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祸事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所以一直以来,民间最流行的葬礼就是土葬。后来国家政策改革,土葬才逐渐改为了火葬。 我们见到事主的时候,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那愁眉苦脸地抽烟。 他可能是没想到我俩这么年轻,眼里还有点狐疑,但是仍然很客气地说,大师,求您帮帮我,家里不能再死人了。 张扎纸说,别着急,你慢慢说。 这个汉子自称杨老四,前几天刚给自己的父亲办了丧事。 他父亲就是那种很古老的老顽固,而且好像还懂很多民间秘术。前几天老头病重,昏昏沉沉的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死掉,结束自己的一生,谁成想,临死之前忽然回光返照,竟然能说话了。 老头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喊了过来,说,我是不成了,今天可能就是我最后一天了。但是我天生五行畏火,死后一定不能火化,要埋在咱们家祖坟。 所谓将死之人,必须要满足人家的愿望,哪怕只是口头上答应也行。否则老人咽气的时候会有怨气,于家庭不利。 所以杨老四和他的三个哥哥满口答应,说,肯定的肯定啊。然后老头就闭上眼睛,咽气了。 却说杨家兄弟们准备把老爷子给好好安葬了,就土葬,结果这时候却出了问题,因为国家现在不允许土葬。正好他们村的村长跟杨老四家不对付,抓住了这点事揪着不放,说土葬就是浪费国家资源,你要这样,就得罚款。 杨家兄弟为这事差点跟村长家给打起来。后来还是杨家老大妥协了,说,火葬就火葬,奶奶的腿。 杨老四在弟兄四个里面排行最小,平时听老父亲讲的故事多了,对这些事情也有点相信,就说,这样不好吧?咱爹可是怕火的。 杨家老大当时不耐烦地说,都什么年底啊了,还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 老大就是老大,这一拍板,老二老三也就妥协了,于是哥儿几个拍脑袋决定,把老头给送火葬场烧了。 烧了之后,村长也就不找麻烦了,但是杨家却出现了怪事。 首先是杨家老大的家里忽然有一天就失火了,连同杨家老大和他媳妇儿,两个人全都烧死在了家里,连尸体都被烧熟了。家里的一切也付诸一炬…… 好在孩子们都在外面上学,没在家,才算是侥幸逃脱,但是孩子们回来之后,一个个哭的跟泪人似的。 村里人都认为这是失火了,只有杨家剩下的三个兄弟脸色铁青,因为只有他们知道,杨家老大是自己点着的火,点火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在指天骂地地大喊大叫。直到死的时候,骂声才总算是停了。 当时杨家剩下的三兄弟谁也没说话,默默的给自己家老大也办了丧事。 只不过没过两天,杨家老二也疯了,一把火把自己家烧成了白地。 幸运的是,杨家老二的媳妇儿拖着孩子跑出来了,只烧死了杨家老二一个人。而且杨家老二的媳妇儿跑出来的时候吓得脸色煞白,嘴里还喊着公公,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当时有邻居直接把杨家老二送去了县医院,可这件事却让全村人都毛骨悚然了。 人们都说,杨家的老爷子临死的时候说了不要火化,不要火化,结果偏偏还是被火化了。这是老爷子要闹事的节奏啊。 二、乌木之身 后来气急败坏的杨家老三和老四,直接就把村长家给砸了个稀巴烂。村长本来在他们村也是一个横行霸道的主,结果因为杨家老大和老二的事情,吓得愣是不敢还手。 杨家老三和老四砸了村长家后,立刻就商量着要找人来看看,杨家老三去的是石家庄,老四则跑来了北京,然后请到了我们。 张扎纸听完之后就叹了口气,说,你们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鬼神不可欺这句话听说过吗?答应了死人的要求,那就要努力去做到。你做不到,那才会出大乱子。 杨老四郁闷地说,可他是我爹啊!怎么能害自己的儿子? 张扎纸说,怨气这东西,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玩意儿。人有了怨气,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就像是你和你三哥砸了村长家,这就是有怨气的一个体现。 鬼有了怨气,那就更了不得了,这东西往重了说就是厉鬼,厉鬼是没有思想的,脑袋里全都是仇恨和怨气,这时候它根本就不是你爹。什么时候怨气没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智。 我听明白了,合着阴魂一旦沾染上怨气,就会变成神经病,六亲不认啊。 杨老四愁眉苦脸地说,大师,有什么办法解决? 张扎纸想了一下,说,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我直接出手,收了你父亲的冤魂。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也很有效。 但是对你们老杨家的后代是有很大影响的,因为杨老头没进祖坟,你们子孙后代会有整整一代人霉运连连,严重的甚至还会扩散,子孙三代都有可能流年不利。 杨老四立刻摇头,说,那不成,我儿子才刚刚大学毕业,要是倒霉了,这辈子就毁了。 张扎纸说,那行,我说第二个方法,这个方法有点难,而且花的钱也比较多。 杨老四咬着牙说,要是能保证我们不死不倒霉,花多少钱我也愿意! 张扎纸的第二个方法的确是有点难,他说杨老头五行畏火,也就是说,他如果想要转世投胎,就必须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现在你们把身体给火化了,杨老头就被怨气冲昏了头脑,做出了不可理喻的事情。想要解决,就只能给杨老头再找一具身体。 杨老四说,现在哪里有身体啊?难不成去买一具无名尸体,然后埋进自己家祖坟?这万万不行啊。 张扎纸说,谁说让你找无名尸体了?你敢把别人的尸体埋进祖坟里,信不信你老杨家后代不得安宁? 我要你做的,是找阴沉木来做一具身体。 阴沉木还有一个称呼,叫乌木。是埋藏在地下几百上千年不见天日所形成的木头。 这种木头很名贵,价值不菲。又因为埋藏在地下不见天日,所以属性极阴。以阴沉木雕刻成身体,足够杨老头栖身于此了。 杨老四开始的时候活该有点怀疑,说,我爹以前说过,乌木是辟邪的啊?怎么还能给阴魂栖身? 当是张扎纸就乐了,说,看来你还懂这些啊。乌木的确是辟邪的,不过世间万物,一正一反,没有绝对,你尽管找来就是,要是搞不定,我分文不取,还倒赔你十万块钱。 我也听说过乌木辟邪的说法,就悄悄的问张扎纸,老张,没问题吧?乌木好像真的是辟邪的,这玩意儿弄成身体,哪个阴魂敢住进去? 张扎纸说,乌木只是一个统称,楠木,檀木,香樟木,都能成为乌木。而槐木,黄柳木,也能成为乌木。 没研究过乌木的人,只会认为乌木只是一种木头,却不知道不同的木头,有不同的功效。而且古人都喜欢用阴沉木来做棺材,如果这玩意儿真的辟邪,谁肯用来做棺材? 我心说也是,我这点知识在张扎纸面前还是藏拙比较好。 三、吸收怨气 杨老四也是发了狠,把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费尽周折,才总算是弄到了几块乌木。然后又找来高手匠人,然后雕刻成了杨老头生前的模样。 那个雕刻师倒是有一把好手艺,雕刻的栩栩如生。只不过因为材质的原因,身体是几块乌木组合成的,并不是一个整体。 张扎纸看到乌木雕刻成的形状,就拿出毛笔,沾染了金漆后在雕像眉心点了一下,又在四肢,心口,和小腹上各写了一个金色的佛文。 杨老四有点看不懂,就问了一句,张扎纸说,佛文是化解怨气的,今天晚上,你找一副棺材,在棺材头顶,和脚下各开一个洞,这个洞叫引魂洞,专门给杨老头的阴魂进出的。 今天晚上你来守灵,不管棺材里面出现什么动静,都不许靠近观看,也不许打开棺材。老鬼,诛魔刺借他用一下。 我把诛魔刺递给了杨老四,张扎纸又说,诛魔刺是雷击木做成的,最能辟邪,有这东西在手上,怨气不得近身,所以你不用害怕。 天亮之后,你开棺验一下,如果佛文变成了黑色,就立刻出殡,按照你们当地的习俗送埋进祖坟。 如果佛文还是金色的,就再等一夜,三天之后如果佛文还不变颜色,我就出手收了这个怨灵。因为对方已经没救了。 杨老四拿过诛魔刺,满口答应。虽说一个人守灵有点害怕,可想想以后的日子,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那天晚上守灵的时候我和老张都不在场,所以也不知道灵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只知道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杨老四就像是从大海里捞上来一样,全身湿淋淋的,竟然都是汗水。 我猜测估计是被吓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好在棺材里的佛文已经变成了黑色,说明佛文已经吸收了怨气,而杨老头的灵魂也钻进了乌木雕像里面。 事情一切顺利,自然就赶紧安排去下葬了。 下葬之后,杨家果然再也没有出现过问题了。后来杨老四还专门跑北京来感谢了我们一下,送来了不少当地的特产。 他来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提到过村长一家,说,他们的村长被人抓了作风问题,提前下台了。后来有一天喝酒回来,出了车祸,车辆汽油泄露引发大火,结果全身大面积烧伤。 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初强迫杨家火化尸体的因果报应。 ...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我的家乡H省。 那是在特殊时期时期,中华大地上一片的混乱。 在我们家乡的小镇上,有一座火葬场。当然,别的地方也有火葬场,只是别的地方没有发生这个故事吧。 阴历七月十五,中国的鬼节。虽然明月当空,但偶尔密云飘过,将月光挡住,显得大地上忽明忽暗,又加之此时此地,愈发显得有丝丝的鬼气。 老王今天值零点班,晚上十二点上,第二天八点下班。老王干这一行已经快一辈子了,但不知怎的,今夜心中总是有些许的惴惴不安。 他交班时听上个班说过,今夜停尸房里共有六具尸体,等待明天焚烧。一具是一个地主的,受不了红卫兵的批斗,偷偷地投井自杀:一具是一位刚过门的小媳妇的,与婆婆吵了几句嘴,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没有救过来:一具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的,中途夭折:其余的三具则是普普通通的病死之人了。 火葬场、鬼节,不相干的场景结合在一起,往往会令人浮想联翩。 老王喝了一大口酒,又低声咒骂了一句。老王好酒,这也是他一辈子的习惯了。试想,在这寂静无人的火葬场,不,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在这寂静的只有一个活人的火葬场,除了喝口闷酒,又能干些什么。 老王围绕着停尸间转了一圈,又喝了一大口酒,心想:“六具尸体,两个自杀,一个夭折,三个病故,各个死不瞑目。今天又是鬼节的午夜,怕是不会消停喽。” 一阵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使得本就不太明亮的大地更加的阴气沉沉。想到此处,老王不禁打了个寒噤,后背出了一层的白毛汗,浑身登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忽然间,老王听到停尸间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一惊之下,忙要开门进去。此地猫鼠甚多,老王怕它们毁坏了尸体,明日对死者的家属不好交代。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门把手却仍未触到时,忽听得停尸间内有人大喊:“立正,稍息,接受领导的检阅!” 老王大骇,但一辈子在火葬场工作练就的胆量远比常人大得多。他凝神屏气,哆哆嗦嗦的将头靠近停尸间的门,恰巧门板上有一个被虫子蛀出的小洞。老王把眼凑近小洞,向里张望。 一瞥之下,老王不禁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下,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只觉得刚才喝过的酒已化作丝丝的凉汗,沿着前胸与后背涔涔流下。又过了好半晌,老王才慢慢的爬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最近的派出所奔去。 老王究竟看到了什么,容我卖个关子,稍后再说。 在派出所里,老王见到了人民警察,心下稍安,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干警们闻得他口中呼出的浓浓酒气,以为是一个喝多了的醉汉在说醉话,谁都不相信。最后这件事传到了所长耳中,所长极其关注。他是个无神论者,牛鬼蛇神本就属于四旧,本就该予以破除。今晚的案件,摆明了是有阶级敌人暗中搞破坏,妄图颠覆新政权。 事态很严重,领导很重视,于是,出警了。 一行数人在老王的指引下,驱车赶往火葬场。 老王领着众人来到停尸间的门口,双腿又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所长呵斥了他几句,无非说他脑中四旧未除,需得深造之类云云。便不再理他,带领干警朝停尸间门口走去。 所长走到门口,朝身边的一名干警使个眼色。那名干警会意,飞起一脚,将那扇木门踢开,随即众人打亮手灯,朝里面照去。 偌大的停尸间内悬着一盏60瓦的灯泡,时日已久,线路已经老化严重。在那名干警踢门的震动之下短路了。啪的一声响,灯泡化作了一团耀眼的火球,转瞬即灭。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数支手电微弱的黄光投在停尸间的墙壁上,宛如一点点的鬼火。 众人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亮光一闪,又猛地落入了漆黑一团的处境,眼睛极其的不适应,登时看不见任何东西。老王吓得一声怪叫,夺路而逃。 众人依仗人多本是不怕,但突如其来的灯泡变故,又加上老王近乎夸张的一声大叫,使人不免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但领导在前,众人都不想露怯,只得壮起胆子,将数只手灯的灯光汇集到一处,缓缓沿墙壁照去。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幅诡异的景象。只见数具死尸齐刷刷的沿墙根而立,一个个的昂首挺胸,中指贴着裤线,目光正视前方。众人又想起了老王听到的停尸间那句“立正,稍息,接受领导的检阅!”的话,不禁的面面相觑,一时进退两难,没有了主意。 这恐怕是历史上最恐怖的检阅。 众人之中属着所长资历最老,办案经验也最为丰富。他一把扯过老王,低声问道:“今晚停尸间共有几具尸体?” “六具。”老王颤声回答。 所长又仔细点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具尸体沿墙而立,不禁心下释然,对众人说:“今晚停尸间共有六具尸体,而如今站在墙边的共有七具,一定是有阶级敌人混入,企图制造恐慌。”说罢,指定一名干警去检查一下。 被指定的那名干警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学生,刚刚参加工作。接到命令,心下大是惊惧,但命令不可违,只得取了一支手灯,哆哆嗦嗦的朝那几具尸体走去。 所长嘱咐他,死人是凉的,而活人却有体温,只消摸上一摸,便可见分晓。 摸上一摸,说起来轻松,但做起来谈何容易。就好比是有七条蛇,其中一条无毒,另外六条剧毒无比,让你摸上一摸,不咬你的那条便是无毒的蛇,你敢摸不敢摸? 那名年轻的干警咬着牙,一个个的摸去,第一个是凉的,第二个还是凉的,待到第三个的腋窝时,第三个忽的伸出双手,将那干警的右手紧紧地抓住,同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凄厉,穿过停尸间的门,远远地传了出去。 那干警手中的手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闪了两闪,灭掉了。那名干警大惊之余,条件反射般的向上蹦起,无奈右手被抓挣脱不开,又嘭地一声跌在地上,登时不省人事。 众人大惊,一起向那干警照去。只见一个人,蓬头垢面,正在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所长定睛瞧去,骂了一声“他娘的”,便猛地向那人冲去。众人见所长一马当先,虽惊惧不已,但领导带头,又有谁愿意落后。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人严严实实的压在身下。 后来真相大白,那人不过是镇上一名复原军,在部队带了一个班,特殊时期时被打成了反革命,受不了批斗而疯掉了。那天晚上的惊魂一幕,自然是出自他的手笔。 最可怜的是那名小干警,由于惊吓过度,也疯掉了。 ...
