,连着两个晚上她都梦见了和阳照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第二晚还梦见与他云雨了一番。这第三个晚上,却做了这么个噩梦。 此刻,梦境中那张狰狞的脸和一把握在手中的刀,又一次在兆晴的脑海里晃动起来,令她不寒而栗。 “咔嚓轰隆……”一个响雷在空中炸开,兆晴惊叫一声,慌忙捂住耳朵,相框失手掉在粗木地板上,摔裂了玻璃。雷声滚向远处,她仿佛感觉身处的阁楼还在颤动,惊魂未定,外面开始下雨了。 蓦然发现墙角的天花板吊顶少了一格,成了一个方洞,就像那个梦境中见到的一样。恰在这时,从那个方洞里落下来一个东西,掉在了木地板上,“吧嗒!”好像还弹了一下。 兆晴好奇地过去捡起来,是一颗芭比娃娃的头,扎着金黄色的发辫,彩色橡胶的脸,蓝眼睛高鼻梁,十分俊俏。兆晴的女儿小霁也曾有过一个芭比娃娃,和这个的发型一模一样。它的身子在哪里呢?兆晴仰头看着那个黑黢黢的方洞。想到女儿,内心昂然生出探寻的勇气。 她推过床头柜,找来高凳子,拿出小手电筒,站在致高处,往黑洞洞的方孔里去摸索,果然寻着了芭比娃娃的身子,脖子处有个分明的裂口。兆晴揉揉眼睛细看,心头猛然一紧,胸口传来钻心地痛,那裂口她似曾见过…… 八年前,兆晴一家三口在小镇过着幸福的小日子。丈夫李拨云是运输公司的司机,活泼可爱的女儿小霁八岁。这年,拨云的领导个人贷款买下了运输公司,为了保住饭碗,拨云一家在小镇最好的饭馆宴请新老板一家。 老板的男孩比小霁大两岁,看上了小霁手里的芭比娃娃,吃完饭临走时一把抢了过去。这件玩具是拨云出车时从广州买回来的,在当时估计整个小镇都没有第二件芭比娃娃。 小霁的小嘴一瘪一瘪地,懂事地憋住内心的委屈,无助地看着妈妈,眼泪夺眶而出。正要去结账的兆晴赶紧抱起她往前台走。 送走了客人,拨云夫妻二人一左一右领着情绪低落的女儿走出饭馆。突然,小霁哭叫着扑向路边的垃圾桶。她跪在地上,从垃圾桶边捡起她心爱的芭比娃娃,这个橡皮美女已经身首异处了。拨云接过来把头插到身躯上,可是它的脖子被撕裂了,安上去的头很不牢靠。 小霁抱着芭比娃娃哭到半夜才睡着,还是惊醒了好几次。这个芭比娃娃再也没有过离开她的身边。几天后,她在放学的路上失踪了。拨云骑着摩托发疯似得到处去找,兆晴慌忙去报警。 警察走访调查得到的消息很零碎,有人看见她追打爸爸老板家的男孩跑出了镇子,还有人在镇外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在一个老头怀抱里熟睡,身上穿的兰花裙子很像是小霁离家时穿的…… 为了找回女儿,拨云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不幸遭遇车祸身亡,抛下了孑然一身的兆晴。悲痛欲绝的兆晴倒下了,在医院里治疗了大半年才重新站起来。 自那以后,她把自己的寒暑假几乎都用在了寻找孩子的路上,这些年她用光了自己的工资、家里的积蓄和丈夫的车祸赔偿金,孩子仍旧杳无音信。她始终坚信孩子还活在世上,她会坚持一直寻找,总有母女相见的那一天。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七年,直到去年,她接受了阳照的主动诚挚追求。她和老实本分又有事业心的阳照相恋,打算重组家庭,还想趁着自己才三十五六岁,再生一个孩子。 眼下新结识不到一年的男友又离世而去,从不迷信的兆晴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是自己的命硬克夫?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雨水溅入小窗,洒在窗下的地板上。兆晴把手里的芭比娃娃插在一起,从发型和衣饰上看,居然和女儿那贴心贴肝的最爱之物非常相像!它怎么会出现在五十公里以外的这里?难道……这是另一个芭比娃娃? 眼前浮现出女儿委屈无助的泪眼,顷刻壮大了一个母亲的胆量。她把头伸进方洞里,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和大房子相隔的那面墙上有亮光,看来那里有洞和隔壁相通。 她打开手电筒照向暗处,看不见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只是闻到了一种臭鸡蛋味。突然,她感到头晕目眩,全身发软,不由得蹲下身子。脚下的凳子失去平衡歪倒下去,还好这里是墙角,恍惚中她两只手死命地抠疏松的墙皮,减缓了跌落的速度。 强烈窒息的感觉,阁楼里似乎瞬间没有了氧气。兆晴胃里的东西直往上翻,她跌跌撞撞沿着木梯逃下楼去。到了街边,她眼前一黑,扑倒在积水里。 