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踪 黄文娟将晚餐摆上餐桌,招呼孩子们来吃饭时才发现,小龙竟然不见了。黄文娟心里一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年前,黄文娟自愿来到临海SOS儿童村工作。她和四个孤儿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半年前,这个特殊家庭里又多了个叫高小龙的男孩,就这样,没有结过婚的黄文娟成了五个孩子的妈妈。 高小龙是五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今年十岁。小龙的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一年前,他的父亲高勇因抢劫被公安机关通缉。在带着小龙躲藏了半年后,高勇终于被逮捕。就这样,民政机关将举目无亲的小龙送到了儿童村,安排进了黄文娟的家庭里。 黄文娟发现,也许是因为有过在社会上飘泊的经历,小龙的性格敏感倔强。他和其他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儿,整天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黄文娟非常担心。 这天上午,黄文娟去街上买菜,因为价格和卖菜的小贩争执起来。没想到那小贩竟骂道:“你这人就是有毛病!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不结婚,跑去带别人的孩子!”听到这样的话,黄文娟委屈得流下了眼泪。心情不好的黄文娟回到家后,刚把午饭做好,就看见放学回家的小龙正在和七岁的小豆子打架,黄文娟一时生气就骂了他几句。 原想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承想,小龙竟然不见了。孩子们告诉她,下午放学后,小龙一直没有回家!黄文娟赶紧拨通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老师说他一放学就走了。黄文娟的心一下悬了起来,赶紧悄悄地把儿童村找了一遍,可哪里有一丁点小龙的影子?这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因为上午的事情赌气了?天色已晚,其他几个孩子要准备睡觉了。黄文娟饭也顾不上吃,匆匆叫来自己的妹妹,让她帮忙照顾几个孩子。而自己则披上大衣,准备到小龙以前的家去找一找。 小龙的家在城西老街区的一个胡同里,以前黄文娟曾经去过一次。自从小龙的爸爸住牢后,那里便一直空着。想想小龙这孩子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所以黄文娟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黄文娟赶到那里时,天已经黑了。这是片正在拆迁的旧居民区,四周的人家基本都已经搬迁完了。长长的胡同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黄文娟一阵胆怯,觉得心跳得越发的快。她硬着头皮,迅速穿过了胡同,来到了小龙家门口。 这所房子还没有被拆,破旧的门上,锁被拧开了,黄文娟犹豫片刻,轻轻一推,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黄文娟向着屋内喊了几声“小龙”,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黄文娟打开手电筒,在几间屋里找了一遍。屋里确实没有一个人,但奇怪的是,家具上竟然有刚刚搬动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小龙回来过?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仿佛是风将门吹得关上了。黄文娟头皮一紧,赶紧退了出来。 出了小龙家后,黄文娟决定马上给儿童村的周村长打电话,把小龙失踪的事情告诉他,然后赶快报警。黄文娟边往胡同口走,边低头掏出了手机,准备拨号。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身后有阵轻微的脚步声迅速向她逼了过来,她正要回头,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顶在了她的后腰。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别叫,抢劫!”黄文娟顿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没等她反映过来,身后的那人已经一把将她拽到了墙角。借着昏暗的路灯,黄文娟发现这是个矮个男子,他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那人一手将刀横在黄文娟的脖子前,一手伸过来就要抢她手中的包。 黄文娟的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那人一抢,她还是本能地将包紧紧护住。就在两人你拉我拽,相持不下的时候,胡同里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个人影往这边跑了过来。黄文娟一见,赶紧大叫起来:“救命!抢劫啦!”抢劫的男子一愣神,转过头去看,黄文娟趁机将他使劲一掀,赶紧往胡同口跑去。跑出数米远后,黄文娟发现并没有人追来,那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越狱 黄文娟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她想对刚才的那个过路人说声谢谢,可这时,她却发现,刚刚走进胡同的那人竟然也不见了!这人哪里去了呢?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走出胡同。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黑暗的墙角后面竟然躲着一个人。黄文娟一惊,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刚刚走进胡同的那人吗?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大而精干,他此刻正小心地藏在树后,一脸警惕地往这边望过来。 一见他这个样子,黄文娟一下打消了对他说声感谢的念头,想不到看上去这么健壮的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被抢劫吓得躲起来。黄文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胡同口走去。躲在树后的男子似乎也意识到危险已经过去,从树后走了出来,往小龙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胡同,黄文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来一看,是儿童村的周村长打来的。黄文娟吓出一身冷汗,难道周村长已经知道小龙失踪的事情了? 黄文娟一打开手机,村长急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小黄,你在哪里?刚才公安局打来电话,说高小龙的爸爸越狱了!高勇很有可能来找儿子,你要密切注意!” 黄文娟不知道周村长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她只觉得自己吓得腿都软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隐隐觉得藏在树后的那个男子有点面熟,她现在才想起来,那人不正是小龙藏在抽屉里那张照片上的男子吗!难怪他一听到叫喊声就藏了起来,黄文娟断定,刚才那人就是越狱的高勇! 黄文娟来不及细想,赶紧往高勇跑的地方追了过去。虽然刚才被抢劫的一幕还让她心有余悸,但想到说不定小龙就在高勇手里,黄文娟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又回到小龙家门口时,黄文娟发现刚才拉上的门又被打开了。此时,门虚掩着,里面虽然没有一丝光亮,却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黄文娟想立即给周村长打电话,又怕被屋里的高勇听见。她正在犹豫,屋里一阵响动,有人往门口走了过来。黄文娟连忙往门旁黑暗的角落里一躲。这时,家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借着门口路灯的微光,黄文娟认出,这正是刚才躲在树后的那个人,小龙的父亲高勇。 高勇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回身迅速关上房门,往胡同口急速地走去。 他这是要到哪里去?他到底把小龙藏在了什么地方?黄文娟屏住呼吸,悄悄跟在高勇身后,往街上走去。 黄文娟一路尾随着高勇,来到了城边一家偏僻的小旅馆。看着高勇走进了房间,黄文娟连忙给周村长打了个电话,把小龙失踪及遇见高勇的情况向村长作了报告。村长显然被黄文娟说的消息吓了一跳,他沉思片刻后,忧虑地说道:“小黄,看来小龙真的就在高勇手里。你一定要想办法看住高勇,不能让他将小龙带走了,我马上通知公安局。” 挂断电话后,黄文娟决定到旅馆里去摸摸情况。她在服务台要了一壶开水,来到了高勇的房间外。黄文娟刚一敲门,屋里便传来高勇低沉而警惕的声音:“谁?干什么?”黄文娟定了定神,答道:“我是服务员,来送开水的。”等了片刻,房门才慢慢打开一半,高勇将头伸了出来,仔细盯住黄文娟看了半天,吩咐道:“拿进来吧。” 一进屋,黄文娟边将开水放下,边四处张望,可令她失望的是,房间里除了高勇,再没有别的人了。高勇发现了她的异常神情,一下警惕起来,逼视着黄文娟,厉声喝到:“你在找什么?”黄文娟慌忙答道:“没,没什么。”说着就往门口退去。 三、劫持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一个声音叫道:“高勇快跑,这女的刚才报警了!”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跑下楼去。高勇一惊,脸色大变,他两步冲到门口,手一伸,拉开了房门,可门外却一个人也没有。黄文娟还想往外走,高勇已经一把将她的衣领抓住。