这是一个发生在老公身上的真实故事。那一年他还年轻,还没结婚,和父母在一个出租房里生活,他和他的房东在一个大院子里。房东的媳妇是一个基督教徒,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跪地祈祷一遍,让万能的主赐予她力量,帮她解决困难。 这一天,房东媳妇一边把和好的鸡食撒在地上,一边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小鸡就像涨潮一样向她涌来。好家伙,一百来只半大的鸡雏疯狂的抢食起来,那场面真是壮观。这时,我老公正好下班回家。看到了这壮观的场面也是一阵高兴。高兴之余,他向房东媳妇说:“嫂子,你这小鸡不圏起来不怕招耗子啊!还是别撒着,圈起来吧!”“没事,我是神的孩子,神会保佑他的孩子,打死一切魔鬼撒旦。”房东媳妇还满不在乎的说。 这不说还好,一说完,第二天呼啦死了三分之一,都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我老公一边暗骂自己乌鸦嘴,一边暗自心疼那些小鸡,又去找房东媳妇说:“嫂子,圈上吧,不圈都没了。”“没事,我去向神祷告,神有大能,一定会救我的。”哎!可悲的是,第三天,又死了一半。这下房东媳妇也着急了。那年头,家家都穷,谁也没有多余的钱再去买小鸡了。房东媳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小鸡圈了起来。 当晚,我老公就生了怪病。闭着眼睛,脸色发青,嘴里念念有词:“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一句话。还居然用拳头在闭眼的情况下把窗户玻璃都怼碎了,弄得跟血葫芦似得。家人看他这样也不知如何是好,马上去找房东拿个主意。房东以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针扎驱邪的法子能驱邪祟。他拿了几根大针就过来了。只见他把我老公的手一掐,再用红线在他的中指上绕了几圈,然后就在他中指上就是一针。本该出血的中指却冒出了一滴黄水。这时只见我老公闭眼大叫:“是他多嘴,他该死,别多管闲事。”那声音阴冷阴冷的,听得边上的人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房东也不理他,举起大针又是一针,老公大吼一声“啊”就一动不动了。房东看了看老公,脸色由青变红,呼吸也均匀了,终于长出一口气。“这小子冲着黄皮子了,他让我媳妇把鸡圈上,黄皮子吃不着了,就把气都出在了他身上。没事了,黄皮子让我扎跑了,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了。” 当老公醒过来后,听大家说起这件事,后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心说,真是祸从口出啊!一句话差点丢了性命。 可是,老百姓老话说的好啊,“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这句话说的就是他。没过多久,我老公就又摊上事了,还是嘴欠找来的。 我老公在油田作业上班,整天在野外一线,几天一轮的在野外板房里看井上的东西,美其名曰:值班。这值班的地点可不一定,赶上哪口井就得在哪里值班。 这天,井架搬家到个片乱葬岗旁边。他在中午吃饭休息时突然想上厕所,这荒郊野外的随便找个地方。东找西找就找到一个小沟子。正当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清理内存的时候,突然看见离自己蹲坑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红布,红布好像还盖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大约有一尺来的长短。他顿时好奇心起,匆匆解决完就要过去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还用红布盖着。他提着裤子,猫着腰,慢慢走到那块红布前。心不知为啥跳的特别快,他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掀开那块红布,“啊”!一声惊呼,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红布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刚死没多久,全身青紫的婴孩,身上的皮肤还没有腐烂。一定是附近村子里谁家夭折的小孩,一看就是刚出生不久。那些年农村都是找个接生婆在家生孩子,孩子大人命大就活下来,命小就说没就没了,这是常有的事。虽然很惨,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那个条件。 我老公定了定神,感觉腿没有刚才那么软了。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长出一口气,冲口就说出一句话:“妈的,谁家的死孩子扔这了,吓死老子了!”然后就拍拍屁股回去工作了。一干上活就淡忘了这件事。偏巧不巧,今天活特别多,一干就干到快九点才下班。换下工作服骑上自行车就往家赶。一边骑一边还想着老妈今儿做什么好吃的。 “咦”!奇怪,一起出来的同事怎么都不见了。天上本来有月亮的,怎么一下子没有了,四周一片灰蒙蒙的,好像周围不知不觉下了浓雾,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小道儿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着。 老公那时年轻气盛,也没想那么多,骑着自行车沿着小道儿一路向前。 天天有怪事,今天特别多。本来骑车一个多小时就会到家的,可今天骑了好久就是没找到家。看了看手表,嘿!你说巧不巧,表还停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骑累了的老公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心里还想: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没力气骑车了,那就先歇一会儿吧。他休息够了就又骑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行去。骑着骑着,他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在他的前方总是有一个东西,不管他怎么骑,那东西就在那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不远不近。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不觉冷汗如雨点般下来了。是那个白天看到的死孩子。他正光着身子躺在那,好像还在发抖。“妈呀!鬼啊!”老公扔下车子转身就跑,可是不论他怎么跑,往哪个方向跑,眼前总是有那个小小的发抖的身子。 就在老公就要精神崩溃的时候,一阵狗叫划过夜空,老公眼前一下子就变样了。灰蒙蒙的浓雾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似的。一轮明月照得大地一片通亮,他们工作的机车灯就在不远的地方。老公发疯似的冲进值班的板房里,一把就抱住了值班的同事。值班同事被他吓了一跳,怒骂道:“李小子,你有病啊!这深更半夜回来想吓死我啊!”我老公只叫了一声“鬼,有鬼啊!”就晕了过去。等老公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炕上了。 原来那天他冲撞了那个婴灵。那是一个出生就是死胎的婴灵。按先生的话说就是还没有睁开眼就死掉了,一肚子的怨气,正巧我老公又拿掉了他的红布,还出口不逊,自称老子,那婴灵就想要了他的命。活该他命不该绝,一只大黑狗一阵大叫破了婴灵的鬼打墙。要不然老公早就没命了。 后来,老公按先生的话,买了纸钱香烛去了那个小孩儿葬身的小沟,还把那块红布又给小孩盖上,还说了一大堆的好话,终于算是解决了。打那以后,老公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
农村80后的人们,小时候一定见过货郎,即使没见过,那也应当听过:一副担子,一副清亮大嗓门,一双大脚走四方。 从事这个行业的,基本都是中年男性,一是因为终日挑着一副货郎担子需要很强的体力,二是经常风餐露宿甚至赶夜路又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和一颗好胆子。 记得我七岁那年,有天清晨,村里子一个大稻谷场上来了一个货郎,他坐在一方石碾上,而他的货郎担子摆在地上。很显然他是赶了一夜的路,因为他身上被汗水湿透,也可能是露水,而他的头发眉毛上,也沾着微微的水珠,他的脸通红,大口喘着气,他的鞋子除了湿透以外,还沾满了泥浆。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村里的人们才发现他的存在,这个货郎每个月都会来我们村一次,而这一次的到来,却只是怔怔地坐在那经常坐的稻谷场上,并不像往常那样大声吆喝。他不说话,人们却主动围了过去,在那个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的年代里,即使没钱买货郎的东西,去看看新鲜也是可以的。 看到越聚越多的人,货郎显得平静了些,他缓缓开口了,却不是介绍他的货物,而是说他昨晚一整晚的奇异见闻,准确地说,是见鬼经历。 货郎每当挑着一副担子从家里出发以后,一般会连续跑三个村,直到担子里的货物卖得差不多了才回去。本来昨天下午他就从邻村出发了,应该傍晚时分就能到我们村的,谁知道在半路上,他遇到一个小孩,大约六七岁,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他可怜巴巴地对货郎说:“叔叔,能把你担子里的薄荷糖给我一块吗?” 货郎说:“伢崽,我这糖也不是白捡来的,也是拿钱买的,你要吃糖,让你家大人来给你买。” 小孩子怯怯地说:“我家太穷了,我从来没有吃过糖,所有的小伙伴们都吃过,你能给我一块吗?” 货郎说:“等你有钱了再问我买吧,我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的,而且都会走这条路。现在我正从一个村走向另一个村,天快黑了,要赶路,不跟你多说了。” 就在货郎蹲下身挑起担子的时候,小孩子拉住了他的衣角,“叔叔,我真的很想吃糖,你能给我一块吗?” 货郎无奈地放下担子,一方面他看这小孩子确实很可怜,一看就是穷苦人家食不饱穿不暖的孩子,一方面他也为难,他货郎担子里的东西,小到一枚绣花针,都是换钱养家糊口的,而且挑着担子一走就是几十公里,他自己也不容易,担子里的东西更不能轻易送人。 想了想,货郎说:“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没有钱,可以让你家人拿些鸡毛来换,二两鸡毛一两糖。” 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家也没有鸡毛。” 货郎蹲下身来,又准备赶路,他回头对小孩说:“这薄荷糖比较贵,一般货郎都不会拿它换鸡毛的,我是看你可怜。野鸡毛家鸡毛都可以,你回去让你家人拿一点过来,我按鸡毛的重量称薄荷糖给你。” 小孩子问道:“野鸡毛也可以吗?” 货郎说:“可以。”但心里想着,你从哪里弄那么多野鸡毛呢? 只见小孩子撒腿就跑,一边回头说:“那叔叔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回去拿野鸡毛。” 小孩子走后不久,货郎也起身离开了,不是他不守信用,太阳将西,如果不趁现在赶到另外一个村去,那么晚上,很可能就要在漫漫原野上露宿了,而且一个小孩子,又没有钱,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货郎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等。 走了近半里路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叔叔,等等我。” 货郎回过头,看到旁边树林里走出一个小孩来,正是方才想用鸡毛换薄荷糖的那个小孩,他的手上拿着一只老旧的布袋,打开袋子对着货郎,“叔叔,这个可以换糖了吧?” 一股血腥味飘过来,正是来自那布袋的口,货郎虽然感觉非常诡异,但一想鸡毛都是鸡死了的情况之下才有的,而死了的鸡出血也是正常的,就没有多想,而是把手伸进了布袋。这一摸,感觉更奇怪了,因为布袋里的鸡毛还带着温度,转念一想,鸡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的高,而它的毛也是温度偏高,这些用糖换走的鸡毛,都会被一些手工作坊买去,做成棉衣或者毛衣,所以货郎仍然没有多想。 货郎拿秤一称,那一布袋的野鸡毛,不到二两,他遗憾地告诉那孩子,“这鸡毛不够换一两糖的。” 小孩子说:“那换半两呢?” 货郎说:“这一块糖就是一两,现在把它敲碎,一半给你,一半留着卖,但天气这样热,剩下这一半很可能会化掉。” 太阳已经西沉,货郎不再多解释,直接挑起担子赶路了。小孩子委屈地看了货郎一眼,转身就跑,货郎又走了近一里路时,暮色已经降临,而走在树林里则更像天黑了一般,那个小孩又赶上来,“叔叔,你再看看这么多够不够?” 货郎一回头,看到那小孩子手里提着两布袋野鸡毛,血腥味更浓了,他突然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为何能够两次赶上终年奔波,脚步如飞的他?货郎不禁心里打了个哆嗦,拿出小杆秤,草草把两只布袋一称,虽然仍是不足二两,但货郎白掀开担子,拿了一块洁白晶莹的薄荷糖来,递给了小孩子。 货郎健步如飞,但走了一里多的路时,那个小孩又追上来,“叔叔,你的薄荷糖太好吃了,我还想跟你换。” 货郎惊悚地一回头,看到方才那个小孩,手里提着两只布袋,站在身后不远处。那一刻,货郎知道,他遇见鬼了。而且这应该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孩,过早夭折,大约在世时很想吃一块糖,但直到死时也未能如愿。走四方的货郎比一般人镇定,他停下脚步,“我不要你的野鸡毛,我送你两块糖,但不要再跟着我了,让我赶路行吗?” 但小孩子接过货郎的薄荷糖以后,一定要把野鸡毛塞给他,货郎的担子本就不轻,一边担子绑着两布袋野鸡毛,虽然重量是没有增加多少,但走在树林里极其不方便。走到前面不远处,货郎赶紧停下来,将四布袋野鸡毛连同袋子全部都扔掉了。 那一刻,货郎闻到旁边草丛里有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他打开手电筒一看,原来是一只野鸡,全身的毛已被拔光,而旁边的草丛里,也隐约有一只。 一瞬间货郎明白了一切:这个早夭的小鬼得知能用野鸡毛换薄荷糖,就在树林里杀死了好多只野鸡,拿它们的毛换取货郎担子里的糖。 ...