街对面茶馆里的人们奔跑过来,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报急救中心,还有人把兆晴的身体放平,掐她的人中穴。这时候天上刮起了四五级的风,吹散了乌云,已经是雨过天晴,阳光普照的午前时分了。 “咳,咳,咳。”救护车到来时,兆晴突然咳嗽起来,嘴里喷出白沫,微微挣开了眼睛…… 几天后,兆晴的身体康复了。沐阳从医院接她出来,两人避开地上的积水,站在阁楼前的街边,阁楼楼梯下的木门已经被刑警队贴上了封条。 “太奇怪了!阳照的爸爸死的时候,跟你和阳照是同样的情形,出事前都有一场大雨,只是你赶上的那场雨下得时间短。三个人都是从楼梯上跌跌撞撞下来,呕吐,摔倒在街边。”沐阳点了一支烟,沉思着说。 “啊?他爸爸也……” “是,八年前死的。他当时是摔到街边挣扎了一阵,没等医生来到就死了。从那以后,阁楼上一直没人住,直到阳照出事。” “阳照自己有房子,那天他住在阁楼里是为了等我过来。为什么住进去的人都出事了?是因为……凶宅?”兆晴最后一句话恐惧地压低了声音,低下头不敢再看那间在张狂的树杈围困中的阁楼。 “你出事后,我们搜查阁楼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很奇怪,没有苍蝇、蚊子和蟑螂,只在墙角看见一些死的蚂蚁。这……可真像是凶宅,要不是鬼怪的话,那……就可能是生活环境的问题了,比如周围有高压电线的强电磁,家里有放射性物质什么的。”沐阳吸着烟,搜肠刮肚地思索。 “对……啊……”兆晴思忖着说,“这么老的房子,住了这些天我都没有发现有老鼠的响动。” “生活环境,还应该是生活环境!搜查时发现……天花板上和隔壁的仓库是相通的……对啊!走,咱们去看看旁边这栋仓库子里面有什么。”沐阳把烟蒂投入积水里,嗞地一声灭了。 农资公司里乱树蔽荫,杂草丛生,阴森冷寂,只住着一个老头。看了沐阳出示的警官证,老头说,公司在十年前就破产了,老板夫妇也绝望地自杀了。老板的儿子身在国外,雇了这个老头看守。这里的房产一直没人租用,估计是觉得不吉利,仓库里的东西也没人动过。 仓库门上的铁锁已经锈得打不开了,但门栓锈蚀严重,敲几下就断开了。里面高旷亮堂,货架上码放着足有二十几吨尘封的化肥。地面上有流入排水沟的水迹,抬头看见房顶已经有多处漏雨了。兆晴连忙拉着沐阳和老头走出仓库。 “沐阳,你闻到了里面有什么味道吗?”兆晴问。 “好像是……臭鸡蛋味儿?” “那么……这些化肥……遇水后会怎么样?”兆晴又在启发学生了。 “放出……硫化氢毒气,中学化学学过的……啊!那臭鸡蛋味的就是硫化氢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下雨的时候,屋顶漏下的雨水和化肥反应产生毒气,天花板里面有洞和仓库相通,所以阁楼里没有昆虫老鼠,仅有的蚂蚁被毒死了,只有毒气作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人的抵抗力强些,但是天花板上的毒气浓度很大……这就是凶宅的秘密。你和阳照出事的现场都有手电筒,你们把头伸进天花板的洞里看什么?” “阳照……他也许是在找臭味的来源,我……”兆晴说着,梦境中那张狰狞的脸和一把握在手中的刀,又一次在脑海里晃动起来,她急忙说:“你先说说阳照他爸爸的死。” “呃,说起来很可怕。档案资料里有记录,二十多年前阳照的爸爸和老婆分居住在阁楼上。十几年前周边的一些村镇陆续有多人报案说有孩子失踪。阳照他爸爸死后,刑警在阁楼墙角的一个五屉柜里找到了很多孩子的尸骨,其中头骨有四个。” “啊!是……尸骨?他、他是个杀人恶魔!”兆晴不禁惊叫起来,想到阁楼里那种阴森森的感觉,除了自己没有一个活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在他家还搜出了刀具、麻醉剂和一辆带篷子的机动三轮摩托车。看来,那些孩子是被他麻醉后用三轮车拐走的。另外,阁楼里的厨具中检验出了人类的DNA……” “哎呀!这个魔鬼还吃人啊?!”兆晴心里极度恐惧,全身发抖,几乎昏厥。 “公安局移走了这些犯罪证据,之后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死因,也就不能结案和向社会公布,加上人事变动,这个案子就搁置了。死亡报告里写的死因是食物中毒,所以,阳照可能不知道他爸爸的那些罪恶……” “太多巧合了,难道是……孩子的托梦?”兆晴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我出事前的那个凌晨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一个身穿兰花裙子的小女孩,七八岁左右,拉开墙角的一座五层抽屉柜当梯子,爬到柜子顶上,钻进天花板上的一个黑黢黢的方洞里。