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年间,鲁南西海县有一个粮食商人名叫柴居正,刚开始他的生意很小,只有一间铺面。 有一年鲁南大旱,整整八个月地里没下一滴雨,庄稼颗粒无收,以至于哀鸿遍地,赤地千里。柴居正却从中看到了商机,他借钱从外地运来大量粮食,以翻上几番的价格卖给灾民。 不光如此,他还在粮食里加水,掺上石块沙子……从中获利无数。旱情过去,他就拥有了百万家产和几十间铺面。 过上了娇妻美妾、锦衣玉食的日子,柴居正还不满足,他竟然想做官了。按说这柴居正上了不到半年私塾,大字不识一箩筐,想做官岂不是白日做梦?但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那时候,大明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可是因为长年内战,朝廷国库空虚,为了揽财,明太祖朱元璋听从宰相刘伯温的话,在全国推行捐官政策。就是说,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做官,钱多做大官,钱少做小官。 柴居正就是看到这个好机会,起了当官的念头。他拿出五万两白银去活动关系,最终买了个兖州知府的肥缺。 柴居正管理着十几个县,上任后,他依仗手中权势,欺压百姓,搜刮了无数钱财,盖起了富丽堂皇的柴府。 他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使唤着丫鬟奴婢,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美中不足的是,柴居正虽娶有五房姨太太,却没有给他生一个孩子,柴居正为此苦恼不已。 柴居正五十岁那年,新娶第六房小妾,才给柴居正生了一个带把的,把柴居正乐得不轻,又是大摆宴席,又是请戏班子唱戏,并给这个男孩起名柴得旺。 这柴得旺一生下来,便哭个不停。起先几天,来贺喜的人都拍马屁,说:“小少爷哭得多好听,这是先天补得好,力气足,将来一定有好福气。”柴知府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 日子久了,这宝贝儿子仍是整天哇哇地哭个不停,吵得一家人都无法入睡。 柴知府寻思着儿子莫非是得了什么病,就请来郎中。郎中也看不出他得了什么病;又寻思着也许儿子的生辰时刻不好,便请来神汉巫婆驱邪,也是不见效,柴知府无可奈何了。 儿子要过百日了,柴知府请来裁缝,买来许多布料,要为儿子做新衣服。说来奇怪,未满百日的柴得旺之前一直在房中哭闹,一听到裁缝撕扯绫罗绸缎的声音,竟然不哭了。 这意外的发现使柴知府喜出望外,马上叫裁缝停下做衣服,专撕整匹整匹质量上等的绫罗绸缎,弄得裁缝莫名其妙。 以后,每逢儿子哭闹时,柴知府便叫丫鬟把大匹的绫罗绸缎撕毁,以博儿子消停一会儿,但时间一长,这种撕扯之声对小少爷的神经便起不到刺激作用了,他又哭无休止,任你撕什么再好的绸缎,也无济于事了。 有一天,几名属下前来柴府请示事务,柴得旺竟在房中哭得天昏地暗。柴知府不由得怒从心中来,大骂看孩子的丫鬟都是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柴知府越骂越来气,把手中的茶碗猛地向地下摔去,随着咣当一声,奇迹出现了,柴公子不但止住了哭,还坐在那里咧开嘴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每逢儿子哭时,柴知府都要人捧几百只上好的瓷器,以换来儿子一笑。 柴得旺渐渐大了,但却养成了一个怪脾气,见了好衣服就要撕成布条条,见了好瓷器就要拿起来摔个粉碎,柴知府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去了。 柴知府有时也担心,毕竟自己的年龄渐渐大了,儿子又这么败家,多大的家产也不愁被他折腾干净呀。 为了让儿子在他百年之后不至于饿死,柴知府可算是煞费苦心,他把搜刮来的钱拿了许多出来,在扬州府的大街上买了三百六十五家店铺。 将这些店铺送给三百六十五家人经营,不收一分租金,但要求每家在他归天之后,每年各自招待儿子一天的吃喝。 柴知府死后,柴得旺没有了约束,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很快就把家里的钱财花了个精光。鬼故事 他最后就连家里的丫鬟奴役都卖了,房产田地也易了主,把他的亲娘及姨娘也逼出了门,另觅活路。但由于柴知府生前的精心安排,柴得旺受到了那三百六十五家老板的热情款待,每天都有一家供应他好吃好喝,这样年复一年,柴得旺就感到有些奇怪了。 有一次,他在一家店铺里吃完饭后,就问那个老板:“老板,我每次在你家吃饭,你怎么都不要钱?” 这个老板是一个厚道人,觉得不好隐瞒柴家的恩典,就把柴知府的安排说了出来。柴得旺听了之后,就动了心思,他决定把三百六十五家店铺都收回来,然后再折价卖掉换成钱,供自己挥霍。 不久,三百六十五家店铺全部收回并卖完了,柴得旺得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他就更加大肆挥霍起来。 没出三年,柴知府用一生搜刮的万贯家产,就被这位阔少爷挥霍了个精光。最后柴得旺沦为乞丐,那年的冬天,冻死在乱石堆上。 柴得旺死后,扬州城的老百姓都说,这就是报应。因为柴居正得了不义之财,老天爷为了惩罚他,就叫送子娘娘给他送去了一个讨债鬼,把他搜刮的黑心钱都讨回去了。 ...
这个故事发生在大历年间。 渭南有一个读书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京城长安,留下了孤儿寡母,值得庆幸的是祖上积下了一些余财,有一个比较大的庄园和几十亩田地。还不至于让母子两人饿死。 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的炎热。白天知了的叫声好像是没有听过,晚上青蛙的呱呱声也是此起彼伏。晚上的时候,小孩子突然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悸动,显出非常恐慌的样子,读书人的妻子柳氏哄了好久,孩子都不肯安歇,只好坐起来,陪着儿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因为实在太困了,柳氏竟然睡了,而且睡得很熟。儿子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惊恐地四周张望着。 时间到了三更 突然,一位一身白衣的老者仿佛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老者长着满口让人生寒的大龅牙,黑夜中闪着恐怖的光辉。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的,五官扭曲的不成人形,小孩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动惮不得。 老者逐渐逐渐飘到了窗前。 这时候,只见他一把掐住熟睡中的丫鬟脖子,张开那张令人生寒的血盆大口,猛地撕下来一大片连着衣裳的肉块,然后他加快了撕咬的速度,鲜血飞溅,空气里弥漫了血腥味和怪物嚼骨头的声音,不一会儿,丫鬟的骨头显露出来,骨头连着经脉,怪物扯了好久才连皮带骨一块吞下。 然后,怪物举起没有头颅和脖颈的丫鬟,开始吸吮起丫鬟的内脏部分,怪物的腮帮鼓鼓的,再看,丫鬟的残躯开始慢慢地瘪了下去。小孩这时候仿佛才清醒过来。尖叫不已。 柳氏从懵懂的梦中募地惊醒,妖怪突然不见踪影,就好像它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满屋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死亡的气息,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让人胆颤的事情。 柳氏战战巍巍地点燃蜡烛一看,魂飞魄散,地上,是一具没有头颅的丫鬟的骨架。满地殷红的鲜血在跳动的烛火下异常鲜艳醒目。 柳氏吓得惊惧不已,小孩子也是吓得哇哇大哭。 第二天,柳氏一大清早请来了道士作法打醮,清除房间的污秽。似乎有点效果,接下来的几个月。母子平安。柳氏那一颗悬着的心也才放下。 这一天,柳氏家中围满了亲朋好友,正在给柳氏亡夫举行一周年祭奠,这就是小祥(一个人死后,其子女要守孝三年,死后一年的祭拜叫小祥,两年叫大祥,三年后,亲朋好友带上各自的纸扎,祭奠之物祭奠之后,死者的儿女才可以脱去孝服,换回平时衣服,在这三年之间,女不可嫁,男不可娶。三周年祭奠又叫脱服,也就是襢服,换句话说,襢服之后,祭拜仪式正式结束)柳氏摆好供桌,摆上丈夫的灵位。焚烧了纸钱,然后叫侄甥辈跪拜行礼。因为家中尚有余钱,所以这次祭奠搞得非常隆重。县里面有钱有权有势的人物都过来来。县官还亲自为柳氏亡夫上香。整个大院香烟袅袅。道士们围着供桌在打圈,口里面念念有词,说着谁也不懂的句子。那些县里面的高管妇人陪坐在柳氏身边陪她说话。柳氏的儿子正和县长的公子爷在嬉闹着。柳氏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县长夫人也知趣地把他的儿子拉到一边。一切看起来非常的平静,平静的有点不可思议。 厨师是县长亲自去请的,是县里最好的酒楼里面最好的厨师,虽然没有庖丁和南孝廉(此故事见段成式《酉阳杂组》)的厨艺,但是在乡亲们看来。他们的厨艺也是出神入化。能够请到这样的厨师,能够吃到这样的美味,能够亲眼见证厨师的操作。此生不虚。纵使,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 祭奠仪式终于完成了,大家都吃的很满意,临别之时,县长抹了抹嘴边的油,说道:" 大嫂节哀顺变,有什么困难和某说,某一定尽力。"县长夫人拉着柳氏的手说:"让令公子多来县衙玩。犬子非常喜欢他。"柳氏茫然地点点头,她太累了。 傍晚时分。柳氏坐在屋前那颗斑驳的柳树下乘凉,凉风习习,吹得她昏昏欲睡。 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远处开始有了稀稀朗朗的灯火。 就在这时,一只马蜂,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嗡嗡直响,绕着柳氏的脸直打着圈,边飞还边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柳氏心生厌恶,拿起扇子拍了过去,马蜂应声而落,柳氏移开扇子,只见地上却是一只鲜嫩欲滴的胡桃。柳氏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低下腰把胡桃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把玩。刚开始的时候,胡桃还只有碗口一般大,慢慢的就疯长起来,最后竟然比家里面后院那个碾盘还要大,柳氏大为惊骇,连忙象手着了火一般把胡桃丢了出去。不料胡桃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又前后左右的转了几圈,立刻变成了两半 ,每一半都大得吓人,飞到柳氏脑袋的两侧,在柳氏两耳边嗡嗡嗡嗡 ,发出象先前马蜂一样的响声。 柳氏几近面无人色,动都不敢动,最后,这两半东西突地飞快地合在一起,柳氏的头骨立即粉碎,连哼的机会都没有,脑浆和血液喷在旁边的树上,犹如下雨一样,柳氏的两排牙齿飞快地飞出,狠狠地钉在旁边的树上。胡桃忽地也消失不见。 柳氏还坐在哪里,只不过,她的脑袋,像极了被打扁且炸糊了的面饼。柳氏的儿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县长把此时报告给上级,上级派人来查了好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么,这两个恐怖的夜晚,让你感到了害怕了吗。 我认为,可能是读书人在京城的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情,自己惨遭横死不说,还连累婢女妻子,儿子也成为了孤儿。又或者说,这是前一辈的恩怨,这一辈要子女偿还呢。 仅作此猜测,不成定论。 ...
周金牙咧着嘴,露出他那颗金牙,大口大口的嚼着一只烧的金油油的鸡腿,吃一口嘴巴就要咂一下,仿佛在进行某种有节奏的艺术。 吃的差不多了,周金牙丢掉啃的只剩光白光白的鸡骨头,呸的一声吐了口痰在地上,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冲着周围看着他的大家伙,嘿嘿笑了一笑,大声说道:“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周围四个长的粗壮有力的汉子齐声说了句是,一个个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巨大的红色棺材面前,将麻绳套在身上,喝了一声,把这具红色棺材一下抬起来了。 周金牙点点头,说了一句:“上山!” 1. 刘镇这个冬天似乎来的早了些,还没到冬至,外面便寒风刺骨,滴水可成冰。 周金牙是这鸟不拉屎的刘镇的背尸人,从他爷爷那辈家里就开始和死人打交道,做到他这一辈,已经发展成殡葬一条龙服务的家族产业了,这刘镇上只要是死了人,大家伙必然是都叫他做后事,而他本人也是赚死人钱赚的钵满盆满,嘴里那颗金光闪闪的金牙就是他最大的特征,所以刘镇的人都叫他周金牙,至于本来的名字,大家反而都不记得了。 “周老大,王老板的媳妇昨晚得急病过世了,要您去收拾一下。” 周金牙早上刚拉完屎,就听到底下的小弟的消息,咧开嘴笑了笑,说:“前天看那小娘们还在我面前水灵灵的,那小腰细的像条蛇一样,腿白的跟豆腐一样,弄都我都想草她了,他妈的今天就死了,真可惜可惜。” 那报道消息的小弟也跟着淫笑了一声,退在一边等着周金牙发话。 “叫大傻几个来接活了。”周金牙用白毛巾擦了擦手,吩咐着小弟。 王老板被称为老板是有原因的,王大成几乎承包了刘镇上所有的饭店,算是刘镇上很有头有面的人物了,这次他媳妇死了,算是在刘镇上很轰动的一件事了。 王老板的府宅很气派,门前有一对石狮子,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前一个人也没有,显的颇为寂寥,周金牙带着大傻几个人走进去,在门口被一个王宅的下人领着,走过好多弯道才走到一间明显是女性装饰睡的闺房里面。 这间房屋里站着很多人,都在小声哭泣,气氛很是严肃,一个身穿黑色麻衣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神色最为悲伤,双眼看起来没有一点神采,脸上都是交错的泪痕。 刘镇的冬天今年似乎来的早了些,周金牙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他吸了吸鼻子,看着房间里的众人,发现还没有人发现他们来了,便干咳了一声。 一身黑色麻衣的王老板终于转过身来,短暂的停止了悲伤,看到周金牙和手下几个人,艰难的点点头,嘴巴张了张,说道:“麻烦了,周老板。” 说完,便吩咐周围王宅的人让开位置,让给周金牙做后事。 周金牙向王老板点点头,和大傻几个人向屋里的那张红色大床走去。 “他娘的,死了都这么好看。” 周金牙心里嘀咕着,望着床上躺着的王老板媳妇。 王老板的媳妇确实五官非常精致,一双丹凤眼闭着眼睛也能勾人心魄,睫毛柔顺的贴在眼皮上,脸蛋似一吹就可破,就像她从来就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而已。 突然,周金牙双眼猛地一瞪,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似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惊恐。 “他妈的,她的眼睛怎么睁开了……”周金牙手指打着颤。 周金牙在看王老板媳妇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这本已经是尸体的女人,右眼突然眨了一下。 “妈的,肯定是最近睡少了,精神都不正常了。”周金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面前的女尸,确定她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傻,干活了。”周金牙已经确定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便叫了一声大傻。 大傻应了一声,招呼着几个大汉,向王老板他媳妇的床走过去。 2. 牛二是周金牙的远方亲戚,算起辈分来,周金牙还是他侄子,不过这个侄子比他大了十几年,前几天家里闹灾荒,听说周金牙在刘镇混的不错,便跑到刘镇来投奔周金牙,混个生计,而周金牙倒也大度,给了自己这个小了十几岁的舅舅一个看尸房的活。 按照周老板周金牙家的周记殉葬堂的规矩,新收的尸体都得在周记殉葬堂的太平间躺一个晚上,然后清晨去上山埋葬死者。 王老板的媳妇也不例外。 是夜,凌晨1点,寒风刺骨,看尸房。 牛二坐在一把竹靠椅上,拿起一根烟斗,点起火,美美的兹了一口。 对于眼前一座座黑色的棺材,牛二早就已经熟视无睹,也根本没有一点怕的意思。 “1234……17。”牛二一边兹兹的吸着烟,一边数着棺材,“咦,今天多了一副棺材。” 多的那副棺材,就是周金牙今天收回来的王家媳妇的棺材。 “可惜了,听说这王家媳妇美的像天仙一样,要是我能……嘿嘿。”牛二望着王家媳妇的那副棺材,还是光棍的他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话音刚落,突然在牛二身旁的蜡烛突然抖动了几下,过了几秒,竟然灭了。 “妈的,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牛二有点不知所措,按说在门窗都关的很严实,外面的风再大爷吹不进来,但是这蜡烛还就是灭了。 灭的诡异。 看尸房没了光线,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牛二一边嘴里嘟哝着几句骂人的脏话,一边从口袋里摸索着火柴。 摸到火柴了,牛二站起身,黑灯瞎火的摸去放蜡烛的地方。 牛二走到放蜡烛的地方,划掉了第一根蜡烛,整个看尸房获得了短暂的光明,在几秒之中,又消失了,这短暂的几秒钟让牛二凑近了蜡烛,对着蜡烛的引线,点燃了第二根火柴。 但是,在获得几秒短暂的光明之后,又陷入了黑暗。 而蜡烛,竟然没亮! 牛二他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对着蜡烛的引线点着的,按理说蜡烛应该在第二根火柴用过之后就亮了起来,但是诡异的是,蜡烛竟然没亮!没点燃! 看尸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牛二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他抽了抽自己的脸,再次取出了第三根火柴,小心翼翼的点燃。 蜡烛终于被点亮了,牛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透着光亮,还可以看到牛二脸上冒出的冷汗。 突然,牛二如释重负的脸上突然像僵了一样,瞪大了眼睛,满眼惊恐的看着蜡烛的后面。 这颗蜡烛后面,一个穿着红色寿衣,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他。 ...