(一)礼物 一日,陈子君收到一件包裹,里面是一个仿真娃娃的玩具,陈子君生性喜欢一些怪异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但还是满心欢喜的收下了,放置在床上。晚上她老公丁峰看到娃娃的那一刻,惊叫了起来,陈子君直接蔑视他,“一个玩具而已,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眉眼之间还有些像你呢,你一个大男人一惊一乍的,莫不是心里有鬼?” 丁峰十分无语,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陈子君对他的态度。丁峰快毕业的时候,找工作四处碰壁,在这个大学生遍地一抓一把的时代,农村的出身无疑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可是他不甘心,直到有一天,一个学长和某公司部门经理的千金喜结连理,他才正视自己,要想翻身不再回到那穷乡僻壤的家乡,只有利用自己这副皮囊了。 他打听到某知名企业家的千金就在他们附近的学校读书,于是便设计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虽然老套,但陈子君对他有了好感,加上丁峰长相英俊,两人便开始了交往。陈子君也将丁峰推荐到了父亲的公司,丁峰佯装不知其身份,心里却乐开了花,毕竟这样的起步可是羡煞多少人哪!丁峰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了部门经理,还赢取了陈子君的芳心,最终抱得美人归。 丁峰表面上对陈子君百般爱护,背地里却十分不能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气,她不高兴罚跪不算,尤其是陈子君是学医的,及其喜欢恐怖的东西,家里经常会出现解剖的猫啊,耗子啊,人体器官之类,每次都让丁峰心惊胆战,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陈子君的前几任男友和她分手。而陈子君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嘲笑丁峰懦弱胆小。 这次,陈子君竟然要把仿真娃娃的玩具放到床上,使得丁峰心里尤为恐惧,的确如陈子君所说,他心里有鬼。 (二)心中有鬼 丁峰每天虽然看起来春风得意,但毕竟是苟延残喘在妻子的淫威下,于是时间久了,心理有些扭曲。一年前的一天下班后,在街边吃大排档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过来乞讨,小姑娘虽然脏兮兮的,但是长相端庄清秀,丁峰瞬间没有了饥饿的感觉,某种欲望蠢蠢欲动。他给了小女孩300块钱,并给她买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请她去肯德基吃了汉堡,小女孩千恩万谢地谢过她之后想要离开,却不想晕倒在餐厅。原来丁峰在她的奶茶里放了安眠药,他把小女孩带到了宾馆,做出了禽兽不如的行为。小女孩醒来后,方知发生了什么,哭闹半天无济于事,于是丁峰便打听起小女孩的身世,在得知她是外地人,在本市无认识的人时,他心生一计,连哄带骗对小女孩负责,于是给她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对外谎称是他表妹,却每天抽时间对小女孩行禽兽之事。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告诉丁峰,她怀孕了,丁峰才意识到自己的放纵无度,可是他就算再不喜欢陈子君,也不能放弃现在的一切,他劝小女孩打掉孩子,小女孩却固执地不肯听,并扬言“想让我打掉孩子,除非我死!” 丁峰束手无策,想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毁掉,于是在一个晚上他将小女孩骗到湖边,骗她喝下了含有安眠药的饮料,在划船时将她推到了湖里。转身回家,担心了几天,却并未见新闻播报有人坠湖,想想也是,偌大的一个城市,小女孩举目无亲,就算是报道又能怎样,谁会真正去追查这种流浪人员的死因呢,想到这,他释然了。就在他的罪行快要被自己遗忘的时候,陈子君收到的仿真娃娃和无意间一句像他的话,让他不由得害怕,他觉得是小女孩回来找他报仇了,所以才会惊叫。 (三)真相 陈子君每日睡觉时将仿真娃娃放在两人中间,使得丁峰每天噩梦连连,两周过去,丁峰的眼窝就深陷了下去。即便这样,陈子君依旧不舍得扔掉仿真娃娃,就好像扔掉是她的孩子一样。夫妻二人争执不下,最后达成协议,去找个道长来家看看。 白云观的张大师在当地赫赫有名,在进屋的那一刻,张大师巡视一遭,最后目光落在仿真娃娃上,“屋内阴气极重,而且和丁施主的渊源颇深,要想破解,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否向贫道如实道来?” 丁峰为保小命,只得将一年前所做之错事告知张大师,陈子君听罢,痛哭不已。丁峰只得跪地请求陈子君原谅,张大师指点仿真娃娃乃小女孩腹中婴童附身,因丁峰剥夺了他来世间的权利,因此怨气极重,但不得强行扔掉,只得用爱心去感化,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夫妻二人的造化了。夫妻二人谢过张大师,开始像抚养婴儿一样对待仿真娃娃,可是丁峰的病却并未好转,梦中依旧是浑身浮肿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小婴儿满身是水地来找他索命,他自知小女孩不肯原谅他,便趁妻子不在,割腕自杀了。他的血液干涸之后,陈子君和张大师走了进来,陈子君一脸不屑:“早知道这么不经吓,干嘛要糟蹋人家小女孩,没用的东西,一个玩具一点致幻剂就把你逼死了,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就是个绣花枕头吗?笨蛋!”随后转身对张大师说:“现在终于没有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说完扑到张大师怀里。 (四)结局的结局 张大师一刀刺入了陈子君的心脏,“还记得几年前你我在一起时,我为你买的保险吗?那时你我情投意合,被你父亲拆散,我一时冲动去了白云观,你却另结新欢,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要报复你们一家,所以我出家后多次邀你来到覌中,为白云观捐钱以彰显你的慈善之心,还为你买了一份人身保险,你死之后,我会以你的名义将这笔保险赔偿金捐给白云观,放心,别人会记住你这个大善人的。而你的丈夫竟然糟蹋了我表妹,还想将她淹死,幸亏被好心人救起,你们夫妻均非善类,所以都该死。明天的头条将是本市陈姓企业家之女婿丁峰一年前故意杀人,因不能忍受心里折磨,在家割腕自杀,夫妻伉俪情深,其妻随之而去。”言罢,飘然而去,而该市再无张大师。 纵观世间种种,爱恨情仇,皆源于欲。故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尤戒贪欲。 ...
一 孔兰成失手伤人,负案在逃已经一年了。逃亡的日子不好过,那冤魂好像一直在跟着他。单身独处相对安全,可时不时就无端的起一个旋风冷飕飕地直往身上扑,吓得他一边躲闪一边“呸呸”吐唾沫以辟邪。人多的地方人气重,鬼魂不敢靠近,可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公安局的缉捕文告到处张贴,很容易被人认出自己的逃犯嘴脸。处在两难境地里,孔兰成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 说起来那次犯事儿,可真是不值得。那天太热,孔兰成去河里洗澡,回来的路上顺手在张老三的瓜地里摘一个甜瓜。没想到被张老三发现了。张老三眼色不济,连声问:“谁?谁?” 做了贼敢报姓名吗?孔兰成转身就跑。张老三穷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喊:“站住,站住!”孔兰成当然不会停下来等张老三过来抓贼,还顺手捡了块半截砖向身后撂去,意思是吓吓张老三,让他停下追赶的脚步,毕竟一个瓜蛋子也值不了几个钱。料不到的是,那半截砖竟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张老三的脑门上,只听“妈呀”一声惨叫,张老三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瓜田旁边有一片高粱地,这一幕恰恰被高粱地里的一个人看见了,那青纱帐里就传出一声惊呼:“不好了,孔兰成打死人了!” 杀人偿命,这道理孔兰成知道,他撒丫子狂奔,从此负案在逃,亡命天涯。 二 这一天,孔兰成来到西部的一个县城,远远地就看到城墙上灰土飞扬。走近了才看到许多人在修补城墙,还看到一张招工的告示,说这里拆旧墙换新墙需要大量民工,管吃管住薪酬优厚。 孔兰成已经几天没有吃饱肚子了,就想在这里找碗饭吃。打工仔们指点他,那个指手画脚的黑胖子就是工头,过去报个名就成了。 可等走近黑胖子工头,孔兰成却傻了眼,这个人叫蔡仲航,和自己是一个村的!蔡仲航比孔兰成大几岁,常年在外面走动,以前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没有想到却是在这里当工头。这不是找死嘛,孔兰成看过悬赏通缉自己的文告,那上面所悬的奖金还不少。如果蔡仲航是个贪财之人,那自己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孔兰成转身就走,却被蔡仲航叫住了:“那不是孔家兄弟吗?怎么不认识我了?” 孔兰成只好留步,随口说道:“蔡大哥在这儿当工头带班啊?我正想找份活儿干,只是不知道找谁报名。” 蔡仲航说:“我就管招工,只要你肯出力就行。我说兄弟,你怎么来到了这里?我家里还好吧?” 听这口气,蔡仲航并不知道孔兰成在家里犯了事儿。孔兰成松了一口气,忙替蔡仲航报了家里平安,其实他出来已经一年了,蔡仲航家里平安不平安他也不知道,这样说不过是要讨好蔡仲航罢了。然后就顺口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家里人多地少,现在兄弟们都长大了,光指望种地不行,自己就主动出来打工了。只是对外面的世界不熟悉,好久也没有找到活儿干,这才弄得一身狼狈相。现在呢,碰到了当工头的老乡大哥,就像见了亲人一样,终于可以干活挣钱了! 蔡仲航也爽快,就记下孔兰成的名字,吩咐一个打工仔把他领到住宿的工棚,先弄碗饭吃,再休息一下,明天开始上工。 修补城墙的活儿也不复杂。蔡仲航带这一拨人光管拆,上午在城头上拆城墙,把拆下的砖头往下扔。下午在城墙下捡砖头,把那些旧砖搬到一边码成垛。但这活儿有点重,从早到晚不休息;也有点脏,整天灰头土脸的。可孔兰成却干得挺卖力,灰头土脸的有什么不好,别人更认不出自己是个逃犯;出力流汗换来了吃饭住宿有着落,这可比风餐露宿强多了。最重要的是工地上号子连天人气重,张老三的冤魂不敢近前! 三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发工钱的时候。工友们像过节一样高兴,这个说拿了钱先下回馆子,大鱼大肉的饱餐一顿再说,那个说得了钱就去麻将馆乐一乐。当然也有说要把钱寄回去的,家中有卧病的亲人,急等着看病抓药呢。 孔兰成当然也高兴,这是逃出来的第一笔大额收入,一定要妥善保管,留着将来办正经事。待这个工程结束了,就带上全部积蓄去到更远的地方隐名埋姓,找份事做,然后成家立业,彻底结束逃亡的日子。 孔兰成是新来的打工仔,加上负案在身,因此处处谦让,最后一个去领工钱。到了蔡仲航那里,孔兰成脸上先带三分笑:“多谢大哥的关照,领了工钱我请客!” 蔡仲航问:“你知道一个月多少工钱吗?” 孔兰成说:“听工友们说,每人每月3000元,是不是?” 蔡仲航说:“每人每月工钱3000元,一点儿不差。可是,你知道公安局缉捕你的文告上悬赏多少钱吗?报个实信儿5万元,扭送公安机关整整10万元呢!” 孔兰成吓白了脸:“大哥,你什么意思?” 蔡仲航不阴不阳地笑道:“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家里打死张老三,公安局的缉捕文告四处张贴,人命关天,谁不知晓!” 弄了半天,人家早就知道咱是一个逃犯!孔兰成冷汗如雨,竟不知道怎样开口,只会语无伦次地叫大哥,大哥…… 蔡仲航说:“我如果把你扭送公安机关,10万元立马到手。知情不举,已经给了你老大的面子,我也担着不小的风险,你不来谢我,却来向我讨工钱,真是岂有此理!” 挨了训斥,孔兰成“扑通”跪倒,拿手抽自己的嘴巴:“恕我混账!此生来世当牛作马,难报大哥再造之恩!从今而后,甘愿跟随大哥打工出力,如果再提工钱之事,大哥立刻把我扭送公安机关!” 镇住了孔兰成,蔡仲航的好奇心上来了,就换了个话题:“杀人又不去自首,你就不害怕吗?” 孔兰成苦笑着说:“怎么不怕?既怕阴魂纠缠又怕警察捉拿,整天提心吊胆。”像诉苦一样把自己一年来的遭遇倾吐一遍,希望换取蔡仲航一点同情心,多少给几个工钱,也好买一件换洗衣服。 蔡仲航没有丝毫同情心,又拉下了脸说:“如你刚才所说,在我这儿干活就等于到了天堂,知足吧你!” 一个月的工钱就这样被蔡仲航白白讹去,而且以后的工钱还将继续被蔡仲航讹去,孔兰成自然把蔡仲航恨得要命。可是恨有什么用,自己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也就只能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得,只要还在蔡仲航手下打工,就别想积蓄财富,别想成家立业的美事了!而且现在还不能马上逃离这个工地,蔡仲航既然一开始就蓄谋掠夺你的血汗钱,你能逃出他的手心吗? 四 重生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孔兰成就显得心事重重,精神恍惚。 第二天下午,孔兰成又和一帮工友在城墙下搬砖头。料不到的是,城头上突然起了一股老大的旋风,呼呼作响,飞沙走石。民间的习俗大家都知道,急忙“呸呸”吐唾沫辟邪,双手抱着脑袋躲闪。而孔兰成却像傻子一样,既不吐唾沫也不躲避,还仰着脸向天上看。突然就有一块半截砖像不明飞物一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孔兰成的脑门上,只听他“妈呀”一声惨叫,当即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工地上发生了人命事故,工头蔡仲航急忙跑过来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打工仔们回忆当时的情景,很多现象都无法解释:青天白日的怎么会起那么大的旋风?当时城头上没人,是谁抛下一块半截砖?平时不憨不傻的孔兰成,难道仰着脸就是为了挨砖头?既然解释不清,那就只能叫作飞来横祸了。 蔡仲航只是一个工头,他的上边还有老板。老板把蔡仲航好一通训斥,既然是你管理不善出了事故,你就自己出钱善后吧。 蔡仲航害怕说出孔兰成的逃犯身份引火烧身,就假装不认识孔兰成,推说不知道死者的籍贯家庭,也无从赔付,就派了两个打工仔速去买口薄皮棺材,把孔兰成抬到乱坟岗草草埋掉了事。 事后两个打工仔向蔡仲航报账,埋葬孔兰成总共花去3000元钱。蔡仲航听了一怔:“什么?你们再说一遍!” 两个打工仔重新报账,棺材多少钱,雇了两个人帮助抬棺材、挖墓坑多少钱,孔兰成死于非命,担心他的阴魂不散,特意买了一小挂鞭炮和一小卷火纸祭奠,又是多少钱。毫厘不差,都有凭证。总而言之,两个人没有昧一分黑心钱。 蔡仲航摆摆手让两个人走开。他不是怀疑他们报了假账贪污了钱,而是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自己夺了孔兰成一个月的工钱3000元,埋葬孔兰成的花费恰恰也是3000元,这是偶然的巧合吗?突然想到自己去年回家探亲,听说张老三是被孔兰成用半截砖砸破脑门而死,今天孔兰成也是被半截砖砸破脑门而死,这难道也是偶然的巧合? 把本不相干的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思索,蔡仲航被震慑了,大热天冒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偶然巧合,分明是张老三冤魂不死,千里追踪,抛砖雪恨;自己贪占孔兰成的工钱,外人并不知晓,却被老板无意间判了完璧归赵。这事情绝不是巧合,而是天理昭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想到这里,蔡仲航惊恐不已。晚上请手下的打工仔们吃了一顿饭,退还了过去克扣的工钱。当然他没有说是敬畏神明,而是说过去算错了账,现在补发给大家。 ...