那些抽屉里有一些芭比娃娃的头、身子和四肢。突然冲进来一个老头,穿着湿漉漉的雨披,拿着明晃晃的尖刀,爬上柜子抓孩子,没有抓到,把头和一条胳膊伸进洞里,恼怒地在天花板上挥刀乱划。他疯狂暴跳,从柜子上摔了下来,仰脸倒在兆晴面前,两只眼珠几乎爆出眼眶瞪着她,凶神恶煞的表情……梦到这里,她吓醒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恐怖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实在是太逼真了,可是没想到现实中的那个恶魔比梦境中的还要凶残百倍。 听完兆晴的回忆,沐阳说:“从档案材料看,当年警察们没有搜查天花板上面,可能是因为被那些惊骇的证据震撼了。” 兆晴急切地问:“那你们这次搜查天花板上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确实发现了一具穿着兰花裙子的女童干尸……” ...
还没开春,老吴家闲着那几十亩地和那十平方的小瓦房就被俺家包了下来。 二月天寒地冻,土还硬着,要耙地很困难,这几天干脆闲在家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正月还有余味,偶尔有小孩儿在村里放炮仗,劈里啪啦的,让入耳根子不清净。 今天早上邻居丁老三送来两斤汤圆,还跟俺抱怨他的雇主老刘家太抠门儿,过年都没见着他家给分哈东西。 送走丁老三后,就考虑着俺也该到这些邻居家走走,都是朴实人儿,多拜访拜访也好。 老吴那筐橘子还在地窖里,就拎了两兜子上来。 正要送到前面小栾子家,却在门口险些跟个老太太撞了个满怀。 门外冷风刺骨,吹动的那老太太一头白发。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眯一双眼睛笑着问俺。这老太太没见过,但慈眉善目的,看着很亲切。 “今年二十三。”俺答道,又问:“你是哪位来着?” “俺就住隔壁,那儿,南屋。”老太太说着用手指着俺隔壁的那间瓦房。 哦,这边的邻居还不曾见过。鬼故事 “孩儿啊,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了,没想过找个媳妇儿?” 俺一呆,手上的桔子险些脱了手。第一次见面就谈婚事儿的,这还是头一遭。 俺正吱唔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太太把脸靠近俺的耳朵,说:“孩儿啊,俺家闺女俊得紧呐,你不嫌弃的话,就娶了她做媳妇儿吧。” 这回一袋桔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了,圆圆的桔子一个挨一个从袋子里滚出来,门槛里外散落一地,有的在原地打着转儿,好像在笑话俺…… 哪有刚见面就要把闺女许给陌生人的,况且俺家又不是地主,俺长得也不咋精神。 这老太太八成是疯子。 老太太看俺正迟疑,眼眶竟红了,俺一愣,想说点什么,她先开口了:“小伙子,不瞒你说呀,俺家闺女天生身子骨不好,从小病就多,落下了不能生娃儿的病,俺现在就盼着哪家人不要娃儿的,就把闺女嫁过去算了,好歹有个依靠不是。俺这老命不值钱,可哪天断了气,俺闺女可咋办呐……”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老大妈,”俺看着可怜,劝道,“别难过,婚事是终身大事,俺不是嫌弃你家闺女,可那总也得见了面再说,你说是不?” 老太太突然两眼放光,一把抓住俺的袖子,“小伙子,你不嫌弃俺家闺女?俺家闺女不能生娃儿啊!” “老大妈,没关系的,俺是孤儿,不在乎,但总得让俺见了面,看着合适了才行。” 老太太听了俺的话感动得又是老泪纵横,呜咽着说:“好!小伙子,”老太太拍着俺的肩膀,“俺这就回去,让俺闺女打扮打扮,你快点过来啊!”说着转过头匆匆地去了。 这老太太! 俺摇了摇头,蹲下去捡桔子。 俺从小没了爹娘,也没人给俺操心大事,没寻思婚事自己找上门来了,还真能撞大运,十四岁那年开始走南闯北地打工,到现在真就存了点积蓄,这次回老家落了脚,想的就是在这娶个媳妇终老。 想了想,心里还有些不踏实,就这么唐突地去见人家姑娘,合适么? 在家里呆了一个钟头,翻来覆去做了些没必要的小事,12点的时候梳了梳头就出了门。 南屋。 老太太的闺女俺还真的没见过,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吧。但这南屋的门上没有福字和对联,这家人,怎么过年门面上都没有喜庆气氛。 走到门前想敲们,却听到老吴在后面招呼俺。 “赶集回来了?”