爱情让人肝肠寸断,终究只是杯中那点醉生梦死。 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苍茫红尘,谁能思量? (一)飞花残火 “不好了!不好了!侧福晋房中着火了!快来人啊!”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裙角粘着火星。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火势汹涌的房中立着一只黑猫。黝黑的毛发竖得直直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猫神色冷峻地说着人语,堵在门口不让女子出去。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 “一只猫却如此放肆,那你为何不化为女子服侍他!”女子身着华丽旗袍,手中匕首指向猫。说话咄咄逼人,她是王爷宠爱的侧福晋。 九王爷原本是出了名的对嫡福晋深情专一,妾侍都没有一个。可他见着她的第一面就丢了魂。八台大轿,绫罗绸缎,灯火辉煌。一介平民女子便进了王府,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是王爷的第一个侧福晋。 她本是汉族女子,父亲是明朝武将。国破山河尚在,家破人却都亡。她全家满门抄斩,要不是爹早早让她换上丫鬟衣服逃出去,她哪儿还有命苟活人间。刀光剑影中,她独独记得了那张英俊的让人寒心的面庞。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终于可以手刃仇人。可是刀子到了他的喉边,手却颤抖得不行。刀未落,泪先断。他转身过来,轻轻拥她入怀。 “睡吧,蜀锦。夜深了。”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空空余恨,独留窗外,飞花乱惆怅。 她为他沏上一壶碧螺春。淡淡的绿,盘旋而上。她心慌手颤。他嘴角含笑,一脸平静。仿佛对她说:你要我死,我也甘愿。 猫在他怀中不安鸣叫。不,不可。他听不到,正端起茶杯…… “铛——”猫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地上,翻起一串刺鼻泡沫。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淡淡地抱着猫离开了。 她蹲在地上低低抽泣。她真的舍得他死吗?倘若他真的死了,她还为什么活下去?她以为会赴汤蹈火,哪知这仇恨带给她寸断肝肠。 “猫儿……我以为倾尽我所爱会让她的恨化为空,但我没做到。我抄她满门,这罪孽也许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她又怎会轻易原谅我。人间的仇恨,猫是不会懂得的。你们只需轻轻一跳,就可以抵达天堂。如果我也是一只猫多好……” 猫低头,眼红成了高墙上的蔷薇。 它打翻了烛台,堵上了房门,它要她死!她死了它爱的人才可以安全。 “你必须死!”它的利爪顿时长了三寸,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她喉部插去。几乎同时,她的匕首也深深没入了它的心脏。血溅了老高,她们都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也许都可以躲开,但却都抱着一颗必死的心迎了上去。 她死了。多好!终于不再夜夜寝食难安,耳边撕裂着爹娘兄妹凄厉的叫喊。一边是她日渐沉迷的温柔,一边是她族人的血海深仇。她爱上了他,她肚中已有了他的骨肉。如果孩子出世,她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如果他死了,她的孩儿出世便没有了爹爹。既然两难,那就让她死去吧。 一切不过是上天给予他们的劫数。唯有死,可以解决。 猫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忽的从身体里站起了一位白衣女子。 那夜,他恍惚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梳妆镜中的容颜。她细细地描着眉眼,眼角眉梢尽是耀眼风情。女子轻吟道:发带雪,秋夜已凉,为谁梳个半面妆。 一定神,才看清不过是他的爱猫施施然地趴在梳妆台上。眼神迷茫。那一刻,他似乎看见它眼睛里带着丝丝爱恋…… (二)画风阁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娘在大漠,开了一家客栈——画风阁。我一直不明白,风怎么可以入画中呢?娘只笑不语。 画风阁生意一直兴隆。客栈虽不是雕栏玉砌,但很干净讲究。每个桌间都挂着轻纱,缠缠绵绵地隔开了彼此。有时风起,飞纱缥缈仿佛海市蜃楼般靡丽。 娘有个风情万种的名字——风四娘。她爽朗的笑声总是在阁楼间绕梁不绝。娘的肩上有几朵艳丽的桃花。原本我不认得,后来才知道那是江南三月盛放的花。花期短,一簇簇拥抱在枝头。有白的,有粉的。而娘的肩头是艳丽的红色。有时圆月高照的夜里,她会倒在小楼上喝着花酒满脸惆怅的抚摸着肩头常年不凋谢的桃花。她总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继良,继良,我这里的桃花你可还记得?” 小楼在大漠中屹立了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只记得儿时母亲说盛汉时,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途经这里,总会留宿几日,再前往中原。仰或是唐朝,都城来的书生画师站在高楼处画那满天飞霞……娘说到这里总会伤感地摇摇头,喃喃念道:“太久远了,娘记不清了。”可是她的眼里分明有泪花。那些盛事,真的早已烟消云散? 画风阁经历了无数个朝代的变迁,依旧在这大漠中生机盎然地存活着。 各色客人在这里高歌饮酒。娘兴起时便会和着客人的琵琶声唱着一首曲,《半面妆》。戚戚的,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 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娘亲,你曾为谁梳过半面妆?”我始终不敢问出口。 娘喜欢用罂粟花为客人占卜。听说很灵,每占一卜收纹银三两。有人想知家中贤妻怀的是儿还是女,有的想知道何时才会飞黄腾达,有的想知道过去,有的想知道未来…… 但娘有三不占。不占姻缘、不占劫数、不占死期。她说世人终究是胆小的居多,如果知道那些会影响往后的生活。而劫数是上天注定,即使告知他们依旧无法避免,却难免惶惶终日。 一个萧索的夜晚,没有月亮。客栈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喝着小酒,嘻笑猜着拳。 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走了进来,开口就叫风四娘出来,不男不女的扭捏作态真让人讨厌。两人恭敬地掀开帘子,一位华贵的女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满脸的傲气,不知为何要来到这荒芜大漠。 “敢请掌柜的出来一下,我给她带来一份礼物。”言语中略带悲凄之意。娘在楼上静静地看了很久,才迟迟走了下来。 “几位客官打尖呢还是住店?”娘平静地盯着女人手里的那个镶金铜盒。 “早有耳闻风四娘占卜能知前世后生,今儿个想见识一下。”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一个眼色,身后男子立刻掏出一块金子压在桌上。 娘从房中捧出一罐罂粟花,让她挑。她皱皱眉,抽了一只。 “这罂粟花是我用血养成的,夫人抽的是白色。说明夫人是个喜欢素雅的人。白色暗喻高贵纯洁。夫人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保持着如此心态实在让人佩服。” 女人微微颔首。 “可是,白色也代表丧事。夫人家中想必刚有至亲过世。节哀。”娘淡淡的语气说得不卑不亢。 “是的。他是我的夫君。可是他怎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留在这凄苦的人世间,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所以我想来请四娘为我夫君占上一卜。我想知道他的过去。”女人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好!想知道一切,那就喝了这盅酒。”娘含着笑。女人二话没说,仰头饮了个底朝天。猛地,扑在了桌上一动不动。 “公主!”那几个男人失声大喊。原来他们是宫中太监。怪不得。娘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动她。 “我只是要给她想看的。” (三)海市蜃楼 “人人都知这大漠中有人世间最美丽的东西,可以是夕阳可以是绿洲可以是楼阁……可以是你心中任何想要的东西。那么公主,你想要什么呢?”苍茫大漠里,残阳如血。她孤身一人落魄地踏在黄沙上,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可以抵达她想要的东西。耳畔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 “我只想要真相!”她倔强地回答。 话音刚落,滚滚黄沙翻天而起。她情不自禁地扬起手遮住脸庞,哪知黄沙如空气般穿她而过。一群长相鲁莽的男人野蛮地骑着高头大马轮着大刀吆喝着不知名的调子,赤裸的胳膊上刺满了诡异的图案。 “哈哈!这等荒芜之地居然有只猫!兄弟们!今儿个既然没生意就比比谁先生擒了它吧!”带头的大胡子扯着嗓门喊着,鞭子在空中响亮一甩,一群人便狰狞地涌了上去。猫儿在马蹄下左躲右闪,竟然毫发未损。跑一会儿周旋一下,更像是领着这群马贼前往某个地方。 众贼正要放弃之际,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队商队,骆驼正架着货物往西边走去。 猫一眨眼消失在了黄沙中。 “没想到这黑猫还成了咱们的财神。弟兄们!上!老规矩!除了女人,不——留——活——口!!”头目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率先抽出了腰间的大刀。 “驾——”几声吆喝,马疯了似的往商队冲去。 “保护货物!保护货物!”面对凶残的贼人,商队也立刻抽出刀剑全力以赴。 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呼救声嘶吼声夹杂着猩红的血四处飞溅。不断有人从马上翻下,不断有人喷出鲜血,杀戮在这满天黄沙中展开了。 混乱的人群中,她竟然看见了她的夫婿。 “继良!继良!快逃啊!”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轻巧的穿过了众人的身体走到了他面前。他哆嗦地躲在骆驼后——他听不见她,看不见她。而她也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她所谓的真相。 几年前的真相。 她看见那只猫带着优雅的微笑从沙里钻了出来,静悄悄地站在继良身畔。然后,它扬起右爪对他招招手。她真的看见了,它真的在招手。继良疑惑地看着它,终于还是跟在了它的身后。而马贼们忽的被风沙袭了眼,只顾着埋头躲黄沙,谁也没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子掩面踉踉跄跄地随着一只猫渐行渐远。 猫走进了客栈,簌的消失了。风情万种的四娘走了出来。她的红衣,她多情的眉眼,柔弱的身段都成了这大漠最亮丽的风景。 “客人怎么不说话?”一出声仿佛天籁之音。 “我,我的猫不见了。”继良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手无助地垂在腿边捏成了两个无力的拳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拍去额上尘灰,仓促的理了理衣角。 那一瞬间,仿佛什么都停止了。只有画风阁的薄纱偶尔抚过二人的脸,罂粟花的香味在彼此身边缭绕。爱,从此喷涌。 人人都见,风四娘的笑更加明朗妩媚。 继良总是坐在楼上画西边的那抹斜阳,那团团千变万化的流云,那弯凄凉的明月,仰或是四娘柔软的肩,飘逸的发。可是每日都是那些,思乡之情终潮水般泛滥,止也止不住。 他有时笔捏在手中,傻傻地望着宣纸发呆。墨便沉沉地滴了下去,一个哀怨的圈,细细的,不动声色地蔓延开了。像一只眼,静静地瞅着他的思乡情绪越来越浓。 每当他颦着眉,无精打采地喝着酒,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不能回神。她就知道——他想家了。 “四娘。我们一同回江南吧。那里春江水暖,百花盛开,美不胜收。四娘。那是我的故乡,还有我的爹娘。我们一同回去,然后成亲。”继良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继良。倘若你真的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可我是离不开大漠的。离了……我就死了。”她撇过脸去,不再看他的眼。 四娘不能离开,她离不开画风阁,离开了,她拥有的一切就消失了。包括法术、道行、和这身美丽的躯壳,她苦苦千年得来的一切都会消失。 她怎能狼狈地化为原形跟他走?她不过是一只猫而已。继良于她,原本就是奢侈,就是强求。是她违背天意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这已是罪孽! 如果他要走,那她只能放手! 他推脱了几次,终于还是走了。他握着她的手,念念不舍:“四娘。你等我。我回去看望了爹娘过段日子就回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们的女儿叫她宓瑟可好?”四娘此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自此别离,漫漫人生再无相见! 她冷眼旁观,她来画风阁就是为了见夫君夜夜口中念道的“四娘”。她翻越千山万水,她终于看到了,知道了一切。 看到了他口中的四娘,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她的真相。 他回江南后,为提督夫人画了一幅画像。从此很多官家妻妾都来找他画像。不久,他被招到皇宫为宫中妃嫔画美人图。 他笔下的人儿打动了深宫中的她,堂堂公主要下嫁宫廷画师,宫廷哗然!她夜夜跪在父皇书房前不起身,不吃不喝。她拿出了女子的贞烈与坚强,却失去了皇族公主的尊贵之身。她用诏书压迫他,威胁他,打动他。 “父皇已告知天下了,你是我的驸马。倘若你违背皇命,可是要灭九族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中年迈的爹娘想想。我要抛弃了一切随你走。继良,如今我失去了父皇的宠爱,亲人嘲笑。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这句话终究让他不忍心了,带她回了故里。 而今知道四娘得到他的心,也是使用了心计。她故意引来马贼打劫商队,带他去画风阁。几十条人命成全了一只猫妖和一个画师。 她与四娘的区别是——四娘得到了他的心,她得到了他的陪伴。 (四)飘零残阳 公主醒来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太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死后,父皇就招我回宫了,原来是要我去和亲。四娘,我的嫁衣就在马车上,再走几个时辰就到了。”她凄楚一笑,淡然地把一丝发抚到头上。 “这是继良的……我左思右想还是送回你这里最妥当。毕竟,他一直是属于你的。” “多谢。”娘双手接过,“我以为你和继良可以白头偕老。所以他娶你后,我不再看他了。”以前娘总是喜欢在一个玉盆里看人间的百态。我以为她看的是天下,哪知她看的只是一个男人。 娘没有告诉公主,继良的画像其实是她用法术吹到公主寝宫的。即使这个男人离开了她,她也希望他幸福! “走吧。”她很快恢复了皇室女子的威严,毕竟还有更大的事情等待着她。那些无谓的恩恩怨怨,儿女情长都抛到脑后,从此忘了吧! “此乃真女子也。”娘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宓瑟。女子只有这样大气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我温顺地点点头。 娘在楼下招呼客人,我百无聊赖地趴在铜镜前梳妆。眉,还是如新月般柔美的好看,我的眉太浓太直。眼还太大了,黑黑的瞳孔一望尽是犀利,全然没有女子的娇媚。娘刮着我的鼻子笑了好久:“宓瑟,猫就是这样的。灵动的眼睛有何不好?人间女子想有还没有呢。” “娘。”走下楼去,娘亲还呆在门口望着天边。她没有应我,许久才回过神来:“今儿是不是立秋?”我点点头。 “糟了!”她惊呼。心神一动,我明了。今儿忌出行,嫁娶。公主想必是…… “罢了,生死由命。”她无奈地摆摆手,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很多很多年后,还有路过的商贾绘声绘色的讲述,和亲的公主去蛮国的路上莫明失踪在了大漠里的诡异故事。 “哎哟!那可不得了。皇上派了好多人来寻,听说都没有寻到。真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角落里一位华服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几个无须男子必恭必敬地伺候在身边。 “四娘。再来一壶酒。暖得烫一些,不要太辣。” 娘扬扬眉,小声调笑:“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公主的作风。” 画风阁,其实都是回头客。在画风阁停留过,然后死去了,他的魂灵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重复着生前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五)醉生梦死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贞观年间。皇帝派武将陆骥远来大漠寻找失踪的公主。他的肩上停着一只雄健的鹰,让我不敢靠近他,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炮制母亲的计策引他来画风阁。 寻常人是看不见画风阁的,除非是有缘人或者亡灵。 没有想到第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每天我都站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痴痴地看着他,像观望一座神灵,容不得半点亵渎。鹰在他肩头朝着我不安的嘶叫,凶狠地瞪着我。 两个月后他回了长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了天边,难过地揪着自己,心痛得无法言语。猫是没有眼泪的,即使再痛苦再不舍,眼眶里依旧是涩涩的痛。 赤着脚追了好久,终究还是停留在了大漠边缘。黄沙吹得我的长裙左摇右摆,头发忧伤的纠结着缠绕着。它们细细地向风倾诉着我忧伤的心事,一只猫的心事。 “娘!我要去找他!”我跪在娘亲的面前,苦苦哀求。 “不行!你道行尚浅,出了大漠就等于死。”娘怕我出事。 “那还要等多久?”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娘抽了一只罂粟花,红得像西边的那抹残阳。但是她没有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的时间,我混混沌沌地过着,只知道那轮太阳升起来又落下。无数次地燃烧着碧蓝的天空,乐不思疲。我再不会偷懒,辛勤的练习法术。那个人的模样早已深深地烙在了心里,仿佛娘肩上的那些桃花。几千年都没有凋谢过,我的思念亦是。 “宓瑟。你过来。”娘温了一盅酒,“你的陆骥远已经轮回几世了。现在是当朝皇帝的弟弟,九王爷。女儿,此去凶多吉少。你先喝了这杯酒,算是为娘给你饯行。” 一杯酒下肚,醒来的时候已在王府门口,我化为了一只黑猫。 我痴痴地等着,像几百年前一样。看着太阳执著地照着我,投下一个个怪异的影像。 黄昏,九王爷等人浩浩荡荡回府。管家拿着扫帚吆喝着赶我,任他怎样挥舞我就是蹲在门口一动不动。然后,静静地,痴痴地看着九王爷的眼睛。像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猫儿。你是不是认得我?倘若你认得就到我掌心里来。”他蹲下来,轻轻地对我说道。我毫不犹豫地跳上了他的掌心里,“喵~喵~”。 他亲热地把我搂在怀里,直直去了侧福晋的房里。 “蜀锦!你看,多灵气的猫儿。”他抱着我,却深情地看着她。一个明媚的有些忧伤的女子。 我与蜀锦之间的战争大概就是从那时燃起的吧!我愤怒地跳上他们的新床,打翻她的首饰盒,抓花丫鬟的脸…… 我是九王爷的宠物,她是九王爷的宠妾。揪着那个宠字,彼此都有着不可见人的心思。她夹在爱恨中痛苦着,我为内心无法言语的爱而痛苦着。她渐渐明白我不是一只寻常的黑猫,我同她一样爱着骥远。 只是我爱的人他从来不知道。 我曾天真的以为,付出了总是会有回报! 哪知世事难料。前世他不知道我,今世他爱的不是我。我苦苦地守候,终究什么都没有得到。 死去的那一瞬间,终于懂了。猫的眼泪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流,我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抱着蜀锦哀嚎悲痛,然后忽然释怀了。 “宓瑟。人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娘比你先知道了!人的寿命不过数十年,而猫也许千年也许永生,只是不可以拥有爱情。天下最痴情的不是人,而是猫。这是我们的劫数,也是我们修行的必经路。” “娘,难道我根本就没有去人间?”我醒来还是在娘身边,只是酒凉了。 “可以说你去了也可以说你没去。如果去了,发生的那一切就是真的;没去,就只是南柯一梦。”娘抚着我的头温柔地说道。 “是酒的缘故吗?以前公主也喝过这个酒吧?” “这酒名为‘醉生梦死’,是一个寂寞的男人发明的。宓瑟,去睡吧。”娘叹了口气。 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陆骥远,或九王爷,或其他的他。久而久之,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是啊!我不过是一只猫,哪里会有爱情?哪里会有思念?哪里又会有眼泪? (六)猫的结局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娘带着爹的骨灰消失在了月光下。 “宓瑟,画风阁就留给你了,娘终究忘不了一个情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无法挣脱的死结。” 我学会了用罂粟花占卜、学会了调制醉生梦死、学会了哼唱《半面妆》……学会了娘的一切…… 从此,宓瑟消失了。风四娘依旧经营着这家画风阁,收容着大漠里的孤魂。匈奴人依旧每日要我给他占卜:他的妻生的是个儿子,一直没有改嫁苦苦等他回家。而他,夜夜在大漠周围兜兜转转,怎么也出不去。公主和太监永远占据着那个角落,依旧不喝太辣的酒…… 每个幽魂在这里喝酒猜拳打闹。大漠中死去的人是没有轮回的,毕竟离冥界太遥远了。而猫是冥界的侍者,任务就是在大漠收容闲散的幽魂。 如果你在大漠中迷了路,看见了一座轻纱飞舞的客栈,上面写着画风阁。那你不要害怕,它的主人就是我,一只猫。不过,我会调一种让人肝肠寸断的酒——醉生梦死。 如果有缘,我们大漠见,一起喝杯醉生梦死! ...
一。殷十三 我拉住一个仆人问:“看到殷十三了吗?” 仆人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回二少爷,我刚刚看到夫人把她叫到大堂了。” 我应了一声:“哦。”便直奔大堂而去,刚到就看到我娘递给殷十三一包东西。看到我进来了,娘高兴地招呼着我说:“寺儿,十三要嫁到咱们家,就把这碧螺春当嫁妆吧。”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喝茶,但我明白这碧螺春的宝贵。这碧螺春是御赐的苗子,所以我娘格外宝贝这苗子,并把这苗子种在了院中,只给家中人饮用,就连一向关系甚好的世伯想要些品一品,娘都不肯给,气得世伯拂袖而去。 我微笑着握住羞红了脸的殷十三,问娘:“娘,我和十三什么时候成婚?” “我看过黄历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吉日。” 我和十三的相识要追溯到三年前。 我爹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同时来的还有朝廷对我们端木家族的赏赐:一株名贵的碧螺春苗子。 这株苗子是爹用命换来的,因此娘视此碧螺春如命,要我们用最好的山泉浇这株苗,决不让那碧螺春苗子出一点差池。而为了尽孝道,采山泉的任务便由我承担了。 我去山间采山泉的第十三天,遇到一个一袭白衣的姑娘坐在山泉边嘤嘤哭泣,她的面容不是很出众,但颇有气质,一看便知是个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姑娘。 看她不停地抽泣,我心生怜悯上前询问:“姑娘,你为什么哭呢?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我能做到就一定帮你。” 她拭了拭眼泪说:“我爹本是当地的富商,怎想家道败落,而家乡又闹了瘟疫,我和双亲背井离乡到了这里,怎料……怎料途中遇到了熊,在逃命的路上失散,我再回去找他们时……已晚了,只找到了他们的尸骨……” 我同情地看着这个苦命的女子。 “不要哭了,我把你送回你的家乡吧!你在家乡还有亲人吗?” “呜呜……没有,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在心中暗下决心,想把她接到府中住,便问:“如果姑娘不嫌弃,就暂住在寒舍吧。” 她诧异地抬起泪眼,然后胆怯地说:“谢谢公子。” “好了,先把眼泪擦擦,你叫什么?” “我叫殷离。” “你既然要住到我家了,就代表你已经脱离了过去的生活,你还是换个名字吧!离这个字也不太吉利。” 我想了想说:“我是在家父逝去的第十三天遇到的你,以后就叫你殷十三吧,这名字既好记又顺口。” 她低眉顺眼地应着:“好的。” 就这样,我把十三带到了家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乖巧可人的她,立马博得了我娘的喜爱,我娘安排她住进了别院,但她属于外人,所以是没有资格享用碧螺春的,现在娘把碧螺春给了十三,说明娘已经默认了十三这个儿媳,把她当作一家人看待。 我在心中暗喜。 二。狐 六月初八,是我和殷十三的婚期。 那天娘很高兴,设宴请了上千人,一时间端木府门庭若市,家中很久没这么热闹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但就在我要与十三拜堂时,竟有狐狸窜入了大堂,一时间客人们纷纷逃跑。狐、人混在一起到处乱窜,整个婚宴乱成一团。 因为跑进来的狐狸,我和十三的婚事不得不往后拖了。 人都走光后,我看到十三面无表情地坐在乱成一团的大厅中央,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十三,没关系,不要难过,这次毁了,我们可以再办一次的!” 十三摇着头,目光呆滞地说:“不会了,我的命从来就不好……不好……这,就是命!” 我瞥见娘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摇着头走了。 傍晚,我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二少爷,喝茶。” “放下吧。” “是。” 我端起茶杯看了一眼,缓缓地把茶倒到地上。我不喜欢茶苦涩的味道,所以每天奴婢送来的茶都被我倒掉了,反反复复地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年。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叩门声。我扬声问:“谁?” “寺儿,是我。” 娘?我慌忙把地上的茶叶踢到桌子下面,然后整了整衣服站起来开门。 “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为了你和十三的婚事吗?” 我呵呵笑:“哦,没什么,换个日子吧!” “嗯,也好,但那狐狸也太邪门了,我想找个道士做法驱邪,你看怎么样?” “既然娘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哦,那寺儿你睡吧,娘不打扰你了。”娘走的时候扫了一眼我的屋子,突然惊讶地问我:“寺儿,那茶叶是怎么回事?” 我慌张地敷衍着娘说:“没什么,刚刚茶太烫了,不小心洒到地上了。” 娘机械地点着头说:“嗯,这是好茶呀,不要浪费哦,不要浪费……”边说边走回房了。 我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了门。 我和十三的婚事到底还是办了。只不过排场没有第一次那么大,只是请了些亲戚而已。 这次的婚礼没有狐狸来捣乱了,办得很顺利。 我感受到了十三的喜悦,她在红盖头下笑出了声。 洞房里,十三眼神迷离地问我:“端木寺,你会给我幸福吗?” 我轻吻了一下十三的额头说:“十三,即使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抛弃你,我也会一直陪伴你的。” 红烛摇曳的火光被吹灭…… 三。迷离 一早,家门口就乱哄哄的。 仆人嘉月跑过来拍着我的房门说:“二少爷,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你,你,你快出来看看呀!”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训斥着嘉月:“什么不好了?大清早说话就这么不吉利!” 嘉月低下头小声地抽泣着说:“是,真的出事了,二少爷你快去门口看看吧!” 我把嘉月抛到身后,快步冲到门口,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在门口大声嚷嚷着,我过去拉住那个男人说:“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端木府吗?” 那个男人无赖般地坐在地上说:“找的就是你们端木府!你们把我的妻子藏起来了!快还我妻子!不然我就死在你们端木府门口!看你们怎么办!!” 我看到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生怕影响了端木府的名声只好说:“你进来说吧!”大堂里,这个男人哭着闹着要找妻子,怎么劝都不行。抬头一看,娘和十三走了进来,我的心就踏实了,心想娘一定能处理好这事。 没想到这个男人看见十三,一下子跑过去抱住了十三说:“娘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呀!”十三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把那个男人拉开后,娘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那男人拽着十三不肯松手。于是,他一边拉着十三一边说:“四年前,我爹给我娶了个老婆,怎想被强盗虏了去,我四处找她,听到这里的乡人说,在这里看到我妻子,就找过来了!” 