汪小章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身上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他被室友傅桓一顿饭就给收买了,派到这里跟一个人接头,对方会给他一样东西。 傅桓是个驱鬼师,汪小章曾协助他捉过一次鬼,虽然惊险,但是也蛮刺激的。两个人住在一个寝室里,逍遥自在。但是,经过昨天一夜,原本身体强壮的傅恒忽然病得下不来床了,高烧不退。汪小章很着急,劝他去医院,他死活不去,说到这里取一样东西回去,他就没事了。 眼看天就要黑了,汪小章回头看了眼茂密的山林,心想:会有人来与自己接头吗?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鼓声。声音时大时小,听不出来自哪里,听久了还觉得头疼。紧接着,他看到一个人影上了山上的小路,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山林深处响起。汪小章一哆嗦,手机收到了傅桓的短信:如果见到有人上山,就跟上他。那个人手里的东西,就是你的目标。 汪小章急忙上了山。山上的小路蜿蜒崎岖,不远处的那个男生穿着校服,腰上盘着一面鼓,正一边走一边敲打着。汪小章偷偷地跟在后面,正想该怎么把鼓拿到手,就在此时,突然刮过一阵阴风。紧接着,四面八方飘下数道鬼影,向男生冲去,很快就将他围了起来。男生惨叫连连,摔倒在地。 那些鬼影慢慢地变得实体化,另女老少、高矮胖瘦,各种各样的恶鬼吓得男生大叫起来。其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拖着肠子向男生腰间的鼓爬去,所有的鬼都伸长了双手。 “救命啊……”男生倒在地上捂着脸,非常痛苦。 这一声吼得汪小章双腿发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在这时,傅桓的电话打了过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山林里的鬼都把那个男生围住了,好像要去抢那面鼓。”汪小章哆哆嗦嗦地说。 “很好。你过去把那面鼓抢过来。” “你在逗我吗,这不是叫我去送死吗?” “放心,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做,你上衣的口袋里有我放的驱鬼符……” 汪小章听了傅桓的话,全身充满了力量,满脸都是紧张、刺激的表情。他左手抽出一张驱鬼符,咬口舌尖血吐在符纸上,右手抽出盘在腰间的软鞭。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汪小章一边重复着驱鬼咒,一边挥着软鞭冲了上去。一些年幼的鬼果然不敢靠近,但老鬼们依然不肯罢休,纷纷扑来。汪小章几鞭子下来,打得那些鬼惨叫连连。一个老鬼忽然跃起,躲过汪小章的鞭子,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汪小章大叫一声,将驱鬼符拍在老鬼的额头上,用力向下压,直接压进了老鬼软软的腐肉里。同时,他一鞭子抽在老鬼的腰间,直接将它打得魂飞魄散。汪小章忍痛,转身就地一滚,顺势解下男生身上的腰鼓,盘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鬼见汪小章有点儿本事,不敢轻易上前,只得一边嘶吼一边围成一圈儿。 汪小章这些手段都是从傅桓那里学来的。他嘴角上扬,嘴里念着杀鬼咒,双手不停地敲打着腰鼓。那些鬼听了鼓声后抱头嘶吼,很快就慢慢地消散了。 “你知道我有多累吗?”气喘吁吁的汪小章恨不得吃了眼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电子书的人。 傅桓急忙对汪小章招了招手,说: “辛苦了。” 傅桓来拿腰鼓,汪小章一侧身,说: “你要是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就休想拿走它。” 傅桓撇了撇嘴,说这面鼓名为“击魂腰鼓”,分为两种鼓点儿。一种鼓点儿可以聚阳,凝定心神,驱鬼魂;另一种鼓点儿可以聚阴,汇集阴气。这面鼓本来是他师叔的宝贝,是一件捉鬼利器,现在看来,一定是有人偷了来。傅桓教给汪小章的那种打鼓方法,正是“聚阳法”,为的是在抢鼓的时候在那些鬼的手里保住自己的命。 傅桓说: “昨天晚上我刚要睡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鼓声,而且显然是针对我的,为的是击散我的三魂七魄。毫无准备的我着了道,三魂被击走了一魂,所以我才会生病。” 多亏傅桓反应快,心里默念凝魂咒,锁住了自己的魂魄。想必这个敲鼓之人一定在谋划什么阴谋,知道学校里有傅桓这个驱鬼师在,觉得碍事,才想先解决掉他。傅桓冷笑一声: “想这么轻易打倒我?想得倒是美!学校附近只有后山的阴气最重,不管对方想干什么,肯定会先去后山给鼓补足阴气。那些鬼为了抢鼓聚阴气补足自身,才冒死抢夺。我也是赌一把,让你去那里等着,没想到真给堵着了。” 汪小章把鼓给傅桓,傅桓接过来后非常严肃地将耳朵凑过去,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随着敲打的节拍,透明的魂魄慢慢地被敲击出来,回到了傅桓的体内。傅桓伸了个懒腰,觉得舒服了很多。接着,他给外地的师叔打了一个电话,得知这面鼓正是被那迷糊的师叔弄丢的。 “打鼓上山的那个人哪儿去了?”傅桓问。 “我背他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昏迷着,直接送到医务室了。” “走,去看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傅桓迅速地带上几件法器,开门就跑。汪小章莫名其妙地跟在了后面。 果然不出傅桓所料,医务室里一片狼藉,一个人也没有。 “怎、怎么回事?”汪小章上前一步,右手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上,一看吓了一跳,竟是一堆血淋淋的人耳朵。 “你当时送那个人来的时候医务室里有多少人?” 汪小章想了想,回答道: “好像有三个人,一个医务老师和两个学生。” 傅桓点了一下地上的耳朵,刚好有三只右耳。他迅速地在布袋里拿出一个罗盘,伸手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罗盘的凹槽里。 “我是天目,助我破魂,寻!”罗盘凹槽中的血流到中心的指针处,催动指针迅速地旋转起来,最后落定,指出了一个方位。 “还不远,我们快走。”傅桓收好罗盘,拉着汪小章就走。汪小章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弄明白,不过也已经习惯傅桓的作风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学校的南院,而目的地在北院。两个人出去后直接借了两辆自行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北院门口,下车之后直奔女生宿舍楼。傅桓停下自行车观察了一会儿,绕到学校的后面,放眼望去,见一片花圃中露出一双人腿。两个人走过去,一阵缠绵的悄悄话传进耳朵。傅桓扒开花草,见一个满脸是血、面部狰狞的男生正趴在一个女生的耳边低语。女生颤抖着嘴唇,双眼无神,身上的皮肤洁白如雪。男生一见二人,迅速地说完悄悄话,咬掉了女生的耳朵。它直接将耳朵咽了下去,看得汪小章恶心的想吐。 男生吃完耳朵,就像一个巨大的癞蛤蟆一样向后跳了一步。 “小章,这个女生交给你了。”傅桓跑过去一跃而起,直接骑在男生的背部,压得他趴在了地上。 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男生肩膀处突然伸出一只鬼手,变长后直接掐住了傅桓的脖子。傅桓瞪着眼睛,右手抓住鬼手的手腕,一个前空翻落到地上,顺势扯断鬼手扔了出去,鲜血溅了一身。 “这也太残暴了吧?”汪小章吃惊地道。 “没事,这只手是鬼的,没有伤害到他的肉身。”傅桓说完退了一小步,抽出一张符咒凭空点燃。男生惨叫一声后一仰头,张嘴朝傅桓吐出一口黑痰。那口痰落在傅桓的肩膀上,直接燃起火来。傅桓急忙脱掉衣服, “大胆恶鬼,在我面前还敢胡作非为,还不快点儿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男生诡异地一笑,猛地向傅桓扑来。 傅桓一脚踹在了男生的肚子上: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四方魂魄,五脏玄冥,急急如律令!”他迅速地跃起,左手抓住又要逃走的男生,右手拿着驱鬼符狠狠地拍在了它的额头上。男生惨叫连连,头顶冒起白烟,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烙痕,眼球变得血红。 “给我出来!”傅桓嘶吼着加大力度,终于看到一个五官狰狞、全身布满水泡、口歪眼斜的恶鬼从男生的体内钻了出来。男生昏死过去,恶鬼倒在地上立刻站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早知道我就应该在那天晚上多打几下鼓,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恶鬼沙哑地说道。 “去你的吧,”汪小章接过去说, “我看你一会儿要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傅桓笑着摇摇头: “得留它的活口,它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我说得没错吧?” 恶鬼皱着眉,突然又扑了上来。傅桓退了几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铜钱剑,迅速地刺中了恶鬼的另一条胳膊。恶鬼“啊啊”大叫着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傅桓过去一脚踩在恶鬼的头上,说: “你最好快点儿把背后的人供出来,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阴谋,不然有你好看!” 恶鬼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开口。傅桓笑着拿铜钱剑轻轻滑过它的身体,一直到小腿处,瞬间割掉了它的右脚。 “啊——”恶鬼疼得眼睛睁得老大,嘴唇都被撕裂开来。 “还是不肯说吗?我也可以在你身上写下驱鬼咒文,让你疼得撕心裂肺。”傅桓回头对汪小章喊, “笔墨伺候!” 汪小章疑惑地问: “你给过我笔墨吗?” “好吧。”傅桓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银牙签,慢慢地刺在了恶鬼的身上。 “我说,我说!”恶鬼连连求饶。 经过恶鬼长达二十分钟的“长篇大论”,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傅桓念一段超度咒,恶鬼便消失不见了看。汪小章则把那个被附身的男生送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
月亮挂在东山,河里隐隐浮起白雾,王不得从河底升起来,爬上河岸,去找霍不老喝酒。 霍不老是下河汊的艄公,四十多岁,面前两只酒碗,青幽幽地映着月光。 王不得拾起一碗酒,虚敬霍不老,艄公点点头,拿起另一只,喝了半碗。 王不得定定地望着霍不老:“其实我完全喝不到酒的味道。” 艄公低头看着酒碗:“阴阳两途,也难怪。” “那我怎么着了魔一样每天到你这儿来喝酒?” “因为酒里有我的血,保你形神不散。” 王不得灰白色的脸上浮出笑意:“那我也不谢你。” 霍不老也笑:“原本无需你谢。明天哪个要着你的道?” “一个孕妇,领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你猜我要哪个?” 霍不老抱着膝盖,看看王不得,又看看酒碗。“我不猜你心思,反正不让你遂了心愿就罢了。” 王不得的笑声如同月夜间的林枭:“明日子时是我大限,若再不得替身,永难轮回。我与兄之渊源,却终是思想不起。望兄慈悯,与我解说解说。” 霍不老依旧抱着膝盖,眯眼看着王不得:“且待明夜你灰飞烟灭,我给你说个明白。” 王不得的身形在月光下渐渐变长变远,刚才坐着的地方,有河水点点而出…… 说起来,下河汊挺奇怪的。 在暴雨季,水齐腰深;平时光景,勉强没过膝盖。这种程度的水情,居然会有一个艄公常年蹲在那里等生意,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这艄公没有船,证明他脑子可能还正常,横拖着一只长篙,河边扎一个草棚,抱着膝盖往里面一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出恭。 八里洼老一辈的人仿佛有印象,某年某日下河汊突然腥不可闻,河水变为红色。似乎就是那一天,下河汊边上多了个艄公。 这个艄公来了,下河汊就奇怪了。明明刚没膝盖的水,三天两头会有某个涉水而过的人滑倒,一倒即挣扎难起,几欲淹死之时,那艄公奔过来,把长篙一撑,救起倒霉人。时间长了,就有人给艄公钱以为报答。艄公用这钱在下河汊修一座简陋的小桥。再有人过河,就改涉水为上桥。 必然还有嫌麻烦的人,尤其夏天,偏要弃桥涉水。十之一二便要滑倒在河中挣扎难起,艄公就抡着长篙奔过来,把人救起来。总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说这事的老一辈已然死干净了,艄公还在草棚里抱着膝盖蹲着。有被救的人曾讨问个名姓,只说姓霍。这样的古怪人,叫“霍不老”不奇怪吧! 正午时分,一个孕妇领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来到下河汊。 艄公在草棚下看着,慢慢站起身来。 看到远处的小石桥,孕妇领着孩子打算上桥。未至桥头,小孩似乎看到河中有鱼虾之属,顽皮心性上来,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孕妇站在桥上大声招呼,孩子还是撒娇,水里凉快,要涉水过河。孕妇在桥上行,男孩在桥下走,刚至河心,忽然滑没水中不见踪影。孕妇大急,也从桥上跳到水里。甫一入水,立时滑翻;张口欲叫,水流汹涌,直灌口鼻。万念俱灰间,水面上一只手突然伸下来…… 艄公把孕妇放到岸边,转身要去救那男孩儿,但见河水不息,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 正思忖时,忽然看见那个孩子水淋淋地爬上河岸,踉踉跄跄走到艄公面前,诡异一笑:“兄莫忘前言。”言毕,昏倒在孕妇身边。 将近黄昏,孕妇和孩子悠悠醒来,看见自己家里人正对艄公千恩万谢…… 月亮挂在东山,河里隐隐浮起白雾,王不得从河底升起来,爬上河岸,去找霍不老喝酒。 霍不老抱膝蹲在草棚下,面前照例还是两碗酒,青幽幽地映着月光。 王不得盘腿往艄公面前一坐,弯曲中指弹了弹酒碗:“跟我细说说。”艄公抬起头,竟已是鸡皮鹤发。 “自我守在这里,已逾百年。” 王不得挠了挠头:“有这么久了吗?” “百年之前,你带众匪在上河汊杀我合村老幼。是我趁雨夜,追踪你至下河汊,适时手无寸铁,被你持利刃创我三处,眼看将死。顺水而下一支竹篙,被我抢住,戳翻你在河中,复击你头颅至裂。” 王不得又挠挠头:“怪不得我全不记得,原来是你打裂了我的脑袋。” “我想你是何等残忍之匪首,既落水而死,心必不甘,定然千方百计寻一替身相代,以业满劫脱。我安能让你这等巨枭遂愿?”艄公低头看看酒碗,“所以我滴血入酒,让你形神不散,却又守在河边,解落水之人遭你替身之厄。我要生生看着你,生不能,死不得,看着你在我面前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直至你灰飞烟灭,再不轮回。” 王不得盯著霍不老,看见霍不老也正盯着他:“那你倒该谢我,我不入轮回,你却也死不了。” 艄公摇头:“眼下或便是我死之期。我白天看那男孩落水,明明我能早些动手救他,但我迟疑了。” 王不得诧异:“为何?” “我突然闪过一念,救完这母子,你灰飞烟灭,我胸中百年血仇是否能解?此念一转,我竟想袖手旁观。” 王不得点头:“好在,那母子终得周全。亥时将过,我大限已至,兄大仇可雪。” “那男孩儿明明遭你毒手,怎么?” 王不得夜枭般的笑声又起:“我原意本不在此子,是想要那孕妇。堪堪得手之时,突然闪过一念,此是两命,换我一命,未免不忍。于是复捉那男孩儿,不想此念又转,那男孩子代我,在这下河汊内,零落无依。兄守在河边,岂容此子拉取替身?故而,放他生去。” 王不得拾起面前的酒碗:“兄胸中之仇可平?” ...