俺招呼道。 “你站在那儿干啥呢?”老吴站在家门口问。 “哦,串个门儿。” “没事到他家串啥门?”老吴哑着声音说,“那家现在就剩一个人啦。” “而且,”老吴不放心地看着俺,低声说,“他家死了人呢!” 手里那一袋桔子好险又掉了。 老吴又沉沉地看了俺一眼,开门进了屋。 家里只有一个人?还死过人? 寒风又来了,尖利得简直要刺到俺的肉里,那叫一个疼啊。 怎么可能?老太太明明说她闺女在家里……家里应该有两个人才对…… 那姑娘身体不好,会不会…… 俺不敢再想,觉得这黑铁门发出一股森森的寒气,逼得俺心里发毛。转过身,想回家。 但那门却开了。 “吱”的一声,真刺耳。 不想回头,俺只想往家的方向走,但身后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留住俺的脚步。 “找我吗?” 普通话,这小村里很少有人说生硬的普通话了,但她的声音幽幽传进俺的耳朵,受用无比。 俺还是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着俏立在院子里的姑娘。 她是鬼?俺想。 “你找我吗?”她又问了一遍。 而俺却不知咋的,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如那老太太所说,她是个俊得紧的姑娘,长长的头发披下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看着俺。 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光泽。 心底又是一阵寒气浮起,俺觉得有些害怕了,尽管面对着仙女般的姑娘。 “进来说吧。”姑娘身子让到一边。 脚不听使唤,一步步的向前挪动。 跨进门槛的时候,指头不经意碰到了姑娘的手背。冰凉。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 她是鬼?俺又想。 俺一步步向屋子里走去。 这是一间简陋的瓦房,里面和外面一样的破败不堪,但却很干净,所有物事很有条理地摆放,这屋子的主人定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身后发凉,俺回过头,那姑娘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俺。 不知咋的,姑娘确实站在那里,但俺真的感觉不到有活人存在,那姑娘身上发出来的,尽是冰凉的气息! 就这样面对面的看着,俺想逃开她的目光,却咋也不能,就好像她的眼睛能把别人的眼神吸过去。 她很漂亮,俺知道,但那是一种异常的美,一种没有生气的、沉重的美。 “你……”俺终于张开了嘴巴,“你娘呢?” 至少,让俺知道有一个活人在这里,俺也就不会感觉这么冷了。 姑娘的眼睛却更暗了:“我娘,最挂念的就是我,我不能生孩子,没有人家肯要我,能把我许给一个好人家,一直是她的心愿呢。” 姑娘的声音很低,声音里有莫大的悲威。 她转过头,看着里屋。 那里是灵堂。 灵位上,一幅老人的照片,慈祥的面容。 是俺家门口的那个老太太,她在冲着俺笑。 ...
1.他出事了 陪女朋友周小岚吃完晚饭,鲁麟并没有回寝室,而是独自坐在学校篮球场边的一条长椅上,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室友余波打来的。 “你现在在哪儿呢,马上到操场边的篮球场,我在这里等你呢。”余波好像很着急,声音还有一点儿怪异。 放下电话,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篮球场,鲁麟有些疑惑地回头向自己寝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宿舍楼的大门口却已经没有了人影。 鲁麟低下头,继续拨动着手机号码键。可就在这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是女朋友周小岚的号码。 “你马上到操场边的篮球场,我和你有话说。” 鲁麟不禁想笑,这两个人怎么同时约自己来这里? 没多大一会儿,女朋友周小岚的身影就出现了。她还穿着刚才和自己吃饭时穿的衣服,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换。 “你知道吗,你的室友又出事了。”周小岚的脸色有些发白,显出很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鲁麟不解。 鲁麟知道,周小岚的这个“又”字的含义。 鲁麟他们的寝室一共住着四个人,就在几天前,他的两个室友忽然出了事,而且,相隔的时间很短。