娘问:“谁是你的妻子?” 那男人指着十三说:“就是她!” 我马上火了:“你别瞎说!” 那男人说:“什么叫瞎说?!我有的是证人,我们村的人都可以证明!我还知道她叫殷离!” 殷离?那不是十三以前的名字吗? 娘把目光投向了十三,十三迷茫地说:“什么呀?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这时一个仆人跑过来,趴在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娘点了点头说:“他的乡人来了,请进来作证吧!” 这时十几个人都走进来说:“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我们不会认错的!”一看就知道是同村的人在撒谎! 但娘竟然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咱们家是大户人家,不能落下抢别人妻子的罪名,十三,你就和他回去吧!” 十三被那男人牵着走了,我追到了门口,塞给那男人一百两说:“她是我的妻子。”那男人看了看银子,把十三一把推到了我这边。 我对十三说:“十三,我不管那男人说的是否是真的,我答应过你,即使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抛弃你,我也一直陪伴你!” 十三眼里噙着泪花说:“寺,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了,什么都过去了。” 娘站在门口无奈地看着我和十三说:“寺儿,别以为你现在救了十三,你这样做只是害了她!她和端木家是没有缘分的!” 我坚定地看着娘说:“不!娘,我今生只要十三一个人。” 娘摇了摇头说:“算了,回去吧!” 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四。乱 同往常一样,大家围坐在饭桌上吃早饭,绝口不提昨天那个闹事的男人,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大哥端木川终于忍不住了。 他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喘着粗气说:“二弟,咱们端木家什么比别人差?怎么你就娶一个、一个别人的老婆?” 我平静地吃着饭,边吃边说:“不,我相信十三,那个男人只是来骗钱的。” 大哥不顾娘的存在,大声地数落我:“二弟!你醒醒吧!他连殷离这个名字都知道!还说什么?你真是被这个女人给迷了心窍!” 娘在一边说:“川儿,你坐下来吃饭吧,你二弟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他是在帮十三还是在救十三,他自己以后会知道的!” 大哥气乎乎地坐下,抓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就“啪嗒”一声倒在了桌上,我赶忙把大哥扶起来,结果发现他的脸色死灰,竟然断气了?! 事情的突然让大家措手不及。 大嫂愣了一下,随即哭天喊地的趴在大哥身上,娘淡淡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用的,还是节哀顺变吧,明天就把川儿葬了吧,入土为安,记住一定要葬在你爹旁边!” 十三拉了拉大嫂说:“嫂子,别难过了。” 大嫂狠狠地甩开十三的手说:“你这个小妖精!一定要害死这家人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川他什么病都没有?怎么会死?一定是你这个小妖精咒死他的!” 匆匆赶来的大夫,察看了大哥各个部位,然后惊讶地说:“除了心力衰竭,其他都很正常!以前有没有发现心脏有问题?” 我看到大嫂狠狠地瞪着十三。我只好拉着十三走回房,十三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寺,对不起,我骗了你一件事。” 我的心扑通了一下,但还是平静地说:“没事,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的父亲以前的确是当地的富商,但他们并不是遇到熊而死的,他们都是病死的,我的远房亲戚都不愿意养我,都说我是克星,克死了我的双亲,我生气就跑出了家,在树林里迷了路,觉得生活无望,便坐在湖边哭,之后就看到了你。” “哦,原来是这样,那又怎么样呢?” “我怕你知道我真名,把我送回家,就编了一个名字叫:殷离。我的真名叫,香楚。” 我恍然大悟了一般说:“你就是说,你并不是那个闹事的男人的老婆,因为殷离这个名字是假的。” “对,一定是知道我那个假名字的人,指使他来骗钱的!” “知道你假名字的都是家里的人,会是家中的谁呢?” 十三大度地笑了笑说:“不知道,算了吧!你还是去忙大哥的事吧,大嫂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我惊讶得问:“你不恨大嫂吗?” “她是因为大哥的死,一时接受不了,那是气话,我不生气了的。” 我感激得看着十三说:“谢谢。” 五。流言 大哥死后,大嫂总是神神叨叨地和一帮仆人说着什么,而且每次都是一看到我便神情慌张的散掉。 每天被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也不是个滋味。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拉住见我慌慌张张刚要跑掉的嘉月。 我不解地问她:“大嫂老是神神叨叨地对你们说些什么呀?” 嘉月眼光闪闪躲躲地说:“回,回二少爷,没什么,真,真的,没什么。” 我恶狠狠地吓唬着嘉月说:“你说不说?” 嘉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二少爷,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呀,他们都说二少奶奶是狐狸精。你们成婚那天,大堂就跑来了很多狐狸,听说过拜堂来喜鹊的,就是没听说谁家成婚还会来狐狸的?” 我耸耸肩说:“就因为那个狐狸吗?那只是个巧合罢了!” “还有,大少爷死之前是在骂二少奶奶,结果他刚骂完就死了,难道这不邪门吗?大少爷的身体好得不得了,更没什么心脏的问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们都说,这是二少奶奶施了邪咒。 还有就是,很多人发现二少奶奶在闲置的厢房里养了一只狐狸,而且总是对狐狸说些话,好可怕呀!” 我开始对大嫂的胡说八道有些不满,严厉的对嘉月说:“你们以后别听大嫂瞎说!大哥死了她心里是不好受,但这些话传来传去不好听!” 嘉月自知没趣,点着头说:“哦,知道了。” 就在这时,大嫂走过来了,她气哼哼地说:“二弟,看来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你要是不信就跟我来看看吧!” 她拉着我来到一间很久都不住的屋子,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十三的声音,我跨上前推开门,看见了十三和一只狐狸在一起。 我不相信十三会是他们口中的什么狐狸精,声音微微地颤抖着问:“十三,你在干什么?” 她转过头笑着对我说:“哦,你快来看,这只小狐狸好可爱哦!” 大嫂轻蔑地瞟了我一眼,说着风凉话:“呦!弟媳!你怎么养只狐狸呀?噢!我忘了,这叫物以类聚!” 十三红着脸争辩着:“不是的!上次我和寺拜堂时,不是来了很多狐狸吗?结果它们被管家哄走后,混乱中丢下了这只小狐狸,它的腿被人踩断了,回不了家了,我就把它养到这里了。” 大嫂一副“你别编了”的表情,我生气地拉着十三走出了屋子:“十三,你干嘛要养只狐狸?” 十三竟然还很无辜得看着我说:“养狐狸怎么了?我是看它可怜嘛!”十三还真是单纯!我急急的说:“你不知道咱们家现在闲话说得厉害吗?” 十三小声嘟囔着:“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 我只好无力的对什么都不懂的十三说:“哎!那你也要避避嫌!省得别人都说你是狐狸精!” 我忽然觉得,恐怖的往往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流言…… 六。死亡的继续 死亡还在继续着……也许大哥的死只是个开端,紧接着就是大嫂……一个接一个,谁也跑不掉!! 据仆人说,当日大嫂气哼哼地与我和十三分别后,刚一回房就面色死灰,断气了。医师还是那句话:“除了心力衰竭,其它都很健康!” 娘还是那么处事不乱地说:“节哀顺变,她这是去陪川儿了,一路走好吧。”好像死的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听到大嫂的死,十三的脸吓得煞白,家中的流言更是传得满天飞,话让仆人们传得越来越离谱。 我刚走到花园,就听到两个仆人在神秘兮兮地传着闲话:“你有没有听说,二少奶奶是狐狸精的事?” “当然听说了!在家中还有谁不知道呢?” “看现在的状况,她是要杀光这端木府中的所有人才罢休!” 一旁的仆人大惊小怪地说:“不!是整个镇子的人!西街的张家媳妇就死了!还有东街的王二!烧饼店的李四!周家桥的杨小!二少奶奶就是个杀人的妖魔……”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真是离谱!西街的张家媳妇是因为相公总是逛青楼,气得上吊而死。东街的王二是出去赌钱,又没钱还债而被人打死的。烧饼店的李四是得了肺痨,病死的。最离谱的是周家桥的杨小!他总在那里要饭,要不到了就被饿死了!这些竟都算到十三身上,说是十三杀的?! 真是好笑!我实在听不下去,转身离去。 不过我的心中也开始犯起了嘀咕,如果说大哥的死是巧合,那大嫂呢?难道大嫂的死也是巧合?会有这么多巧合碰到一起吗? 现在家中就剩下娘,大哥的孩子端木茗,我,还有十三了,我开始怀疑会有人接着死去。 端木茗是大哥大嫂的女儿,明年就要出嫁了,从小就喜欢喝茶,所以长大后就把名字改成了茗,以示对茶的钟爱。她对家中的碧螺春更是如痴如醉的钟爱,有时候我不喝,又舍不得倒掉时,就会让端木茗帮我喝,她很活泼,是个很好的孩子,下一个会是她吗? 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应该不会像大嫂一样没礼貌的冲撞十三的,真相是什么呢? 唉呀!我真是的!怎么也怀疑到十三头上了?!我应该相信十三呀!怎么搞的?难道是被那些多嘴的仆人带动的? 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时,不幸还在继续着,死的真的是端木茗,看来这些死真的不是意外,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有预谋的,现在每个人都有可能…… 我赶到大堂,娘还是老样子,我看娘是老糊涂了,竟然拍手叫着好:“好呀!真好!这下川儿不寂寞了!” 仆人把端木茗的尸体拉走时,我心一阵阵的疼痛,一个曾经灵动生命就这样消失了,真可怕!到底是不是十三干的?十三真的是狐狸精吗? 现在谁也不知道,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真相解开的日子…… 九。寻找 十三死后,我真的没有像大哥大嫂们一样死去,但我越想越奇怪,我便开始暗中的调查。 首先就是那个说十三是他妻子的男人,虽然端木府已经衰落了,但调查这么小的事,还是很简单的。 很快,我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家——一间简陋的破棚子。 “好久不见了!” 那男人显然已经忘了我了:“你是谁?” “你不是说我的妻子是你老婆吗?” 那男人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欠的债太多了,需要钱还债,端木府的老夫人,噢,也就是你娘!她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去做,她就帮我还债。” “哦,没事了。” 竟然是娘?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娘知道十三的假名字,但为什么娘要害十三呢?难道娘不喜欢十三吗?但娘连那么宝贝的碧螺春都给了十三,干嘛要找人陷害十三把十三逐出端木府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嘉月走进房:“二少爷,西街药店的周掌柜想要见您。” “进来吧。” 周掌柜上来就给了我一千两的银票。 “周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仰慕您府上的名贵碧螺春很久,一直想要要些品尝,但老夫人一直不肯,连看都不让我看!我想现在,二少爷能否……” “哦,就这么点事呀。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喝茶,放着这茶叶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懂行的人喝了,也不浪费。” 我将已沏好的茶给周掌柜倒了一杯,周掌柜高兴的抿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 “二公子!你这么做就不对了!你不愿意给我品尝你们府的茶,也不能给我毒药吧!” “什么?毒药?周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碧螺春?!这分明就是夺命散!” “什么?什么夺命散?”鬼故事 我命嘉月把娘房里的碧螺春全都拿了过来,周掌柜捏了一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这是夺命散!” “此话怎讲?” “夺命散又名三年散,是一种慢性毒药,毒性在身体内潜伏三年,三年后立刻发病,症状就是面色死灰,但查不出病因,只知道是心力衰竭。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夺命散的外观很像茶叶,而且味道也有点像,不懂行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难道我们家喝了这么多年的碧螺春,竟,竟是夺命散?” “什么?你们把夺命散当碧螺春喝?那不是找死吗?” 送走了周掌柜,我软瘫在了椅子上,那真正的碧螺春早就被娘收了起来,娘给全家喝的都是夺命散。我们种在院中的也是夺命散了。难道种在爹坟前的才是真正朝廷赏赐的碧螺春? 我带着一个懂行的人去了爹的坟前,那人大跌眼镜,惊讶地问我:“怎么把这么名贵的碧螺春种在坟前?” 我已经明白了娘的良苦用心,朝廷赏赐的碧螺春是爹用命换来的,所以种在了爹的坟前。娘怕爹一个人寂寞,给我们天天喝夺命散,三年之后,一个一个的毒发而死……因为我不喜欢喝茶,所以逃过一劫。 娘对爹的爱已经深入了骨中,竟然用亲人的命来浇灌她对爹的爱! 尾声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娘对我说的那句话了,我的确是在害十三,当时如果我让十三走了,她仅仅是过着穷困的生活,但却不会为了那莫须有的罪名而死! 也许当时是娘看到了十三坐在毁了的婚宴中哭泣,心生怜悯,不想让善良的十三卷入端木家这可怕的葬礼里。而设了个局,希望十三可以平安地出去,过平淡的日子。但我的固执,我的幼稚却把十三给害了! 我曾经说过,即使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抛弃十三,我也会守在十三身边,我食言了。 十三是爱我的,但我却辜负了十三的爱。 爱人之间是要相互信任的,但最后我还是因为不相信十三,把她推下了痛苦的悬崖,我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十三可爱的笑脸,耀眼的火光,十三在最后的泪水,一切因碧螺春而起,但为何要让无辜的十三来做这件事的结尾呢? 不可收拾的心痛…… 我永远认为十三是因我而死,我带着十三生前饲养的小狐狸,跪在十三的坟前,泪流满面…… 我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姑娘坐在山泉边嘤嘤的哭泣,我马上追上前,那女子却越跑越远……渐渐消失了踪影…… 往事,随着我的泪和无限的悔恨,一直飘向远方…… ...
楔子 “八天后我就回来接你。回家和爹说一声我们的亲事,你也好好准备一下当新娘子吧。”白衣男子坐在岩石上轻言细语。 “好啦!知道了。十六日我准时在这儿等你。若是你未时还没来,你这一辈子就别想见我了!”女孩凶巴巴的语气掩不住嗓子里想要哭的沙哑。 “乖,别乱跑啊。我肯定会八抬大轿接你去慕容府。”男子怜爱地刮着她发红的小鼻子。 “快滚吧!别啰嗦了……”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我真的走了。记得!四月十六在这树林等我。我一定回来的,一定……”他想其实不过离开短短几日,怎么心里却像永别了似的撕心裂肺地痛。 “快点回来哦。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她急急地追了上去,抱着他宽厚的背不愿放手。眼泪迅速湿透了他的衣衫。 一路春风吹散愁丝,卷着柳絮儿乱纷飞。菩提又有新绿,杨柳醉了春烟。草长莺飞,蝴蝶翩翩。桃花烧红了整片山崖,轻轻一颤,便是一片浓重的花雨扑面而来。 女子捏着那个蝴蝶玉佩,眼泪珍珠般直往下坠。 我等你,期限是——一生一世。 (一)陌生客 最近江湖很是不平静。晋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少主慕容孤影得了不治之症。听说请遍了晋州的名医都没有起色,老爷子慕容幽夜只好千里迢迢请了京城的退休老御医,可御医只喃喃留了两个字便落荒而逃——心病。眼看这偌大家业将无人继承,老爷子急得到处贴告示——寻找名医。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年前便没了消息的大盗蝴蝶姬又频频出来犯案。王府丢了一颗夜明珠、少林方丈遗失了藏在藏经阁最高层的唐寅名画《落霞孤鹜》、飞红珠宝行最值钱的宝贝消失了两天才被人发现……一时间,蝴蝶姬搅得江湖乱了分寸。连慕容家也人心惶惶,加紧看管家中宝贝,惟恐出了什么差池。 初七这天,慕容家来了个女大夫。管家福伯出来看了看,眼白一翻。慕容家已经来了太多打着名医旗号混吃混喝的人,这个布衣女人相貌平凡,淡然的眉眼毫不出挑。大把秀发随意地用一只木簪绾在脑后。 “老爷今儿出门去了。天黑了才能回来。少爷不是谁都可以胡乱医的,看你好像远道而来,就先到客房歇着吧。小三儿!小三儿!领大夫去客房。” “您常常胸闷气喘,偶尔还会咳嗽出血。夜尿频繁,走远路会腿软。”大夫经过他身边时,瞄了两眼低低说道。福伯一愣,迅速转过身拉住她的衣角:“大夫好眼力。”话语间早没了那不屑的轻视,一脸诚恳。 大夫不动声色回过头来:说话很大一股烟味。这烟不便宜,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但是抽多了一样伤身体。你有风势或者头痛等恶疾许多年,所以才会倚仗它。嗓子沙哑,出来迎了点秋风就止不住咳嗽两声。说明肺伤得很深。面黄,眼窝深陷,跨个高门槛都微微气喘。这意味着肾不好。而肾不好,自然起夜频繁了。戒了那烟,好生调养。慕容府人参枸杞还是有的。“ ”多谢大夫。不如休息片刻便给我家少主看看。以您的好医术,这下少主可有救了。“慕容家的人面对寻常人总是有些自负的,奴才也不例外。可是这不妨碍他们的忠心。她心中冷冷一笑,大步跨进这豪华的慕容家。一路长廊雕栏玉砌,花红柳绿昭示着慕容家不菲的身家。这偌大的家业没了儿子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您贵姓?“福伯一路伺候着。 ”江城子。“大夫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模样。只是她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即使礼貌的笑意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像有一层浓雾把她和别人生生隔开,谁也靠不近。围绕着她的,只有冷冷的寒气。 江城子?他看着走在小三儿后面的单薄背影。心中涌现的竟然是苏轼那凄凉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悲凄的气质不知从何而来,辗转着那萧索的蓝色布裙。一步,就是碎了一朵的莲花,渲染了一地芳冷清清的芳华。这女子不一般。轻功了得,步步稳健,身手不会在他之下。福伯六十有余,在慕容家做了三十年管家。见过的高手亦不计其数。可是这个女大夫——仿佛带有杀气,可是这股气又十分不稳定。医者本是救人,原本应该中气平和气质温柔。可是江城子……却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粗糙的脸,眉眼未加修饰,无半点尘嚣的胭脂气。福伯抬头望望天空,似乎有团乌云正在缓缓移动。 (二)初遇情 江城子刚关上客房门,一只乌鸦便从发钗上飞了下来。原本发簪上雕的乌鸦纹赫然消失了。 ”憋死我了!蹲在你头上一天都没有水喝。“乌鸦居然发出了稚气孩童的埋怨声。她一言不发地给它倒了杯茶水。哪知那乌鸦埋头饮了一口便喷了出来:”呸!什么味儿!像块朽木似的,一点也不甜!“ ”上好的龙井也能让你说成朽木。真不愧是一只乌鸦。“她笑道。 ”好呀!姐姐说话不饶人,小心我给湘夫人告状去。“乌鸦挤挤眼。尖尖的小嘴一闭一合像一个娇俏女娃的嗓门。 ”小心我撕裂你的嘴,埋在慕容府的后花园里。看你拿什么去嚼舌根。“她含笑恐吓道。 ”姐姐饶了乌灵罢。夫人吩咐要好好照顾你,否则真会扒了我的皮。“这只唤做乌灵的乌鸦撇撇嘴,居然学起了管家福伯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告饶。 ”等会要做正事了,没事你少出来吓人。“ 乌灵在福伯敲门的瞬间飞回了木簪上。 ”江大夫。请随我来。“ 一路走去,穿过开满蔷薇的长廊。七月,血红的蔷薇满墙攀爬,原本厚实的绿叶也被挤得支离破碎,躲在花后露出胆怯的深绿。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闷香,风一吹,便张狂地四散飞舞。一张娇俏的脸在蔷薇间娇笑,葱手捏着团扇正欢快扑蝶。几个白衣丫鬟提着竹篮子嘻嘻哈哈地摘采着新鲜的蔷薇花。看见福伯走了过来,纷纷弯腰行礼。 ”阮二小姐。“福伯只浅浅给那个扑蝶美人弯了弯腰,”这是新来的大夫。“江城子和阮二小姐分别点点头。 ”孤影就拜托大夫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话语间,俨然半个主人。阮家原本和慕容家就是不分伯仲的大家族。阮二小姐与慕容孤影自小有婚约,去年孤影病了后,贤惠的她便不顾世俗来到慕容家担当起了少奶奶的责任。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很是讨老爷子欢心。 江城子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跃跃欲试,沿着某条不知名的小缝隙等待着合适的机会破土而出。她闭眼定定神,加快了步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丫鬟退了下去。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缓缓走上前,这才看清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苍白瘦削的脸庞。眉如画中远山——一笔笔都是浓浓的黑。眼紧闭着,只有那微张的鼻翼暗示着尚有一丝气息。嘴,没有血色地紧闭着。整个面色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凄之意。 怪不得连御医都看不出缘由,分明就是这个神智昏迷的慕容少主自己沉迷在悲伤中不愿醒来。许多疑难杂症的病人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她熟练地把脉,顺便询问了病人曾经的饮食起居。福伯说得支支吾吾,只道是两年前少主出了趟远门,回来就一病不起了。她知道福伯有所隐瞒也没多问。这独立的幽僻小院,大门上硕大的铁锁,很显然是之前软禁人的地方……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浅浅吸口气,伸出右手放在慕容孤影的额前。这个男子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也只剩下这具躯壳苟延残喘。他的心中含有强烈的悲凄之意,这股悲念支撑着他的呼吸。他——是一个难得的悲灵。只要她的手轻轻一收,这个已经无回天之术的灵魂便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时间万物皆有灵生。灵为气之所聚。爱,恨,痴,悲,怒……原依附人体生存,若其灵性压过人性,便急成了灵体。而此人也离死亡不远了。为避免灵体祸害人间,便有了收灵师的存在。机缘巧合她便成了其中之一,从此带着乌灵游历人间。 似心有所感命不久矣,病人仿佛皱了皱眉,浅浅呻吟了一声。 她的心忽地”噗嗵“急跳,根本无法集中心智施法。心中那道裂缝好像越来越大,那团不知名的暗涌蠢蠢欲动,头痛得仿佛要炸裂一样。扶着床沿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木头里,冷汗密密麻麻地湿透衣衫。这个男子的模样,怎么会有种熟识的感觉?她不敢多想,只得提起一口真气稳定元神,赶紧起身离开。 ”江大夫。你看我家少主到底是什么病啊?“福伯看着有些恍惚的大夫急急问道。 ”他的病是过度悲伤无助造成的昏迷不醒,“早该是入土之人了。这半句她忍着没有说。还需要拿取慕容孤影的灵,她不能草草离开。更何况嗅觉灵敏的乌灵早已发现府中还有其他灵可以收取。 ”我还要再多观察几日。“ ”好好。“福伯赶紧应下来,”季灵,带大夫回房休息。“一个娇俏的丫头低眉顺眼地应声而出,无声无息。这个丫鬟浅浅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大夫。请。“ 晚风吹落了一地蔷薇。那股香经久不散。靡靡的,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三)女怨灵 晚饭后,与慕容府一干人等碰了面。彼此客套一番后,便各自回房了。只是那个被下人唤做”表少爷“的慕容执一股子轻浮气,印堂隐隐发黑。江城子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了下来。这种纨绔子弟仗着是慕容家表亲,架子比躺在床上的少主还要大。她想想也懒得多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传来女子惊吓过度的尖叫声。众人冲了出去,顺着丫鬟颤抖的手看去——之前还嚣张跋扈的表少爷竟面无血色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我本来是给表少爷送……送茶的。哪知道……敲了半天门也不应,我,我就轻轻推了推……他,他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害怕就叫了起来……老爷!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个丫鬟惶恐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一个劲儿求饶。额头一下下重重磕在石板上,一股血腥味淡淡地飘在了空气中。 ”马上通知官府。“慕容幽夜低低地吩咐下去,眼神轻轻飘向角落里的江城子。这个白发苍苍却依旧健硕的老人的暗示她立刻懂了,随即点点头,走上前去。 ”他面色发黑,四肢蜷缩僵硬,很显然是中毒身亡。不是食物中毒也并非茶水。食物我们都吃过也没有异常,丫鬟送来茶水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她冷静地俯下身去,伸出食指在死者嘴角摸下几粒淡红色的粉末。嗅嗅,有股香气。转头看看众人,阮二小姐也在人群中。大约是见着了死人,吓得怯怯地躲在丫鬟季灵身后。 ”我只能看出他是中砒霜之毒而死。其他的就交给官府吧。各位放心就是了。大约是这个表少爷平日里行为不端惹来杀身之祸。“说罢,她仿佛是为那位含冤的尸体闭眼似的,伸出手掌轻飘飘地从他发黑的额头一路抹下来。一股黑气很不情愿地被她捏在了掌心。站起身的同时,不经意地抬手整理有些松散的发髻。乌灵不失时机地张嘴就吞下了那恶灵。 这一切,瞬间完成。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见的。这人即使不死,也快被这恶灵吞噬了。恶人生恶灵。周而复始,变本加厉。 官府来人后,煞有介事地问问叨叨后便把尸体抬到了衙门,说是给仵作验尸后再定夺。众人在老爷的厉喝下惶恐地回了房。 ”阮二小姐。“江城子紧紧跟在她身后。夜色中昏暗的灯光映得她的脸分外楚楚动人。 ”江大夫。“她挥挥手让丫鬟退下。这充满幽香的蔷薇花也仿佛害羞了似的,纷纷落下。 ”阮二小姐的胭脂是让人特制的吧。这慕容家满院子的蔷薇实在是做胭脂的好材料啊。“江城子伸出手接过一片落英。 她捏着拳头只觉得身上忍不住在瑟瑟发抖,这个大夫仿佛什么都知道。 ”以颜色新鲜纯正的蔷薇花瓣,入石臼中反复研磨成浆。用绢纱滤去杂质后,取其厚而纯的红色液汁,一周以后取出蔷薇汁丝饼,选晴好天气曝晒四五天至干透,即可入妆袋。用时只需以清水稍濡,即芬芳扑鼻。那是让美貌女子锦上添花的上好胭脂。“江城子那隐在黑暗中的脸淡淡地笑了笑。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平日从不擦脂抹粉,为何说起这些爱美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竟然头头是道。 ”江大夫毕竟是女儿家。满以为大夫只对医术感兴趣呢。“她亦笑。 ”呵呵。想必阮二小姐也对那砒霜知其一二吧,那可是剧毒。倘若那贪色的表少爷胆大妄为地轻薄了不好惹的女子,那美丽胭脂也成凶残砒霜了。“ ”大夫真会说笑。那慕容执本就是登徒子,平日里欺负的女子多了。想必是谁家的人终于看不过了,一顿砒霜把他给药了吧。“她强作镇定。不知觉地抚着唇上黯淡了的胭脂。还未等到那个人醒来,胭脂就要凋谢了。她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明里暗里动手动脚。今儿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也曾想过给未来的公公告状,可是怕落得个不检点的坏名声。她毕竟还未过门,未婚夫还昏迷在病床上,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弱小女子,只得用胭脂做武器了。他的恶唇一扑上来,她就给他喂了个砒霜胭脂。然后,看着他捏着喉咙叫不出任何声音,两眼一翻便入了黄泉。恶人死也是这样龌龊。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冷静,施施然地用手绢擦去他嘴唇上的残余胭脂才信步离开……她恨他早已入骨。 嘴里涌出一股苦味——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不知是解脱还是悲痛。 ”你这是何苦呢?“ ”我从小就喜欢孤影。可是他从来都把我当成妹妹一般,纵然我与他有婚约那又怎样?依旧抵不过那萍水相逢的女子。慕容伯伯他们以为瞒着我,我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那个江洋大盗蝴蝶姬!倘若是个豪门千金我也输得甘愿,可他!他竟然要娶她,甚至要和慕容家断绝一切关系。伯伯让各大高手日夜守在那个院子周围不让他出去,想要断了他的念头。