在金鸡山有一座鸡公庙,由于游客长年香火不断当地倒也非常一帆风顺,不仅在大旱的时候及时下了一场雨,更是为当地人带来了不少的经济收入。 金鸡山位于信阳市的偏远地区,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游客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这里,都想要一睹金鸡山的美景!李伟和刘天天相约来到了金鸡山,从汽车上下来后便朝着风景区的大门走去。 “啊,空气好好啊,我好喜欢这里啊!”刘天天走到售票处的铁门外转过身子对着慢慢走来的李伟说道。 “那你喜欢这里么?”李伟用手托起刘天天肉嘟嘟的脸庞说道。 “你讨厌死了!我喜欢啊,要不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嘻嘻!”刘天天嫌弃的用自己的小手拍开了捧着自己脸的李伟随后说道。 “…可别,我可受不了那野人般的生活!”李伟看到刘天天一脸认真的样子便妥协了,看着笑开怀的刘天天李伟再也不敢和她讨论有关住在这里的任何事情! 直到刘天天换了个话题以后李伟才深出了一口气便去买门票了,两个人来到售票处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一百块钱交给了售票员,等到机器打出售票后刘天天和李伟才拿着找回的零钱朝着里面有去。 进入景区的大门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人在门口没有过多的逗留便朝着景点走去。 一路上李伟不断的对着刘天天说着俏皮话,惹得刘天天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嘟着嘴巴。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过了一个个的景点,其中分别为“鸡公庙”“报晓石”“归来殿”“鬼门关”等一系列的景点。 李伟二人先是顺着景点的排序一一的欣赏着,其中属鬼门关最让人记忆犹新,但是要说最恐怖最灵异的就要说说鸡公庙了! 当初李伟和刘天天二人第一眼看到鸡公庙里的鸡公就觉得非常的恐怖,因为庙中的鸡公不仅仅有人的身子更是拥有着公鸡的头,火红的鸡冠子和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老公,这里怎么这么吓人呢?你看那个公鸡!”刘天天显然被这庙中的事物给吓到了,害怕的他抱着李伟的胳膊说道。 “哪里嘛,这有什么恐怖的?”李伟看到刘天天这样就有意嘲弄她一般就走进了庙中的雕塑前转过身子张开怀抱对着刘天天说。 “老公,你身后…”刘天天悬着的心当时就放了下来,准备朝着屋子里李伟走去的她突然指着李伟的身后大喊大叫起来,仿佛在李伟的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魔! “别开玩笑了,什么都没有!”李伟转过身子看了眼自己的身后,除了一早就出现的事鸡公的雕塑外却空无一物。 “不会吧?我刚才明明看到的!”刘天天将捂着眼睛的双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当她看到空无一物的鸡公庙后不敢相信的说道,因为刚才她看到的是那样的真实,可是现在庙中除了两个人再也找不到一个。 “既然你害怕,那我们走吧!”李伟见到刘天天认真的样子便也不想与她争辩。 “好吧!”刘天天低声的说了一句后跟着朝着外面的李伟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天天猛地一转头庙内依旧空荡荡的。 一天的过的非常的快,就在金鸡山的景点还没有转完的时候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夕阳西下,此时坐在山顶看着日落的刘天天将身体靠在了李伟的胸口,李伟仿佛是接到了讯号一般紧紧的拥入自己的怀中,随后沉默不语的看着日出。 “天天,要不咱们今晚就住在这山上吧,当一晚的野人怎么样?哈哈!”此时山上的游客窸窸窣窣的都走的差不多了,见时间太晚走不到山下的刘伟便对着自己怀中的刘天天问道。 “嗯!”刘天天靠在李伟的怀中感觉非常的温馨,她不想让这幸福的瞬间转眼即逝!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山顶的岩石上面看着日落,知道太阳日落西山月亮升起的时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子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就走到了岩石的下面,但是此时的李伟发现刘天天的脸上布满潮红,但是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问什么。 从山顶下来以后两个人犯难了,由于金鸡山的主题就是原始,所以很多地方并没有开发,更不要说是房子了。半山腰有处超市,可人家早已经坐车下山去了。 “对了,你还记得咱们上午的时候路过的那座庙么?我见里面有一张房间里面好像有床,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我不要,我记得哪里有……鬼!”刘天天有些害怕的说,当她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小。 <hr/> 刘天天和李伟争执了半天,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刘天天才有些害怕的妥协了,因为她也不想在这大山里过夜。 无奈之下刘天天跟着李伟来到了鸡公庙,走到庙内才看到李伟所说的房间,那其实是一间用来放香烛供品的杂货间,虽然里面的空间小了一些但是相对于大山之中这已经是不错的地方了。 李伟一再的安慰着心慌的刘天天,直到听到刘天天的鼾声后李伟才放心的靠在墙壁上面,想到刘天天刚才害怕躲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李伟带着笑容也相继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庙外的房檐上低下一滴滴的露水,而庙内的神像前面则跪拜着一个女人正在不断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断的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天天?”李伟听到有吵声便醒了过来,可是醒过来后的李伟却发现躺在自己怀中的刘天天竟然不见了,当李伟走到庙厅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正在不断的对着神像磕头便喊道。 “李伟,快过来和我一起拜这个神仙!”刘天天头也不抬的对着站在身后的李伟说道,随后自己再次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磕,你给我磕!”刘伟并不迷信这些,但是碍于刘天天的要求李伟还是走过去跪在蒲团上面磕了一个,刚刚想起身的李伟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脑被人紧紧地按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刘伟的头不仅狠狠地磕在了地上,身后还是传来刘天天的谩骂声。 刘伟的头一下一下的磕在了地上,很快额头便渗出了鲜血,李伟想要争扎,可是身后的手仿佛钳子一般狠狠的卡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李伟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昏昏沉沉的,而地上也满是因为磕在地上的原因沾满鲜血。 “啊!”李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用手一撑大喊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原来李伟感觉自己再这样磕下去后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鼓着力气的他大喊一声站起来后突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刘天天,而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脸上仿佛是被水泡过一般,整张脸上面的肉都腐烂了,而此时他那黑洞的瞳孔正在朝着身前的李伟看着。 李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的朝着那个男人踢了一脚,看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以后才怪叫着跑出了庙宇,从庙里跑出去的李伟来到了山顶,在一个只能一人钻入的山洞中呆了一晚上,一晚上李伟都没有合上眼睛而是死死地盯着洞口,生怕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不断有游客经过的时候李伟才壮着胆子来到了鸡公庙,站在门口朝着放香烛供品的地方看去,里面正躺着刘天天,李伟小跑到了屋子里就抱起刘天天晃,可是此时的刘天天却脸色发青,呼吸早已经没有了。 后来李伟把刘天天埋在了山顶,两个人第一个拥抱的地方,之后的几年李伟都会来这里给刘天天的坟墓烧纸钱,因为在他的心中认为是自己逃跑才害死刘天天的…… ...
上世纪60年代初期,由于众所周知的“三年自然灾害”,即使在广大农村粮食也非常奇缺。为了填饱肚子,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悄悄地在菜地里偷菜,或在玉米地里偷玉米,在小麦地里偷麦穗,以度过饥荒。 那时我们家有兄弟姐妹7人,加上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全家老少共11口人,因为人口多,平时本来就紧张的粮食到了青黄不接时就成了我们家的头等大事。1960年深秋的一天,家里已经完全没有可以充饥的食品了。虽说地里的玉米再有20多天就可以收获了,但这20多天怎么才能熬过去呢?原以为随村上青壮年男人一起到秦岭山里用关中土布换粮食的父亲会及时赶回来,渡过难关。哪知家里都快要断炊了,外出的父亲却迟迟没有回家。 父亲走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本来就年老体弱多病的爷爷因为饥饿已经卧床不起一个多月了。家里年龄稍大的男子汉就算只有15岁的我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天晚上我千方百计说服母亲,决定加入到偷玉米的行列中去。母亲看了看我瘦小的身子,犹豫了很久,为了生计最终一咬牙,同意了我的请求。 子夜时分,我背着小背篓,母亲把我送到门口,她先悄悄来到门外四下看了看,确信清冷的街道上并无一人,这才让我走出了家门。 当我义无反顾地走进漆黑而又令人恐惧的夜幕时,紧张得心“怦怦”乱跳,周围似乎有无数眼睛在看着我,身后也似乎不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不敢朝四下看,更不敢抬头看天上一眨一眨正监视着我的星星。那片我早已侦察好的玉米地平时最多十来分钟就到了,现在却觉得它比两万五千里长征还要长。 来到地头,我没敢在路边下手,怕路边遇到偷菜“同行”而尴尬万分。再说玉米地边丢了玉米棒子,天亮后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因此我径直朝玉米地里走去,刀子一样的玉米叶子不断地从我脸上划过,又疼又痒我全然不顾。来到玉米地深处,我放下背篓,如饥似渴,不顾一切,“咔嚓,咔嚓”地掰玉米棒子,很快就装了满满一背篓玉米棒子。 看着这满满一背篓玉米棒子,我仿佛看到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吃玉米糊糊的情景。想到有了这一背篓玉米棒子,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渡过难关,我心里感到非常欣慰,平生第一次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但是,此时此刻我心里非常清醒,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只有把眼前这一背篓玉米棒子顺利地背回到家里才能算大功告成。事不宜迟,我蹲在地上,打算背着背篓走人。哪知我个头本来就小,加之长期营养不良,满满一背篓玉米棒子,少说也有几十来斤,背了几次,背篓竟然像焊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办?少背一些回去,我实在不甘心,我总不能天天晚上出来偷玉米呀!再说少了也不能满足家里人,度过饥荒的要求。可多了,又实在背不动,我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公鸡打鸣声。不行,再不想办法赶紧回家,今天晚上的行动就只能以失败而告终了。想到这里,我狠了狠心,一咬牙,铆足劲儿,猛一用力,哪知这最后一次我竟然意外地觉得背篓轻飘飘的,好像空背篓一样。我大惑不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我一惊,连忙压低声音问道:“爷爷,您……”爷爷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上,接着又朝家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我不要说话,赶紧回家。我这才明白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所以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背着背篓朝家里走去。 有爷爷在我身边,我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浑身感到有说不出的轻松。我背着背篓在前面快步朝前走,爷爷紧紧跟在我身后,用双手托着背篓底,所以满满几十斤重的玉米棒子在我身上似乎只有几两重。 眼看着就要到达家门口了,我心里一阵窃喜,只要我的双脚迈进我家大门就万事大吉了。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朝家门口看去。谁知这一看不要紧,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原来,我家大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夜里巡逻的民兵。由于夜深人静,他二人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膜里,震得我心惊肉跳,头皮发麻。显然,我纵然有天大的胆量也不可能当着他二人的面把偷来的玉米棒子背回家啊!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时,爷爷从我身后走过来,用手示意我站在这里别动,自己则主动朝我家门口的民兵走去。 远远地我发现爷爷也不知和那两位民兵说了些什么,那两个民兵很快就离开了我家大门口。见两个拦路虎走了,我迈开双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跨进家门,连沉重的背篓也顾不上放下来,转身先把大门死死地关牢,悬在半空的心这才再次回到了肚子里。 一进门,我见母亲正在哭泣,我以为她是为我的安全担忧,便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妈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可要不是爷爷帮忙,我哪会这么顺利地回到家里!” “爷爷?”母亲闻言显得非常震惊,说,“爷爷一个时辰前已经去世了,怎么可能帮你偷玉米呢?” “妈,”我非常不满地看了妈妈一眼,说,“您胡说什么呀,刚才明明是爷爷帮我把玉米棒子背回来的,您怎么能说爷爷已经去世了呢?”我简略地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母亲闻言抹去泪水,一言不发,把我领着到爷爷床前,又把我的手放到爷爷手背上。我的手刚一挨到爷爷的手上,一股冰凉冰凉的寒气直朝我的骨缝里钻,我下意识猛地一下把手缩了回来,这才知道爷爷真的已经去世!唉,我好糊涂呀,即使爷爷没有去世,长期卧病在床的他老人家又怎么可能下床到地里帮我偷玉米呢? 这时母亲用她那十分有力的右手一把将我摁倒在地,娘儿俩一起跪倒在爷爷遗体前,恭恭敬敬地给爷爷磕了三个头后,母亲含泪说道:“他爷爷,但愿您老人家在天之灵永远保佑我们全家大小平安吉祥吧!” ...