可惜,两起事故,鲁麟都没有赶上,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他们都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按理,他们居住的是三搂,应该不会很快死亡,但是,他们却都当场死了。而且,他们的死相很怪,都是一条胳膊被摔断了,另一条胳膊却又高高扬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寝室里现在只剩下鲁麟和余波两个人。 “刚才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余波也从窗口掉下来了。”周小岚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一回到寝室,就听室友们说起来,好像刚刚才被医院的车子拉走。 你们寝室里的人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我害怕你也出事,就急忙给你打电话。” 鲁麟不由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余波刚刚才给自己打来电话,怎么会出事? “是真的,我刚才路过你们宿舍楼的门口,还看到一大片血迹。”周小岚神情焦急地说道,“不信,你和我去看看。” 一丝寒意爬上了鲁麟的脊背,他慌忙地把刚才的事情对周小岚说起来。 “听室友们说,余波也已经当场死掉了,怎么会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听错了,或者……”周小岚猛地住了口,脸色也变得更加惨自起来。 二人正在疑惑,忽然,鲁麟的手机再一次晌了起来,居然又是余波的号码。 鲁麟不禁一抖,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接了起来。 “鲁麟,你怎么还没来,我一直在篮球场边等着你呢!”余波的声音依然很怪。 硕大的篮球场边根本没有人,寂静得如同午夜的坟地。 鲁麟急忙关闭手机,和周小岚一起,努力地瞪大双眼,寻找了很久。忽然,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相互拉扯着转身就跑。 2.下一个人是你 二人一口气跑到鲁麟宿舍楼的大门口,却没敢上楼,而是躲在一处角落里探头探脑地向篮球场看去。 “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吓唬你。人死了,怎么还会打电话?”周小岚看着鲁麟,脸色依然惨白。 鲁麟摇摇头,虽然余波的声音很怪,但鲁麟还是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声音。如果不是周小岚被室友骗了,那么就是二人遇见鬼了。 “我听说照相可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我试试看。”周小岚忽然说道。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对着 篮球场照了过去。 漆黑的球场上什么也没有,两个高高的篮球铁架像两个弓着腰的病人,在夜风中打着寒战。 突然,一条黑影骤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黑影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是蹲在地上,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身边,另一条却高高举起,就像要去抓从空中飘过来的东西。 “余波,真的是余波。”鲁麟吃惊地说道,目光掠过手机,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时,手机屏幕上的余波抬起头来,他就像已经看见了二人一样,嘴角扯起一丝怪异的笑。 余波的脸已经破碎了,一侧的脸骨明显塌陷下去,连一只眼睛都从眼窝里掉了出来,被一条细细的肉丝连着垂在胸前。深深的眼洞里不时地有鲜血涌出来,带着刚刚凝结的血块。 周小岚惊叫一声,手机差点儿掉在地上。 “我等你很久了。”屏幕上,余波依然笑着,对鲁麟说道。 冷汗从二人的头顶流了下来,鲁麟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别害怕。”余波对着屏幕做了个鬼脸,那样子却叫二人险些昏死过去, “我的魂魄才刚刚离开身体,还没办法控制。 