哪知道这一关可好,孤影悲痛交加,竟然一病不起……从头到尾,我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只想做他的妻,只想与他在一起,哪怕他这样一直病着我也愿意。可那恶人是咎由自取!“她恨恨地说道。 ”你的怨恨太深了……阮二小姐。“江城子忽然以鬼魅的速度飘到她身边。 ”你……你……“话还未说出口,眼前一黑,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四)麒麟璧 第二天,阮二小姐自缢于房中。桌上一张遗书草草几句话: 慕容伯伯,阮阮自知罪孽深重,请伯伯原谅我任性之举。今日的一切皆是慕容执那小人逼迫的。阮阮做不成您老人家的儿媳妇了,孤影哥哥醒了请代我向他问个好。 一时间,慕容府一片凄凉。 ”姐姐不必内疚。一切都是注定的。即使你不插手,阮二小姐一样不得善终。倘若怨灵完全控制她,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乌灵落在她的肩头细细说道。 ”我知道。只是还是有些不忍。只想快些拿了慕容孤影的悲灵及早离开。不知为何,一接近他就觉得头好像要炸开了,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心中冲出来……“ ”实在不行就回去吧。我们这年已经收了很多灵了。“乌灵飞到桌上啄葡萄吃。 ”不能退缩!世间恶灵怨灵多了,可是悲灵却极为珍贵。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一定要向湘夫人证明我是一个合格的收灵人!“她看着窗外说得异常坚决。 ”其实湘夫人不是……她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关卡。“乌灵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湘夫人为了让她改头换面,封锁了她的记忆,改变了她的容貌。哪知见到了那个男子,竟然还是慌了元神。收灵师必须要做到六根清净,过不了情关就是死路一条。她已经丢失了生为人类的七窍玲珑心,现在只是湘水边的一株桃花罢了。 月明星稀。众人聚在灵堂为阮二小姐与慕容执守灵。时有凉风瑟瑟吹过,惊起黄纸一片。 ”有贼!!“花园小径传来丫鬟季灵的惊呼声。众人闻讯赶来,只见她一动不动地晕倒在花坛边。慕容幽夜看着敞开着的书房大门,顿时明白麒麟璧被盗了!家丁打了火把迅速冲了出去,慕容府各个大门重重关闭。 管家一口真气输进去,季灵才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慕容幽夜闭着眼,紧紧握着的拳头透露了他的愤怒。这个意义深重的麒麟璧,他不能让它有什么闪失。 ”奴婢心口有点不舒服,便去药房小扇那里要了点药。回来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从老爷书房里飞出来。是个女子的身段。我刚喊了声有贼就被她打晕了……“地上散着一些零碎的草药,季灵还心有余悸地抓着一根干草发抖。大家一听紫色二字就知道是蝴蝶姬。这次居然偷到了慕容府里,真是胆大包天! 慕容幽夜仔细地听着这个丫鬟的每一个字,似乎没有什么破绽,而小扇也慌乱地点着头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可是不对!他的书房平时从不让别人进,儿子也不例外。因为这个书房藏着他所有秘密和珍贵的回忆,而且书柜后的暗室是特殊打造的,除非知道密码,否则就是用火药也没有办法炸开。 ”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不用追了……“他恍惚地挥着手,黯然失色。终于,整个后花园只剩他一把孤孤单单的老骨头了,一股悲凄感油然升起。 ”蔷,我知道是你,出来吧。“对着空荡荡的夜空,他低低叹了口气。 ”幽夜,我来拿它了。“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缓缓传来。他没有回头,因为知道自己无脸见她。彼时,他与她是情投意合的恋人。她赠他自己的贴身爱物麒麟璧。彼此立下誓言——璧在情在,璧亡情亡。可是他被家中所迫娶了王爷的郡主,从此两人天涯两不见。可是他一直保存着这麒麟璧,他想璧在他们的情就在。妻子死后他一直暗中寻找她,没有想到四十年后再相见竟然是来拿回他们的定情物。 ”你看见我满院子的蔷薇了吗?“他低问。她单名一个蔷字。蔷薇的蔷。 ”花,开得太迟了……“一声闷响,一串清脆的叮当声——璧碎了。身后,一片寂静。她走了。 璧亡情亡……情亡……他走过去,俯下身一点点地拾起那些在地上散发着幽光的碎片。泪无声地流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蔷,你看,蔷薇开得多美。 他沉沉地倒在了软软的花瓣上,葬送了爱情也葬送了自己。 从此,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叫蔷的女子知道他们之间的暗号——那麒麟璧上细细刻着的四个字——此情不渝。淡如水的痕迹却穿插了两个人的一生一世。 ”此情不渝……情何以堪……“一个肩头站着乌鸦的女子哀伤地看着他,缓缓伸出右手。 (五)彼岸花 烛光中,季灵缓缓褪下长衫。身上那星星点点的伤痕立刻涌现了出来,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狰狞。她知道师父拿回了麒麟璧必然会毁掉,然后……死去。她不能原谅自己的痴情。她的一生为了那个负心的男人,等了一辈子不过是空虚。白发苍苍依旧不能忘记,只得抱了一颗必死的心去拿璧——其实不过是为自己找个见他的借口。情爱,注定是致命毒药。不能舍弃,不得超生,万劫不复。 而自己,为了那深深的恨又何尝不是呢?她年少时家境虽然清贫但是一家三口其乐无穷。可一名女贼见他们可怜,便扔了一袋银子给他们。她做好人的大概永远不知道这些官银为他们带来了怎样的横祸。 官府一口咬定他们家与大盗蝴蝶姬有瓜葛,官兵把茅草屋重重包围。情急之下,娘把自己塞进还有火星的炉灶里。身上被点点红炭烫得皮开肉绽,只得咬着自己的手臂默默流泪。 爹与娘被官兵乱刀砍死在屋子中央,隔日,首级便残忍地悬挂在了城门顶警示百姓。她带着这深深的恨意遇上了师父。一个叫蔷的妇人。她教会她武功,也教会了她世间男子的薄情。她待她如子女,她把爱恨放大藏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然后,送她去了慕容府。明日里她是慕容府谦卑乖巧的丫鬟,暗地里冒充蝴蝶姬做案。 仇——终于报了。那害死她爹娘的女人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她做了小人,用最卑劣的手段去报官。可是她无悔! 恩——也报了。她帮师父偷得了麒麟璧,重获自由身。可是她却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爱恨都没了,可以拿着这具残缺的身子见黄泉下的爹娘了。 烛火流着红泪燃起了床帷,火焰一飞冲天。 一只乌鸦冲进火焰里叼出了一团蠕动的黑气。江城子沉浸在季灵的回忆里不可自拔,脑海里一遍遍闪过零星记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牵引着她跌跌撞撞地往慕容孤影的房间里奔去。 ”我一定见过你……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她捂着头,喃喃地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可是他一动不动,根本不能回答她的疑问。 手腕上忽然泛起了桃花瓣的模样,隐隐地一闪一闪。见着了他,头更痛了。身体重心一偏,她重重地撞在了床柱上…… ”还给我!“一个白衣男子策马扬鞭奔驰在草地上。 ”不还!“前方奋力夹马肚子狂奔的女子铃铛似的笑声传了好远。她举着一块通透玉佩满脸得意。 ”还给我!“男子很显然怒了。这玉佩被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女子如此轻易地拿走了,他怎么对得起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俯下身去,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朝她马屁股砸去。 受惊的烈马顿时仰起前蹄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女子捏紧缰绳吓得满头大汗:”你这个混蛋!我要摔死了!快救我!“越来越颠簸的地势颠得她几乎快要摔下去了,好容易险险地抱紧马脖子舒了口气。身后猛然传来他的大喊:”快跳马!笨蛋!前面是悬崖……“ 草地过了就是树林……树林前面有块深不见底的断崖…… ”救我!!!“她终于吓得哭了起来。自己不过是偷了个玉佩而已,有必要遭受这么严重的惩罚吗?一个修长的身影跃了起来,借着马背的力量往前扑去—— 她闭上眼准备送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是衣袖撕裂的声音。她整个身体除了胳膊都空空地悬在断壁空中。下面是云雾缭绕的无底深渊。折腾了好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她拉了上来。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我的玉佩呢?“他回过神来,看着她空空的两手顿时知道不妙。 ”那儿!“她贼贼一笑,张开嘴,玉佩安然无恙地躺在她粉红的舌头上,”还给你就是了。真倒霉!“他的脸腾地红了,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那个……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玉佩看得这么重要吗?“ ”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偷儿罢了,从不过问失主物品的来历。“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往回走。 ”因为那是我们慕容家世代相传给儿媳的定情物——“他从后面追了上来,眨眼的功夫还未看清他的动作,玉佩已经成功地系在了她腰间。 ”你,你什么意思!我和你可不熟哦!自己找不到媳妇想拐骗我,小心我揍你!“她吓坏了,腾空而起踩着树干往前逃去。 ”做慕容家的媳妇不会亏待你的……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啊!“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的轻功还没自己好,居然想讨自己做媳妇。没门!她躲在树丛里捂着发烫的脸偷偷笑。 ”想好没啊!我可是老早就在这里等你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树顶上透了下来。这……这个混蛋居然双手抱胸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奋力逃,他不紧不慢地追。彼此心有灵犀。她终于还是躲不过他猛烈的追求……便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只是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四大家族的慕容少主,而她是官府通缉的大盗蝴蝶姬…… 她在树林等了他三天三夜。蹲在树下狼狈地躲雨,雨水从发梢淋淋落下,湿透的衣衫凉凉地透彻着寒冷。可是她不敢离开,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害怕他回来找不到她。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官兵的重重包围,乱箭射杀。身中八箭,她带着强烈的恨意坠入悬崖。心中只有一念——孤影!我恨你! 她最终没有死去,带着一口不甘的怨气和疑问伤痕累累地挂在了一株桃花树上。也就是那股生气让路过的水神湘夫人救了她一命。身体已经毁了,湘夫人只得用这株桃花造了副身体给她。为了了却她的尘怨,封锁了她生前所有的记忆,让她做了自己门下的收灵人。 每个收灵人都有自己的占卜花。有人是百合,有人是莲花,也有人是海棠……她是曼殊沙华。 花开彼岸,生离死别。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她的记忆恢复了,泪流满面地质问他。脸上那层仿真人皮面具被泪水浸泡湿透脱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的俏丽脸庞。带有乌灵的木簪再也绾不住她的长发,跌落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身上。孤影的手指头忽然动了动,紧闭的双眼颤巍巍地张开了。 ”小蝶……我没有骗你,爹把我关了起来根本不放我出去……“他许久没有说过话,沙哑的嗓子像从天外传来一样。他挣扎着站起来抱她颤抖的双肩:”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孤影,其实我——已经死了。“她喃喃地抚着他消瘦的面容,痛排山倒海。 ”你说什么?“他呆住了。 ”我被官兵追杀跌进了崖底……早已经死了。我……“她话还未说完就发现身上的桃花印越来越明显,仿佛要冲破皮肤穿刺出来。 ”你怎么了?小蝶……“他大惊失色。 ”孤影……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你再也追不上了……“她的身体渐渐碎成了片片桃花瓣,消失在了他的指缝中。眨眼间,只剩下那块玉佩丁零一声坠在了地上。 他醒了,她却消失了。 真真应了那句预言——花开彼岸,生离死别。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六)三生石 ”少主!少主!您不能丢下慕容家不管啊……“福伯带着慕容家下人整整齐齐跪在慕容孤影屋外。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瘦削修长的手扶着门框轻轻说道:”福伯。慕容家就交给你了。“ ”少主……“福伯老泪纵横,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脾气一直很倔强。 ”我走了……“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的瘦弱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要不是仗着还有点武功底子根本没有办法移动脚步。夏日的雨瓢泼地下着,轰隆隆的雷声在尘世喧嚣着。街上行人举着伞匆匆忙忙地与他擦肩而过。只是,再也没有谁会为他停留为他等待。他知道,错过了两年就是错过了一生一世。他宁愿自己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死去,换来她超凡脱俗地活着,也不愿意这样一个人空空荡荡地留在这个孤单的世上。 小蝶,如果老天真的注定了要我们错过一生,我也无悔我们的相遇。听说有一种叫曼殊沙华的花开在黄泉路上,血一样的耀眼美丽。如果你先到了,记得采一株等着我……他仰着头,看着疯狂哭泣的天空,不知道自己脸上流的到底是冰凉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泥泞的小路崎岖盘旋。过了这片草地便是树林了。她曾在那里淋着大雨也不舍得走,同样的雨滴砸在他身上这样寒冷痛苦…… ”我来找你了。对不起,这次还是让你等我。小蝶,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了。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悬崖边,风卷着雨水大力地扑向他。仿佛要阻止他疯狂的举动。 ”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妻……“他雪白的衣衫早已沾满了泥泞,伸出双手他像一只自由的白鸟跃下了悬崖。终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的相遇。不管是冷酷的上天,还是顽固的命运。 那一夜,全城的花都谢了。只有被雨水打落的残余花瓣仿佛还在呢喃地诉说着这些天发生的故事。杀戮,血腥,离别,重逢,孤单,寂寞…… 深山里的老农忽然发现谷底所有桃花的周围都长满了一种伞一样的花。长于夏日,却在秋天结花,又因春、秋分时节交替称为”彼岸“,故又名彼岸花。它小小的身体围绕着桃花,从不让别的东西来伤害它。只有一种雪白的玉蝴蝶可以在它们之间穿插嬉戏。 懂得典故的老人一般认为这种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传说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他们说——花开,就是上坟的日子了。 ...
飞头蛮,百鬼夜行所写的一种厉鬼,龍信给大家重新加工一下,希望能有不一样的风味。 很久以前,在一大户人家中,每晚都会听到来自旁边厢房传来的阵阵啼哭,这哭声不是别的,正是这大户老爷的一房小妾所发出,若问为什么,只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 起先在这小妾张氏刚进门的时候,也甚是博得老爷欢心,但时日一久,人那就难以保持当初那种态度了,说不愿意见她也好,玩腻了也罢,总之就是那么一档子事儿。 一晃日子也快十年了,这户老爷呢?在这之后又纳了几房小妾,所以这张氏备受冷落,外加上十年的光景当初的样貌已不再,落得如此下场,当初被老爷捧在手心里,现在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只有年节或是家族办事的时候才得见面。 没有了老爷的宠爱,就连那些家丁也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下人们也不愿意服侍她,一来二去,她就在这院子里郁郁寡欢,兴许是这种落差,兴许又是这种寂寞,所以这张氏对未来的生活倍感无望,特别是自己没有子嗣,跟其他妻妾根本不能平起平坐,只怕这辈子都只能关在这个类似深宫的院子里了。 “呜呜呜……”声音不大,但是断断续续,张氏坐在院子中间的水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脸,那张脸仍旧是十分的娇美动人,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 “呜呜呜……为何我生得这般苦命,难道真的是我老了么?再不会让老爷为我动心了么?或是说老爷只喜欢我曾经的容颜,然而……现在我……哎,都说嫁给豪门富户可以衣食无忧,但是呢?衣食无忧的背后却是死一般的孤寂……没有人理解我,呜呜呜……若知这样还真不如投生一个贫苦家庭,虽然过着穷日子,但总有人相伴……哪怕……哪怕只是有人跟我说说话也好啊?”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掉入水池,溅起了层层涟漪……其实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是没有人听到过她的哭声,只因她气势已尽,没人会去理。 张氏看着水面里的自己,云鬓不知何时增添了几道白丝……她手颤巍巍扶向那里,怎知自己的袖口无意间将她的耳环碰落,径直掉入水中。张氏轻叹了一声说道:“人若命苦,做什么事都要触霉头啊。”那是老爷曾经送给她的一只耳环,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对儿,张氏身手准备去寻。 这时只听耳畔传来了一男人的声音说道:“好一位出尘脱俗的美人。” 听到这话张氏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停止去寻,张望着问道:“是谁?” “哈哈,我见夫人正要去寻那只耳环,但是凭良心讲,那只耳环只是凡品,根本配不上夫人的花容月貌!” 这话一说张氏浑身一震,面色微红,四下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那发出声音的男人。 “请问,请问您是哪位,怎么不出来现身,躲躲藏藏可非君子所为!” “这……夫人莫怪,只因我长得太过丑陋与夫人的样貌差距巨大,还是不方便露面,以防吓到夫人您!” “我的样貌……风华已过还能有什么呢?” “诶,夫人千万别这么说,依我看夫人的样貌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啊,初次见面……我觉得应该送夫人一份见面礼才是!” “喔?可是我们未曾相见,你这份礼物,我怎么才能看得到呢?” “那,夫人你看,礼物已经送到了!” “你……你在骗我,我可不跟你这种人在讲话了!” “没有,请夫人看看水中!”这张氏往水面上一看不禁愣住了,只因不知何时自己的耳朵上竟然又多了一对非常漂亮的耳环,先前说的不错,自己丢的那只与现在的这对儿简直不能先提并论,那只能称作凡品。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我还未曾瞧见您那,更何况我们未曾相见,您就送了我这么大的礼!” “诶,夫人说的可不对,依我看也只有夫人您的气质才配得上这幅耳环!” 张氏被这个人奉承的面色绯红,要知道原来老爷在讨好她的时候嘴甜也不过此人的十分之一,难道说自己真的没有变老,容颜依旧,只因老爷不识货么? “可是,这东西我不能要!” “夫人是否喜欢?” “这个……这个当然!” “那就拿去!” “如果收了这对名贵耳环那您就是我的恩人,但是我又未曾见过恩人的面,收了只怕有恩难抱,所以我坚决不会收的!” “以此说来,夫人是想见我?如果看到我就会收下这副耳环么?” “嗯嗯……”张氏点了点头仿佛那初恋中的纯情少女一般,她很是期待,因为这声音似乎年纪不大,肯定不会像老爷那样,而且声音圆润有底气,如果猜不错应该是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 “那么好吧,我就与夫人见上一面!” 张氏坐在水池边,本来是等待那人从其它地方进入视线,怎知她身边的水池当中突然翻起了水花,张氏见到有异动,便去观瞧,只看见从黑色的水面下面不知何时飘上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张氏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再去瞧只看见一条细长的水柱喷了出来,那是什么只看见毛茸茸的东西下面赫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水柱正是从它口中喷出的。 张氏一瞧立刻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甚至连喊的底气都没有了。 那毛茸茸的正是那人的头发,而他的头正随着水面起起伏伏,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飘在上面。 这时候的张氏的确看到一张人脸就在面前。 “来,来人那,来人那……”张氏坐在地上一步一退的小声喊道,其实她如果是大声喊也不一定会有人理会她。 “夫人怎么了?莫怕,我是不会伤害夫人您的,若要害您,我刚才就不会与夫人聊那么多的话了。” 张氏坐在地上对他说的话是半信半疑问道:“你,你是鬼,你是鬼啊!” “恩,夫人算是吧,但是夫人您知道么?我是一个废物鬼啊,只有一颗脑袋,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只因我当年被歹人绑架割下了首级丢到了这里,平日里我是不会出来的,听到夫人您夜夜在这里哭泣,不由得勾起我当年的痛苦回忆,同是天涯沦落人,夫人的地位我不敢高攀,但是我很愿意倾听夫人您诉说的苦难,我知道我自己会吓到夫人您,所以没敢露面,但是您一再央求,我就……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 张氏有些迟疑,就在那颗人头转回去即将下沉的时候……从张氏的嘴里突然说:“且慢!” “您是说您也遭遇不幸才落得如此下场么?” “是的,我出生在离这不远的一家富户里,因财富招来了歹人,缴了赎金,但是那些家伙并没有如约把我交出,甚至将我的头颅砍下丢进这里……我以为根本不会再与人说出这些事情,算了,人鬼殊途,我不应该出来与夫人相见,我还是回去了!” “且慢,请您留步,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听我母亲说人鬼都有善恶,而您不像是那种恶鬼,连日来一直倾听我的诉说,我想我们之间是可以说说话的,既然……既然我们都是苦命人!” “真的?夫人您真的可以接纳我么?”那颗人头似乎是精神焕发一样,披散的头发撩开到一边,露出一张俊秀的脸,能看得出此人生前定是器宇不凡。 就这样张氏与那颗人头开始谈天说地,不再寂寞,宅子里再听不到张氏的哭声了,只是夜间似乎听到那张氏自言自语,大家啊都以为她疯了,久而久之这张氏就和那颗人头做起了朋友,甚至啊将它拿起直接放在屋内,连日来的聊天使她不再害怕。 就这样也有小半年了吧,那颗人头公子就突然开始对张氏说:“夫人对我是好,但是只有一颗人头的我,给不了夫人您正常的生活啊!” “这有什么,只要我们天天在一块谈天说地就好!” “诶,夫人是人,而我是鬼,人总有老的那一天,只有诞下个一儿半女才可以防老啊,再说男女的鱼水之欢,我更加做不到了,只有老爷他才可以让夫人您感到快乐。而且这深宅大院里面……我也是知道的,没有孩子在家中是地位极低的,还有老爷的年纪大了,可以说是土埋半截,他活着的时候你的日子尚且如此,等她死后只怕你这一日三餐都难以保障,这种事情我是见的多了,我还是想请夫人您能好好想想!”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老爷他时常说自己忙,都腻在那些新进门的妻妾床上。我曾经又试了那么多次……” “诶,这个好办,只要夫人想,我立刻告诉夫人该怎么办,保证您会重新回到老爷的身边!”张氏眼睛一亮,趴在那人头公子的耳边倾听着,只看她是摇头又点头。 没过几日,就有下人着急忙慌的去通知这家的老爷。 “不好啦,不好了老爷,三姨太,三姨太得了疾病,就要……就要咽气了!”那下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着急的样子。 那老爷本端坐在椅子上,一屁股站了起来眯缝着眼睛大声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让我去看看!”不多时老爷就来到了张氏住的地方,正看到一位郎中摇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家老爷就知道大事不好,三姨太虽然备受自己的冷落,失去了对她的兴致,但是终究是一家人,老爷也不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急忙冲了进去,只瞧见里面拉着帘子,屋内昏暗也瞧不清张氏的面目。 小碎步直冲张氏的床前:“爱妾,爱妾,你到底是怎么了?病了么?哎,真是我不好,近些年来冷落了你,我会找最好的郎中医好你!”然而他来到床前……却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转身一瞧,只听见屋外房门突然关闭,然而……身后多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氏,只见张氏身着一层薄纱,里面根本没什么都没有穿,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身体若隐若现,发髻十分随意,抛去端庄更有几分自然之美,这身装扮会使任何一个男人想入非非,在她身上没有其余那些小妾的妖娆和稚气,多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的美感,曼妙的身材就在那层薄纱下面晃动,光着脚丫,慢慢的走向那老爷。 “你,你……你不是病了么?”老爷似乎是要发作。 张氏一步一步接近着老爷说道:“小妾我是病了,而且病入膏肓,老爷怎可之,小妾我得的可是相思病,这种痛苦犹如刀割!” “可是你,你总不能……” “没有办法,我这病也只有老爷您才能医好!如果老爷不愿,小妾我宁可就这样死去!”张氏把头侧过去,明显是一副不悦,这个角度从窗子透过来的光线中正好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弧度,光洁的皮肤,那道光线一直照到她的脖颈之处,然而那老爷似乎已经欲罢不能,之前的那些女人无非是他的笼中鸟,金丝雀,像这样的挑逗却是头一次,弄得他心里直发痒,老爷早已收起了怒气,笑脸说道:“这是我的不对,冷落了你,我可知错了,跟你陪个不是!” “陪个不是就想草草了事么?” “那要怎样?”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陪我喝酒,哪都不许去!”说着扭过身去露出她那S型曲线,这时的老爷是血气上涌,张氏拿着杯子一连给老爷倒上了几杯酒,与此同时用她的脚尖勾着老爷的靴子,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隔层纱那手感别提有多舒服了,那老爷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 几番挑逗,张氏很快把老爷揽入怀中,将其灌醉拉上床边,在经过一番温柔洗礼过后,老爷很快入睡,看到他睡得这么沉,张氏噗嗤的一声笑着说:“果真有用!”而后穿好衣服走向外面,不多时端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将他放到老爷的枕边。 打开布包,里面赫然就是那颗人头,张氏对着那人头笑了一下说:“交给你了!” “好嘞!”原来这一切都是这颗人头安排的,包括这个步骤,人头曾跟张氏许诺只要按照他说的,这老爷以后便会对她死心塌地的一百个好,见此法十分有效,张氏便对他更加信赖,事实上早在之前他就和这颗人头建立了很深厚的情谊。 张氏推门离去,次日清晨点着脚尖兴高采烈的回来准备看看效果如何,等推开门,只看到床上那老爷仍旧在那躺着,便问道:“老爷!老爷您休息好了没?”一脸叫了几声都没人回答…… 最后忽然从床上滚下一颗人头,掉落在她的脚下,张氏兴奋的捡起那颗人头问道:“怎么样了?”可等扒开头发这么一看,不由得傻了眼,那颗人头根本不是原本俊俏的脸庞,吐着舌头,正是自家老爷的人头,而且从脖颈切口处正流出红色的液体。 张氏妈呀一声丢掉了那颗人头,然而……然而床上那老爷的身子正背对这自己坐了起来,那脖颈之处竟然有一颗人头! 然而那可人头正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转了过来,那正是她朝夕相处所谓的朋友,也就是那颗人头,唯一不同的是,那颗人头的舌头伸得老长,上面正挂着一把生锈的镰刀。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张氏慌了神语无伦次的说。 “我做了什么,你现在还没看明白么?”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帮我么?” “呵呵,傻女人不骗你,我怎么能够得到一个男人的身体?” “你……,你是鬼!” “废话,你认识我那天便以知道!我只不过是想通过你找到一具男人的身体!眼下我做到了!” “呜呜呜……你杀了他!”张氏哽咽道。 “这只是其一,你不知其二!” “其二?” 说话间那颗头颅瞬间飞起,直奔张氏这边,然而他舌头上那把镰刀直接在张氏的勃颈处闪了一下,立刻喷涌如注! 昨天夜里张氏离开之后这飞头蛮在老爷的枕边用舌头上那把镰刀直接将他的人头斩落,原来飞头蛮最厉害的东西一直藏在口中! ...