珍妮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她是地地道道的东方人,她的父母也都是黑褐色眼睛,但只有她,长着标准东方人的脸,却独独有一双微蓝的眼。 也因此,父亲曾经悄悄给她做过亲子鉴定,鉴定结果,真的是他女儿。 后来,医生给了一个姑且值得相信的解释:先天性眼球黑色素缺失。 父亲给她取名王珍妮,好对得起她错生的老外的眼珠子。 珍妮的眼睛虽然缺乏色素,却得到一个别人没有的功能,看得见死亡。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个功能,就是在母亲临死前,她和父亲在等红灯,母亲就在马路对面,她着急着过来,竟然不顾还没有转灯。 这时珍妮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凭空出现,拍了拍母亲的肩,母亲停下脚步回头看,冷不防被疾驶的卡车撞得横飞出去,当场断气。 后来,她又先后见过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分别是在坍塌的危楼上和着火的民居旁。 她渐渐明白,那个男人,就是死亡。 她不是很害怕,倒是有点敬仰,那男人冷峻、邪恶,但带着亲和力的笑,黑色风衣飘逸在空气中,制造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每次他一出现,都令她心跳不已,但他,好像永远只关心那些即将死去的人,从来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他了,她有时候为了见他一面,会常常去一些重症病房,每一次,她都打算好要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但等他出现,总是会有一群惊呼的旁人或哭叫的家属阻挠她的计划。 她已经不耐烦了,甚至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一次,她计划好,等父亲一断气,马上就抬头给他一个微笑,然后自然地捋一下头发,跟他打个招呼。 她很自信,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是绝色的美人,她笑一笑,浅蓝色的眼睛眨一眨,男人的心都会停止跳动,她觉得自己的笑,一定能吸引他的目光,博得他的好感。 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换了父亲治糖尿病的药。 父亲爱吃甜食,只当是药物能够合理控制血糖,谁知道他的药,根本就已经被调了包。等父亲发现情况不妙时,已经太迟了。 他躺在病床上,珍妮安安静静陪在旁边,寸步不离,父亲很安心,他觉得女儿难得的孝顺。 突然,珍妮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目光注视着床的另外一边,是他! 他来了! 珍妮立刻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努力眨着她微蓝的眼睛,而他,竟然也向她风度翩翩地点了点头,珍妮的心怦怦直跳,甜蜜到快要晕过去了。 不,她不是快要晕过去,而是真的晕了过去。 医生来了,是珍妮父亲按了铃,他的女儿不知怎么,突然站起身来向着空气微笑,然后就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医生翻开她美丽的双眼,发现原本蓝色的眼珠暗淡了下去,如同熄灭的火一般,成了死灰。 ...
老王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天傍晚,他拿着扫帚,在殡仪馆院内清扫地面的落叶。 扫着扫着,老王无意间一抬头,远远瞥见一号治丧大厅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恍惚间,老王感觉那背影是一个老太太的,她弓着背,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大厅敞开的大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老王寻思等老太太出来后过去问一下。就在这时,老王的手机响了,办公室黄主任吩咐老王,明天有人要来办丧事,让他准备一下。接完电话,老王揉揉眼睛,再去看一号大厅门口,瞅了许久,也没见老太太出来。纳闷之余,老王干脆就走进了一号大厅,想去看个究竟。奇怪的是,大厅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老王挠挠花白的头发,心想,难不成自己老眼昏花,刚才看花了眼? 第二天下午,办丧事的那家人来了,他们租用的是一号厅。听了黄主任和死者家属的交谈,老王才知道,死者是一个姓吴的老太太。想到昨天傍晚的怪事,老王心里咯噔了一下。 灵堂布置好后,老王打开音响设备,准备按惯例播放哀乐。可不知为啥,音响显示屏上信号一切正常,可就是没有声音。老王把几个按钮调试了好几次,依然没有一点儿用。家属们急了,都围了过来,吴老太太的大孙子恰好在一家歌厅当音响师,看到老王急得满头大汗,就自告奋勇来试一试。不承想,无论他怎么调试,就是放不出声音! 办丧事没有哀乐,成何体统?大伙儿都急得火烧火燎,老王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黄主任打電话,吴老太太的二儿媳发话了:“妈在世的时候,没事总爱往小区跳广场舞的地方跑。虽说老人家腿脚不利索,可她喜欢坐在旁边看人家跳,经常一去就是半天。是不是这哀乐她不感兴趣,想听广场舞曲呢?” 大家一听,不免觉得有些荒唐,只是,与其再找人折腾,倒不如试一下。于是,吴老太太的大孙子重新摆弄起音响。还别说,一番鼓捣后,轻松欢快的广场舞曲马上环绕着整个大厅响了起来。老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呆呆地站着,搓搓手,犯起了嘀咕:“这事儿咋这么怪呢?” 此时,外面西北风呼呼地吹着,大厅里寒气逼人。家属们找到老王,要求开空调取暖。这时,怪事又出现了,几台空调开关按下后,等了好久,丝毫没有反应!整个大厅的线路并没有问题,灵堂正前方的显示屏依然亮闪闪的,广场舞曲也响得正欢。一台空调出故障,很正常,老王也没少遇到过;所有空调同时出现故障,老王觉得就难以理解了!再联想到刚才音响的事,老王不禁暗暗心惊,该不会真是吴老太太在暗中操纵吧? 好在吴老太太的家属这次并没有太着急,只听吴老太太的二儿媳又说道:“咱妈活着的时候一向节俭,不管大冷天还是大热天都不用空调,这习惯一时半会儿当然改不了。” 老王见别的家属都没有提出意见,就顺势说:“照我说,这事儿好办。既然老人生前有节俭的好习惯,咱做晚辈的,何不最后顺着她一次,也算是尽尽孝道!”大伙儿同意了。 哀悼仪式结束后,吴老太太的遗体要进火化间了,家属们七手八脚地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老人生前使用过的物件,准备一起烧给老人。结果在一大堆衣物被褥中,老王一眼看见了一根拐杖夹杂其中! 顿时,老王整个人惊呆了,想起了昨天黄昏看到的一幕……看来,昨天是吴老太太拄着拐杖,提前到殡仪馆来熟悉场地,好方便办丧事时保持生前的老习惯呀。 ...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座积木的都会,像是一座孤岛,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 1 就在昨天夜里,我所在的学校里有人跳楼了。是个男生,他似乎是在音乐楼十一层楼顶踌躇了很久,着如常的衣服,站在围栏上走走停停,眺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风很大,他的头发会被吹乱,还有思绪。他一定很矛盾,在八点钟晚自习下课后不见踪影。直到九点半才从楼上跳下。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想着什么,但最后他放弃了。背朝着街道,仰头直坠下去。脑袋和地面首先接触,颅骨在一瞬间纷飞碎裂,脑浆和血浆混在一起,流成一片黯然的镜面,他躺在上面,仰着脸,没有表情。 不要怀疑我说所的真实性。我真的是见到了,和同寝室的人溜到二楼从窗口往事发现场看。就是我所描述的样子。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周围很安静。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呼啸的冷风,十月的天气一直变幻无常,常常会只是一阵风就会让明媚着的天光瞬间黯淡下来。因而我一直很佩服气象局的那群人,隶属于科技中心,他们的天气预报一直那么得准。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气,可他们却说,下午出门请广大市民带上雨具。将会有大降水。于是那天的下午就一定会是大风大雨。如同这天气是他们安排好了的一样。 这场跳楼事故就成了我们讨论的话资。在熄灯之后大家开始轮流讲述恐怖故事。鬼吓人,人吓人。纷纷从口中蹦出来,使得一屋子男生都裹紧了被子。有风从窗户的缺口处灌进来,在今天显得尤其的冷。 没有人能说出那个男生为什么会选择自杀。我们的种种猜测统统站不住脚。因为在我们的眼中,他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对谁也都是彬彬有礼的,没关于他的任何负面新闻。我和他是同一届的,在新生见面会上还见过。那时候他一身刚发的校服,朝气蓬勃的样子。笑着去自己的寝室挑选床铺。从他的脸上我可以读出那份难以抑制的向往和欣喜。可是仅仅是两个月过去了,他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自己十九岁的生命。 唯一可供我们猜想的是。那个男生在入学后的一个月,开始玩起一种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都曾经玩过的一种玩具。是积木,他不上课的时候就会在寝室搭起许许多多的高楼大厦,出神地凝视了一会,像是在想着什么深刻的问题。然后轻轻一推,让那些积木的都会在这只构建它们的手中轰然坍塌。然后他就会傻傻的笑起来。笑过了,再重新搭建。 我们只当他是童心未泯,这种小儿科的玩具倒也不失为无聊的大学生活中一种可行的打消时间的方式。只是没有人想到,他最后会从真的楼厦上纵身跳下。 我躲在被窝里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情。妈妈听了叹了口气,没有多做表示。语气冷淡了很多,我不理解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波澜不惊。就职于Z城最森严最神秘的科技中心的妈妈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敏感又有些脆弱的世俗女子。今天却一副漠然的语气。她在我的疑惑中沉默了一分钟,然后说,也许,还是活着好吧。毕竟那样的话,还是有希望的。子轩,好好地活着。 我原本是想笑的。跳楼的人又不是我,可是妈妈却总会在第一时间担心自己的孩子。这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拿着电话,我竟然找不出什么话说。 恍恍忽忽的,很晚才睡。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一张平整而光滑的桌面,上面是用积木搭建的都市,高楼大厦,民房巷弄。井然有序,精致繁华。儿童的玩具也可以成为漂亮的艺术品,放在装了玻璃罩子的桌子上供人瞻观,然后我看见一只不知道是属于谁的手,宛如命运一般伸过来,只是一瞬间,那一片城池在这只手的拨弄下瞬间坍塌。 醒来,清早的天光洒在我睡意朦胧的脸上。又是平淡无奇的一个世间日子。我拿着书去教室上课。在操场上看见停泊的两辆警车。有一对夫妇在警察的陪同下坐上了警车。从他们简短的对话中我明白那就是昨晚跳楼男生的父母,可是我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脸上虽然悲伤,却有着更多的平淡,冷漠的似乎死者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我的目光扫过他们的眼睛,竟找不到一丝哭过的痕迹。 我听见他们的交谈。隐隐约约提到了一个什么记事本。是那个男生的东西。警方似乎对这件物品十分不安,我假装系鞋带蹲在车尾偷听。 他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们说出去了?……这个本子还有别人看过吗?……不能保留它,要快点销毁……他死前喜欢玩积木?!……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这些,心中的疑虑越发的膨胀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本子里面写了什么?那些积木代表了什么?那个男生在决定死亡之前曾经试图用积木了什么?他的父母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的漠然,他们说的话为什么像是在打哑谜一样让人不明就里呢? 只是没有人会回答我。这所偌大的学校里,我登上那座音乐楼听艺术概论课。走到二楼又忍不住窗外张望。尸体已经被运走了,连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好像这起事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水阴阴的地面映着苍凉的太阳光。眼前的建筑像是一件落上灰尘的陈旧玩具。 2 艺术概论,主要是讲一些理论。有些枯燥。不过我们所学的课程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纯理论课。诸如哲学,美学,工学等等。而历史,地理这一类的学科是不教授的。这也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不明之处。我们都是出生在这里的孩子,小学,中学到大学也从未离开过。因为Z城这里的大学是不需要考试的,一共有Z城大学,Z城科技大,Z城理工大和Z城师范大学这四所。从不对外招生,而是面对本市的学生按照他们的志向自由选择,或者是由招办组织面试而决定。我选择了视觉艺术,于是就来到了本专业相对最好的Z城师范。 Z城很大,就像是一个完整的袖珍世界。所有你能想象得到的设施和机构都一应俱全。从图书馆电影院到小吃店杂货铺。不论你想要买到什么都可以找到。而且经济水平也十分发达。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就算你很懒,赖在房间里不肯出门,那么就完全可以打电话叫外卖,一份热气腾腾地披萨或者中餐会在十分钟之内送到家门口。没有钱也没关系,签一下字大可由政府的社会福利机构买单。若是想去看Z城电影制片厂的新片,只接到电影院找座位就好了。没有买票的概念。如果工作人员阻止了你,也只会是因为座位已经满了。不过别担心,留下自己的电话,他们会在下一次上映时提前为你安排好座位。 这样优越的生活,怎么会不让我们心满意足呢?我想,如果是换作了任何一个外来的朋友,就算他曾经会以漂泊作为自己的梦想。也一定会满心欢喜的留在这里,不愿再离开这片乐土了吧。 于是那个男生的跳楼事件也就只是一颗投在湖心的小小石子,溅起了我们这些知情人心中的片片涟漪,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那天打完篮球,一身是汗的回到寝室。在楼道口,我看到简生背了大大的背包带着一顶遮住眼眸的鸭舌帽从楼上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是这一身打扮,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使得我初见时不禁微微有些发愣。 我们是认识的,他和那个跳楼的男生同一个寝室。我还是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嗨,穿成这样子是要出去吗? 他却一副紧张的样子,只是点点头。一张脸被帽檐遮盖了四分之三,我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来不及再问什么,他就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匆匆下楼了。 我呆在原处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也没有多想,身上是汗津津的黏,不舒服,去洗个澡才是当务之急。于是我也没有太在意,由他去呗。都是自由身,谁管得了谁? 只是三天之后,我又见到了简生。他脸色苍白的回到学校,我不知道这三天里对于他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他被两个神情严肃的警察架着,仿佛经历了什么剧烈而难以承受的苛难与打击。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他被人拖着上楼,嘴里只是傻笑,嘟嘟囔囔的发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声音。像是被人抽空了精神的空壳,每登上一级台阶脚掌就重重地在水泥地面上打一下。 我顿时紧张起来,这三天时间简生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一个不乏阳光活力的男生变成了现在这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原本已经沉入心湖水底的谜团此时又一次沉渣泛起,搅得我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回到寝室。翻开一本Z城时尚,那花花绿绿的照片和绚烂飞扬的文字映得我满目浮华,却根本看不进去。 到第二天学校里又惊爆出恶性事件。简生在当夜室友都睡下之后,用床单拧成一股绳子,从自己的腋下,脖颈处缠绕过去,像是要把自己五花大绑一样,然后再绕过上铺的床杠,最后俯身坠落下去。他用这样一种方式自缢。当别人清晨醒来时,发现简生以一种结茧一样的姿态被床单紧紧地勒住,脖子上身上有着一道道青紫色的勒痕,满身束缚的挂在床边,像是一具被捆绑不得解脱的牲畜,早已经断了气。 他的死亡毫无先兆。唯一的线索登时让人联想到之前跳楼的那个男生。简生的手中握着一块蓝色的积木,绝望的深蓝,上面用黑笔深刻如包含仇恨和激烈,写着一个字:逃! Z城的治安一向安宁,处处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人人热爱生活睦邻友好与人为善。却在一所学校里接连发生了两起自杀事件。这立时在我们学生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流言在平息不久之后又一次蜂拥而起。我们之间开始骤然窜出许许多多的猜测和怀疑。但总会有一点是不容忽视的,简生的自缢一定与之前的跳楼有些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者说,那个男生的秘密,也同时使得简生放弃了生命,放弃了Z城舒适而完美的生活。 会是什么呢? 积木、坠楼、外出、架回、自缢、字迹。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掩盖在真相之上的幕布上的缺口,零零透出一星半点的痕迹。却无人能解这其中的谜底。 3 我在电话里将这些天学校里的事情都告诉了妈妈。一方面是由于我自身的恐慌,另一方面还有我希望能够理性思考严密分析的妈妈可以给我提供一些思路。我觉得我必须要解开这个谜团,否则它将会如同横梗在心头的刺。 然而妈妈的反应却让我意外。她先是一愣,然后用一种不带情感的冰冷机械的声音告诫我。好奇心是需要提防的东西,它能够害人。关于这块小小的积木,它到底预示着什么,至少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搭上了两条人命。最后妈妈笃定的告诫我不要再追究。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知道真相的话反而才能幸福一些的活着。 我懵懵懂懂的应允了。又从妈妈的言语里听出来一丝紧张。这让我摸不着头脑。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的好奇心会为我带来什么?灾难吗?那些积木是不祥之物还是开启某个真相的钥匙? 简生他们寝室里还会有人得知了积木的秘密吗?那么这样没来由的自尽和出走,还会不会接二两三的发生? 在我假装漠不关心的蛰伏了数日之后。我还是按捺不住那一份可恶的好奇心。我决定到简生他们寝室看一看,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询问一下关于他们的死因和积木的消息。 寝室里有两个男生在。看样子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才刚刚平复的样子。我推门进去,门框发出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像是惊弓之鸟。 