我回来就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再回寝室,咱们的寝室里有鬼,而且非常凶恶。我们都是从楼顶的窗口被它推下来的,而且死相很像,都是一条胳膊断了。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所以,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余波说着摇了摇那条已经断掉的胳膊,看样子它已经没有了痛感。 鲁麟已经浑身瘫软,好半天才嘴唇哆嗦着问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 屏幕上的余波轻轻地摇了摇头,思索着说道: “我也没办法,我还是一个新鬼,根本帮不了你。一切,都还要靠你自己。” 手机闪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忽然间关闭了。 篮球场上依旧寂静无声,好像整个学校都已经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鲁麟和周小岚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
咚、咚、咚一阵嘈杂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个美丽而又妖艳的女人展现在我的面前,黑色的连衣裙,一双红色高跟鞋,长长的头发自然坠落在左侧肩膀。 “你好,我叫瞳瞳,住在你家隔壁,能帮我换一下灯么?”瞳瞳说道。 “哦,没问题,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说道,其实我正在追剧,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迷上了韩国电视剧,已经达到彻夜难眠,只为追剧了。但是美女的要求,是很难拒绝的。 随后我跟着瞳瞳来到了他的房间,房间跟乱,内衣,内裤随处乱扔,甚至有些好像是最近换下来的。 “房间有点乱啊,不好意思。”她说着快速的收拾起那些尴尬的东西。 帮她换完灯又聊了一会才知道,她是一个月前搬过来的,至今单身,晚上都是一个人在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信息,难道是暗示我什么?不过想想而已,万一不是暗示就尴尬了,于是离开后又回去追剧了。 看韩剧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午夜,感觉也已经累了,于是便关掉电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叫声,我猛然睁开眼,以为自己听错,过了几秒又是几声。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作风我们无法去管,但是大半夜的影响别人睡觉就不对了,所以好奇的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准备仔细的听下这呻吟的节奏,可是当我把耳朵贴在了墙上的时候,却听到: “还~~~~~我~~~~孩~~~~~子~~~~”一个颤抖而又凄凉的声音说道。 听到后我猛然后退,浑身起来一堆鸡皮疙瘩,一定是幻听,于是我打开灯,去洗手间洗洗脸,准备清醒一下,看来以后还是少看一些韩剧了。 清水打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一些,洗完脸抬起头对着镜子擦拭着湿漉漉的脸庞,一下子眼珠差点盯在镜子里,浑身感觉凉嗖嗖的,因为镜子里我的身后,豁然出现一个女人,红色的衣服,低着头,修长的头发散落在前面,皮肤惨白,隐约可以看到通红的嘴唇露出诡异的微笑。 “啊!”我猛然惊醒,混身已经被汗湿透了,原来是一个梦啊! 看了看闹钟,已经凌晨3点多,看向屋里的四周,黑暗中透露着一丝诡异,我果断打开灯,已经睡意全无,准备起身继续看韩剧,就在这时。 隔壁传来了一阵阵女人的呻吟声,而此刻即将要打开电脑的我,手却停在了空中,一切都静止了,心脏嘣嘣的跳着,窗外漆黑一片,仿佛一点星光没有,就连道路两旁的24小时营业店都是漆黑一片。 我小心翼翼慢慢的把耳朵轻轻的贴在墙壁上,没有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都是自己吓自己,我不由的苦笑,一个梦居然弄的自己神经兮兮的,于是转身走入洗手间去上厕所,上完厕所走到镜子旁边的时候,却看到镜子里一张诡异的脸。 