黄文娟憋红了脸,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高勇并不答话,伸手掏出一把匕首横在了黄文娟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是谁?”还没等黄文娟回答,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往旅馆方向而来。黄文娟还想解释,高勇已紧紧拽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跑出了房间。一边跑,高勇一边骂道:“怪不得我觉得你面熟,你不就是刚才胡同里那个女的吗?原来你是公安的探子,一直在跟踪我!老实告诉你,今晚我要是跑不了,你也就别活了!”黄文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反抗,只得任由高勇拉着,跌跌撞撞地往旅馆的侧门跑去。 没等警察冲进来,高勇已经劫持着黄文娟从侧门跑到了大街上。他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将黄文娟往里一塞,命令出租车往城外开去。 刚一上车,黄文娟惊魂未定,就听到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黄文娟正要打开手机,高勇一愣,将手机一把抢了过来,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只听电话里传来周村长急切的声音:“文娟吗?你现在在哪里?小龙找到了没有?” 高勇一听,迅速关掉手机,对黄文娟惊道:“他说什么?什么小龙?”此时,黄文娟已经可以断定小龙并不在高勇身边,她答道:“我叫黄文娟,是你儿子高小龙在儿童村里的妈妈……”没等黄文娟说完,高勇顿时觉得血往上涌,突口而出:“快说,小龙怎么了?” 黄文娟见隐瞒不过,只得咬咬牙,将小龙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高勇。高勇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小龙不见了?怎么会这样?”黄文娟劝道:“你还是马上去自首吧,相信我们会找到小龙的。”没想到,一听这话,高勇竟咆哮起来:“相信你们?当初我进监狱的时候,政府告诉我说,我的儿子被安排得很好,叫我别担心,好好改造。可今天,你们居然告诉我,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又是片刻可怕的沉默,一脸铁青的高勇怒道:“不帮我找到儿子,我决不会放你走!”一听这话,黄文娟心里愧疚到了极点,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对小龙发火。如果小龙有什么事,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想到这里,黄文娟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无论怎样,我一定会将小龙找回来。” 车子又转过了几条街,突然,黄文娟看到街边的一个垃圾箱旁,有个小孩正俯身翻捡着什么。黄文娟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大叫道:“小龙!是小龙!快停车!”出租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高勇拽着黄文娟跳下车,往垃圾箱跑去。虽然隔着一条街,但在路灯的映照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小孩的确就是高小龙!他正一边从垃圾箱捡东西,装进身旁的编织袋里,一边警惕地左右张望。 黄文娟正要跑过街去,就听到旅馆方向传来一阵尖厉的警笛声,几辆警车追了过来。高勇赶紧将黄文娟往边上一拉,躲到了街边的暗处,然后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等警车从街上飞驰而过,渐渐远去后,高勇才拉着黄文娟从暗处探出头来。可这时,垃圾箱旁,哪里还有高小龙的人影,小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五、绑架 黄文娟一看抱住小龙的那人,立即惊叫道:“啊,是他!”。原来,这人正是昨晚在胡同里抢劫她的那个男子。黄文娟不禁失声叫道:“高勇,快救小龙!” 此时,高勇也认出了那人。他大喊道:“大奎,你想干什么?”那个叫大奎的人一边将小龙往旁边拉,一边答道:“不错,勇哥,是我。知道你出来了,我可一直跟着你啊。”此时,小龙一边哭喊一边使劲地挣扎,想摆脱大奎。可大奎一手将他抱得紧紧的,另一手拿出一把匕首,比在了小龙的胸前,费力地往旁边一辆车上退去。 见此情景,黄文娟已吓得不知所措。而高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撒腿追了过去,边跑边喊:“大奎,有事好商量,千万别乱来!”此时,大奎已经退到了车上,他将小龙往车里一塞,然后“呯”的一声关上车门。这才探出头来,对高勇冷笑道:“勇哥,你是贵人多忘事。那东西你还藏着吧,我可到你家去找了好多次了。你和嫂子商量商量,想要儿子,就把那东西给我,我会把你儿子完完整整还给你的。”话音一落,大奎已经发动汽车,飞一般地开走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黄文娟赶紧叫道:“这是绑架!快,快报案!”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可还没有拨号,手机就被高勇一把夺了过去。 高勇似乎也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半响之后,才打开黄文娟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个电话正是打给那个叫大奎的人,从高勇的对话里,黄文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奎曾经是高勇的同伙。大奎说的东西,是他们以前合伙偷来的一枚蓝宝石戒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销赃,高勇就被抓了。高勇并没有供出这个案子,所以大奎一直没事,而那枚戒指也不知道被高勇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次,大奎听说高勇越狱出来了,猜想他一定要去找那枚戒指,所以一直偷偷藏在高勇家外等他。可没想到等来的是黄文娟,他以为黄文娟是高勇叫来取戒指的,所以等黄文娟一出来,他马上跳出去,假装抢劫,想把戒指抢过来。 因为高勇的及时出现,他的计划失败了。他只得尾随着黄文娟一起来到了那家旅馆,并正好听到黄文娟要周村长报警。于是大奎马上向高勇报信。他怕警察抓走高勇后,自己再也找不到那枚戒指。高勇劫持着黄文娟逃出来后,他也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刚才,高小龙的出现,才让他意识到,高黄二人这是在找儿子。所以他当机立断,先将小龙绑架,再要挟高勇拿戒指来交换。 听到这里,黄文娟不禁对高勇叫道:“快把戒指给他吧,千万别让他把小龙给伤着了!”可没想到,高勇竟告诉她,他这次逃出来,确实想找出那枚戒指。因为,前几天,市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到监狱里来找到他,要他签一份协议。他才知道自己的房子因为市政工程,将要被拆迁。一想到自己藏在家里的那枚戒指,高勇坐立不安了。他必须趁拆迁之前把戒指找出来,重新放个地方。可昨天晚上,他悄悄溜回家去,却发现以前藏戒指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 从高勇的表情上看,黄文娟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可现在戒指找不到,又不能报警,时间一长,不知道大奎对小龙会怎么样。 黄文娟心急如焚,心里暗暗祈祷,不论自己怎么样,一定不能让小龙出半点差错。想到这里,黄文娟突然冒出了个主意。她对高勇说道:“我去,用我去把小龙换回来!”高勇怀疑地看着她:“你?大奎凭什么肯让你换回小龙?”“刚才他不是把我当成小龙的妈妈,你的妻子了吗?只要小龙一安全就好办了。”高勇稍一犹豫,拨通了大奎的电话。 六、交换 高勇和黄文娟来到大奎指定的地点——城外一处废弃的砖窑。 一走近砖窑,黄文娟和高勇就看到大奎的车子停在一个空地上,车里传来小龙的哭喊声。黄文娟一阵心疼,赶紧冲了进去。 这时,大奎从车里走了出来,冷笑着对高勇说:“勇哥,别怪我不提醒你。昨晚,向警察报信的就是你老婆。兄弟我想,你老婆一定是找到了戒指,想独吞,你可别上她的当啊。”高勇怒道:“不关你的事!老子早知道了,你快把儿子给我放了!”大奎转身打开车门,一把将小龙拉了下来,然后嘿嘿一笑道:“我会把儿子给你的,说实话,我倒觉得这戒指就在嫂子身上。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嫂子这么年轻漂亮。勇哥,你想让我人财两得,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向黄文娟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小龙这才明白,原来黄文娟是要用自己把他换回去。他赶紧叫道:“妈妈,你别过来!这是个坏人!”一听这话,黄文娟的眼眶湿润了,她转过身去,对高勇轻声说道:“我求你,不管我怎么样,你一定要把小龙送回儿童村去。小龙还小,他不能再在社会上游荡了。”说完,她便边往小龙走去。 黄文娟走到了小龙跟前,蹲下来,用手绢将小龙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又叮嘱道:“好孩子,听话,一定要让爸爸送你回家去。”说完,她把小龙向高勇那边一推,自己就要进车里去。 可小龙却一把拉住黄文娟,说:“妈妈,我要送一个东西给你。”说着,小龙把手伸进裤兜里,可还没有把东西掏出来,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竟要求黄文娟将眼睛闭上,然后把手伸出来。 黄文娟虽然不明白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但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黄文娟还是按他的要求闭上了眼睛。刚一闭上眼睛,黄文娟就听到高勇和大奎同时惊叫道:“戒指!”黄文娟睁开眼睛一看,小龙正拿着一枚戒指往她的手指上戴去。高勇和大奎眼中都露出了惊喜的光芒。