我礼貌的笑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们顿了顿,然后又想了一会。才开口告诉我,那个跳楼的男孩子叫陈方。是个很不错的家伙,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待他人很好,因而人缘是不错的。他的爸爸是市里科研中心的工作人员。那里可是整个Z城中唯一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在陈方自杀前几天,他爸爸来过,开车接他离开了学校。好像是说要转学什么的。结果也是不凑巧,刚离开几天他就回来了,却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有点疯疯癫癫的,总是答非所问的。我们从他散乱的胡言乱语中了解到他爸爸刚出了车祸。真的就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他却一口咬定他爸爸是被暗杀的,之后他就开始摆弄那些积木。每天也不好好上课,只是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着什么。而且很快就自杀了。而且那个本子第二天就被警察拿走了,我们谁都没有看过那里面写了什么。不过简生和陈方是最好的朋友,我们都认为简生是知道实情的。可没想到陈方死后不到半个月。简生也自杀了。 听完这样一席话,我的冷汗顺着脊背就流下来。线索链又往前推动了,简生的死和陈方有着某种联系,陈方是继他爸爸离奇死亡后才开始变得不正常的。而他爸爸又是科研中心的工作人员。在这座城市,就连政府的日常工作和财政报告都是公开的。却唯有这一处是完全隐蔽,极少有人能说清楚这个科研中心是做什么的。就连我妈妈,也只是对我说他们又开发出一种新型的化妆品或者改进了洗衣机的工作效率。此时我开始对这个组织产生了怀疑,身为本市最核心的机构,总不会总是研究这些零碎的琐事吧? 那么,究竟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呢?我生活在这里十八年,却从来没有静下心好好地看看这里,也从来没有仔细的思考一下它的来龙去脉。我以为这些都不重要,然而此时这些看似无趣的疑问却统统变成了压在我心头上的石块,让我惶惑不安的猜疑着。 4 天气的突变带来了身体上的不适,鼻子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大脑昏昏沉沉。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三,我的脑袋持续升温,体温计发出了警示信号。我承认自己是病了。于是下午向老师告了假,申请回去休息。 开门走进家里。没有人在,老爸和老妈此时也许都还在科研中心面对着精密而毫无情感的仪器记录数据吧。我把自己跌进沙发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眼皮很重,脑海里满是一块块积木堆积坍塌的意象,还有那些从身边一一死去的人。人的生命也许就像是由积木组成的一样,脆弱如此,经不起什么磕碰。 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我拿起杯子灌了一口,然后就看见了那封档案袋,灰色的牛皮纸袋子,薄薄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爸爸或者妈妈早晨上班时落在家里了吧。应该是妈妈,这些日子总是抱怨自己神经衰弱,记忆力明显下降。我想着,拿过那个袋子,没有封口,装在里面的资料一股脑的滑落到地上。 那份名单就这样展现在视线里。简单的一张白纸,没有题头,亦没有落款。上面罗列了十几个名字。但是我却清楚地看见了陈方父子的名字,还有简生和几个人的名字。都被红色的笔迹划掉了。 我当即意识到也许那是一份死亡名单。那几个被划掉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顿时紧张起来,这果然和父母所在的科研中心有着联系。我定神往下看着,试图分辨一下这其中是否还有我所认识的人。可是当我的目光跳过第一块写着已确定执行名目。就发现在第二栏调查中的那一部分里,赫然写着我自己的名字。杨子轩。 我什么时候也上了这份死亡名单?又是因为什么呢?等待我的会是什么遭遇?自杀?还是他杀? 突然之间,我僵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思维也随之停顿。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此时给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陌生。这是我母亲敲定的名单吗?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儿子写在这样危险的名单上?我原以为这一连串的自杀事件背后必定会有隐情。可是如今,这真相分明让我感到一种坐立不安的绝望。 我不敢再呆在家里。如果我妈妈发现自己落了东西,中途折回来看见我在家里。一定会以为名单的事情是暴露了。那么等待我的必定是灾难。我一刻也不敢多停。清理掉我回来过的痕迹,逃命似的离开这里。 马不停蹄的回到学校。我路过陈方和简生的寝室。莫名的停下来,我望寝室里张望。透过门框上的缝隙,我竟然发现室内是有人的,而且,门也是虚掩着的。我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注视着那里面的情况,看见丁雨坐在桌子旁。给我一个寂寥而模糊的背影。 我深吸一口气,动作尽量放缓,不发出声音。直走到丁雨身后。他并没有觉察到我的靠近,依旧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盘弄着一个小物件。样子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以取舍的难题。 我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着的。是陈方留下来的积木! 我一时间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小声的惊呼起来。这下也把丁雨吓得不轻,他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回过头,那样子如同末日来临一样。见是我,才稍稍轻喘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子轩,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在上课吗? 我反问说,是啊,现在不是在上课吗?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答话,而是在第一时间打算把手里的积木藏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但是我眼明手快,一把夺过来。问道,你们拿的这些积木到底有什么用?还是代表了什么? 你,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然后等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恐惧再到绝望直到最后的祈求。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果然,丁雨是知道实情的。我记得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那份死亡名单上。没有被划掉,于是他惶惶不可终日的知道会有人来夺去自己生命。 我反复的看着那块积木,褐色的小方块,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并不像是一枚伪装的零件。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于是我说,丁雨,你的名字和陈方一家,简生还有我一起出现在一份名单上。我想我们都会有危险。你明白吗?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像是在努力分辨我是否值得信任。也许是因为他走投无路了吧。他起身锁上门,拉近我,然后小声的对我说。子轩,你离开过这座城市吗? 没有,我如实回答。然后才突然想起,自我从小到大,我没未听说过谁离开过这里,也不知道有谁是从其他的地方来到这里。我突然就疑惑了,然后呢?我问。 你不觉得,我们生活的Z城是与世隔绝的吗?西面和北面是森林,东面是荒地,南面有山川。没有任何人离开过,也没有任何人来过。我们这个世界总不可能就只有我们这一所城市吧。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关于Z城以外的信息。你不觉得这很古怪吗? 是啊,一直以来的习惯和这样平静的生活让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似乎我们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想过Z城之外的天地是如何面目。 这是因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从未考虑过,如同脑袋里这一根神经是被封印,如今才被开启。 陈方和简生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拼命想要离开这里。结果都失败了。而这座城市的主人,是不会允许知道真相的人活着的。 为什么?我们都应该是自由的啊,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们的去留的。 自由?丁雨戏谑的笑了一下。那表情是苦笑。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多,但至少简生自杀前曾告诉过一件事情。你相信吗?我们根本逃不掉,Z城本身就是一个孤岛,它本来就仅仅是一座被积木搭建的都会!其实他们死时手中的积木就是为了暗示这一点。 我被他弄糊涂了。摇摇头说,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丁雨也不再解释,他拉起我说,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5 我们走下宿舍楼,骑着各自的山地车去丁雨家里。丁雨开着父亲的越野车急速地朝Z城东方以最快速度埋头往东方冲刺。出了市区,满目都是苍夷荒凉的空地。无论向哪一个方向看去,似乎都是一样的,黄土灰天,风吹着沙尘弥漫了视线。 我们一直在这满天的黄沙中奔驰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一样,这一切开始让我疑惑,我问正在开车的丁雨。这片荒地怎么会这样大?我们还要走多久? 你还不明白吗?丁雨伸手递给我一枚指南针,你自己看,他说。 那枚指南针在我的手中,指针竟然毫无方向的乱转。怎么会这样?我们迷失方向了吗? 是磁场,我们根本不可能穿越这片荒地。所有的导航仪器都起不了作用。不管那个方向都一样,我们离不开这座城市。就连卫星导航仪器也没有任何信号。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癫狂无措的开始焦躁,怎么想都不能明白。然后我惊叫着看见远处车窗外的地上躺着一具尸骸。更远处还停泊着车辆,已经很陈旧了。不知道这个旅人是在什么时候送命在这死亡的原野上。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真的是被困在这里了。这些尸体都是曾经想逃离开的人。但最后都死在了这里。丁雨调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好在我在来的时候装了信号发射器,但我们一生都不可能离开这里。 我的拳头重重地砸在车座上。窗外那一片苍凉荒芜的世界无声无息的延伸着,不时的看见葬身于此的尸体。有的已经被风华成了干尸,仰躺在荒原上,那样子死不瞑目。此时我强烈的感觉到。丁雨说的没错,这座城市真的就是一座孤岛。 6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城市远郊的建筑了。我们都沉默着,无话可说,直到丁雨开口说。子轩,想想看,我们都被判了无期徒刑,在这座监狱里一直到死,从我们出现在这世界上开始。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说的是事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到如今才明白,自由?我们每个人自出生就已经满身束缚,那些幸福的人,仅仅是因为不知道真相而已。 这时,一辆车猛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丁雨躲闪不及,本能的踩下刹车。我被这惯性带的往前一冲,脑袋撞在车玻璃上。疼痛瞬间充斥所有的神经。 丁雨下车检查情况。我也跟着下去。然后看见对面的车上也有人下来。先是两个面无表情的机械一样的男子。最后,竟然是母亲。 她看见我,像是早先是知道的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她对丁雨说。你真是愚蠢,这世上只有不知道真相的人才有可能幸福。你却非要追根究底。丁雨,我们一直都在监控着你。你想想看,如果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了解了真相。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丁雨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他在害怕,那两个男子依然向他走近。 还好你知道的不多,母亲说,不然的话,我几乎想象不出来你会有什么反应。 丁雨瞪着她不说话。我也不敢动弹,一向严苛但又不失温和的妈妈此时像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让我突然觉得陌生。 就在我们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们的时候,一名男子掏出了手枪。那枚子弹随着消音器沉闷的声响贯穿了丁雨的头颅,他应声仰面倒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只是惊叫了一声,丁雨!然后就失去了发音的能力。满眼怒火。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至少,这是罪恶。 那只黑洞洞的枪口中的硝烟尚未散去,此时又瞄准了我。我知道我逃不掉了,在绝望中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是两声枪响,却不是打在我身上的。我看见妈妈举着枪几乎同时杀死了那两个男子。不由我诧异,她一把拉起我。走!她说。 7 在母亲的车上。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妈,你杀了他们?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子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我不是害怕你知道,只是我肯定,你承受不了。刚才我杀死的那两个,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人,我身为科研中心的核心成员之一,有权利在需要的时候处决他们。你不要担心。 那我们现在去哪? 科研中心,你不能再呆在Z城了。我本该杀死你,但是我下不了手。与其让你留在这里被处决,还是让我冒一回险吧。 我们一路直奔目的地。然后我跟随她走近这座Z城中的禁地,外人永远不可窥探的建筑。四周都是钢铁的墙壁,灰暗,阴冷,连这里的空气都是凝固的,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们沿专用通道抵达地下室。避开所有的人。一直走到最深处,一扇厚重巨大的铁门横亘在面前。她启动了指纹锁。随着轰鸣,这扇门被开启了。我以为这不过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地下室。可是等我真正看到之后,还是被眼前的一切彻底震撼了。 这个空间大的超乎我的想象。而且,我看见一旁的储物架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人。就像是货物一样,他们如同熟睡,毫无知觉。然后我看见一直巨大的机械臂,像是抓取货物一样的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人。置于另一侧的平台上,无数精细微小的机械臂开始紧锣密鼓的运动起来。它们像是拆卸机器一样的从那个活体上取下不同的器官,轻缓的放入一盒培养基里。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屠宰一头牲畜一样,不消片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分解成了一块块器官。就连骨骼和血液也分装好。分类码放到另一侧的台子上。 我被这血腥而残忍的一幕惊的无言以对。倒是母亲停下来,看着那些机械,自语一样地说,现在你明白了吗?子轩,这座城市其实真的像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是一座积木的都会,供人类使用。 人类?那些被杀死的人难道不是人类吗?我气急败坏的反问道,妈,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这么多年来你和爸爸在科研中心进行的工作,就是这样把一个活人分成碎块吗? 她笑了笑,看着我,眼睛里有悲怆。你知道吗?子轩,整个城市的存在,其实都只是给我们提供实验的场地和观察研究的环境。这里,除了很少一部分人是自然而生的之外,绝大多数,都只是为了给我们研究和使用的克隆人。 听了她的话,我觉得心下沉,血上涌。眼泪不住的落下来,那么,是不是,也包括我? 她叹了口气。没错,我亲生的儿子在两岁的时候就病死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于是保留了他的基因,用克隆的方式制作出你。但是人类社会不允许克隆人的存在。我只得把你放在这里。Z城其实就是一个大的实验室。天气,建筑,地貌都是安排好的。所有的克隆人聚集在这里,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生存环境。我们想尽一切办法隐瞒真相,阻止任何克隆人的离开。我们研究人类的生存状态,并且为真实的人类社会提供医疗需要的器官。子轩,我承认人类的自私和冷酷。这座城市是一座孤岛,你们终身被困于于此,没有自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哭着问她,你现在要怎样?也把我放到台子上肢解,用我的角膜我的骨髓去给你们治病吗? 不是,她启动了一个按钮,实验室一面墙壁的门被打开了。我隐约看见有一辆小型的轻轨列车停在那里。 子轩,我不管你是克隆人还是自然人。妈妈当初制造了你就已经把你当作了我的孩子。我本来是要像对待其他的妄图出逃的克隆人一样把你销毁。但是我做不到,你乘坐这辆列车离开,不要被人发现,去人类的社会生活。妈妈最后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忘记这里的一切,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一场无法形容的旅途。列车在地下暗无天日的穿行。我藏在一箱箱人类克隆出来的器官中,叮铃哐啷的像是一场漫长无尽的梦境。感觉像鸟,在艰难的穿越黑暗。 8 我离开了Z城。混迹于这个世界中孤独的活着。我以为离开那里就可以自由的生活下去,然而我却开始明白,就算是真实的人类的世界又有怎样,也不过是一个个城池链接而成的监狱。他们一样的自私,一样的畏惧死亡,一样的不自由。 一座座孤岛,一颗颗彼此隔绝的心灵。克隆的人,自然的人。我们一样无处可逃,这生死轮回,这喜怒哀乐。陈方善良而温和的笑脸,简生勇敢而无惧的勇气,丁雨渴望自由不甘束缚不愿被命运摆弄的灵魂。还有将我制造出来的爸爸妈妈,他们的软弱和关怀,那份人性内在的光芒和脆弱而矛盾的挣扎。总会让我恍然间辨不清真假。 如果你走在任何一座城市的街头。阳光一样的洒下,每个人都萧瑟着冷漠的表情。你在一阵气流穿过空荡手指的时候感觉到了悲伤。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座积木的都会,像是一座孤岛,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 那么当那个胸前带着一条穿了一小块积木项链的男孩子从你眼前走过的时候。就不要再去打扰他淡然的心灵和落拓的脚步,就让他归他自己走过去。 我还是会想念我的妈妈,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资格。 到了最后,究竟是谁安慰了谁?谁又成全了谁? ...