血色的裙子,低着头,黑色的头发散落在前面,鲜红的嘴唇露着诡异的微笑! “鬼啊!”我猛然转头看向镜子的对面,只见“它”伸出双手向我缓缓走来,嘴里叨咕着:“还~~~我~~~孩~~~子!” 从头发的空隙间,我看到了惨白的脸上的眼睛居然是白色的!她没有瞳孔!!! 我吓的跌落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出了洗手间,想打开房间门从家里跑出去,却怎么也打不开房门,刹那间转身来到厨房,拿起菜刀,躲在角落里。 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能听到的只是我喘粗气的声音,整个屋里瞬间安静了,我从惊吓中还未缓过神来。 突然间,屋里所有灯光闪烁不定,我猛然间精神绷紧,这时就感觉头上有虫子爬过奇痒难耐,我伸出手想要抓到那只虫子,这一抓,没想到抓到了一缕头发,我抬头一看,一张惨白的脸上两个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我,嘴唇里不断的流出鲜血,一双充满裂纹的白手缓缓的向我脖子掐来! 一瞬间我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旁边还坐着民警,看着我醒来狐疑的问道:“你叫一扬对吧?” “是的,请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虚弱的问道。 “今天凌晨物业小张巡逻,发现你家水龙头一夜未关,水都流到过道上来了。敲门没人答应,于是报警,我们强行撬开门,发现你居然趴在满是水的地上睡着了!既然你现在没事,我们就走了。”警察说完便离开。 当我回到家路过隔壁的时候,也就是瞳瞳家,想了半天还是敲了敲门,虽然人家的私生活我不能管,但是提醒一下她总不能吵到邻居啊。 咚、咚、咚,敲了半天没人出来开门,难道没在家?就在转身刚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电梯门开了,是物业小张,见到他出来我立刻上前去打招呼,要不是这个小张,估计这会儿我还在水里泡着呢! “小张,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计都得被水泡烂了,哈哈,对了,你知道我家隔壁这女人是干什么工作的么?大半夜的总扰民可不行啊!”我嬉皮笑脸的跟他说到。 “一扬哥,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哈,要不影响不好咧!你家隔壁以前死过一个人,是个挺漂亮的女人,据说是为情自杀的,死的时候披头散发穿一身红衣服,可吓人咧!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人买哒,前几天我们还打算拿封条把这个房子封上呢!”小张说道。 我瞬间毛骨悚然,忽然想起换灯那天女人跟我说:“我是一个月以前搬来的!” 我赶紧跟小张告别,开门进屋,在隔壁家的门前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门居然又咚、咚、咚响起来,我心想这小张不好好巡逻,不是又回来了吧!于是我便走过去打开门。 一个美丽而又妖艳的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黑色的连衣裙,一双红色高跟鞋,长长的头发自然坠落在左侧肩膀…… ...
记得很小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我们一家是住在妈妈工作的学校里。我们住的房子其实就是由一楼教室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改成的。爸爸因为在很远的地方上班,平时就只好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一周才能回来看我们一次。 那时候下雨天的晚上,我和妹妹经常能听到隔壁教室里有人在来回拖到桌椅,有时声音还挺大。每当这时候,妈妈就叮嘱我们老老实实看书,不要管外面的声音。 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屋子实在太小,妈妈就安排客人晚上睡在隔壁那间教室。 第二天早上,客人肿着一双眼睛跑过来。她让我妈妈赶紧搬走。原来昨天大约后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侧耳倾听,好像是有人用粉笔正在黑板上写字,接着又听到黑板擦用力地擦黑板的声音。 