明朝时候,牛家村有个叫梨花的姑娘,她一出生便是个巨婴,经年累月,她的体重还在不断增长,时年二十二的她体重达三百斤,走起路来就像移动的小山。 梨花小时候和张茅订了娃娃亲,当年两家达成协议,十八岁就让他们完婚。可约定时间已过,张茅却没来提亲。梨花的父亲老牛来到张茅的村子一打听,张茅竟和一个叫杨巧儿的富家小姐定了亲! 老牛回到家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梨花后,梨花眉头紧蹙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愿意娶我,那咱们就退亲。” 十几年前,老牛冒死从冰河中救出了张茅。张茅的父亲得知老牛只有一个女儿后,就提议让梨花和张茅订娃娃亲,好日后孝敬老牛。可万万想不到,张茅居然背信弃义! 一旦退掉娃娃亲,梨花很有可能嫁不出去。为了女儿的幸福,老牛吃过午饭就去了张茅家,想说和张茅和梨花成亲。可不承想,张茅得知老牛的来意后,堵着门说:“牛大叔,当年你救了我不错,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梨花这个身材,我不能接受……” “你……”老牛想骂张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越想心里越堵,在镇里的小酒馆喝起了闷酒。 天渐渐黑了,为了让父亲吃些可口的饭菜,梨花就出去买了点酒和肉。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从一棵大槐树后面蹿出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他二话不说,抢了梨花的酒肉就跑,可由于年老,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 梨花追上来,问老头儿是谁,为什么抢她的东西。老头儿做出恐怖的表情说:“我是馋鬼,快点松开手,否则我咬死你!” 馋鬼本以为梨花听到这话会吓跑,可不想梨花愣了愣后,竟说:“你想咬死我就咬死我吧,反正活着也没有人喜欢我,还不如死了呢!” 馋鬼只是馋,并不伤人,他趁梨花伤心之际,撒腿逃了。 梨花以前听说过世上有馋鬼,不承想今天自己遇上了。 梨花回到家见父亲还没有回来,不禁担心起来,她来到田里,却没有发现父亲的影子。梨花想到今天遇到的馋鬼,再想想父亲突然不见了,她吓坏了,忙四处寻找,来到村口时,她遇到了醉醺醺的父亲。 见到父亲完好归来,梨花就哭了。老牛问她为什么哭,梨花边走边把今天遇到馋鬼的事情告诉了父亲。老牛吃惊不已,他告诉女儿,如果日后再遇到鬼怪抢东西,一定不要追。梨花却说,那个馋鬼虽然相貌丑陋,可并没有伤害人的意思。 回到家,老牛就把去找张茅的事情说了,见梨花伤心,他安慰说:“张茅不娶你,是他的损失,你心地善良,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青年!” 第二天夜里,梨花正在睡觉,忽然听到厨房传来声响。她以为是老鼠偷吃,就拿了根木棍去了厨房,可走进去一看,居然是个人。她正要叫父亲来抓贼,那人忽然捂住梨花的嘴说:“我不是小偷,我是馋鬼!” 借着烛光一看,这个瘦小的人果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馋鬼。梨花有些恐惧地说:“昨天你把我买的酒肉都抢走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馋鬼叹了口气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顿皇宫里的御膳,可宫门有门神把守,我根本进不去。大富大贵的人家门前也有门神把守,我想偷点吃的很是困难,现在年纪大了,想偷点吃的东西更难了。为了解馋,只能在路上抢点吃的,我知道你心眼好,这才来到你家找点吃的。” 梨花听后说:“我家里还有一点酒肉,你若不嫌弃,就吃了吧。”说完把酒肉拿给了馋鬼。馋鬼心满意足地吃好喝好后说:“昨天我吓唬你说咬死你,你不但不躲,还说活着不如死了好,你是不是有烦心事啊?” 梨花心中的苦闷不敢对父亲说,她怕说后父亲会跟着难过,于是把心中的压抑告诉了馋鬼。 馋鬼听到张茅嫌弃梨花肥胖与别人订婚后,气得捶胸顿足。梨花说:“你不用为我不平,我认命了!”可不想馋鬼竟说:“我能治疗你的肥胖!” 梨花听后不敢相信地说:“馋鬼大叔,你真的能治疗肥胖吗?”馋鬼点点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馋,且天天喝酒吃肉却不胖吗?”梨花摇头说不知。馋鬼说:“我身体内有两只馋鬼虫,它们中有一只控制我的馋行,另一只吸收我体内的营养,所以我怎么吃都不会肥胖。” 梨花吃惊不已:“还有这种事情?”馋鬼说:“当然了!馋鬼虫威力极大,只要它轻轻咬你一下,你就会中馋鬼虫毒,到时候你就会慢慢瘦下来……”听了这话,梨花惊喜不已,跪在地上请求馋鬼帮助自己。 馋鬼背过身去,默念几句,然后从口中拿出一条长约三寸、酷似蜈蚣长着一大一小两个头的多足虫。梨花惊诧地问:“这就是馋鬼虫?” 馋鬼笑了笑说:“是啊,你让馋鬼虫在你的无名指上咬七次,每七天咬一次,到时你的身体就和正常女孩一样了。”说着,馋鬼拿着馋鬼虫的大头在梨花的无名指上咬了一下。咬了之后,梨花顿感全身凉凉的,身子轻飘飘的。 仅半月时间,梨花的体重就减轻了很多,容貌也更漂亮了。馋鬼虫帮助梨花减肥的事不胫而走,一些受肥胖困扰的人闻讯后都跑来请馋鬼帮着减肥。馋鬼在梨花的帮忙求情下同意了。 这天,张茅背着荆条来了。梨花见后一惊,问他所来何事?张茅说:“老牛叔如果当初不把我从冰河中救出,我早就死了。我本该按照事先约定娶你,可我鬼迷心窍地迷上了杨巧儿,我最近得知她是个不孝之人,我父亲长年卧病在床,如果娶了杨巧儿,老父亲岂不是要受虐待?而你心地善良,所以我来负荆请罪,祈望你和老牛叔再次同意咱们的婚约。” 这些话,老牛也听到了,见张茅态度还算诚恳就问梨花这事怎么办,梨花见张茅有悔改之意,说:“世人哪有不犯错的,既然你已知悔改,我没有什么意见。” 梨花和张茅正式定亲后,张茅一有时间就来梨花家里帮着干农活。此时的梨花,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达到了理想的程度。 ...
这个事件就发生在唐高祖李渊武德四年,大概就在福建省的建州附近: 唐朝末年,各地起义如同春天的竹笋,全国各地起义使得黎民百姓饱受战乱,当地的一股军队选择了一处曾经做过官员的大宅。可是,“百物水为首”。首当其冲的是解决人畜的饮水问题。在大宅的后院,有两扇铜狮衔环的朱红大门,由于时间久远没人打理,早已是斑驳不堪。在大门处贴着两张黄色符纸,左右交叉而叠。那个时候民风封建,部队首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断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于是,请来当地的一位长者,施以上宾之礼,请教所以。哪位长者缓缓而道:这个大宅的后院有一口井,但是这口井有一个可怕的传说,就是因为这口井的事情,被后来的皇上知道了,认为是凶兆,加上那个官员本身可能和皇上就有一些隔阂,所以皇上龙颜大怒:“有此凶兆,为何密不报,尔等是何居心?”直接将这个大官全家满门抄斩了,所以,当地的百姓对此讳莫如深。 是什么诡异的传说?长者接着娓娓道来:这个宅子本是皇上封给一名姓赵的封疆大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误听谗言,误认为其臣功高盖主,日后有谋反的心,所以将这名封疆大吏贬职到建州做了一名有实名可是无实职的官,这名姓赵的也看透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相互勾结,所以借此机会也图个清心,加上平时对百姓们乐善好施,所以人称赵老爷。话说,在他回到建州的第二年,有一日子夜时分,正在卧榻之际,忽然床榻开始震动,整个房子也都跟着开始震动,赵老爷心说“不好,定是地震”赶忙冲出屋堂,家人和仆人也随之都到家中院子避震。可是,震动只是持续了几分钟,就停止了。管家带着仆人巡视了大宅一圈后,并无大碍。赵老爷随着家人和佣人们又等了一个时辰,在没有发生震动,随即会卧室和衣而卧。次日,清晨管家急匆匆的前来奏报,说大宅后面那口吃水井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赵老爷急忙裹衣而行,待匆匆走过后院大门,到水井旁一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旁边的管家说道,早上起来佣人们打水,发现了提上来的桶里一滴水都没有,佣人们以为是水井里的水位下浅了,便将水井用来舀水的绳索又放了些许,可是直到放到了头,都没有一滴水。更诡异的是,有耳音好的佣人竟然听到水井里有人声鼎沸的声音。这下佣人们都慌了神,才找到管家详细禀报了此事。赵老爷吩咐管家重金聘用几个井匠,井匠并不知道这个井发生的怪事,还以为是其他什么问题,便下井去查看,谁知道井匠下去查看,竟然渺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绳索捆绑处,竟然没有解开的痕迹,要是到那个时候每个井匠都有一个特殊的绳索打结绝活,因为关系到下井人的生命安危,所以不是一般人就能轻易解开的。一个下井查看问题的井匠,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在当时那个封建的社会,一下子传开了。皇上一直都在这名姓赵的封疆大吏的附近布置着眼线,就担心他有所不轨。很快,皇上就知道了这件诡异的事情,借此事情斩杀了姓赵的一家子,可怜的是全家连主人带仆人一百来口,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埋在了后院井的后面。当地人因为平时经常接受赵老爷的一些恩惠,所以请来了得到的高僧,超度亡魂,早日投胎。后来,当地的高僧将后院的大门用黄符纸封印。 听完老者的话,那名将军沉思了很久,可是又不能不解决饮水的问题,于是有人提议请得到的高僧佛法诵经,重新打开后院的大门,在查看那口水井,如果可以用万事大吉,如果不能用了,在请当地的井匠重新的打井。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当地高僧做法诵经三天后,后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井还是那口井,但是因为时间的久远,大宅后院枯草残木,满目疮痍。部队中有在参军之前在家从事井匠工作的,于是,在井匠的指挥下,士兵们埋头大干从井里捞出了一筐筐泥土之类东西,直到两天后,井里的泥土和其他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井匠士兵自己绑了一个扣,然后吩咐众人将自己放下去,只要绳子抖动就,众人就立刻拉绳子。井匠士兵带着众人期盼下了井,连将军都亲自来鼓劲。谁知道士兵拉着绳子从早上到半夜都动静。有士兵点起火把,可是井下黑黝黝的,不是的透出的寒风阵阵。士兵赶忙报告将军,将军忽然想起来长者讲述的那个事情,吩咐士兵赶忙拉绳子,报告的结果却和二十年前的那个姓赵的封疆大吏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将军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不见了。死一个人不是大事,可是如果查不出来原因,很容易的发生兵变。军中有一个和那个井匠一个村来参军的,感情甚笃,听说自己的袍泽兄弟下井以后,连人都不见了,所以自告奋勇的要求自己下去查看个究竟,将军一听有人主动请缨,连忙同意,甚至还亲自送这名士兵下了井,井底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名士兵拉着绳子一点点的往井下滑落,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在井下面最深的地方有熙熙攘攘的喧嚣声,这名士兵甚是恐惧,本来想着上去算了,可是转眼一想自己的袍泽兄弟死的不明不白的,只要又硬着头皮往下继续的滑落,不约半盏茶的功夫,熙熙攘攘的喧嚣声没有了,他有接着顺着绳子往井底滑落,等到终于站到井底的时候,他感觉已经顺着绳子滑落了至少一个时辰。他四周看了看,水井的底部很大,他用火折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袍泽兄弟,他原本想算了,上去吧,禀报将军重新再开一口井算了,谁知突然刚才听到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又传来了,就在前边不远处,似乎那里还有亮光,他怀揣着恐惧的心,一步步的朝那个亮光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声音就越来越大,亮光也越来越亮,等他伸着头往亮光处一看,片刻功夫,顿时大骇,按照刚才和上边士兵的约定,他死命的拉着绳子,大家一看绳子在没命的式的晃动,赶忙的一起拼了命的往上拽…终于,等了好久,那名主动请缨的士兵露出了头,却只见那个士兵上来后,神志恍惚,满嘴都是嘟嘟囔囔的话,将军闻言大惊,见此人一会笑一会跳的,嘴里还不住的在念叨着什么?似乎是什么曲调,将军示意众人全部噤声,然后轻轻的将耳朵凑到了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士兵嘴巴前,只见士兵在手舞足蹈的挥着手,并且嘴里在哼叨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将军闻听大骇,却不知道他嘴里所以然,一个学过几天郎中的军医,赶忙从身后的医药箱中拿出针灸用的银针,对着那个人又是扎穴位,又是放血的,片刻过后,下井的士兵似乎意识有点清醒,对着将军断断续续的说:下井后,并没有发现袍泽兄弟的尸体,却闻听有喧嚣的声音,还有不远处的一处亮光。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士兵就顺着声音走向了亮光,亮光是一个洞穴一样的圆形,谁知道伸头一看,一群穿着鲜艳的夫人们,在手舞足蹈的扭动着身子,旁边一个黑色的箱子,但是可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听了一下,黑箱子里面传出来的是‘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将军还想再询问详细情况,谁知道,那个士兵趁众人不备,跃井而下了…… ...
一 引子 一个夕阳昏昏的傍晚,一个草台戏班子搭了起来。 简单的舞台上搭着紫红色的布幔,颜色已经有些陈旧了。布幔当中一张匾,写着戏班子的名字。自然不是什么名班,可是对于这经济落后的小镇子来说,如此的戏班子足以怡情了。 时值明末,正是中国古代戏曲的繁荣时期,除了昆曲这样的正统腔调之外,一些地方小戏也开始发展。于是,经常有简单的戏班子到小城镇去,架起不大的草台,置办简单的行头,咿咿呀呀地倾吐着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 夕阳完全沉入西山,台下已经坐满了看客。这个时候,一男一女走上了舞台,男人坐在台侧拉起了胡琴。女的已经抹了淡淡的胭脂,脸上贴了简单的片子,她道一个万福,和着琴声开始唱戏。 一字一句,都是珠圆玉润的声音,台下便有人赞叹:“这个叫凤蕊的唱得真好!能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唱,真是不容易啊。” 也有人说起她的身世,“身边拉琴的是她丈夫,据说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然而,议论声很快就低下去了,大家望向戏台的目光开始充满了诧异。在灯光下,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对劲──凤蕊身上的行头很简单,可是她头上有一枝发簪,翡翠的,却幽幽地闪着夺人心魄的光。 “她头上的发簪是真的!是上等的翡翠!”台下终于有个人叫道。 顿时,台下的人都开始议论开了。要知道,戏子的头面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样薄利的戏班子里居然出现了用真翡翠装饰的头面,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豪举! 众人开始喝彩了,不仅仅赞她的唱腔,还赞她的头面。 凤蕊有些得意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对称赞无动于衷。她身边的男人也更卖力地拉着琴。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男人脸上闪过的那一丝冷笑。 突然,凤蕊不唱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一样。然后她停在了台中央,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恰在这个时候,台上传来了一声巨响。那块悬在布幔当中的匾额突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凤蕊的脖子上。 凤蕊应声倒地,血从匾额下流了出来。紧接着,她头上的发簪一晃,整个头颅从脖子上齐齐地断了下来。 “天啊!”台下的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四散而逃。 混乱当中,断了头的凤蕊并没有死透。她那没了头的身体还在挣扎着,一只手在地上拼命地摸索,像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那滚落在地的发簪,身体一阵抽搐,随后归于平静。 二 不能收的翡翠 目光拉回到现代,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孟溪雪正无聊地站在柜台前。大学毕业后,孟溪雪继承了家里的翡翠店,店里不仅加工玉料,还回收和出售翡翠。现在翡翠的市价涨得很厉害,孟溪雪的收入比一般的大学毕业生都要高很多,她很满足。 不过,翡翠这东西有灵性,孟溪雪在收翡翠的过程当中也总是遇见诡异的事情。 对于孟溪雪这样的年轻女孩来说,这些诡异的事情总会成为一些抹不去的阴影,让她时时心里不好受。 比如,前不久孟溪雪收了一个翡翠的手镯,手镯一看就是老坑老货。孟溪雪当时很开心,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售价为何如此便宜。然而,就在收了翡翠的那个晚上,孟溪雪睡着之后听到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还给我……还给我……”这声音幽幽的,似乎还裹着一丝凉风。 孟溪雪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她不敢睁眼,便伸手推了推在自己旁边的男朋友李晓磊。李晓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那个诡异的女声就不见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孟溪雪实在是睡不着了,于是她把李晓磊弄醒,唠唠叨叨地说着话:“收这些翡翠真是危险啊,谁知道每件翡翠上有没有什么邪门的事呢?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死,我还没和你结婚呢。” 李晓磊听了这话之后突然开心起来,他一把拉住孟溪雪的手说道:“可不是嘛!我们还没有结婚呢!既然你对收翡翠这件事如此忌惮,那么结婚之后我来接手这个店吧,你可以安心地做老板娘。接手这店以后,我准备扩大规模,然后开始几个新的项目。现在翡翠的行市这么好,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抓住时机,发一笔大财……” 黑暗中,孟溪雪听着李晓磊那兴奋得发抖的声音,从中她不仅听到了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同时她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的东西──对于李晓磊来说,结婚更多的是想拥有那个潜力无限的翡翠店,而不是孟溪雪本人。 孟溪雪叹了一口气。她和李晓磊的爱情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了,现在即使发现了什么不可靠的地方,她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务之急,是把那个诡异的手镯卖出去。 几天后,孟溪雪终于把那个翡翠手镯卖给了一个不信邪的老外,可是那件事情的阴影还在心里。 孟溪雪相信翡翠会记录其主人前世的事情,如果是好事也就罢了,怕就怕记录的是一些血光之灾! 三 染血的故事 “这样东西……我要出手。”突然,一个红色的布包放上了柜台。 孟溪雪吃了一惊。她面前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披肩长发,脸色有点苍白,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刚刚这人进来的时候,孟溪雪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长发女人并没有在意孟溪雪的诧异,她缓缓地打开了那个红色的布包,一枝美仑美奂的翡翠发簪立即出现在孟溪雪的视线里。 孟溪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跟随父母收翡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完美的东西,这翡翠美得甚至有些邪性了! “你……你开价多少?”孟溪雪试探着问道。 “一千。”面前的女人冷冷地说。 才一千块钱就出手这么好的东西?孟溪雪不禁要怀疑这个女人神经有问题,同时孟溪雪还担心这个女人的翡翠来路不正,于是她索要了女人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泉霜。 “泉霜小姐,这个东西很不错。不过,我们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我们得知道东西的来历。”孟溪雪解释道。 “哈哈哈……”泉霜突然大笑起来,“不瞒你说,这东西的来历不正,很多家都不敢收!如果你有胆子,我就给你这个发大财的机会。” 然后,泉霜讲了一个关于这枝翡翠发簪的故事。 明末,一对夫妻创办了一个小地方戏班子。女的叫凤蕊,唱得很好。男的叫欧阳生,拉琴有功力。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生意一向很好。然而,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殷实,每一次出戏过后,凤蕊都把钱如数交给欧阳生,可是过不了几天,欧阳生就把钱花光了,也说不清是怎么花的。 凤蕊心里自然不愿意,可是她是一个保守的女人,严格地遵守着三从四德,欧阳生乱花钱她也不敢责怪。终于有一天,凤蕊心里委屈,她对欧阳生说:“你多花了钱我并不怪你,可是我唱戏这么多年,连个漂亮的首饰都没有,你能不能给我买一件?就一件!” 这个要求男人无法拒绝,可是欧阳生心里很不舒服。原来,欧阳生早就变了心,在外面用妻子唱戏的钱养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只是舍不得凤蕊这棵摇钱树,所以才—直瞒着她。现在,男人手里的钱都已经用来养另外那个家,哪里还有闲款呢? 于是男人想出了一个“绝招”,他花钱租了一枝发簪,送给了毫不知情的凤蕊。同时,他已经下了决心:凤蕊即将年老色衰,倒不如搞一次大一些的演出,收到钱之后杀死凤蕊。然后,把租的发簪还回去,重新开始生活! 说做就做,收到发簪的凤蕊很配合欧阳生扩大演出的计划。演出当天,凤蕊喜孜孜地佩着簪上台,博得了满堂彩。然而就在这一天,戏台在欧阳生的操纵下发生了“意外”,匾额突然砸了下来,生生地砸断了凤蕊的脖子,也砸下了这枝发簪。 台下观众散尽,良心尽失的欧阳生到台中央捡回发簪。然而他吃惊地发现那枝发簪被断了头的凤蕊狠狠地抓在手里,上面全都是血,欧阳生无论如何用力也拔不出来。 “恐怖吗?这枝发簪可是沾满了女人的怨念,所以它才会那么美。”泉霜冷笑着说,“据我所知,收到这个东西的人,都会得到和凤蕊一样的命运,你敢吗?” 孟溪雪有些犹豫了。然而,一直坐在店堂深处的李晓磊突然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这枝发簪,坚定地说:“我们收了!一千块,现金!” “晓磊,我不想要。”孟溪雪争抢着。 李晓磊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伏在孟溪雪的耳边说:“你怎么这么傻?这样的货色才要一千块,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那些传说都见鬼去吧,发财是正经!” “可是,如果收了这东西之后,我出了危险呢?”孟溪雪哀哀地问道。 李晓磊漫不经心地说:“不会的!” 于是,孟溪雪呆呆地看着李晓磊点钱、收货,送走泉霜,此时孟溪雪觉得踏上社会的李晓磊,和大学时候那个纯洁的男孩一点也不像了,人心是多么的善变啊。 孟溪雪注意到,当泉霜脱手了这件东西之后,脸色苍白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且孟溪雪还注意到泉霜似乎和李晓磊的目光交流了一下,意味深长。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爬上了孟溪雪的心头。然而,她没有办法。 然而,欧阳生无情地策划了凤蕊的死亡,让凤蕊彻底失去了对欧阳生的信心。于是,那天戏散之后,失了头的凤蕊从地上爬了起来,杀死了欧阳生。而这枝美丽的发簪流传了下来,成为了一个女人悲情的见证。 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李晓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他隐隐地觉得这个故事并不简单,泉霜像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突然,一阵唱戏的声音从李晓磊的背后传了过来,李晓磊一回头,只见背后那已经死去了的孟溪雪居然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了,孟溪雪丝毫没有中电之后的损伤,她和往常一样! 李晓磊大惊失色,想叫都叫不出来了。然而孟溪雪并没有理会李晓磊,她在地上不停地摸索,摸啊摸啊,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晓磊不停地向后退着,可是孟溪雪一步步地逼了过来,她冰冷的手摸到了李晓磊的脸上。 李晓磊猛然想起来,刚刚和孟溪雪恋爱的时候,自己曾经疑心孟溪雪身子怎么会那么冷。当时孟溪雪解释说是低血压,李晓磊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在意的只是这个翡翠店。 现在,他得到报应了! 七 下一个男人在哪里 李晓磊的身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了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泉霜和孟溪雪两个女人默默相对。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也许会发现,泉霜和孟溪雪长得有些相像。 果然,孟溪雪淡淡地说:“几年前,我收了一块血玉。结果遇见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从那之后,我怀疑男人的可靠性,便更加放心不下你。我本想用这几年的时间为你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让你的人生可以平安一些,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李晓磊的男人如此不经考验。对不起啊,妹妹。” 孟泉霜温柔地笑:“姐姐,没有关系的。你还记得那个关于翡翠发簪的传说吗?在那个故事里,姐姐也是经过了千辛万苦才为妹妹找到了可靠的男人,好事多磨。更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可以陪着我,我很开心。” 孟溪雪点点头:“等找到了可靠的男人,你就放手这个店吧。收翡翠并不是什么好行业,不好……” 说到这里,孟溪雪停顿了一下,她用脚踢了一下李晓磊的尸体:“前不久,我逛古玩市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挺不错的男人,明天我就联系他。” “嗯。”孟泉霜平静地点点头。 幽幽的灯光下,姐妹二人的脸上都泛着一种异样的惨白。 而那只绝世的翡翠发簪,在柔光里兀自闪着寒光。 ...