大奎一步跨了过来,伸手就往小龙的手里抓来。高勇也急得大叫:“小龙,别给他!” 小龙一愣,戒指已经被大奎抢了过去。大奎拿着戒指哈哈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戒指在小孩手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说着,他将黄文娟和小龙往边上一掀,拉开车门,就要上去。 就在这时,小龙一下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大奎的腿,哭喊道:“你还我戒指,你还我戒指,那是我送给妈妈的!”大奎一脚将他踢开,小龙还要再扑上去,黄文娟已经赶紧将他搂住。高勇已经冲到了大奎身旁,他一把抓住大奎的衣领,一使劲,就将大奎从车旁拉开,挥拳朝他的脸打去。 看着两人扭打了起来,黄文娟赶紧抱着小龙躲到了一旁。 几个回合过后,大奎渐渐支撑不住,被高勇几记重拳击倒在地上。高勇一阵冷笑,蹲下身子从大奎身上搜出那枚戒指,他掂了掂戒指,嘲笑道:“就凭你,想抢我的东西?要不是我急着逃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高勇走到了黄文娟和小龙身边,他并没有理会黄文娟,而是抱着小龙使劲地亲了几下,说:“乖儿子,原来戒指在你这里。怪不得爸爸把家里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说着将戒指往包里一揣,拉起小龙就要走。黄文娟一下急了,他真要带走小龙? 七、授戒 小龙突然挣脱了高勇的手,然后往高勇包里一掏,拿出了那枚戒指,便向黄文娟跑过来。小龙跑到黄文娟身边,将手中的戒指递给她,“妈妈,这是小龙送给你的。”没等黄文娟回答,高勇已叫道:“不行!小龙。”小龙扭头过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此时,高勇已经走到小龙身边,他蹲在小龙跟前,一字一顿地对小龙说道:“小龙,爸爸这次之所以要从监狱里跑出来,是不放心小龙一个人在外面。只有把这枚戒指卖了,我们父子俩才有钱到另一个地方去过好日子。”一听这话,小龙连忙紧紧拽住黄文娟的手,对高勇认真地说道:“爸爸,你回监狱去吧,我不想离开黄妈妈,不想离开儿童村……” 没等小龙说完,高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不想走?儿童村有什么好?让你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捡垃圾……”小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连声辩解道:“我偷跑出来,是想悄悄捡垃圾卖钱,好给黄妈妈买个戒指。”一听这话,高勇脸色大变,他急忙问道:“你说什么?这枚戒指是你买的?”边说他边抓过那枚戒指,仔细看起来。 小龙怯生生地从包里掏出一把零票,轻声解释道:“那天,儿童村里来了个外国爷爷,他给儿童村的好几个妈妈都戴了戒指,可没有我们妈妈的。我想,我要自己给妈妈买一个,让妈妈也高兴起来。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那家商店有戒指卖,而且和以前爸爸藏起来的那枚一模一样,但是要十二元。我没有那么多钱,跟小豆子借,他又不借给我。我想自己去捡垃圾卖来凑钱。到今天早上,我终于卖了十三元七角钱。”说着,他把戒指从高勇手里又拿了过来,拉过黄文娟的手,轻轻地给她戴上。“现在好了,妈妈也有戒指了。” 黄文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国际SOS儿童村组织的主席向几位在儿童村工作满八年的妈妈授予荣誉戒指,当时,被授予戒指的没有黄文娟。 黄文娟紧紧地将小龙抱在了怀里,她似乎更明白自己今后将怎样做一个好妈妈。 一旁的高勇似乎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不停问道:“那我藏在家里的那枚戒指呢?”小龙望了望高勇:“爸爸,我知道那戒指是你偷来的,就是因为它,你才被关进了监狱。所以在你被带走的那天下午,我就把它扔到河里去了。” 高勇长叹一声,半响后,才对躺在地上已经听傻眼的大奎叹道:“你都听到了吧,我们这是忙活的什么啊?!” 高勇摸了摸小龙的头,然后对黄文娟说:“我错怪你了。我知道你对小龙很好,今后小龙就交给你了。”接着,他拿过黄文娟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喂,公安局吗?我是越狱的高勇,我要自首……” ...
到午夜了吧,揉揉双眼,又一次哀叹学生真不容易。伸个懒腰,茫然的看着屋内,是错觉吗,总有种过分安静的感觉。 “爸。妈。” 我家是农村的三间瓦房,因为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屋里放的东西不多,显得很是空旷。突兀的叫声荡在房子里,有种回声的错觉,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感叹着父母的无良,这么晚了还出去,也不知道告诉自己一声。 麻利地打开电视,想着有点动静总是好的。随意看着,闪光的屏幕里某位僵尸先生一脸青紫地扑了过来,不由嘴角抽搐,午夜档节目总是让人清醒。 突然,敲门声传入了耳中,我想也许爸妈回来了,高兴地跑去开门。打开门,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仔细的打量她,那是一个60来岁的女人,头发齐肩,有些乱,却乌黑浓密,有些精瘦的身体,衬着墨绿色的衣服。我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心里有点奇怪她这么晚了还来拜访。 将人迎进了里屋,倒了杯水。 “您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任何表情,只看了我一眼,捧着水道:“我等你爸妈。” 我无聊地撇撇嘴,坐到了炕上,拿着遥控器想找一个让自己舒服些的节目。毕竟才十几岁,和老奶奶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 换了一会儿台,眼中瞳孔猛然缩小,所有的电台居然都播放着青脸僵尸的故事!我强自镇定着,心想旁边还有人陪着我,不害怕!哆哆嗦嗦地透过屏幕上的黑色,却看到,那老女人正目光诡异的看着我!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差点尖叫出声! 我狠咬着嘴唇,不着痕迹地向屋外走去,仅仅几步路,却像一生那般长久。紧绷着身体,头始终没有勇气去看那诡异的一幕。静悄悄的屋子,只有电视机里僵尸的吼叫,仿若听不到我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我一步步向后退着,手上的汗沾湿了遥控器。 似是感应到什么,我向那老女人望去,她正抬着头看着我!我分明看到了那眼中深绿的幽光。 一刹那汗如泉涌! 她张手冲我扑来,我转身没命地跑!冲到外屋的案板旁,伸手拎起菜刀,转身闭眼冲后面猛砍过去…… 鲜血喷在身上的感觉让我睁开了眼睛,面前的身体缓缓跌下,那颗断了的头骨碌的滚在地上,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愣了半响,我飞快地拖着尸体藏在了院中的草棚里,将那颗头罩在了竹筐下。 粗喘着气,看着一室的狼狈,周围愈发寂静了,只有声声的嘶吼从里屋电视机里传出。我的身体隐隐发抖,转身望向大门处,眼泪就掉了下来。“爸,妈……”声音轻到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我要找到他们,紧攥了下拳,蓦地向门外走去。 一路走一路找,周围的房子模糊不清,也不知哪一处是哪一处。死静死静的巷子,再也听不到平时鸡狗的欢叫和人的吵闹,就像所有一切都消失了般,静的让人心里发凉。 忍着恐惧继续向前,仔细的辨认着,想要进去,却害怕那狰狞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恐怖房子。 爸妈,你们在哪…… 内心的恐惧与疲累让我再也走不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刚刚杀了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很诡异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变黑,脏得让人不忍直视。双手环着双膝,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就像这样就可以抹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我的精神忽然间绷到了极点,一只手凭空拍在我的肩上,我飞快地抓住那只手,使劲向远处扔去。 “啊——”一声惊呼伴随着啪的落地声,我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孔。不由轻呼了一口气,在心里庆幸,还好是个熟人。 忙走过去将她搀扶起来,那人骂骂咧咧的“想谋杀是吧!” “谁叫你吓我一跳!”我口气也不甚好,不过,因为她的出现,恐惧感倒减少许多。 小从是我学校同桌,也是隔一条街的邻居,和我向来很和的来,从小到大,我也就只有这一个知心朋友,她的出现让我倍感安全。 我扑过去抱着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轻拍着我,安慰道:“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吗,至于吗?喂,阿蕊,你,你怎么了?” 我直起身子:“我…我迷路了。”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在自己家门口都能迷路?不想说就算了。我送你回家。” 我猛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家!”一想起家里,我就毛骨悚然。 她有些不解,不过也没问什么,“那,去我家吧。”她如是说。 小从似乎没有发现周围的问题,直接领着我向前走,进了一个在我看依旧很恐怖的房子。 与我多次来时的感觉有些不同,不过我也没太在乎,以为是环境太过诡异的缘故。 她看着我,似早就想问却犹豫不决:“阿蕊,你衣服上的黑是怎么回事?” 我沉默着,并不是不能跟她说,只是不知该怎么说。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在学校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有什么事我都会跟她诉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是很好的朋友,除了她我还能说给谁听呢。 “我杀了一个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平板地叙述着。 把心底压抑的事说了出来,感觉好多了。也不看她,爬上床,闭目休息了起来。察觉到小从也爬了上来,安下心,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我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周围正刮着风,窗帘缓缓地飘起又缓缓地落下,周而复始。本应睡在旁边小从却不知去哪了,而她睡下的地方一片冰凉。 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才发现,小从的家中那些家人一个不在! 爬起来走到外门处,四下张望了下,转身走到旁边的拐角处,偷偷藏了起来。 不过多时,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墨绿色的外衣,精瘦的身体——没有头颅!它走近小从的家,推门进了去。 我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情绪,转身拔腿就跑。 小从,小从……是你……吗?心,钝钝的疼。 不知跑了多久,我喘着粗气,身体和心里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眼前仿佛出现以前和小从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我哭泣时她手足无措;我生病时她悉心照顾;所有人指着我说我错了时,她告诉我她都懂…… 心,好像又疼了几分,眼前一片模糊,我就直直地栽了下去,似乎扑开了一扇门。 “阿蕊!” 是前邻的晶晶姐,她搀起我来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抓着她的双臂紧张地向后看,呼吸好像有加重的迹象,紧紧地攥着她:“晶,晶姐,后面,后面有东西追来了!” 说完后就看见后面那个墨绿色的无头身影又出现在街角,我吓得忙回头求助:“晶晶——” 声音猛然停下,我抓着她的双手瞬间冰凉,直延续到心底——晶晶姐的头已经变成了那个老女人的! 甩开她的双臂,连跳出了好几步,颤抖得望着后边的无头身体和前边的“晶晶姐”,那脸上诡异的笑容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似是昭示着我的无处可逃,我无望地闭上了双眼…… 周围一下子喧闹了起来,鸡的啼鸣声,狗的吼叫声,人的喧闹声无一不和往常一样,然而仅仅这个巷子,依旧是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生气。 ...
安杰是个梁上君子,收成不好时偶尔勒索抢劫。这天他运气极为不顺,连入三室都有人报警,警察迅速赶了过来,差点把他逮个正着。 安杰有些气恼,于是他改变目标盯上了一个单身行走穿着时髦的艳丽女子。那女子看起来走得并不快,但安杰却好几次差点把她给跟丢了。终于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转弯处,安杰快步上前,一把把女子拽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然后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 “把钱全部拿出来,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安杰恶狠狠地说。出乎安杰意料,女子很听话,她主动摘下了脖子上的金项链和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再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现金,一并递到安杰面前。 安杰环顾四周无人,一把抓过项链戒指和现金。女子依然没有喊叫,一双美目静静地看着安杰,胸前开襟衣裳下微露的乳沟让安杰看着心里阵阵骚动。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子竟然向安杰轻轻一笑,开口道:“你会偷东西吗?” 安杰一愣,然后笑吟吟地对女子说:“当然了,这可是我的专业。”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好,你帮我偷一样东西,事成我给你一万块,另外……”女子眼神妩媚地看着安杰,“你想怎么样,我就给你怎么样。” 天上竟会掉下来这么大块的馅饼?安杰看着面前春心荡漾的女子,彻底被震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怀疑地看着女子,警告她说:“你别给我捣鬼啊!” 女子便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说:“这卡里有五千块钱,密码是167474,你去那边的提款机取出来,当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五千。” 安杰将信将疑地接过银行卡,考虑了一下后,便像个情人似地搂着女子的腰,挟持着她来到提款机前。安杰看着提款机上方的监控,狡猾地对女子说:“你去取!” 女子鄙夷地看了安杰一眼,用卡提出了五千块钱,交到安杰手里,冷冷地说:“跟我走。” 安杰接过现金,心花怒放地跟在女子身后,心想今天真的遇上财神了。 女子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背影在暗夜的灯光下婀娜多姿,让安杰不住地吞口水。一想到事成之后把女子拥在怀里的情景,安杰不由得一阵心神激荡。 然而无论安杰怎么问,女子就是不告诉安杰要偷什么。“到了自然你就知道了。”女子最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便顾自地又往前走。 安杰讨了个没趣,便安静下来乖乖地跟在后边,心想反正你一个弱女子,难道还怕你不成。 两人渐渐出了闹市,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这里路灯暗淡,人烟稀少。安杰心里暗喜,以前曾在这里下过几次手,一旦事露,成功脱身是绝对没问题的。 女子带着安杰走过几条小巷,最后来到一座外表很不起眼的仓库前才停下。仓库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女子把安杰拉到暗处,低声说:“这仓库里现在住着一位制作蜡像的艺术家,里面有我的一尊蜡像,我要你现在进去,把我的蜡像偷出来。” “蜡像?”安杰有些意外,一路上他一直琢磨女子要他偷的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却没想到只是一尊蜡像。蜡像更好,没什么难度,他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女子的脸,然后卖弄地来了几个滚翻,到了仓库的窗前,三两下撬开了窗棂上的锁,身子灵巧地钻了进去。 安杰刚钻进屋里,迎面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安杰打了个激灵,抬头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站着一个人,正瞪着他呢。 秉着贼性,安杰的身子下意识地就要往外缩,但他一想,不对,再定晴仔细一瞅,不由暗骂自己:妈的,都说是蜡像了,还自己吓自己。 安杰重新稳定心神,猫在原处仔细观察仓库里的情况。到处都是蜡像,那蜡像姿态万千,有站着的坐着的也有躺着的,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无头的,就像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在暗淡的月光下影影绰绰,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安杰有点心慌,以前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作案时仿佛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使劲咽了一口口水,确定四下无人后,壮着胆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筒,挨个儿照那些蜡像的脸。 他得手心切,这阴森森的鬼地方,让人实在不想多呆一秒钟,何况外面还有一个女子在等着和他温存呢。可要在这么多蜡像里找女子的蜡像是极费工夫的,有的蜡像身上还蒙着白布,每次安杰揭开白布,都会被白布下的一双眼睛盯得心里莫名地紧缩一下。 寻觅了半天仍然没发现女子的蜡像,安杰有点心急,他来到最后一座蜡像跟前,刚把蜡像身上的白布揭开,一些琐碎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安杰的心脏颤了一下,他迅速关掉手电筒,站立不动,假装蜡像掩饰行迹。但并没有人出现,安杰再细一聆听,一个女人的呻吟声隐隐传来。 那呻吟声痛苦而快乐,安杰不由心底一阵暗乐,他以前作案运气好时,也时常会遇到一对男女在做那种事。但接着又传来“噼啪噼啪”的声响,像是鞭子鞭打的声音。安杰好奇地壮着胆子循声而去,想要探查个究竟。他摸摸寻寻,终于发现墙角有一道细弱的光,而且声音也是从那里传出的,像在地下。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地下室!安杰暗忖:莫非女子的蜡像在地下室里?他摸到地下室的门把手,轻轻一扭,还好没锁。 安杰慢慢推开一条门缝,女人的呻吟声立即变得清晰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 室内灯光昏暗,但安杰一眼就瞅见了阶梯左边那些盖着白布的蜡像,大约有七八尊。阶梯右面是并排的三个小房间,一道绯红的灯光从中间一扇虚掩的门缝里射出,一个移动的人影在这光影下不断闪现。鞭子声和女人的呻吟声继续传来,偶尔伴随着几声男人的呵斥声。安杰听着听着突然恍然大悟,心里感叹着:真是牛B!原来这对男女在安杰进来之前,就一直在玩着一种被称为SM的变态性游戏。 安杰轻手轻脚地向那些蜡像摸了过去,打开小电筒逐个照看,果然发现了女子的蜡像。女子的蜡像跟身旁另外几尊女人的蜡像一样,全身赤裸着,身上的各个部位做得细微入致,惟妙惟肖,让安杰看得心头虚火直升。他赶紧收敛心神,正事要紧,趁着那男女此时激战正酣,先把女子的蜡像搬走。 