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她分明记得睡前是将教室里的后门从里边给栓上了,而前门也是关得牢牢的,还挂着一把将军大锁。 黑暗中,讲台前面粉笔写字的声音断断续续,写写停停,还间或擦几下黑板……她感到毛骨悚然,想起身,可是刚一动,床就发出嘎嘎的声音,写字的声音立刻停止。时间仿佛凝固,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过了好一会,写字的声音才又继续响起。她生怕再惊动了那个东西,只好老老实实躺在行军床上,大气也不敢喘。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赶紧跑过来找我们。 那段时间,我们家实在是没其它地方可搬,所以仍然只能住在那里,好在也一直相安无事。 记得后来是暑假里的某天晚上,月色很好,妹妹独自起身去上厕所。上厕所要经过一排教室。正值假期,校园里十分寂静。回来的途中,妹妹看到一间教室里有光,就在路过时往里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教室里靠窗的那盏日光灯还亮着,灯下的课桌上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头望着窗外,脚垂在桌子边一晃一晃的。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又是暑假中,每间教室都挂着将军锁,关得严严实实,哪里还会有学生停留在里面呢? 妹妹吓坏了,哭喊着跑了回来。后来我和妈妈打着手电一起去查看那间教室时,却发现那一排所有的教室里都是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亮灯,也没看到妹妹说的那个小女孩。 从那晚以后,我和妹妹都不敢晚上再出门去上厕所,妈妈只好买回来一个痰盂。 不久,我们一家找到新的住处就搬走了。 后来曾听人说起,这个学校的风水不好,这片地盖成学校之前是个乱坟地,由于建成了学校,而学校里绝大多数房间都是没有“立火之地”的,所以阴气仍然容易聚集在这块地方。所幸的是,这里虽然晚上时常有些动静,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被伤害过。 ...
我搬进这栋公寓的五楼时,我相信在我之前肯定有人来过,因为,我在书桌上看到一包奇怪的东西。一小撮像贝壳的玩意,灰色并带点透明,上面还沾着褐灰斑点。仔细一瞧,比较像鳞片,袋中有一种陌生又带点恶心的味道,让我有点反胃。我只瞥了一会儿,就走出门外,外面的走廊上拉着几根铁链,也许是用来晾衣服的。 然后是更不想看到的。 一顶假发(用真发做的我猜),“晾”在其中一条铁链上,说晾太婉转了,因为它很长,超过我的一半身高,半挂、半卷、半缠绕在上头,现在已经变成一坨了,用几个衣夹扣住的。风一吹,像撞电线的风筝,随风乱舞。 一张面膜(我猜啦),几乎是透明的,也很脏——因为上面覆满着方才看过的奇怪斑点,凹凸不平。 也许附近有戏剧社的学姐吧(戏剧设有这个?)。好吧!也许是面具社!不是我的东西,我管不着,晾完衣服回去看小说吧!说到回去,又让我想起桌上那一包…… 回到房间,只将纱门关上便躺上床,我决定先把它丢上别人的书桌! “砰!砰!”有人敲着我的纱门,但我正看到精彩部分,头也没抬。 “请问,你看到我的头发了吗?”外面传来的声音,但也许是错觉,我总觉得她在我耳边说话。 “在外面吧!”我还是没抬头。 “请问,你看到我的脸了吗?”她又问道,我似乎觉得她在我脸庞吹气,我有点脸红,不过多半是被打扰的恼怒吧! “也在外面吧!” “请问,你看到我的指甲了吗?” 我的脸好像结冰了,我的心跳得有些快。 “也在外面吧!”我想都没想。 不过后来我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浮现的,是那包烂掉的“鳞片”…… 一瞬间,我抬起头! 这次我全身的血好像全凝住了,我没办法转开我的视线。纱门上有一只手,看起来十分厚实发亮,但每根手指都没指甲,只有深红、暗红的碎肉黏附在指末。就一秒,纱门就只剩部分荒地, 然后是一长串拉扯铁链的声音…… 我终于将视野转到那袋指甲上,恐惧感甚至压过不安,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我走错房间,把指甲丢在这里……让我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