阴婚普遍是为死去的人找寻配偶,通常定下的冥亲双方都是已故且未婚之人,或是富裕人家的公子未娶辞世,家人便会请灵媒来替他寻到一位合宜的小姐,此女除离去外,也可活人,但活人就从此终身苦守空房不可二嫁,古称上门守节未婚守孝。 冥亲这一说法从汉朝前就流传开来,于宋代更是盛行,人说死也要死的风光体面,在富人眼中这必然是重要的,一面因疼惜儿女一面也因迷信于如不安排亡灵嫁娶,他们便迟迟不肯前往极乐境地,去到府上作怪让家宅不得安宁。 程夜昭虽称不上出身名门,父亲在朝中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十三岁那年父母就给找了个童养媳,从她过门到现在已有六年,前几日刚从医口得知岚香有了两月身孕,程母高兴坏了命府内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好生照看,不得有半分差池。 对这个童养媳程夜昭可谓是疼爱有加,童孩时即便成了亲也并没有往感情处想,到后来他开始明白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人都嫁到你府上了,那么无论对不对眼看不看得上,作为夫君就该有要担当起的责任,这几年程夜昭也待岚香不薄,岚香出落的也算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如要说没有一点动心,许是岚香也不会得到这般疼爱。 直到那天,当岚香挺着八月大的身孕被程府撵出门时,她的一切都结束了,从一月前她就发现程夜昭开始有些惶恐不安,在面对自己时总是逃避目光,那目光中的躲闪很细微,一晃而过。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就算自己被他父母扫地出门,程夜昭也未出面,何况是反抗父母的命令,而此时下腹因方才喝的那碗莲子汤而疼痛不已,被那些下人赶出来时还狠狠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天黑又等到了天亮,最终望着依旧紧闭的大门,她死了心,看向双腿间早就湿红的布料,岚香知道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从地上支起身子来,边锵釀的往前边绝望的笑着,相比之下,实在无法想象原来将一个脆弱的人逼到尽头只是一瞬的事,往年程夜昭对她的情意真真假假,让她都分不清从小无父无母,如果失去丈夫,孩子,住所,只能沦落到青楼才是现实的话,那么她宁死。 “荒唐!” 此刻程夜昭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真的赶走了岚香,还逼迫他不许出门探望等人走了也别再去寻,他会逃避岚香的视线全因程母说她与芙家定好了四月十五就可迎娶芙家千金,这个芙小姐不是活人,而是个死人。 这一切正是父亲利欲熏心,名誉和地位在他看来往往是首要,抛弃个童养媳又算什么,为了不让岚香生子日后用以要挟,斩草除根这种事还必须由程母来做。 人心难料,明明还因为她腹中的孩子高兴如今就翻了脸,程夜昭认为这事过于荒诞,同鬼成婚?想想就后背一凉且还是个倒插门的,虽说芙家地位在朝中数一数二,可芙小姐却如此红颜薄命,芳龄十八,正与岚香同岁。 至于死因…却一无所知,听关内云云都说芙挽凝是个极其动人的女子,凡是见过她的人,不论男女都为之叹服,而此女不仅生的绝代连琴棋书画织衣绣锦也是出得异彰,这般优秀的富家千金为何偏要挑中我这已成家室,又无功禄的白面书生?还胁迫于父亲只要成了婚,就立刻上朝同皇上提及官职。 然而到了四月十五这日,程夜昭还是付诸程父程母的意思迎娶芙挽凝,最终选择听从母亲把岚香忘记,以后只管和芙小姐好好过。 在程府中经过一系列阴婚仪式后,他抱着芙挽凝的灵位入了房,什么只管和芙小姐好好过,人都不在了要过也是一人过,放好灵牌后刚要宽衣,就感到背后阵阵阴风,扭头又什么都没有,回首时就见床前端坐一位盖着红盖头的佳人,程夜昭猜那一定就是芙挽凝了。 “你是芙小姐吧?” 程夜昭胆怯的朝前跨出一步,见她没回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原来这世界真有可以亲眼所见的鬼,他在盖头前顿住了,万一掀起盖头后是一张死时充满惨状的脸该如何是好,程夜昭紧紧闭上双眸,试试吧… 掀开盖头后程夜昭一点点睁开了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的心开始动摇,眼前出现的不是什么鬼怪的脸,而是一张美得不可言喻的容貌,她的肌肤和生前一样,如果不是那飘渺的感觉程夜昭会误以为她是活人,甚至不敢置信是不是上天落下了这样一位仙子,芙挽凝抬眉,在她眼里倒影了程夜昭的模样,那个书生俊俏清秀眼目间漾着温柔,沉默间房外传来声响“程公子睡了吗?我来换香炉。” “我还没睡你进来吧。” 来的那个丫鬟叫芷苑,是芙挽凝生前的贴身女婢,今日迎娶芙小姐过门时这丫头从芙家随从跟来,芷苑看不见床上的人,换好檀香后便直径去到床边的小木桌上放置香炉。 程夜昭心想,莫非只有受冥婚嫁娶的才能见到对方? 思量之际,就嗅见香炉的檀香甚是好闻,才要开口询问这是何香,就见芙挽凝起身进了芷苑的身体,芷苑的样貌完全变为另一个人,那就是芙小姐。 “你……” 程夜昭惊诧的看向朝他走来的芙挽凝,而芙挽凝只是用手指抵住他开启的嘴唇,之后点脚吻了他就倒入怀中“这是紫檀香,我附了她的身,每五日中只能撑一晚的时辰。” 程昭夜有些笨拙的反搂她“方才问你为何不说话” 芙挽凝只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如若鬼魂说话你都听得见岂不是神了。” 那人生的娇,即便是笑也掩不住风韵,程昭夜看得入迷,心就像是被什么勾住了般连拒绝的念头都没有。“我们既成为了夫妻,夫妻之实也该是有的,这副身子虽不是我的你若想要也可以拿走。” 程昭夜是男人,怎抗拒得了美人投怀送抱,男人十有八九都贪美色。 “这便是你说的可不许悔。” 而后那布置着满是大红喜字的湘房,长灯已灭。 接下来的日子里,芷苑每每在醒来前就被抱回了房,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大多感觉疲惫,身体总是像被拆开后再安上,又酸又疼。 程夜昭则是从开头的精力旺盛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卧病不起,时而还在迷蒙中看到吐着长舌目珠掉出的岚香,她浮肿的脸就像被水严重浸泡过,站在床边狠瞪着他,手里扼住还未发育完全的胎儿,那胎儿浑身是血,就是一个光有人形的肉婴。 程父程母这下急坏了,到处寻医也不见好,他和芷苑就像你追我赶似得各自病倒,后来芷苑发现下腹总有坠痛感,睡梦中还隐约觉得会有东西掉出,果不其然,她流出的是个血肉模糊的畸形死胎,府内上下都传遍了,说她晦气,才害的少爷得怪病。 程母听后,一气之下就找人把芷苑勒死,再将她的肉身剁成几块扔到荒山上,还让一位法师到府上做法,那个法师跟她说,程公子身上阴气过重,要与鸡拜天地,用拜过堂的母鸡血就着心丸服下可以压压这阴寒之气,程母一听这话,就立刻叫人布置厅堂让程夜昭与母鸡拜天地,草草拜过天地后,他就喝下仆人端来的鸡血与心丸一起服用… 不出半月,程府里传来声声哭喊与哀嚎,府门前悬挂着白灯笼,灯笼上是大大的丧字。 芙挽凝生前爱上了个男人,是喻府的少爷名为喻慷逸,二人在灯会时惺惺相惜,此后喻慷逸上门提亲,可芙父称早已与潘家定了亲事无论如何都不允,还要把女儿下嫁于那霸道蛮横的潘鹤,就在成婚当天芙挽凝不甘就嫁,饮下放了砒霜的酒,她死后托梦给家父说如若允了喻家的亲事,在等待三七回煞之时便可还魂,如若不允,他此生不娶,我终生为鬼。 父亲拗不过女儿,只能请来灵媒四处寻觅合适的新郎,最终同生双吉的程昭夜就成了还魂对象,灵媒说只要他喝下鸡血,魂魄找到府中烟囱进入再收到瓷瓶里,灌在尸体嘴中,芙挽凝还魂但程昭夜必死,接下来灵媒扮成法师来到程府,让程昭夜服下鸡血,不久后,程昭夜便死在了床上,死时只剩一堆皮包骨,那副光景过于渗人,他大张着嘴双眼凹陷,没有了眼珠,就像死前极度痛苦的挣扎过,脚和手都过分的扭曲狰狞,一直挣扎到不能呼吸… 就在同天,程府送丧,喻府迎亲。 ...
这天,是富阳知府诸子杰的儿子诸逸新婚的大喜日子。一大早,诸逸就带着随从去迎亲。快到中午的时候,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回来了。 鞭炮响过后,新郎诸逸满脸喜气地跳下马,轻轻挑起花轿的帘子。忽然,他连退数步,惊叫道:“她、她死了!” 在门口迎客的诸子杰连忙奔上去,只见头戴凤冠的新娘子倒在轿里,表情极为痛苦。诸子杰伸手一探,发现新娘子没有一丝鼻息,早已气绝身亡! 诸子杰赶紧下令,将花轿抬到诸府旁边的驿站里,并把所有参与迎亲的人,包括轿夫和乐手,全部请到知府衙门里问话。 亲家赵员外得到消息,也赶到驿站,哭得悲天动地。诸子杰劝慰了一阵,才开始验尸,只见新娘子双目紧闭,拳头紧握,一股白沫挂在嘴角。 “中毒!”诸子杰嘀咕了一声,回身问道,“今天早晨,新娘子吃过什么?”赵员外说,今天新娘子在上轿前滴水未饮、粒米未进。 诸子杰取出一根银针,往新娘子口中探了探,银针没有变色。看来,新娘子所中的毒,并不是从口中进去的。他又将银针往新娘子的手臂上轻轻一扎,整根银针立即变得乌黑。 “大人,新娘子所中之毒和十五年前……”身旁的陈师爷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等他说完,诸子杰伸手制止了他,转身对赵员外说:“遭此巨变,是诸家不幸。本官定会查出真相,还亲家一个公道……” 赵员外的家人抬走了新娘子的尸体后,诸子杰神色凝重地对陈师爷说:“先生说得没错,新娘子所中之毒,确实和十五年前‘杨彪案’所用之毒一模一样!不过,杨彪被斩首已有十几年了,这毒为何又重现人间呢?” “杨彪案”是十五年前在富阳府轰动一时的大案。当时,富阳府下的冀阳县连续发生十多起抢劫杀人的命案,凶手全是用一种浸过剧毒的钢针刺入人体,导致受害者迅速死亡。那时,诸子杰在冀阳县任县令,他和陈师爷设下妙计,将凶手杨彪擒获。审理清楚后,为害一方的杨彪很快被斩首了。 “新娘子的死状和当年的遇害者极其相似,身上既无钢针又无针眼,而当年的杨彪正是被我斩杀,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诸子杰一脸凝重。 陈师爷忙说:“小人知道,大人是怕旁人猜测,是杨彪的魂魄趁着诸家大喜,回来报仇了。” 诸子杰点点头,就和陈师爷回衙门,对迎亲的轿夫、乐手和随从分别问话。 根据众人的回话,新娘上轿后,十多个乐手和新郎诸逸走在前面,看不到花轿里的情况。而紧跟在后面的,是抬花轿的两个老轿夫。据他们说,新娘上轿后,花轿没有停,途中也没有人接近过花轿。跟在花轿后面的亲友和奴仆也证实了这一点。 几天过去了,案子还没有眉目,诸子杰就让儿子到赵家探望赵员外。 诸逸走后,诸子杰忽然想起,诸逸是坐着轿子去赵家的,心里顿时很不安。如果轿子里真有什么蹊跷,儿子可就危险了!陈师爷就主动要求去陪同公子,见机行事。 傍晚,诸逸平安地回到家里,但随后回来的陈师爷却愁眉紧锁,欲言又止。诸子杰便追问陈师爷。 原来,诸逸从赵家出来后,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让后来赶到的陈师爷先回去。陈师爷不放心,就悄悄跟在轿后,暗中保护。可他发现诸逸来到城中的绿柳坊,那是歌妓卖艺的地方。看得出,诸逸和绿柳坊的歌妓翠云很熟,进去后便和她进入一间房内。 陈师爷摸到窗外,就听到翠云向诸逸撒娇:“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个新娘子吗?如今她死了,你可以兑现诺言,娶我过门了吧?告诉你,如果你食言,我就将你我之事公之于众!”陈师爷吓了一跳,正想再听,却见有人走过来,只得先回去了。 “混账!”诸子杰一拳砸在桌上,“赶紧去把那个孽畜给我锁起来!”陈师爷赶紧劝道:“大人别急!公子虽然有错,但那翠云最有杀人嫌疑,我们与其大张旗鼓地追查,还不如以公子的名义将翠云接出来审问。”于是,诸子杰吩咐陈师爷带轿夫去绿柳坊,接翠云到驿站。 不到一炷香工夫,陈师爷便押送着花轿走进了驿站,朗声叫道:“翠云姑娘,快下轿吧,诸大人有请!” 陈师爷连叫了三次,却不见有人下来。诸子杰顿时有不祥的预感,大喝道:“掀开轿帘!” 轿帘掀开后,诸子杰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双目紧闭,拳头紧握,口流白沫,歪倒在轿内,早已断气了! 陈师爷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话还没说完,诸子杰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翠云姑娘和赵家小姐一样,上轿时还好好的,轿子在途中也无人接近,更没有停下来,但来到这里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陈师爷点点头:“正是这样!” 诸子杰围着轿子转了几圈,嘀咕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花轿有问题,今天诸逸不也坐了一天吗?怎么却是好好的?” 两位姑娘的死,很快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知府衙门的轿子,其实是顶“鬼轿”,厉鬼在里面随时杀人。 见案子没破,谣言却越传越玄乎,诸子杰决定亲自乘轿到街上走一圈,消除谣言。 两天后,诸子杰要坐轿巡城。一大早,街道两旁就站满了人,大家都想一睹杀人的“鬼轿”。诸子杰在衙门门口上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青石桥边。青石桥是中间高、两边低的大拱桥。轿子刚上桥,诸子杰忽然大声喝道:“停轿!” 可过了许久,诸子杰才走出轿子,径直来到桥顶,吩咐两个轿夫:“你们将公子接来,看我如何捉这轿中的‘厉鬼’!” 轿夫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就抬着轿子回到青石桥下。轿子刚要停下,诸子杰又大声喝道:“不要下轿,抬上来!”两个轿夫连忙又将轿子抬到桥顶。 诸逸走下来,满脸诧异地问道:“父亲,您叫孩儿来,有何吩咐?”诸子杰没理他,径直走到后面的轿夫跟前,说:“王富,你到我家当轿夫也有十多年了吧?今天你也坐轿,老夫让人将你从桥这边抬过去!” 王富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使……使不得!” 诸子杰冷笑道:“为何使不得?难道你也怕被这些毒针杀死吗?”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几根细针,扔在王富面前。 围观的人群顿时惊叫起来。诸子杰将轿帘和四周的帷子扯去,轿子的骨架就露出来了。这些骨架本来全部包裹着锦缎,但现在,右手边的一个横杆早已被剥得精光。诸子杰指着横杆对众人说:“赵家小姐和翠云姑娘,正是被藏在横杆里的毒针杀死的!” 王富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原来,诸子杰坐着轿子来到青石桥上,感觉有些异样。平时上桥,因为前高后低,轿子总要略往后倾斜,而今天却很平稳。按说,轿子在上坡时,会朝后倾斜,人的第一反应是抓住轿前的横杆,以保持身体平衡。难道是这横杆有问题?诸子杰撕开包住横杆的锦缎,果然发现藏在里面的毒针! 他恍然大悟,这轿子可以选择性地杀人,全由某个轿夫控制。如果他不愿意杀人,只需尽量保持轿子的平衡,就可以避免轿中的人去抓那根横杆。而这青石桥正是去赵员外家和绿柳坊的必经之路。看来,赵家小姐和翠云姑娘都是过桥时,因轿子倾斜,抓住横杆中的毒。而当初在死者身上找不到伤口,是因为毒针所刺的部位是手心,死者中毒后又因疼痛而握紧拳头,所以不容易发现伤口。 到底是哪个轿夫呢?想到儿子坐轿却没有被杀,诸子杰就让他们回去将诸逸抬来。当轿子上桥的时候,诸子杰看到后面的王富使劲将轿杆举过肩头,保持轿子的平衡,而前面的轿夫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化,这才认定,杀人者正是王富! 诸子杰说出原委后,只听王富大喊一声:“这‘鬼轿’杀人,全是小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然后他抓起地上的毒针往自己的喉部扎去,顷刻便口流白沫,气绝身亡。 凶手已经认罪,而且已自杀身亡,诸子杰却想不明白:王富为何要杀人?他为什么要尽力避免诸逸和自己中毒呢?他和当年的“杨彪案”又有何关联? 晚上,诸子杰正想把儿子叫来,狠狠地训斥一番,却见陈师爷跑进来,满脸诧异地说:“大人,轿夫王富居然是个女人!验尸的时候,我们还发现她衣服里藏着当年斩杀杨彪的公告,看来她正是杨彪的妻子!” 诸子杰惊得跌坐在椅上,半晌,才喃喃地说道:“王富在我家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替丈夫报仇?但她为何不加害我和诸逸呢?” “我看没这么简单。”陈师爷轻声说道,“大人还记得公子的身世吗?” 诸子杰顿时僵在原地。十五年前,在缉拿杨彪的途中,诸子杰在山里拾到一个三岁的小孩,见无人认领,便取名诸逸,收为养子。此事只有诸子杰夫妇和陈师爷几个人知道。 “王富正是在大人斩杀杨彪后,女扮男装来府中当轿夫的。”陈师爷说道,“这些年来,她对公子特别好。显然,诸逸就是杨彪的儿子。王富来诸府,恐怕不为报仇,只为陪伴儿子,真是用心良苦啊!” 诸子杰恍然大悟,长叹一声说:“诸逸这畜生在外面鬼混,定是对翠云胡说,结婚之事乃父母所逼。而王富偷听到此话,便自作聪明,杀了新娘为儿子解忧;后来见翠云对诸逸苦苦相逼,便又杀了翠云。可怜她临死前,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和诸逸的母子关系,以免误他前程……” 可怜天下父母心!诸子杰的眼泪不觉流了下来,仿佛看到那个叫王富的轿夫一脸微笑地望着诸逸,想法逗他开心,给他买好吃的东西…… ...