但女子的蜡像出乎意料的重,几乎跟真人一般。像安杰这种梁上君子,身材本来就矮小,要搬动这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蜡像,确实不易。 安杰抱着女人的蜡像,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感觉不妥,最后他决定采用背的方式。就在他背着蜡像往外走时,房间里诱人心神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安杰心说不好,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已岸然立在他身后。 那男人足有一米八高,身上随意地裹着一件长睡衣,露出胸前一撮黑毛,浑身散发着混浊的汗味,正恶狠狠地盯着安杰看,手里握着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把榔头。 安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悔自己刚才几度走神,以致弄出碎响惊动了他们。这时房间里的女人也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男式衬衣,露着的半截大腿道道鞭痕清晰可见。她走到男人身旁,脸色疲倦而满足,削瘦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她好奇地看着安杰,问了男人一声:“这谁啊?” 男人鼻孔喘着粗气,看着背着蜡像的安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榔头,也大声问:“你谁啊?” 安杰头皮阵阵发麻,心里一阵惊乱,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了两声“我,我”,把女人的蜡像往地上一扔,作势要往地下室的出口逃。那男人反应极快,一见他要逃跑,手上的榔头往安杰身前一挡,立即堵住了安杰的去路。 这时一阵脆响,一股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女人开始尖叫,恐惧的叫声充斥着整个地下室,回响森然。 安杰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这一看几乎令他魂魄出窍。地上那碎裂的蜡像碎片里,竟裹含着一具几近腐烂的尸体,皮肉呈滑膏状,几乎与蜡片溶合在一起。 安杰胃里一阵翻滚,心里明白这回可是遇到大麻烦了。不用说,做蜡像的人,自然就是藏匿尸体的人,可此时的他双腿发软,想跑也跑不了了。 安杰偷眼瞄向身边的男人,立刻感到一股杀气向他弥漫过来。男人看着安杰和刚才还与他肉体相拥的女人,慢吞吞地说:“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么今晚你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女人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望着男人:“原来你……你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 男子面色狰狞地向女人笑了一下,说:“没错,我就是喜欢看你们女人临死之前的表情,本来今晚我就是要找你下手的,你认命吧!”说完,男子一挥榔头,便向女人的头顶砸去。女人一声惨叫,立即脑浆四溢,血溅当场。 安杰吓傻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男人提着榔头逼近瘫软在地的安杰,冷笑着说:“你小子是吃了豹子胆,敢惹到我头上来,也算你倒霉。”说着,挥起榔头就要往安杰头上砸来。 就在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安杰脚底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用力一蹬,身体向一旁翻滚,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站了起来,躲到了一尊蜡像身后,避过了男人的榔头。 男人一记榔头落空,登时大怒,大叫了一声,榔头疯狂地向安杰砸去。安杰毕竟贼行出身,身体敏捷,躲在蜡像身后左避右闪,那如雨点般袭来的榔头竟全砸在蜡像身上。 安杰看着那一尊尊轰隆倒地的蜡像,几近绝望,每一尊倒地的蜡像里都有一具皮肉绽烂,恶臭不堪的尸体。 男子看着这满地蜡像碎片和尸体,更是杀红了眼,挥舞着榔头向安杰大声咆哮:“我要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也做成蜡像!” 关键的时刻,安杰做出了最后一搏,他把遮挡自己的最后一尊蜡像用力一推,蜡像重重地撞到扑过来的男子的身上,男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安杰拔腿就跑。冲出了地下室的门,安杰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边拼命地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地思念着警察。 安杰从刚才钻进来的窗户翻了出来,任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就在他以为逃生在望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狠狠地往起一拽。 安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头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真的……完了! 岂知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臭小子,让你逃了三次,看这次不把你给抓个正着。” 安杰慢慢睁开双眼,面前竟奇迹般地站着三个警察。原来今晚之前他曾三次作案,警察一路跟踪追寻至此,终于把他成功抓获。 一股热流顺着安杰的大腿源源而下。几个警察乐了,其中一个鄙视地说:“真没骨气,这么点事就吓破了胆。” 安杰确实是吓破了胆,他哆嗦着手指向仓库,无力地说了一声:“杀,杀人了……”便晕了过去。 一宗积案累累的变态杀手连续杀人案,由此阴差阳错地破获了。 安杰被押回警局,他的供词却让警察满脸不解。 “你说你在路上劫持了一个女子,然后那个女子让你去偷一尊她的蜡像,而且她还从提款机提了五千块现金给你当定金?”警察问安杰。 安杰此时已恢复了元气,点了点头:“是啊。” 警察更加不信:“可是我们虽然让你逃了三次,却一直跟踪着你,想让你在第四次下手时人赃并获,一路上,我们并没有看到你与其他人接触,而且,站在提款机旁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啊!” 安杰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没撒谎,还仔仔细细把女人的相貌形容了一番。 见警察一副怪异的表情,安杰赌气说:“难道是我见鬼了不成?” 警察不吭声,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拿进来几张照片摆在桌上让安杰看,说就是这几个女人被凶手封在了蜡像里。安杰一看,又晕了过去——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他遇到的那个女子。 安杰醒来的时候,立马决定,今后改过自新,再不做贼了。 ...
我和慧慧是初中同学,慧慧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初中时候记得她学习成绩很不错,一直保持着班级的前三名,高中的时候她考上了我们市里的一中,对于全市来说,一中就是很好的高中了。而我勉强考上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市七中,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高中那会我们还没有手机,只能采取通信的方式联络,随着时光流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环境和朋友圈,我们的联系开始慢慢的变得淡化了。 大学三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上,直到有天高中同学在大学城一家饭店聚餐,她也到场相聚,我们才得以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席间我和慧慧聊得很开心,我问她你大学在哪里就读?她瘪瘪嘴说,就在长沙的一所大专啊,我的专业可以吓死你。我笑笑说,什么学院啊,这么牛,还能吓死扬大爷?慧慧对我翻个白眼,对我说出了这所学院的名字,我这才恍然大悟。 慧慧所说的这所学院算是我们所在长沙市乃至湖南省都相对有名的大专院校,当然,她所在的院系专业也是整个省都比较特殊但却也冷门的专业---防腐整容专业。 在长沙生长、读书、工作比较久的人一般都知道,长沙最好的大专院校是叫什么名字的,同时传闻也是长沙大专院校里面最“邪”的学校,去过的人就懂得这学院的空中平面整体外观外型酷似中国古代风水学中的”五行八卦阵”。校园里的湖,石雕怪兽镇压中间,校门设计得像灵堂的门口,学院传闻的历史和建校前的地皮所在地乃至一草一木,一切都是有风水和八卦的说法的。 慧慧当初选择这所学院的这个专业的初衷我已经忘记了,三年学习毕业后,慧慧没有选择深造,而是通过在学院的努力学习后,由学院安排在了所在城市的一家殡仪馆内实习,如果实习期间表现好,专业技术过关便可以转正成为正式职工。这期间,我们偶尔也联系着,听着她说她的工作和生活,我有时候也为她感到胆寒,像是这种地方,我情愿去养猪也不愿意去这样的地儿工作的。 一个夏天的某个周六下午六点,我正准备下班走出广告公司的大门,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瞅,原来是慧慧的来电,我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听见了慧慧的声音,电话里中慧慧的声音显得有些恐惧,仿佛还带着一点颤音和一点抽泣的对我说:“斯扬,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说,你方便到步行街来不?” 我一听,佳人有约,这肯定得去,于是说好,正好好久没有联系了,问清楚了具体地址,我走到街边拦下一辆的士直奔目的地。 