马尚飞为人尖酸刻薄,口无遮拦,经常出口伤人。 这天晚上,马尚飞急匆匆地往家跑。忽然,一个身影和他撞了个正着。 马尚飞仔细一看,对方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顿时恶语相向:“活腻歪了你,想碰瓷吗?” “小伙子,说话不要这么恶毒,要积口德,否则会遭报应的!”那个男人平静地说道。 “切,什么报应?我才不信那个呢!”马尚飞不屑一顾地说道。 “哎,我当年就和你一样,没有口德。有一次,我在路上和人撞到一起,我骂对方眼睛瞎了。结果,我的眼睛却真的瞎了。” 马尚飞借着微弱的月光注意到,男人的眼眶里没有眼球,黑漆漆的一片。 “难道真有报应?”马尚飞迟疑不定地问道。 “本来我也不相信报应,可后来,我又和一个人起了冲突,情急之下我罵他活到头,离死不远了。结果……”男人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凄惨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特别人,马尚飞听得胆战心惊。 如果他说的报应是真的,他骂别人的话会应验在自己的身上,那他骂别人活到头了,岂不是他自己……马尚飞想到男人刚才的话,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男人,发现男人脸色惨白,浑身散发出一种诡异恐怖的气息。男人哭着哭着,突然猛地用力一扯,竟将自己的一只胳膊活生生地拽了下来。 “鬼啊!”马尚飞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拔腿就跑。 “一定要积口德啊,否则就会像我一样,被人把眼睛打瞎、胳膊打断了!”男人对着马尚飞惊慌逃窜的背影,长叹一声,捡起了地上的假肢。 ...
我的房间没有女人,却总是多了一些长长的发丝。——题记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出来没人相信,却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一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我初来到这座古朴而又现代化的城市,拖着重重的行李找房子落脚。太阳快落山了,我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住处。奔走了一天,脚开始发酸。倚着榕树而坐,夕阳的余晖斜透过叶间,依稀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一道道美丽的倩影流动,一丝丝清爽的微风拂过。我突然有一种过客的忧伤。 夜幕即将降临,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启程。穿过一条寂静的小巷,几辆小车停在路边,除了几声狗吠,空气中弥漫着寂寥的味道。一位老妇从另一个巷子钻出,打量了我一下,和我并肩着走,突然问道:“你要找谁?”我诧异,淡淡地说:“找房子的”。老妇道:“我这有一间,跟我走吧。”于是我尾随在老妇身后。 这是一栋四层的楼房,大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吉房招租”和两个电话号码,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我跟老妇进了大门,一抹鲜红的血色顿时在眼前肆意扑来。正对大门端坐着土地公和观音,这是老妇供奉的神灵。此时天已昏暗,神像旁的两盏红灯更显得格外鲜红,着实让人心悸。 上了四楼,老妇打开了最里间的一扇门。房间有点小,只有一张发黄的旧床跟一张陈陋的桌子,还有一张破裂的塑料椅。床头的墙壁贴着一张大大的美女图,是张娜拉。昏黄的灯光更使房间显得古老破旧,有一丝阴凉的感觉。 老妇开价比较实惠,我就决定先在这落脚了。签完协议,交完租金,领完钥匙,我又问了一句:“你们房子干净吧,安不安全?”老妇打了一个寒颤,说:“很干净,之前还有人住,后来搬走了,我也经常打扫,你看房间都很干净,你也可以自己买把大锁,很安全的。” 我去洗了下澡,冲去一身的灰尘与疲惫。整理抽屉时,发现抽屉里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是一个女的,留着长头发,叫王锐月,可能是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我仍把它放在抽屉里,放进了一些生活用品,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 二 “刺桐花开了多少个春天,东西塔对望究竟多少年,多少人走过了洛阳桥,多少船驶出了泉州湾……”一天下班之后,我照旧放声读一读诗词,读到“最后是我,晚归的诗翁,一千零六十步,叠叠重重,想叠上母亲、父亲的脚印,叠上泉州人千年的蛩音”时,我竟然有种流泪的冲动,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或许是离乡的情愫使然,当我打开抽屉想拿纸巾时,怪异地发现抽屉里有一些长长的发丝,而刚来时并没有发现,而且最近在叠被子的时候,床角也发现有一些长发。我的房间并没有女人,我想可能是以前住的人留下的,只是我没有发觉。我把它们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并没有太在意。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影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读完诗词之后,我照例看一部电影。那天看的是张国荣的《倩女幽魂》,醉人的诗,迷人的画面,动人的音乐,撩拨着我的心弦。当我在为人鬼之恋感叹的时候,门缝里徐徐传来一阵冷风,在夏夜里显得凉爽又冰冷。窗帘抖动了一下,这时,**弹出一个血红的窗口,是请求加为好友的消息。我看了一下资料,是一个年龄26岁的女子。我通过了她的请求。她的网名叫白玫瑰,开始和我聊天,从此我多了一位网友。 三 我平时喜欢看三维图片,眯着眼睛,便可以看到立体的画面,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看得太多了,眼睛也会发酸,我拿过镜子背对着床照一下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当我快把镜子放下时,突然发现镜子里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我床上练瑜伽,我的心咯噔一下,手心沁出了冷汗,猛地转过头,床上并没有什么。我仔细揉了揉眼睛,再看看镜子,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看三维图片看得发晕了。 后来,邻居的一个老妇悄悄对我说,我租的房子不干净,当我问为什么时,老妇就突然不说走开了。我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我梳头照镜子时,发现镜子里面仍然是个女人在我床上梳头!而转过身去看还是没有。再看镜子时,还是没有了。怎么会接连出现两次幻觉,还是同一个人?联想起老妇说的话,我打开抽屉,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抽屉里身份证复印件上的那个人!我心慌了,这次我的手抖了,镜子没拿稳,掉在地上碎了,一片又一片。 我主动去找邻居那位老妇,她还是对我说了。她说我住的房子半年前死过人,那天一个血淋淋的女人躺在医生的担架上从大门口出来,偌大的救护车停在大门口,周围的人都知道。那女的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据说是死在房间里,医生过来时早就没气了。老人家对这种东西很忌讳,问我现在害不害怕。我说世界上没有鬼,也不会怎样,老妇人说这样的房子没人敢住的,阴魂会不散,而且运气会很坏的。我虽然不迷信,但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四 自从和白玫瑰成了网友之后,我们无话不谈,我对她说了这件事,抱怨自己运气不好。 她并不感到惊讶,只淡淡地问:“你害怕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王锐月。”鬼故事 王锐月,好熟悉的名字。 “是你?你就是……”我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身体开始发抖。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跟你相处了一个月,你不是好好的吗?” “你真的是鬼?”我颤抖地敲打着键盘。 “嗯。很多人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说是迷信,其实鬼确实存在。” 她接着向我说了一些我平时没听过的话,她说当人死了之后鬼魂就会走出来,当亲人围着死者哭,死者的鬼魂走出来正在看他们哭。在死后一个礼拜之内,死者会去看看他平时活动的场所,会去亲朋好友家坐坐,因为人死后的鬼魂还是很怀念人间曾经的生活。人一出生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社会,人死后也得回去一个冷冰冰的社会,这个社会并不是人类一直以来所说的阴间地狱,而是同样在阳间社会的一个平面,只是处于不同维度,她们都叫做鬼空。她说人死后鬼魂是看不到的,只能借助一些虚拟的空间,凡人的肉眼才看得到。她举了镜子为例,说镜子里面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它其实是很多鬼魂的栖居之所,其它的比如水。她说人无法用肉眼看到鬼的身体,但鬼如果想害人可以灵魂附体去接触人。很多含冤死的人变成鬼后都会复仇,比如车祸,比如火灾,很多是鬼操纵报复的。 “那你是怎么死的,你还那么年轻。”我禁不住问。 于是她说了她的故事。 五 她是读广告专业的,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里做文案。房子就租在这里。广告公司里的员工也就几个并不多,工作压力也大,经常要加班。她做了两年了,工资没怎么涨,所以想换工作。可是房租还有半年才到期,她必须转租给别人。于是她在赶集网和58同城网上发布了租房的消息。一天,一个男子打电话来说要看房。男子身穿黑皮衣,黑裤,黑运动鞋,还戴一副墨镜。问了一下房租价格,男子爽快地答应了。当她趴在床边写收条时,那男子突然用胳膊死死掐住她脖子并捂住她的嘴,同时用另一只手从皮衣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搁在她脖子上,粗声地说:“别动,再动我就把你割了。”他要求她指出钱放在哪里,而她宁死不屈,叫不出声来仍然试图挣扎,男子很激动,说再动我就割了。一股鲜血汩汩地流出来,那男子呆了,失声道:“割过头了。”男子只是想拿刀吓唬吓唬,并不想杀人,关键是要拿到钱,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大。鲜血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也染红了地板。割到动脉了。她再也没挣扎了,从他的身旁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他害怕了,拿着尖刀灰溜溜地跑掉了,门都顾不上关。 她脸色渐渐发白,没了气息。房东回来发现门开着,她血淋淋地躺在地上,赶紧报了警。但是她已经死了,犯罪嫌疑人无从得知,房东脱不了干系。当警察要把房东带走之时,紧张的房东孙子交给警察一个视频,视频里面男子劫持她的画面清晰在目。有了这个视频,警察很快就把那男子抓回来判了刑。那么这个视频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房东的孙子偷偷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安放在床头,由张娜拉图像掩盖着。房东的孙子十八岁,有偷窥欲。尽管这个视频加快了案件的破解,但房东的孙子还是被警方拘留了十天并罚款五百元。 案件发生时没人知道,案件发生后,随着警车以及救护车的到来,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而且她也死了,这间房子成了名符其实的鬼屋。半年来都没人敢住,直到我的到来。因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房东为了赚钱还是照样把不干净的房间租出去。 六 我不禁觉得她有些可怜,年纪轻轻的就丧命了。 “你会不会记仇?”我问。 “人死都死了,没有什么好记仇的,反正他也进监狱了。”她回复道。 我上网查了查,发现那男子在监狱里系非正常死亡,看来她还是去监狱亲自报了仇。 “人死了还可以再投胎转世吗?”我好奇地问。 “自古以来人们就流传着人死之后可以投胎转世的话题,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确实可以。佛家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因果报应是真的,不过也存在例外。”她说人活的时候有钱有权好办事,人死后也是如此。正常情况下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善的死后再投胎成正常人,造孽的就没有投胎的机会,或投胎成畜生,有的虽然投胎成人,要么畸形,要么夭折。但是有钱有权的人可以贿赂,恶人仍可以选一个较好的命运投胎,投胎成人后继续作恶。在鬼空里也有领导者,鬼魂平时涣散在各个角落,但每个区域都有管辖者,人世间的世故在鬼空里照样适用。因此也有恶人照样和善人一样投好胎,不过还是私下的,不敢明目张胆,跟人间是一个样。 “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我资历不够,才二十几岁,生平对社会没什么贡献,没钱没势,至少要在鬼空浮荡两年才可以投胎,投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人死后不能就投胎的吗,还要等两年?” “像我这样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非正常死亡,如果通过修道之人超度,这样马上就可以投胎,不过只能投胎到普通的人家。” “那你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投胎?” “现在挺好。我选择留在这里,因为这是我曾经的痛。” 第二天,我拿了一块新的镜子回来,这块镜子比较特别,镜心是圆的只有一小块,周边是金黄色的金属,镶了龙虎。我没像往常一样进了房间就把门关上,而是开着。我在镜子里看到她还在我床上练瑜伽,还冲着我微笑。我把镜子斜转了三十度对向了门口,还可以看到镜子里面的她。突然一道光芒照在我的镜子中心,镜子里的她正在苦苦挣扎,她被困住了,再也无法走出,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尖叫。这时,一个道长从门口走了进来。 “感谢你了,金道长。”我向那道长握了握手。因平时工作的关系,我结识了市道教协会会长金道长,于是请他来。金道长把镜子收回去了,临走时,我对他说:“请你好好超度她,让她能尽快投胎转世做人。” 我辞掉了目前的工作,收拾好行李前往另外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虽然只工作了一个月,房租也还没到期。临走时,我回头再看一眼这栋房子,说不出的滋味。房子大门口还挂着那块牌子,上面写着“吉房招租”,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