1、鬼奴之卖身 民国时期。 榆树屯是个大村庄。 三、六、九是市集,人群熙攘,附近百里的小生意人都会来赶集做生意…… 王老六逢集必赶,他的摊位就摆在村头那棵歪脖柳树下。可是今儿好像来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占了他的位置。他气冲冲地走进一看,竟然是个女人。一身孝服,头上扎着白色的孝带。孝服很肥大,女人却很娇小。肥大的孝服衬得她娇怯怯的。她披散着满头乌发。一张雪白雪白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媚眼如丝,生得十分的好看。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白卷,上书四个大字:卖身葬夫。 咦,古时候戏文里才有的故事竟然真的发生了。王老六感觉十分的稀罕和兴奋。 此时女子面前已经围了一大帮人,都是好事的乡亲。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叹息的、有鄙视的、也有的干脆认为是个骗子。女子身边停放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单,只露出浓密乌黑的头发,看样子是个年轻人。 有好事的询问女子卖身原因。女子哭啼啼的说丈夫姓张,家乡遇灾,两人不得已出外谋生。不料想,丈夫突发重病身亡。自己身无分文,又不忍心见丈夫抛尸荒野,只有出此下策,卖身葬夫。 “小女子甘愿为妾为奴,只愿各方仁人志士,赐我夫薄棺一副。”说完,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围观的人指点嬉笑,却无人出钱。女子急得哭起来,哭声凄惨,很让人怜惜。 “小娘子,你自己能活就不错了,管那死人做什么!” 一个大汉*笑着凑了上去。黑乎乎的大手捏住了女子的脸。 “大爷!大爷!”女子急得不行,泪在眼里打转,却不敢留下来,那小模样显得愈发俊俏可怜了。 王老六定睛一看,那个大汉竟是榆树屯三霸之一的黑虎。这黑虎平日里欺男霸女,无人敢惹。如今他一出来,大部分的人都躲了,剩下几个也乖乖地不敢出声。那女子叫嚷了半天救命,也没人搭理。黑虎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那个女子捉走了,他手下的人把那个尸体扔到了村外的荒野上。 王老六生意也不做了,慌慌张张的尾随黑虎来到黑宅。王老六三十多岁,光棍一条,唯一的嗜好就是爱偷窥。并且他会些轻功,很有助于他的偷窥工作。 黑宅位于榆树屯的正西。是个很大的园子,高高的气派的大门,门旁是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宅子里面是两栋小洋楼,西边是个花园,有假山、流水、果树和鲜花。黑虎已经也十三个姨太太了。但他好色的欲望永无止境。平时看惯了花枝招展的女眷,今个看到这个全身素孝的女子,立刻感觉别有滋味。 他让丫环春桃、夏喜给她洗了澡,然后把她带到卧室。 女子已经不在哭哭啼啼了。 黑虎借着灯光一看,比白天看到的还美十分。 王老六躲在房檐上向屋里偷窥。 他看到白天那个女子只穿着一件鲜红鲜红的肚兜,长长的头发,衬着雪白的肌肤,让人几乎喷血。王老六一边吞口水,一边替她那个死鬼丈夫不值。看那个女子满面春风,风情万种站在屋子中央,黑虎像头发情的猪一样扑上去。女子一边咯咯的笑,一边灵巧的躲闪。黑虎气喘嘘嘘的追了半天,还没碰到那个女子。忽然,一股阴森森的冷风刮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王老六的身边刮过。他打了个冷战,看见一股白烟钻进了黑虎的体内。黑虎浑身乱颤了一阵,神情和声音都变了。那个女人呆了一下,立刻变得毕恭毕敬的样子。黑虎再摸她,她不敢躲了。黑虎很粗暴,她却忍着不敢发出呻吟声。王老六看得更来劲了,他好像在看一幅香艳的春宫图,激动而战栗。 当屋里安静下来,并且熄了灯,王老六才不甘心的溜了出来。他施展轻功想越过围墙,却怎么也过不去。四周静得可怕,他想起传说中的鬼打墙,冷汗不由流了下来。嘶、嘶、嘶,脖子后面传过来阵阵冷风,脖子一阵比一阵发紧。王老六几经努力也跳不出去,索性靠在墙根睡着了。 梦中他梦到那具盖着白布单的尸体停在那。他忽然很想知道那具尸体长什么模样。他正想着,白布单被风吹开了一角,露出了死人的脸,那张脸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王老六吓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小破床上。天已经亮了,明媚的阳光暖洋洋的。 月娘是黑虎的原配夫人。 她听说黑虎又纳了一房姨太太,据说还是什么卖身葬夫的女人。对丈夫鬼迷心窍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寡妇,她很生气。板着脸,召了那女人来见。 “你叫什么名呀?”她居高临下的问她。 “叫小凤。”女子低着头回答。 “抬头我看看。” 她抬起头,妩媚娇怯的一张小脸。 “果然是个狐狸精相!”她在心里暗骂,表面却笑*的称赞,好一个美人! 其他十三个姨太太都恶狠狠的瞪着小凤,不过她们是敢怒不敢言。 黑虎把小凤安排到楼上的上房,每晚他都留宿在她那里。夜夜春宵。 王老六夜夜被噩梦缠身。他不愿千里到金山寺找住持化解。住持摇头叹息:“榆树屯将有大浩劫一场!也怪你们村子的人慈悲心太少!”说完不再言语。 黑虎的十三姨太太死了。就死在她的卧室里。手脚都被砍断了,从脖子一直被开膛到肚子,内脏不翼而飞。血、乌黑的血一直流到楼下。她的头被砍掉了,身首异处。服侍她的丫环第一眼看到就吓晕了。警局派来的警官也未查到任何线索。榆树屯的人都视黑宅为凶宅,老远绕着走。只有小凤不害怕,她还是那付娇滴滴很无辜的样子。黑虎似乎也吓坏了,他听从月娘的主意把小凤轰了出去。 2、鬼奴之韩宅 榆树屯有钱的大户不少,最有钱的要数韩府。韩老太爷原来官居五品,辛亥革命后,为避战乱,回乡居住。但韩府势力很大,乡里官宦,均礼让三分。韩老太爷已故去,现在的韩府由韩老夫人主事。 韩小宝是韩府唯一的男丁。韩老夫人的命根子。韩小宝今个和新婚妻子燕子拌了几句嘴,赌气到书房住。那燕子也是个官家小姐,人虽漂亮,脾气却大得很。她见韩小宝气嘟嘟地离开卧室,也不阻止。 韩小宝让下人在书房里铺了床,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朦胧中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阵幽咽的笛声,在这静夜无人万籁俱寂中非常清晰。韩小宝有些诧异,如此深夜,难道还有人不睡吹笛?这榆树屯中好像并无此风雅之人,他心里好奇,便不由自主地起身出门,去寻那笛声。等到出门,却见天上人间,白茫茫的一片。想必先前早下了一场大雪,只见玉树琼花,分外妖娆。韩小宝不由精神一阵,耳边那笛声更加响亮,好像就在前面不远。 韩小宝漫步去寻,却见皑皑白雪中一行脚印,断断续续。顺了那脚印望去,便看见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吹笛! 韩小宝心里想着要走进前去攀谈。不料心里越急,脚下越慢,眼见着那人缓缓前行,自己就是追不上。好不容易近了,见那人背对着自己,低头小步慢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那人一袭雪白雪白的斗篷,绣满牡丹花的丝绸面,领子上蓬松白皮毛翻着,一眼可知是上好的白狐狸皮,一般人纵有千金也难买到。斗篷下摆拖在雪地上。那人身材娇小玲珑,好像是个女子。韩小宝更加诧异,他紧走了几步,那人突然站住了,并且回过头来。实在是个好看的女子,细眉秀目,雪白的小脸,带着点娇怯怯的神情,不知为何满脸泪痕。她看见韩小宝眼睛亮了一下,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韩小宝半抱半扶的拉着女子往回走。他发现女子斗篷里几乎没穿衣服,光着雪白的手臂和小腿。红色的内衣十分妖娆耀眼,让他心里直发痒。女子白皙的双手吊在韩小宝黑粗的胳膊上,映衬得那双手好看得惊人。 韩老夫人听说昨晚孙子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立刻命人带过来见她。韩老夫人的正屋在韩府深处。院子里种着血红血红的石榴树,养着各种五颜六色叫声清脆的小鸟。不过前几天,禽鸟笼子都被扔出去了,听说是老夫人嫌鸟叫心烦。老夫人的脾气很大,并且没人能猜测,全府上下只有听命的份。 韩小宝带着女子(昨晚他就知道她叫小凤了)迈过高高的门槛。迈门槛的时候,小凤撩了一下袍子的下摆,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足部戴着两个足环,纯银的,花纹繁杂。小凤进了门,发现屋里黑乎乎的,很阴森。过了一会儿,她才适应了光线。她看到房间正中是一把檀香木的太师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老太太。一身黑衣,双目紧闭,好像是个盲人。但她两眼中间长着一个椭圆形的胎记。不细看,好像长着一只眼睛,吓人一跳。韩小宝拉拉她,两人一齐跪下来。 “咚!”拐杖重重地落地声。老太太中间的眼睛好像一下睁开了,发出蓝色的幽光。小风吓得一声惊叫。但马上蓝光就消失了。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好像十分疲倦的样子。她摆摆手,让小风先走了,把韩小宝留下来。 韩小宝对奶奶一直又怕又爱。他跪在地上,见奶奶半天不说话,不由忐忑起来。 忽然,奶奶从椅子上站起来,呜呜哭起来。她的声音十分尖利,很怕人。 “小宝啊,你赶紧赶那女人走!赶紧赶她走!她是妖精啊!她会吃了你的!”老太太拽住韩小宝的袖子。 “奶奶!你没发烧吧?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是什么妖啊!”小宝感觉奶奶太奇怪了,竟然胡言乱语起来。就算不喜欢他又纳妾,也不应该编鬼故事来骗他吧。 老太太自从见过小凤就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群医无策。“放过我孙子吧!我们韩家就剩着一根独苗了!”她翻来覆去的哀求,有时还跪在地上磕头,神思混乱。韩小宝很担忧。小凤很懂事、经常到老太太房里照顾。可是每次老太太一见她,就吓得够呛,病情好像更加重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老太太暴毙身亡。她死的时候全身浮肿,两眼中间的痔好像被什么东西挖掉了,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韩小宝哀痛之余又有些轻松。他整日整夜地和小凤腻在一起。 快到黄昏了。手里拿着一个大蝴蝶风筝,韩小宝兴冲冲地来找小风。这是他刚做完的风筝,他急着找小凤。吱呀,他推开门,没有人。“小凤,小凤!”没人回答。明明听到屋里有声音的。再向里走。一个女人靠窗站着,好像正在梳头。头发打结了,梳不顺。嘎嘣,她用力把头扭了下来,血流了一地。她一手托着头,一手慢慢的梳着头发。韩小宝吓得心神俱裂。 这是一幅奇诡的画面。一个洒满鲜花的大木桶,一个美人在沐浴。丰乳、细腰、肥臀,香艳养眼。木桶旁边倒着一具男尸。死者瞪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美人在慢慢的洗浴,十分享受的样子,配着狰狞的男尸,非常地恐怖怪异。 她梳洗完毕。穿衣、束发、戴配饰,浑然一个娇媚可怜的小女人模样。她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砍下男人的头颅,装进一个黑色的大布袋里。一转身,融入到苍茫的夜色中。她走得很快,几乎脚不沾地。一身白衣,跟鬼影一样。而屋里那个无头男尸一会就消失了。地上只有一滩淡黄色的水。韩小宝和那个叫小凤的女人一起失踪了,韩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3、鬼奴之破庙 小凤又出现在榆树屯的市集上。还是老地方,那个歪脖柳树下。一身肥大的孝服,黑发上扎着孝带,低垂着头。傍边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市集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古怪,都躲得远远地。偶尔有几个不知情又心善的扔几个铜板给她,她就跪在地上磕头拜谢,但离一付棺材钱差远了。 日近中午,铜板还是不见多。小凤以孝布掩面,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有几个闲汉,看她长得太好看,故意装作关心,问长问短。有胆大的,乘机摸摸她的小手,沾点便宜。小凤也不恼,反拿眼睛勾他。太阳已然西下,小凤止住哭声,展开手帕,把铜钱一枚枚地捡起来,放在手帕里紧紧裹住,再放进怀里。几个闲汉舍不得她走,各怀鬼胎的远远跟着她。 这时天已黑了,几个稀疏的星星在天上眨着眼。小凤一路向西走。她的白衣在黑夜中如鬼影一般,令人从心里发怵。不过但凡好色的男人都是胆大包天的,尤其刚才摸了她手的两个闲汉王五和张六,更在那想入非非,欲再亲芳泽。 大家一直跟了很久。到了村外那个废弃已久的破庙旁,小凤吱扭推门走了进去。只见白影一闪,庙门就紧紧关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破庙在当地很有名气,供的不是神也不是佛。反倒是一个很凶煞的大汉,据传是个恶鬼。他经常吃人,村民为消灾,把他当神供奉起来。这本是人性中丑陋的欺软怕硬的思想。但是很奇怪,香火鼎盛时,村里没人再被吃掉。居然很灵验。最近几年,香火稀了,庙里灰尘密布,里里外外放满了农户的柴草,是小孩子捉迷藏的好地方,也是盗贼暂藏赃物、伺机分配的好去处。 那庙门关得很紧。 众人在门前一齐止了脚步,彼此对视,都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留在外面。等了一会,里面悄无声息。夜色渐渐深了,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就回去了。王五也提出要走,张六未置可否。 等所有人都走了,张六溜到破庙的后面,他知道破庙后墙有一个破洞,可以偷窥。 洞口有乒乓球大小,张六把眼睛凑到洞口,往里看,小凤正在里面脱衣。她脱下孝袍,里面竟然穿着红色的内衣!她的头发很黑很长,散了下来,非常柔顺。白皙的皮肤,让红色内衣映衬着,更显得妖媚。张六感觉口干舌燥、几乎流出鼻血来。 忽然,小凤笑起来,声如银铃。“张家哥哥,你在外偷看累不累呀?进来吧。” 张六受宠若惊。他迷迷瞪瞪的飘了进去。 他进去后,看见小凤倚在柴草堆上,媚眼如丝。 “张哥哥,一看你就是知疼知热的人。这么大的榆树屯,就你一个心善的人。” “哎呀,妹妹,你怎么这么了解哥哥。”张六捏住小凤的手,滑如凝脂。他像个疯狂的野兽一样扑上去,把小凤压在身下。小凤咯咯笑起来,并不躲闪,一室春光。 王老六收摊回来往回走。他有些迷糊。走了半天,好像不是回家的路。走着、走着,居然来到村外那个破庙旁。庙门开着,他不知不觉的走了进去。 庙中央放着一具尸体,蒙着白布单。王老六想起那个噩梦,腿有些发抖。但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他一步步向前走。走近了,他颤抖着手掀开布单,是个陌生的男子,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他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忽然,尸体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瞪得大大的,闪着绿光。王老六的头嗡地一声,疼了起来。他感到尸体的眼睛有一股吸力,把他吸往尸体里吸。他吓坏了,拼命挣扎,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他根本抗拒不了。一步、两步、三步,他感到灵魂就要出窍了。他大急,忽然想到金山寺求来的佛珠,猛地掏出来,佛珠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个死尸立刻跟受到重击一样,绿光没了,眼睛也闭上了。 王老六身上立刻轻松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出破庙。他刚出去,小凤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看着王老六离去的方向,恨恨地跺跺脚。“你活不了多久的!”她美丽的脸上一片狰狞。少顷,她回身进到庙中间,闭上双眼,好像念咒一样念念叨叨起来。一会儿,一股阴风刮起,七八个男人的人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人头在空中飞舞起来,好像跳着怪异的舞蹈。小凤又挥了挥手,所有的人头转了个圈,发出恐怖地怪笑,又像哭又像笑。笑了一会儿,噌地一声不见了。小凤摆摆手,发出愉快的笑声。 王老六晚上又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一大群人,木着脸,行尸走肉似的往前走。他也在人群里。走着、走着,一个蒙面大汉冲过来,抡着一把大刀卡卡地把每个人的人头砍下来。轮到王老六了,他的头也被砍下来了,很痛很痛,血一直流,一大群人的血汇成河了。 他吓醒了。良久睡不着觉。 破庙变成小凤的据点了。她常住在那里,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引诱男人。有村里的、有过路的、甚至有个小和尚。但所有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 榆树屯的村长叫孙福禄,是个圆圆滚滚的大胖子。破庙闹鬼的事他听得多了,很头痛。也曾重金请法师去收妖降鬼。但法师到了庙门连门都不敢进,只说杀气冲天、杀气冲天,退了钱走人。 有失踪人口的村民都上村长家哭闹。村长也束手无策。 破庙变成真正的凶地。一群群的乌鸦在庙的上空徘徊,呱呱乱叫。 很奇怪的,庙里除了小凤,又来了几个漂亮姑娘,画眉描眼,搔首弄姿的,好像妓院一样。 半夜里,庙里发出恐怖地尖叫声、鞭打声、求饶声,非常怪异。 孙福禄有个独生儿子,非常好色。不知怎的,他居然也跑到破庙去了。第二天,大卸八块的尸体被扔了出来。孙福禄痛失爱子,几乎疯了。他请示政府,派来军队,冲进破庙,但搜了半天,人迹皆无。那些美人好像凭空消失了。就连常驻破庙的小凤也不见了。庙里面多了几堆白骨,七八个残缺的手臂、小腿。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其间又夹杂着女人脂粉的香气。 军队驻扎了几天,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凶犯的线索,就离开了。可是军队一走,小凤和那些女人就又回来了。再来,就又没人了。如此折腾了几次,也没人敢管了。而次日,村长的老婆死在自家卧室,头不翼而飞。 4、鬼奴之金山寺 孙福禄正在发愁之际,王老六找他来了。提出上金山寺请方丈静海除妖。金山寺的降妖伏魔的名气一直很响,孙福禄认为王老六的建议蛮靠谱的,就立刻同意了。 金山寺依山而筑,始建于东晋明帝时。初时为泽心寺,唐时相传因开山得金,改名金山寺。到了宋代,又因真宗梦游金山寺,赐名龙游寺。清康熙南巡时寺名再改,呼为江天禅寺,并被佛门“注册”一直沿用至今。 可百姓们仍叫它金山寺。一寺二名,两块牌子,一僧一俗,一官一民,倒也相映成趣。不过孙福禄和王老六无心赏景。沿途的美丽的西湖风光以及妖娆的江南美女都没能吸引他们的视线。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到了金山寺。 “当当当!”寺钟敲响,和尚们刚刚下了早课。王老六来过这里,熟门熟路的到了方丈的禅房。静海年逾半百,丰神慈和,一看就是得道的高僧。 两人说明了来意,静海只是摇头,旁边一个年轻的和尚马上就要赶他们走。孙福禄急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王老六也连忙跪下哀求。 静海叹了口气,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并非不想救你们,只是那鬼物咒怨太重,加上道行高深,我也制服不了他。” 说完,他领着他们进入一个非常隐秘的内室。关好门,拿出一个水缸大小的瓷钵来。他用手一划,钵口立刻现出图像来。两个人凑近一看,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瓷钵里好像是有人在娶亲,锣鼓喧天,唢呐声声。一顶花轿落下来,喜娘扶出了一个身材特别矮小的新娘。新娘子蒙着盖头,看不清模样,不过感觉人又瘦又小。 喜娘搀着新娘来到大堂。新郎已经等在那里了,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鼻子、小眼睛、阔嘴巴,要多丑有多丑。他张着大嘴,正在呵呵傻笑。看样子这个新郎是个傻子。这时新娘已经扶上来了,一个喜娘替她挑下红盖头,原来是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光景。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非常的漂亮。年龄虽然不大,但已经现出了女孩的媚气。傻新郎看见女孩,像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样,哇哇怪叫着揪住她的辫子。他拽得太用力了,那个小新娘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但她不敢哭,眼泪汪汪的非常可怜。 “咳咳!”一个男人的声音想起来,非常威严。画面一转,看到一个男人端坐在父母的位置上。那个人长得很有特点,笑眯眯的眼睛、笑眯眯的嘴,看起来非常和善。 “呀,是我们村的钱大善人!”孙福禄叫起来。 瓷钵里好像经过了几年,小新娘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齿白唇红,国色天香。不过她好像过得并不好,愁眉微锁、心事重重的。也可料到,如此美人整日陪着一个傻子,料谁也难开颜。听丫环叫她,好像名字叫青云。 青云一天比一天美丽。她的公公好像很关心她,经常嘘寒问暖的。青云好像有些怕他,经常躲着他。一个夏日的深夜,青云的睡房潜进了一个男人,她被奸污了。那个人堵住了她的嘴巴,她喊不出来。并且那人蒙着脸,看不出是谁。青云是个烈性的女子,拼命挣扎,厮打中她撕下了那人的面具,竟然是她的公公钱善人! 钱善人立刻眼露凶光,狠狠掐住青云的脖子。一会儿,青云不动了。钱善人拿来一个麻绳栓在梁上,然后把青云吊了上去。青云临死前眼睛大睁着,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她的鬼魂飘出体外,四处游荡。当她游荡到秦淮河畔,一个模样酷似她的妓女小凤正在凭栏远眺。青云的鬼魂化成一缕青烟钻进了小凤的体内。小凤呆愣了一下,然后风情万种的笑了。 武夷山。人杰地灵。原创故事。 曲折萦回的九曲溪贯穿于丹崖群峰之间,如玉带串珍珠,将36峰、99岩连为一体。山临水而立,水绕山而行。 登山可览碧水清溪,涉水能看奇峰异石,乘一叶古朴竹筏顺溪而下,可赏奇拔秀伟、千姿百态、争奇斗妍的形象美;可品泉歌鸟鸣、浪击轻舟、篙点褐石、绿树红花的色彩美;可看流水游鱼、浮云飞鸟、艄公游人的动态美;可睹云绕山嶂、雾锁峰腰、雨罩群峰的朦胧美。 武夷山一直多精怪。 在这山水美景之间有一条黑色的小蛇。通体乌黑发亮,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看上去十分顽皮可爱。这条蛇与其它的蛇不太一样,别的蛇在悠闲玩耍时,它却到处乱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终于,它找到了一株神奇的花树,上面接着胖乎乎的果实,红红的、好像小孩子的脸,发出甜蜜的果香。黑蛇跳起来吃了一颗果,然后趴着睡觉了。等它醒过来,就大了一圈。 好像经过了大约五百年。黑蛇已经长成了一个大蟒。忽然,雷雨交加,黑蛇潜进了湖底。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黑蛇从湖底窜了上来,绕着一颗大树转起圈来。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蛇尾巴变没了,一会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不过他的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模样。但看他的眼睛长得十分好看。男人快乐地在青青的草地上打起滚来。绿草、蓝天、红花、白云,非常美丽的画面。 这是一个小姐的闺房。很温馨很漂亮。小姐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在快乐地哼歌。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小姐被奸杀。 接连近十起未出阁女子被神秘人奸杀,警方束手无策。一个女孩自愿做诱饵。特警队、捉妖大师一并潜伏。凶手被桃木剑穿透,现出原形,竟是一条黑蛇。 黑蛇的魂魄不肯甘休,拼命修炼。吃人头、吃人心、吃内脏,杀人无数。每吃一人,功力更高一层。 无意间,被恶魂附体的小凤被黑蛇捉到。她自愿做了黑蛇的奴隶。黑蛇手段高明、心狠手辣,小凤非常臣服。她本是勾栏女子,最擅惑人,无数男人死于她手。她与榆树屯人有仇,故扎营榆树屯涂炭生灵。 “那她为什么不去杀钱善人?”王老六有些不解。 “钱家已遭灭门。”静海沉重的说。 榆树屯。破庙中。 庙里非常洁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懒散的坐在太师椅上。他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非常英俊。他的旁边伴着十多个美人。红衣绿裙,非常妖媚。小凤跪在他面前。还是一身白衣,更显娇俏。她的旁边堆着七八个人头。人头还在淌血,应该是刚刚割下来的。 5、鬼奴之小凤 七月六,瓜果设庭中,乞巧穿针儿女技,在天在地誓深宫,银汉自空空。七月七,驾鹊拆离衰,尽管绸缪今夜里,情魔难障太阳红,分手各西东。 秦淮河畔,青楼胜地。 在妓女的住宅周围有许多做衣裳的、做头发的、做丝绸软缎鞋子的、绣花的店铺,全仗她们的光顾,生意很好。卖珠宝的女商贩每隔一阵就登门妓院,首饰盒里装满了昂贵的玉簪、金钗、珍珠和珊瑚头饰,都做成茉莉花的形状。 红牌妓女从前用鲜花打扮自己:春天戴菊花,夏天戴香甜的桂花,秋天戴李子花,冬天戴兰花;到了民国后期,鲜花都换成珍珠做的花了,虽说要花好几百元,但好处是形状色泽保持不变。 秦淮最大的妓院是万芳楼。 万芳楼新近买来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这个女孩可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坯子,皮肤水嫩柔滑,眼睛大大的,眼梢微微上挑,十分地媚气。经过十年的调教,老鸨把她培养成能歌善舞、文彩非凡的女子,艳帜一树,小女孩就成了秦淮名妓。因她不论走到哪儿,都使房屋蓬蔽出辉,因此一位客人送给她一个艺名——满堂春。而她父母为她娶的名字叫小凤。 当时秦淮河妓女盛行一时。 