到了慧慧说给我的目的地街口,我下车走进步行街的一家饮品店,慧慧坐在靠窗的位置,走近慧慧的位置,我突然发现慧慧双手紧握着柠檬茶杯颤颤发抖,她惊恐的看向我,眼睛一红,眼泪就哗啦啦的流。我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安慰许久后,慧慧才开始稳定了情绪,对我说,我遇见鬼了,你相信不?我笑笑说,你不就是在有鬼的地方上班嘛,有鬼是正常的撒!我说完后,慧慧的脸变得苍白,好像经历了什么恐怖或让她异常害怕的事情,慧慧严肃的对我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于是接下来慧慧便和我讲了这一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深感诡异和恐怖的惊魂的事件。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慧慧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说谎便脸红,结结巴巴编不出假话。我也点了一杯加冰的柠檬茶,双手交叉倚靠在椅背上,静静的听着慧慧的讲述。 “你知道,我毕业后学校分配我到了我所在的工作单位,我进去的时候,胆子还可以,我人也长得不差,我也能和同事友好相处,更也不偷懒,我也只想努力的更加学习好这个专业,毕竟现在赚钱不好赚,这行业虽然不怎么吉利,但是做好了工资是很高的,我家里人其实一直不要我从事这个行业的,怕我嫁不出去,但是我还是觉得做什么都一样。带我实习的师傅挺喜欢我的,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也曾问过我师父,殡仪馆里有没有闹过鬼,师父对我说,你信就有,不信肯定没得鬼。我一直很赞同师父的这句话,也一直没有遇见过什么太多让我害怕的事情,何况单位一直都是不允许公开场合宣扬鬼神言论的。 昨天下午,我和师傅一起在化妆室忙活到下班,下班准备出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皮一直不停的跳。斯扬你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也不容易,就说吃吧,看到牛奶和粥吧,想到脑浆,油多的菜,想到尸油,肉呢,更加不想吃,所以只能吃吃青菜一类的。 慧慧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饮料,深吸一口气,闭眼又睁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得我一瞬间的全身寒颤,我连忙低下头,吸了一口冰饮。 我抬起头,慧慧又接着说道:“我走出办公室,关灯锁好门走出单位到大街上,吃完饭正准备坐公交车回住处,突然师傅打电话叫我回去帮忙加班,临时来了一单,需要比较紧急处理,师傅一时半会回不来,要我先准备整理遗容的工具以及和冷冻库的人沟通好。我于是只能又返回到单位,走进大厅的门和门卫室的大爷打过招呼,走进去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单位了。走到办公室的走廊上,我总感觉不像平时一般,总感觉身后有眼睛在看着我走路,夏天里都感觉走廊像是单位的冷冻库(停尸间)一般,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感觉害怕,毕竟我很少单独一个人走的,然后又想起了平时同事们的鬼故事,虽说平时大大咧咧说不怕,其实真正一个人走起来还是害怕的。当我走到办公间的时候,突然看见办公间里的灯是亮的,而且还一闪一闪的。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都快跳出来了,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我是关灯锁门了的。” 慧慧说完,身体又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嘴唇轻抖,我想站起身拍拍她的后背缓解下她的情绪,但是慧慧摆摆手,示意我坐下继续听她说完。 ...
前晚夜晚,和啊珊吃完消夜,回到家里洗头冲凉就12点几了,头发没干,就上上网,等头发干再睡觉。上着上着,过了一会,我把我空间最小化,我就看看QQ里面的人啊,拉上拉下的,拉到下面的人都下线了的那里,忽然就TT提示,你的QQ已经注销了,空间也关吗? 之类的,我就马上看QQ,QQ就停止在哪个同学的签名写—*……*见鬼 那里(而且这个签名居然同时两个朋友一起改,但他们是不认识的),我已经开始怕了,我立刻再上QQ,结果连接不到,看看路由器,还闪,立刻想再打开小化的空间,结果已经死机,几秒之后,(我什么都没做,太害怕了)但是电脑居然自动开机,结果又停止再开机那里动不了,吓到我立刻按电源,就自动关闭了电脑。当时吓到我想去厕所,我就开房间的灯,结果开不到,开了几次都开不到。于是我立刻过去厕所开灯,开了两次才开到,结果支灯闪下闪下的,我很怕,立刻问妈妈,我房间为什么开不到灯啊?妈妈被我吵醒之后,厕所支灯忽然又不闪了。妈妈说明天再弄吧。去完厕所很害怕地回到房。于是心里想来想去,为什么QQ会停止在哪个签名呀(—*%……见鬼)。平时楼上咳咳咳的声音又没了。前两晚都有的。是不是来吓我了。想着自己吓得半死,立刻打电话给人,又不听我电话,我把风扇调定时2小时,然后发现吹着的风扇一会很猛,一会很弱,很明显的感觉到,我就把他关到最小速度,然后再打电话,我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太怕,睡不着了,聊着聊着,忽然觉得很热,(因为已经很惊吓了)就发现,风扇忽然自动关了!我说我定时才刚调的,不可能这么快自动关了!是不是没电了啊?我看看路由器,全部都关了,但又太害怕,所以不敢再动了,在惊慌之下睡着了,到了明天,妈妈就说,没电啊。一早就没电了。吓到我,在想,究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东西,,是没电的先兆。。还是。。。另有原因。? 由于这件事情,我又想到了发生在几年前的那一晚,家里得我一个人,当时10点几,我在玩我当时最爱的泡泡龙,那时候很习惯在桌子上聊天,几个人一起聊,忽然有个人说,今天是鬼节哦!我说,不是吧?现在是*月份啊,不可能是鬼节。哪个人说,在我们这边,今天是鬼节。我就准备打啊回复,忽然,显示器,灯,什么的。全部自动关了!整间屋都无电!~我心想,没这么邪吧?才刚说到这个话题。想来想去,哎,还是睡觉好了。太害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电的嘛,因为太惊,,所以睡了很久。还没睡着,忽然听到妈妈回来了!我在想,终于没那么害怕了!我刚想说没电啊!我房间的灯就自动开了。。因为刚才自动关了灯,忘记去关电源。,我就去开电脑,准备说刚才没电,发现,人都走了。不记得是谁说今天是鬼节的了。。。。 平时很少夜晚忽然无电的,,一般都系中午或者早上开始没电,或者直到夜晚都没电。住了这么久,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就这两晚是忽然没电的。。 ...
年轻貌美的柳如烟是《东方文化报》摄影记者,她对闻名遐迩的B县碧峰山画廊谷的风光向往已久,于是,便单人独马不远千里来到了碧峰山旅游区。第二天一早柳如烟便整理好行装,跟随众多的游客精神抖擞地直奔去画廊谷的山路。为了让游客们领略优美而奇特的自然风光,十几华里长的画廊谷未修公路,游客只能步行。柳如烟随众人来到谷口处,见迎面矗立着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几行醒目的大红字: “各位游客朋友:欢迎您到画廊谷畅游,这里奇特迷人的自然景观一定会使您惊叹不已留恋忘返。为了使您的旅游生活愉快和安全,旅游区保卫处特别提醒您:这里毕竟是深山野谷,您必须在下午4点以前返回服务区,更绝对不能在画廊谷过宿……” 画廊谷果然名不虚传,长长的幽谷左右迂回,两边的奇峰奇石,奇洞奇水,奇树奇花,处处奇景奇观,令人目不暇接。游人至此有如置身于长长的画廊之中,顿感身飘心逸。游人们正循着弯曲的小路前行,只见前面蓊郁葱茏的松柏间隐隐地现出一座院落,众人便相跟着走了过去。院门口上有一块横幅匾额,上书“聚虎堂”三个大字。门前树立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聚虎堂”简介:“清嘉庆年间永平人卢广与其同伙啸聚山林,见此地山高路险,丛林遍野人迹罕至,便选定此地建”聚虎堂“以为山寨。卢某秉性刚直嫉恶如仇,经常截杀官府,惩冶不仁豪绅和为非作歹的恶徒。但从不危害百姓,并对手下弟兄管教甚严,凡违背山规者必然严惩。故深受百姓敬重,尊为”义侠“。官府曾多次带兵进山缉拿,均因附近百姓悄悄地进山报信,使官府无功而返……”看罢简介后,柳如烟随着众游客鱼贯步入“聚虎堂”,厅堂内有几十尊塑像,正中的塑像高大,浓眉虬髯,面目奇伟,想来就是那位义侠卢广了。余者神态各异,有的英气勃勃,有的面带杀气,也有的滑稽怪笑,个个形象逼真。虽然这所谓的“聚虎堂”不过是旅游区开发后的应景之作,但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再现了当年那些草莽英雄的气概。柳如烟举起相机从不同角度拍下了几个镜头,然后随众人走出了“聚虎堂”沿着峡谷继续前行。峡谷两边的每个景点都令人赞叹不己,柳如烟手中的相机“喀嚓喀嚓”地响着,记不清拍摄了多少镜头。在画廊谷畅游了一天,仍感兴犹未尽。“时间”与谷口处那块牌子的“提醒”早被她忘到爪洼国去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客们不知什么时候离去,只有她一个人还端着照像机漫步在野谷中。她看看表,已是下午5点30分,已经超过“必返”时间一个半小时!如果在山外,应该是夕阳晚照霞光灿烂,但画廊谷却已渐幽暗。这里距旅游区服务中心十多华里,返回服务区住宿己不可能,看来只能在画廊谷露宿了。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独宿在这深山野谷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她非常后悔当初应该约个伙伴来…… 时值夏历三月二十日,月亮已高悬在头顶上,月光照进山谷中,两边的山崖高处透出几许明朗,而山谷中却是黑魆魆的。迷人的画廊谷己换了一副面孔,再不像白天那样如诗如画。嶙峋怪石如一只只猛兽狰狞可怖,仿佛随时都可能扑向她,茂密的丛林阴森森的仿佛暗藏杀机……柳如烟左瞧右看想寻找一个安全之所,但又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从密林中走出一个黑影,黑影在缓缓向她这里移动,柳如烟心里猛地一颤:是人还是魔鬼……黑影渐渐逼近,眨眼间己来到她的面前。