有个迷恋妓女的人看着妓女们在酒宴上唱曲,他注意到“她们满身珠光宝气,耳朵、手指、颈项、衣服上无不佩戴着各种各样的饰物:如榛子大小的钻石,形状和大小不一的珍珠,还有说不出名堂的神奇玉石”。妓女手里拿的、用的也都是贵重的物件,如装着镜子和给客人醒酒用的肉豆蔻的银匣子,象牙扇骨、金粉画饰面的折扇等等。纤手轻摇下的折扇成为表达妓女婀娜体态的手段,更增添了她们的妩媚。 小凤原本是个纯洁的女孩,有些像鱼玄机当年的纯净如水。但是,随着环境的改变,她被深深污染了。打情骂俏、卖弄风情。不过,她长得实在好看,客人捧她的非常多。 她喜欢俊俏的男人,凡是有些姿色的人,她都请他留宿。 男人们面相丑的,沾不到她的便宜,都很生气,便到老鸨那告她的状。老鸨很厉害,痛骂了她几次。然而,她还是不喜欢接丑男人。 自从被青云附体后,她变得更加邪恶了。受着青云鬼魂的驱使,她逃出万芳楼,直奔榆树屯,她复仇和放纵的欲望非常强烈。 路上她的盘缠花完了。幸好碰上一个张姓公子,对她很痴缠。张公子有妻室,但他还是把小凤迎娶回家。老婆不高兴,老娘也不高兴,整天给小凤脸子看。小凤虽说从小挨打受气,但自从成为红牌后,没怎么受过委屈,她天天对着张公子哭闹。张公子一狠心,带了一大堆金银细软,带着小凤私奔了。 他们去上海,体验了几天纸醉金迷的日子;又转到杭州游览了西湖十景,断桥长桥,非常的浪漫悠闲。再加上小凤的狐媚功夫,让张公子快乐得似神仙一样。 人常说乐极生悲。张公子正在得意之时,却离大劫不远了。断桥上曾经发生过许仙与白娘子的传奇故事,小凤也没料到她命中的劫数已到。 那时正是三月。桃花烂漫。张公子搂着小凤正漫步断桥。小凤那天穿了一件明黄色的旗袍,腰肢纤细;乌发高耸,明眸皓齿。回头率几乎百分百。不远处桃树下站了一个人,他好像正在等人,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容貌非常出众。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高鼻梁,薄薄的性感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神秘而优雅的气息,并且他身上有一种贵气。小凤只看了一眼,心就怦怦跳个不停,恨不得马上过去扑近他的怀里。 巧的很,他们居然住同一间客栈。半夜,小凤只穿了一件白色透明的睡衣就偷偷跑到那个男人的房间。门没锁,似乎在等什么人。 里面很黑。但似乎有浓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女人的叫声。小凤呆了一下,没想到他身边有女人。她正在犹豫,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按倒在地上。 小凤完全被陌生男人征服了。她甚至很畏惧他。以前,她可没有怕过谁的。青凤告诉小凤他是个蛇妖,小凤还是非常迷恋他。男人让她做他的奴隶,小凤立刻遵命。 男人要吃人头,小凤毫不犹豫的溜回去把张公子的人头砍了下来。可怜的张公子在睡梦中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不久小凤发现男人有一大票女奴隶,她们也很美丽也很痴心。可是男人很*,他经常出去采花,采花后不留活口。 小凤占据榆树屯破庙后,男人也驻扎了下来。她们每天勾引不同的男人,让他杀戮。他的道行很深了,能够杀人于无形。 小凤出了破庙,她打算再物色几个健壮的男人。她刚刚走到村口,被被人拦住了去路。孙福禄、王老六、静海禅师,还有静海的大弟子悟远。 静海禅师一身佛光,满面圣辉。 小凤妖妖一笑,万福了一下。先礼后兵嘛。 悟远祭出降妖宝剑,小凤纹丝不动。 剑光愈盛。小凤头上冒出万丈青光。 悟远吐了一大口鲜血。 小凤纹丝不动。静海大惊,连忙护住悟远。 小凤忽然解开了外衣,露出白嫩诱人的肌肤。静海正在诧异,只见肌肤上赫然布满了眼睛,密密麻麻,非常渗人。 “百目怪!”静海大惊。看到小凤身上已经有了98只眼睛,还剩两只就修成极致了。当然这最后的两只眼一定得是得到高僧的眼睛!比如静海禅师的眼睛! 98只眼睛发出耀眼的光芒。静海感觉自己的两只眼睛正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往吸,剧痛难当。静海大叫一声,忽然用双手食指插进了自己的眼中!眼球当场破裂!鲜血泉涌般流出!小凤大怒,她怪叫一声,双手十指如钢爪般插进了静海的内脏。双手一拽,肠子、心、肝、肺一起拉出体外。静海当场毙命。 剩下的悟远等人怪叫着四散奔逃。 6、鬼奴之毁灭 这是一间郊外别墅。假山、流水、花树。花园里是个很隐蔽的处所。很远就能听到女人的惨叫声、哀求声、以及皮鞭抽打人体发出的恐怖的声音。花园正中坐着一个健壮的男人,很英俊很冷酷。他的面前吊着一个美人,*着身体,可爱可怜。一头乌发如瀑布般飞泻直下,遮住了面孔。两个一身戎装的少女,正举着鞭子用力抽打她。地下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美人,个个在瑟瑟发抖。 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非常勾人。他曾经奸杀过近百名良家女子。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女鬼,都是被他害死的女人。开始她们中有的鬼还想报仇,要卡他的脖子、挖他的心、咬他的肉,在他的身体里徒劳的钻来钻去。但她们在他面前简直如儿童般无用。他是谁?千年蛇妖加咒怨厉鬼。他只须挥挥衣袖,她们便会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勾勾手指,灭了一个嚣张的女鬼,其他的女鬼就吓傻了。逃跑了一堆,臣服了一堆。臣服的女鬼都做了他的女奴,听候他的调遣。 他的本性非常冷血。并且他喜欢虐待女人,喜欢听她们哭叫、求饶。 可是女鬼们不太好玩,她们没有血,没有肉体,感受不到人类的痛。而人类又太脆弱,经不起一点折腾,稍微用力一下,就会死掉。 小凤的出现让他感觉到有些乐趣了。被鬼附体的女人,那么好看,又那么迷恋他。并且勾栏女子非常有情趣,她甘于被他欺压,不但没有怨言,而且好似很享受。 他每次都先毒打她一顿,然后再奸污她。她非常乖巧,非常柔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对他含情脉脉的。她经常出去替他狩猎,骗来一个又一个健壮的男人让他吃掉。 但他不知道小凤什么时候炼成了百目怪。他感到隐隐的威胁和不痛快。他命令女侍拼命鞭打她,惩罚她。她一直哀求、一直哀求,他毫不心软。 他又命人拿来一把尖刀,把她身上的眼睛一个一个挖了出来。鲜血一直流,一直流,她已经没有力气叫了,整整98只眼睛。小凤痛昏了,功力全无。 她被人扔到一间破屋子里面。浑身的伤已经溃烂。青风的鬼魂不断抱怨她,她想逃脱,但却被黑蛇封存在了小凤的体内,动弹不得。小凤却没有抱怨,命中的劫数,岂是能够躲得过的? 一天、两天、三天、七天。小凤的气息几乎没有了。她梦到了小时候,爸爸牵着她的小手去放风筝,妈妈在一旁很开心的样子。绿草地、桃花林,笑语宴宴。 她梦到青楼岁月,自己挂红牌时的风光得意。鬼大爺鬼故事。 她梦到与黑蛇初遇时的心动与无奈。 第八夜的晚上,一个黑影走了进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张开手掌,手掌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射到小凤身上,她身上的伤立即愈合了。她睁开眼睛,看到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有情又似无情。 小凤大伤初愈,身子娇怯怯的。黑蛇反倒很宠她了,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他带她漫游云端,赏月观花。有些像热恋的情侣,浓情似火。其他的女鬼都很嫉妒小凤,但是敢怒不敢言。 榆树屯越来越萧条,年轻力壮的男子都逃走了,村子里很少见到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一律远嫁他乡。不过破庙里仍不断的扔出年轻男子的被肢解的肢体,附近村镇的女孩仍会莫名的被杀死于闺房之中。 这是一个夜晚。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来到榆树屯。女子长得非常美丽,一付大家闺秀的摸样,气质优雅。身边跟着一个穿红衣的小丫鬟,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很聪明机敏的样子。村里人很怕事,所有的人都不敢留她住宿。她两人无奈,只有到处乱找,终于找到一件废旧的房子。很陈旧了,但还算干净。 丫鬟整理了行囊,打扫了内室,拿出一把古筝来。女子开始弹奏古筝,非常的婉转清越。 “啪啪!”想起一阵掌声。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帮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所长。尤其男子旁边有一个非常好看的女子,一身白衣,娇弱俊俏。 他很轻佻的过来搂她。不料搂了个空。再一看,不是女子,竟然是个白衣男子,比他还英俊几分。白衣男子的身旁放着一个影青瓷钵,钵内横放着一个影青点彩净瓶。净瓶内发现数十粒舍利。另有鎏金大拇指和凤首龙身银坐龙等宝物。这些舍利五彩斑斓,以白色为主,晶莹发亮,外表圆润光滑。小丫鬟变成了一个小童子,清新朝气。 黑蛇大惊,转身要逃,数十粒舍利子向他飞射过来。一个白衣女子冲过来抱住黑蛇,舍利子尽数射进她的体内。她立刻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凤!”黑蛇大怒,双指对准太阳穴,两股三味真火喷了出去。火势很大,来势汹汹。小童子举起净瓶,火灭烟消。白衣人微微一笑,手指轻弹,凭空落下一朵白莲花,颜色皎洁如月,白莲花射出万丈光芒,天地同辉。 黑蛇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他不断的翻滚,挣扎。过了一会,他现出了原形,一条通体黑色的小蛇,两眼哀求的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慈悲的摇了摇头。小蛇立刻飞进莲花中。白衣人现出真身,原来是观世音菩萨。 榆树屯的村民们都跪在地上,目送菩萨驾云离去。 从此,榆树屯家家供奉观世音菩萨,凡供奉者家宅安宁,生意兴隆。 西湖。断桥上。一个白衣女子在观水。她的眼睛很大,微微上挑,十分媚气。一会儿,一个长着桃花眼的男子向她走来。他牵住她的手,笑得很幸福。一条小黑蛇在湖底游过,它瞪着圆圆的小眼睛嫉妒的看着桃花眼男子,湖里激起千层浪花。 ...
话说真定城(如今的河北正定县城)往东北方出去数里地有个西阳村,村子西边耸着一个大土堆子,不知什么年月上面起了一间小小建筑,当地人称之为疙瘩庙(当下还矗在那里)。 有庙便有信众,有信众便有香火,有香火便夹带果食供奉,一年一祀,这些都少不了的,久而久之,渐成民俗。 某年,恰逢时节,又起社赛,一场热闹之后,人们纷纷散去,留下一地狼藉。本来历年仪式过后都由地主人西阳村民出头雇人即刻收拾残局的,可这次却成了例外,这些人也第一时间各个急着往家奔——头上天公不作美,要来雷雨了! 那显然将是场大雨,黑云滚滚,雷鸣阵阵,夹杂着一股股带着水汽的狂风,压城欲摧般地过来了。 人们都忌那雷雨,避得远远的,偏偏就有人蹴土路往前凑,一副欢喜的样子。 这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由于耽搁了路头想着赶过来补上香头的,他是直冲着那堆供果祀食去的。不是别人,是西阳村的东临,唤作东阳村的那个村子里的一位十里八乡有名的光棍兼懒汉,外号叫何二赶。 这人得这么个名号一是爱赶集(为的是贪看大姑娘小媳妇顺道混骗口现成饭食),二是爱赶着看热闹(看看有没有啥小便宜能蹚浑水儿沾沾)。这次,他因为睡过了晌,等撵着人家屁股赶来时,祀仪早已结束,那些供品除了留下少量当做“定贡”,也大多被祝司散给乡民回去做家里孩崽子的压惊食了,满眼看见的,都是些个没用的纸幡、竹轿,燃过的香尾巴、烛屁股。 何二赶有些丧气,有心去扒拿供桌上的“定贡”,可想起奶奶说过的,动了神明的体己要一世变歪嘴,便不敢了。然而馋得又实在难受,只好前后左右,先庙里后庙外地去瞧看,想着找到些遗漏或人家嫌脏丢弃掉的。这时,那雨点子落下来了,先是噼里扑簌,渐至如晃筛子,最后成了瓢泼一般。 何二赶狼狈不迭退回庙里,骂了一声鬼天气。见那雨一时没个停下的意思,只好寻个角落抱着肩膀蹲坐下去,不一会觉得腿麻,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下,靠着供桌使出了看家本事——睡。 说睡其实睡不实的,那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渐渐如同在头顶盘旋,一道道蓝绿色雳闪晃得他心惊肉跳;这庙本来不大,外面的凉风也不时透过那两张薄薄木板钉成的庙门吹进来,在身子周围撞荡来转悠去,扰得他心神不宁。 何二赶把身子缩了数缩,感觉也没攒下多少热乎气儿,不免后悔:唉!和雨头儿赛跑,费劲不少,饶没捡到啥“嚼口儿”还讨一身冰凉,早知道这样,在家里炕头上不出被窝多好!这一路踢腾,白蚀四两粮食是保准的,哼! 正在憋气,突地头顶一声大响动,把他吓得一激灵:妈呀,好个霹雳!震死个人哩,像我奶奶说过的——收妖滚脊雷吧…… 正想着,不防一道厉闪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比刚落的那声动静还要大,真的像是顺房脊滚落下来的,把供桌震得直颤悠,那两扇本没关怎么严实的庙门呼啦开了,卷进一股冷风来。 何二赶连打几个哆嗦,慌忙抱头掩住耳朵,身子往供桌后拱了几拱,一双眼睛也只敢眯成一条缝,往庙外看看,见一片黑沉,心里有些慌:娘诶,大天白日跟个黑价差不多,看来盼着这雨停还早…… 这时,那雷电越发紧了,让人感觉一股强大的威压之势形成在小庙周围,大有随时破户而入的意味。 何二赶心里升起恐惧,加上冷,身子不觉哆嗦成了一团。正在不知所措,突地,更吓人的一幕出现了:供龛上哔啵一声怪响,从那泥堆的神像背后猛地跳下个东西来,在庙屋地下来回奔窜——活脱脱一副传说里的厉鬼形貌! 因为离得切近,何二赶把那鬼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见它额劈对山,犊鼻鸠颌,赤发青面,赤膊光腿也泛着靛蓝的颜色,长满细密的黑毛,腰间围了件看不出个颜色的短下衣,一双眼睛亮如闪电,一动一动间竟把豁露出唇外的一对獠牙映得发出簇簇闪光…… 何二赶一阵窒息,吓得险些晕死过去,脑子一下成了空白,消失了思维,朦胧只觉得那鬼并没搭理自己,只是在庙里又转了几个圈子后,顿了一顿,似乎在攒劲儿下某种决心,而后突地一纵,奔入外面雨幕中了。 何二赶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壮起胆子凑到门边,扒门框往外窥探,见那鬼并没走远,还在一颗柳树下转悠。 那柳树紧挨着一口粪池子,里面积存的是旁边一个临时茅厕里流出的五谷轮回之物。那鬼正不时脱下它那件短衣在里面涮,然后捞起披在背上。 何二赶看了会儿,明白了,噢,原来这天雷是要收那鬼,那鬼不甘心就范,把秽物披在身上,企图拖延——无怪这阵子到过这庙里的人都说,往往祝告一番回去,好的不灵坏的灵,原来是神道法身被这鬼驱离了,那鬼据坛在享受供奉呀!不过,看来到底邪不压正,这鬼犯了天怒,要倒霉了。 他一边想,就见雷鸣隆隆,电闪灼灼,偏不落下,只把雨头加得越发大了,似乎有把鬼身上的秽物冲刷干净的意思,那鬼岂肯遂了天雨的愿,频频去粪池里浸它那短衣,快冲干净了便弄脏再披上,如此往复,那天雷暴雨竟一时奈何不了它。 时间一长,雨势渐渐低了下来,雷鸣闪电也像是乏了要歇息歇息似的,不再狂猛。——骤雨雷暴不可久长,那鬼盼的就是这个结果,雷雨一息,它便度过此劫了。 何二赶此刻心情略略平复,想那鬼庆幸脱难,待会儿一定要寻血食压惊的,自己铁定是首选,这可怎么好!不如,寻个空隙帮那雷一把,与人有益自己得惠嘛! 主意打定,他偷偷观察,见粪池边茅厕的墙是由土坯子垒成的,肯定容易撼动,若是把它推到,盖住那粪池——对!就这么做好了,冒一时风险总比末了丢命要好。 何二赶觑个鬼背对自己的时机,蹑着手脚潜过去,哈腰进到茅厕里,瞅准时机,两个膀子狠狠用了下力,把那堵临着粪池的土坯墙往那边推倒大半截了。噗通一声,眼见粪池子被坍下的土坯掩了个结实,一时难以清理,他高兴起来:嘿嘿,这鬼这下跑不了了,那一桌子“定贡”待会儿是我的喽! 头上落雨猛地又急了一阵,何二赶被浇得不敢睁大眼,越过残墙垛子,他眯着眼缝看见那鬼近在咫尺,正扭脸照量自己,一副怨怒的神态,心里陡然又恐惧起来,便想开溜,那鬼早支起身子,挥爪冲他猛扑了过来。 电光石火个工夫,何二赶来不及动弹分毫,只觉得一对眼珠子已出了眼眶——失明前的一瞬,只见一道电闪,耳边紧随一声落地雷响,他只觉得眼眶子虚虚着猛地又一实,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何二赶悠悠醒来,见身子躺在茅厕的泥地上。一阵雨后风吹来,另外几面未倒的墙显然被雨水冲刷久了摇摇欲坍,吓得他急忙爬起来奔了出去。 复回到庙门口,感觉一身早已湿透的衣服沁得肌肤凉凉的,他打了一阵寒战,四下望望,见雨早驻了,雷声更是一丝也听不到;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并没有疼的感觉,可分明那疼还留在记忆里——奇怪,不多时前的那一幕仿佛是个梦境诶!那梦除了一地泥水和远处那座茅厕坍下的那堵土坯墙留下的表征,竟再找不出其它的痕迹。 不管了!先把那一桌子“定贡”拢一拢弄回家再说,再美的梦也抵不上现实间口腹的实惠! 何二赶顾不上把一身湿衣服略略拧一拧,急匆匆扎进庙里忙活去了。 ……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小半年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何二赶浑浑噩噩之余总感觉异样:大晚上,别人都说伸手不见五指,他却看东西一清二楚;荒坟乱岗间,别人视若无物,他却总看见鬼影幢幢;道观尼庵里,别人都在顶礼膜拜,他却偷眼能窥看见那些供奉的神明对着供品挑三拣四…… 慢慢的,他明白了,敢情是那天自己助天收那鬼时,眼珠子是被鬼衔恨抠了去的,那鬼旋即被收走,上天感念自己助力之功,可怜自己落下残疾,马上又把那鬼的一双眼睛抠出,填到自己的眶子里了——那梦境是真实的哩!呵呵。 何二赶觉得一双鬼目并没给自己造成多大不便,也就不再惋惜自己那对原装的招子了,非但不惋惜,慢慢的竟庆幸起自己的经历来,觉得不负那天逞了番匹夫之勇,分明补偿来一段造化嘛——后来看娘们儿时,不用再挤到切近鬼鬼祟祟地偷瞄了,可以隔着几条街便头脸分明地饱瞧个够。哈哈! 从此,这人愈发不学个好,凭借好目力加深了偷摸的癖好,揩油扫秋风的能耐更是一时精进。 这天,何二赶到城里闲逛,临近中午肚里显虚,便往大佛寺那边溜达过去,想着趁隙淘些居士奉待(佛寺庵堂许以佛的名义派赠给一些居士的素斋,多是平时一些信众捐赠来的,任僧持自行处理)吃吃。 到了寺门口,见那大雄宝殿下人头攒动,一打问,原来该殿迎面坐着的那位弥勒佛旃檀易像,刚刚换了宝象,正待做法会以求重莅法身,他便驻了脚步,饶有兴味地看。 看了半晌,终究扯拽不住一肚子饥肠,他便四下逡巡起来,想着找些“活泛”,谁知一眼盯在个胖大客人身上再挪不开。 ——那胖客人一脸喜相,混在人堆里,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可在何二赶眼里分明是弥勒佛祖的真身:布袋斜拖,杖头笃笃;形幻千万亿,统拢一身真。 何二赶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赶忙跑过去,一把薅住佛祖袖子,嘴里叫着:“叔大爷,叔大爷,可巧在这看见您了,走走走,到家吃饭去——” 弥勒佛扭脸一看,心里道声苦:被个孽障缠扭住了! 可这孽障一不是神圣仙佛,二不是妖魔鬼怪,不过是平常凡人一个,弥勒佛也不好奈何,见他竟据着双天眼,略略拧了下眉头便知晓了情由,于是开口问他有什么想法。 何二赶紧咽了几口唾沫,兴奋得有些口吃:“呃,呃,这么说,您,您老人家答应了?容,容我想想,我想——嗯,这个——不对,还是图个长久……” 弥勒佛其实惦念着法会,没工夫和他细缠,见这人偏揣定了自己的心思,掰指头嘀咕一气,一副生怕狮子口开得太小的神态,心里难免厌恶,可没办法,自己是个佛呀,总不能和一个凡夫俗子计较吧,便无奈许诺,等过后一定打发他满意。 何二赶欣喜若狂,连叫叔公可莫翻悔,又不放心地扯定弥勒佛,直到法会结束。 ...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登州府宁海县县令刘一山在腊月二十这天的上午,接到报案。报案人是李家屯村的农户李德成,他说今天早上发现自己的儿子李小栓被人割去头颅,死在被窝里,而儿媳妇赵灵芝则上身赤裸着被人捆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出了人命案,刘一山自然不敢怠慢,简单地问了几句后,赶紧领着一班衙役,随李德成匆匆而去。 来到李家,刘一山仔细地勘察了现场。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李德成老两口住在三间正房里,儿子和媳妇则住在左边的厢房里。他走进李小栓的屋里,发现死者死法奇特,明明整颗头颅不翼而飞,可脖子周围和屋子里竟不见一点血迹,也无打斗的迹象。门窗完好无损。捆绑赵灵芝的绳子被李德成解开后扔在了一边,赵灵芝则因受到惊吓,待在李德成的屋里不敢出来。刘一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让李德成详细地说说他发现儿子被害时的经过。 据李德成供述,他今天早上起床后,日头升起老高了也不见儿子媳妇起床,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李德成有些疑惑,便轻轻走到窗边,侧着耳朵细听,但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怎么回事?联想到昨晚上他们的言谈举止,李德成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他想推开门进去看看,又不敢造次,在窗外转了几圈后,用舌尖把糊窗纸润湿,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个小眼,凑上去一看,不得了啊!李德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老伴听到声音后跑了出来,见李德成倒在地上,很是吃惊,她边扶边问原因。李德成脸色蜡黄,指着厢房说:“快……快去看你儿媳……” 老伴颠颠地跑过去推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门在里面闩死了。李德成见状,平静了一会儿,遂起身拿过一把镐头,对准门狠劲砸去。门被砸开了,二人便看到屋内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媳妇被绑,儿子则成了无首尸体,魂飞天外。 刘一山听后,又问李德成:“你是说,他们昨晚上就有异常表现?说过什么不正常的话吗?” “是的,大人。昨天晚上儿子媳妇从娘家回来后,就惊慌失措的,他们说在村西的黑松林处遇到了鬼。” “说详细一点儿,怎么遇见鬼了?” 李德成就说了儿子媳妇遇鬼的事。原来,赵灵芝回娘家住了些日子,眼见快要过年了,李德成让儿子去把她领回来。由于媳妇的娘家在赵家庄,离李家屯有三十多里地,距离较远,小两口走到黑松林时天就黑下来了。这里有一片坟地,当年曾闹过土匪,也有过鬼怪的传说。这个传说刘一山也听过,说是有一个木匠外出干活,晚上在东家那里多喝了几杯,摇摇晃晃走到这片坟地的时候,忽然看到几幢小房子,房子里坐了几个人在那儿喝酒。木匠是个酒鬼,闻到酒香就走不动了。他走过去跟这些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跟他们一起大喝起来,三喝两喝就醉倒在那里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一看,大吃一惊:怎么躺在坟地里睡了一宿?木匠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头皮一阵发麻,估摸着是遇到鬼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从此再也不敢摸黑走路了。 木匠遇鬼的事很快传开,并且越传越神,人们对这片坟地充满了恐惧,白天路过都有些害怕,更别说是夜里了。小两口走到这里时,偏偏赵灵芝内急,李小栓只得把媳妇扶下驴,在路边的黑松林里解手。可进去后不大一会儿,就听松林里传来一阵“唰唰”的风响,赵灵芝“哎呀”一声便没有了动静。李小栓急忙跑过去,只见赵灵芝上身赤裸,紧抱一团,披头散发,形若木鸡。一问才知媳妇遇见鬼了,刚尿完就觉一阵阴风袭来,一个黑影从面前掠过,接着便失去了意识,衣服也不知哪里去了。 李小栓听得汗毛倒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赵灵芝穿上,赶着毛驴急慌慌向家里跑去。这些都是小两口回家后告诉李德成的。 听了李德成的叙说,刘一山手抚下巴,思考良久,然后说:“走,去看看你媳妇赵灵芝!” 见到赵灵芝的第一眼,刘一山的心里就打了个结,这女子脸色惨白,细眉善眼,不是那种刁钻恶妇的模样。他问她:“赵灵芝,你丈夫是如何被害的?你把夜里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赵灵芝低着头,语无伦次道:“鬼,鬼,他被鬼杀了,我、我遇见鬼了……” “哦?你是说夜里有鬼进屋了?” “是,鬼、鬼……” “赵灵芝,本官问你,昨天夜里遇鬼的情形跟你在黑松林遇鬼时一样吗?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 赵灵芝慢慢地抬起头,眼神仍然暗淡无光。“是的,大人。夜里的情况就跟我昨晚在山路边方便时一样。由于受了惊吓,我一直也没能入睡。直到半夜时分,我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忽觉一阵阴风吹过窗前,然后有黑影从面前一闪,我便昏迷过去。一直到公公砸开门把我弄醒……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至于我是怎么被绑在椅子上的,夫君又是怎么死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刘一山知道赵灵芝把话说死了,再想从她嘴里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可现场又实在怪异,门窗完好且从里面闩死,如果是外人进到屋里行凶,人又从哪里进出呢?再说,李小栓被砍掉头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留下?赵灵芝又是被谁绑在椅子上的?总不能自己捆绑自己吧?如果不通过门窗进屋,除非这人像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那这岂不跟鬼杀是一样的性质了吗?刘一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断定这案子绝非鬼杀,而是人为。他又仔细地勘察了一遍现场,还是没能找出他人行凶的证据,最后,只好让仵作验了尸,安慰了老人一番,暂且打道回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