她看清了,是一个人,一个粗壮的汉子,敞胸露怀,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慑人的野气。柳如烟恍惚觉得好像见过他,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柳如烟心里便有些惶恐,在这深山野谷之夜她觉得这个人对她实在是一种威胁……柳如烟正想躲开他,那壮汉已来到她身旁,在一块平坦如床的大石板上坐下。柳如烟格外紧张,一颗心扑腾扑腾地狂跳着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不敢想这个如虎狼般的壮汉到底想干什么…… “过来!”壮汉突然对柳如烟大声喊道,“老老实实地躺下,别让老子费事!” 柳如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颤抖抖地倒在了地上。那壮汉站起身走到柳如烟跟前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个小俊妞儿,白天看到你老子的魂儿就被你勾走了!今个儿老子要痛痛快快地享受享受这美人的滋味儿!”壮汉说罢伸出双手抱起柳如烟放在石板上,然后将嘴巴贴在柳如烟的嫩唇上狂吻。吻了一阵后,便伸手将柳如烟的衣裤解开……面对柳如烟鲜嫩如耦的青春胴体,壮汉连连咂嘴:“哈哈!如此美妙的身子,简直是天上瑶池的仙女下凡!老子一生没见过这么撩人的好女子,这可是老子的福气呀!哈哈哈哈……”壮汉一边狂笑一边将自己的衣裤脱掉,就要往柳如烟的身子上扑…… “畜牲休得无礼!”猛然间一声震撼山谷的怒吼一个武高武大的汉子飞奔而来!“你这畜牲败坏我的规矩,哪里容得!”大汉说罢举起手中的一把大刀朝着粗壮汉子的头顶砍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粗壮的汉子立刻倒在地上,登时毙命! 柳如烟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啊”地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柳如烟睁开了双眼,定睛一看,山谷中已是阳光明媚,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痕迹……柳如烟感到很奇怪,莫非刚才是做了一场恶梦?可是,自己被那粗壮汉子剥光的身子依然一丝不挂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烟急忙将衣服穿好,站起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中仍余悸未消,那可怕的场面依然如在眼前……现在,她什么都不去想了,决定马上返回旅游区服务中心。 柳如烟沿着来时的路回返,想快些走无奈双腿沉重却走不快,没走出多远便累得气喘嘘嘘大汗淋漓,只好边走边歇,直到10点多钟才走到“聚虎堂”。这时候“聚虎堂”已有三五成群的游客进进出出了。疲惫不堪的柳如烟见到往来不绝的游客,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于是,便决定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她坐下来刚刚闭上眼睛想打个盹,耳边就听到几个人边走边议论什么,好像说“聚虎堂”昨天夜里出了事,说有坏人隐藏在山谷中,乘夜间无人将“聚虎堂”内的塑像破坏了……柳如烟一听心里猛地打了个寒噤,她立刻想到了昨天夜里险遭坏人蹂躏的情景,会不会是那个家伙干的?“聚虎堂”的塑像破坏程度如何?柳如烟睡意全无,决定进“聚虎堂”内看个究竟,然后再将自己昨夜的遭遇汇报给旅游区保卫处,也许会给抓获破坏分子提供有参考价值的线索…… 柳如烟走进“聚虎堂”时,她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被破坏的塑像——那塑像的身子粗壮,一副可憎的淫笑表情,头顶已被刀劈开——柳如烟一看立刻惊得倒退了几步,她都觉得那塑像太像昨天夜里要对她施暴的那个人!她正欲离开,一转身正好与正中的那尊坐像撞个对面,柳如烟“啊”地一声惊叫,把厅内的一群游客吓了一跳!原来正中这尊塑像浓眉虬髯,怒目圆睁,与昨夜刀劈恶徒的大汉一模一样!柳如烟惊诧不己,浑身颤栗,莫非昨天她来“聚虎堂”瞻仰塑像时,那个粗壮的淫邪塑像被她的靓丽姿容所迷醉,乘夜间溜出“聚虎堂”想满足兽欲?而刀劈恶徒解救她的真的是这位卢好汉么?这太不可思议了…… ...
已经是七十八岁的王继明,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吃过午饭,侯在太阳底下,盯着院子里的那颗李子树。看什么呢?看树影。有人说太阳和树影是一寸一寸地在走在移,王继明却看不出来。他整整盯了五十年的树影,先是一棵桃树,桃树老了枯了,栽下一棵杏树。杏树也老了枯了,他又栽了这棵李子树。他知道树影在太阳底下的移动,是那种不知不觉的,一丝一丝的,什么时候树影正了,正南正北了,一天之中两个时辰的惊魂热晌午就正式来临了。 什么是惊魂热晌午呢?当地人把伏天晌午的炽热,叫做惊魂热。人们还说晌午是属阴的,属阴的时辰是神鬼出没的时候,作为属阳的人们,要主动躲避,否则就会惊动了阴魂,所以村里的人把伏天的中午称作惊魂热晌午。五十年前发生在惊魂热晌午的一件事,让王继明心痛了一辈子。那是一件什么事呢? 那是一件让王继明想也想不到的大事。那个惊魂热晌午,王继明刚刚放下饭碗,正准备歇晌,老婆突然叫喊肚子疼。农村人皮实,一个肚子疼算得了什么?王继明把她扶上炕,说窝一窝就好了。哪曾想老婆越叫越厉害,越叫越凄惨,豆粒大的汗珠子不断从额头滚落。王继明一下就慌了手脚,他让吓傻了的两个孩子照看着妈妈,急急忙忙跑出去找医生。等王继明拉着小平车气喘嘘嘘地把村里唯一的,已经走不动路的医生请到家时,老婆已经僵直地躺在炕上。医生上前掰开了眼皮看了看说:完啦。之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老婆走上了奈何桥,却让王继明奈何不得。那年他仅仅二十八岁。 出殡后,村子里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几件怪事,这几件事都与王继明逝去的老婆有关,而且事情都发生在惊魂热晌午。村里人传说,有好几个人在惊魂热晌午见过王继明老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家家户户一到晚上,天再热都要关门闭窗。晌午不管孩子们愿意不愿意,大人们都要把他们摁在炕上歇晌,为的是躲避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魂热。这让思念老婆几乎成疾的王继明抓住了一丝希望,他想着在某个惊魂热晌午能和老婆见上一面。于是,就有了他五十年如一日,在一个又一个惊魂热晌午的游荡和期待。村前村后村里村外,天越热他游荡得越欢,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去的次数越多。儿子长大了,闺女也长大了,他们先后都结了婚,连孙子外孙也长大了,而想见老婆一面的期待,却一直是一个泡影。王继明就是在这一个个泡影的生成与破灭中磨老了。 其实李子树也老了。树皮斑斑驳驳的,树干上有好几个蚂蚁洞,居住着那种赤红色的大个头蚂蚁,这些蚂蚁脑袋一个疙瘩,身子一个疙瘩,屁股也是一个疙瘩,好像是用三个疙瘩连接起来的一样。王继明在盯着树影的同时,也盯着蚂蚁。他不知道蚂蚁是不是和人一样,会成家会结成夫妻。他害怕蚂蚁把李子树掏空了,几次想用泥巴将蚂蚁洞糊起来,泥都和好了,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捂死了一些蚂蚁,另一些活着的会不会变成寡妇,或者光棍、鳏夫呢?王继明下不了手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在惊魂热晌午,全村的人都在歇晌,而蚂蚁却陪着他,看着他痴痴呆呆地期待着。蚂蚁不惧天热,就是在惊魂热晌午,它们也不停地在洞口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忙忙碌碌,蚂蚁们一只一只排着队,头拱着腚,腚接着头有秩序地攒动着,形成一绺蚁流,哗啦啦哗啦啦。王继明盯着树影看着蚂蚁,他在李子树的正北方,插有一根笔直的树枝,等待着树影与树枝的重叠,等待着惊魂热晌午。 太阳在走树影在移。日头炽耿耿的,像一个烧红了的鏊子,烤得整个村庄泛起一波又一波热浪,恍恍惚惚好似一锅烧开的水,热气腾腾。这才是真正的惊魂热!王继明喜欢这种燥热,热得头顶冒油才好,热津津的油津津的,像是在炸油糕,有时候他似乎还能听到“吱吱”的声响。在万籁寂寥的惊魂热晌午,王继明就这样等待着,五十年来,王继明等得好苦好苦。 影儿又正了,连一丝一毫都不差。王继明看了一眼“哗啦啦”流动着的蚂蚁流,撑着拐棍从小板凳上把身子支起来,颤巍巍地朝院门走去。老了,腿脚也僵硬了,关节打个弯都困难。临出门的时候,王继明突然觉得今天除了寻找老婆,好像还有件什么事要做。是什么事呢?他站在门里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想起来。出了院子,门前是一排一搂粗的青杨,青杨树长得真快,也就是十来年的功夫就搂不住了。杨树的阴凉里,躲着一群避暑的鸡,鸡们刨开燥干的土层,炸起浑身的毛,卧在略有湿气的土中扑腾着,扑腾一会儿站起来抖动抖动,然后再卧再扑腾,接着再抖动,如此往复,为的是把身子里的热气让湿土吸出去。一只大红的公鸡,见王继明走过,扑棱着翅膀,斜着身子“咯咯咯”地叫着向他冲来。王继明笑了笑,他象征性地朝着公鸡挥了挥拐棍,大红公鸡不甘心地“咯咯”了几声,急忙刹车把翅膀收起,然后急匆匆返回到自己的“妻妾”群中。自老婆走后,王继明再没养过鸡。老婆出殡的时候,阴阳先生把家里唯一的一只公鸡绑了,系在棺材上引魂。到了坟地,阴阳先生手起刀落,公鸡头骨碌碌滚落在材顶上,鸡身扑棱着扭动着,一股鲜血喷出,和王继明扭动着的心合在了一块,让他心中本是“嘀嗒嘀嗒”滴着的血淌成了河。看着大红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王继明心中不由地点燃了一把无名之火,牛什么牛,不就是过着有老婆的日子吗?若是倒退十年,他会举着拐棍赶过去,或许要狠狠地教训这家伙一下,如今的确力不从心了,再说趁着惊魂热晌午,王继明还要多转悠转悠,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耽搁在一只骄傲的公鸡身上。他坚信,老婆会在某个惊魂热晌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或许就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就不信,和自己恩恩爱爱的老婆,就那样一去不回头。王继明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她说,说说儿子说说闺女,还有孙子外孙,和她一起分享当爷爷奶奶的快乐。 王继明仍然把游逛的第一站放在自家的房背后,他总是觉得老婆经常回来,就站在房背后的阴凉里,看着那所老房子。为了不让老婆走错路,五十年中王继明从没有盖新房也没有翻新。前些年儿子曾要为他买一所新房,被他拒绝了。儿子和女儿也曾动员他进城,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也拒绝了。他怕老婆回来家里没有人,惊魂热晌午回来,连口水也喝不上,那怎么能行? 绕过街头,再转一个弯儿,就是王继明的房背后,当然也是整条街所有人家的房背后。街坊邻居该搬走的搬走了,就是仍然住在这里的老街坊,旧房子都也翻了新。只有王继明的房子还是老样子,土坯墙不说,两头都比邻居矮了一大截,远远望去,就是一个特大的凹字。紧挨着房背后墙根,长着一大溜芨芨草,一丛一丛的。进入伏天,芨芨草开始抽穗,一根一根灰白灰白的,像一条条狼尾巴。这些芨芨草已经生长了五十多年。最早,这里是孩子们捉迷藏的好地方,尤其是在惊魂热晌午,由于房背阴的凉快,不甘心躺在炕上歇晌的孩子们,悄悄地从家里溜出来,分成两拨儿,一头扎进芨芨草堆中,嘻嘻哈哈喧闹不已。就是因为有了王继明老婆的那些传说,这一丛丛芨芨草才遭遇了冷落,也是因为那些传说,才使这些芨芨草生存下来。这么多年,村里的人形成一个惯性式的共识,那就是王继明房背后的芨芨草阴气太重,阴魂不散的王继明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那里窜出来,披头散发,亦或伸着长长的舌头。 感觉有点迷糊,这些日子王继明老是犯迷糊。他打了个很深的哈欠,眼泪汪汪的,鼻子里有点痒,似乎还想打个喷嚏,而鼻翼煽动了几下,刚要舒舒服服地往外喷时,被芨芨草里蹿出的一只耗子给搅黄了。王继明双手握着拐棍,杵在胸口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他老是这样休息,走累了就把身体的重心支在拐棍上,喘口气定定心。这会儿他除了歇息外,还想找回那个憋回去的喷嚏,喷嚏打出来那才叫一个舒服。王继明极力鼓动着鼻翼希望再煽动几下,可鼓动来的却是又一个哈欠。累,从来没有这样地累过,像是刚刚患过一场大病浑身乏力。他真想躺倒了好好地睡上一觉,又怕错过了和老婆见面的机会,五十年的等待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王继明直了直身子,从拐棍上挪开,和往常一样,一个芨芨丛一个芨芨丛地查看。他右手拄着拐棍,左手在一丛丛芨芨草上抚摸着,柔柔的绵绵的,这让他想到了老婆,想到了年轻时和老婆的亲热。想着摸着走着,王继明不由地老泪纵横,扑嗦嗦扑嗦嗦。就在王继明流泪的刹那间,脑袋里突然又闪了一下,今天真的是有点其它事,是什么事呢?他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 二十五个芨芨丛都查看了,没有老婆,连个影子也没有。王继明拄着拐棍,站在最后一丛芨芨草旁,从东至西很不放心地扫了一眼,在确认老婆真的没来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慢地扭转身子,一步一摇地往回返。他要去村口看看,当年的风言风语中,有一种说法,老婆曾经在那里现身,传的有鼻子有眼。 重新绕过房背阴,往东去是一个很大的水坑。每年一到雨季,这里都要积攒一些雨水,到了伏天,水里会长出一团团浮游绿萍,像一张张蛤蟆皮。水坑周边零零星星长着一些蒲草,蒲草下躲藏着许多青蛙和癞蛤蟆,夜里它们会敲起蛙鼓,“嘎嘎,嘎嘎”此起彼伏。有时候王继明晚上睡不着,就一个人来到这里,默默地注视着水坑,水面铁青铁青的泛着冷峻,他听一会儿蛙鸣,望一会儿星空,更多的时候是对着水面和老婆诉说,诉说自己的思念,诉说自己的等待。水坑既是孩子们玩水之处,也是饮羊饮牛的地方。学生们放学路过这里,捡起一块块土坷垃或者石头片,朝着水坑打起水漂来,大家伙比赛着吵闹着,看谁打出的水漂又飘又多。傍晚,羊群牛群回了村,羊倌和放牛的孩子就把牛羊赶到水坑边,吃饱了肚子的牛羊们,慢文慢武地一溜排开,“吱吱吱”地喝了起来,它们喝得是那样的香那样地甜,是一种无忧无虑的悠闲。王继明也经常会伴着一抹火红的夕阳,站在水坑边看着牛羊喝水,有点羡慕还有点嫉妒。 惊魂热晌午,水坑旁没有孩子们的喧闹,也没有牛羊们的惬意,但在浅水处却滚着几头猪。讨厌的猪们,钻进水里一个劲地拱着,把本是清凌凌的水面,硬是拱起一层黑乎乎的泥浆。猪把身子倒下去,笨拙地扑腾几下,把这一面浸透了,然后翻过那一面接着扑腾,不管是白猪黑猪还是花猪,最终在翻滚中都浑身沾满了黑滋泥,一个个黑不溜秋分辨不出你我。随着它们的搅动,一阵阵臭气向着四周散发开来,对着王继明的脑门“嘭嘭嘭”地撞击着。他有点晕,脑袋被熏成了一个盛满臭气的斗,“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要不是为了等待老婆,他这时候也该和其他人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或者干脆搭一块门板,凉凉快快地歇着晌。 不知谁家的一头白母猪,带着十几头小猪仔,朝着水坑走来,母猪摇摆着身子,走几步回头招呼一下自己的孩子,“哼哼哼哼”地叫着,小猪仔“唧唧唧唧”地回应着。几头壮实的小家伙,奋力地窜在前边,要钻在妈妈的肚子底下找奶吃,慈祥的母猪不慌不忙地走着,它轻轻地迈着腿,跨过猪仔的身子,从容地朝着水坑走着。白母猪终于到了水坑边,放到身子躺在了浅水边,把一排憋足了奶水的奶子露在外面,嘴里仍然哼哼着,招呼着自己的孩子。小猪仔冲着妈妈一哄而上,可一沾着水,一个个如被人用锥子扎了似的,激灵着蹦到了岸边。它们来来回回地试探着,最终在奶水的诱惑下,小心翼翼来到妈妈身边,哄叫着吵闹着扑腾着抢奶头。王继明看呆了,老婆走后他又当爹又当妈,就像眼前的这头母猪。然而,母猪在惊魂热晌午还有这悠闲的时候,自己却在五十年的惊魂热晌午中,没歇过一天的晌。这难捱的惊呼热晌午哟。王继明真的有点迷糊,浑身上下不自在。他站在水坑边,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母猪和她的孩子们,突然再次意识到,今天是有点什么事,可昏涨的脑袋怎么都让他想不起来。他伸出手使劲地抓了抓花白的头发,想从那个发胀的脑袋瓜子里揪出点什么,可揪得头皮生疼,也没揪出个所以然。 脑袋沉重眼皮子沉重,双腿也沉重。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王继明感觉自己就要一头栽在那里。真的栽倒了怎么办?他想找一个有阴凉的地方歇一歇。不远处,本家弟弟的门前就有一棵青杨树,那里拴着弟弟家的狗黑虎,每次去弟弟家的时候,他都要给黑虎带一点吃的,哪怕是一根啃过的骨头,或是半个馒头。这会儿要空着手过去,这多少让王继明感到有点对不起黑虎。他磨磨蹭蹭的总算是到了树下,卧在阴凉里的黑虎,简单地摇了几下尾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没有汗腺的黑虎,无奈地眯缝着眼,连苍蝇的骚扰都懒得搭理,它顾不得给王继明太多的热情,用舌头调节着体温。那根嫩红的舌头长长地吐在外边,随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憨憨”声,肚子一颤一颤的,舌头一颤一颤的,亦或有几滴哈喇子自然地流落在地上。王继明背对着阳光,靠在有阴凉的树干那边,他对着黑虎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好像是装出来的。好在黑虎并不在乎,它全力以赴地伸着舌头,排解着身子里的热量,抵抗着惊魂热晌午带来的酷暑。王继明很想睡一觉,哪怕是稍微眯瞪一会儿也好,他想试着把眼皮合在一起,这个念头一闪,马上给了自己一个警告,村口还没去呢,也许这时候她就等在那里。已经坚持了五十年了,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错过误过! 稍事休息,王继明撑着拐棍还是站了起来,他揉了揉沉塌塌的眼皮,用手拍了拍僵硬的腰眼,然后向着村口走去。他边走边想,今天到底还有点什么事呢?心烦意乱的。穿过一条街,又穿过一条,前边是一个好大好大的院子,那是村里收葵花大户郑老五的家。当年据说就是郑老五的父亲,在村口见到王继明老婆,为这事王继明曾经找过郑家老汉,想问个究竟,结果被郑老五连轰带骂,把他赶了出来。没出一个月,郑老汉走了,人们都说是被王继明老婆叫走的,做了他老婆的替死鬼。这事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然而,王继明对郑家却总是有一种亏欠感,似乎郑老汉的去世真的是老婆叫走的。 郑老五收葵花发了,院子盖得真是气派,一大排二层小楼,楼顶是起脊的,上边铺着绿色的琉璃瓦,连门楼子和墙头上铺的都是琉璃瓦,只不过墙头和门楼上的瓦是金黄色,在惊魂热晌午日头的照耀下,更加金光闪闪光彩夺目。路过王老五家门前,院子里传出一阵狗叫,瓮声瓮气的比牛吼都粗壮。村里人说这是藏獒,一条小狗都要几万元,见过郑老五藏獒的人还说,人家专门给狗盖了一间房子,比别人家的房子都气派。藏獒不怕热吗?在惊魂热晌午能吠出这样的声音来,真的不是一般的狗。王继明下意识地朝着马路的那边躲了躲,他特别狠这条藏獒,兴许是因为它的吼叫,吓着了自己的老婆,才让王继明一趟一趟地白跑。这也让王继明很是无奈。可恨的藏獒还在吼还在吼,惊魂热晌午怎么没把它热死!王继明想把脚踪放轻点,甚至有点鬼鬼祟祟,做贼似的。这狗真的惹不起,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它灵敏的听觉。但是,王继明的脚踪怎么轻都轻不来,尤其是那根该死的拐棍,杵在路面上就是“噔”的一声。要是老婆活着就好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你是我的拐棍,我是你的拐棍,那该是多么地来劲。王继明忍着疲劳,卯足了劲紧走了几步,嘴里默默地念叨着:“这狗真的惹不起,真的惹不起。”他还默默地嘱咐着老婆:“别害怕,别怕,这狗拴着哩。” 那只藏獒可能是吼叫得不耐烦了,终于歇息了。王继明如释重负,连日本人进村都害怕狗叫,何况老婆一个弱女子呢?到了村口,迎面是一堵讨厌的照壁,那是前几年郑老五自己掏钱建的,金壁辉煌,是为了显示老郑家的实力,当然更是为了聚财,银钱束心呀。一到村口,王继明就把身子靠在了照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热,惊魂热!他口渴得厉害,嗓子眼要冒烟。嘴唇上附着着一层干皮,灰白灰白的,舌头根儿僵硬得连花子也挽不过,唾沫粘稠粘稠的。王继明砸吧了砸吧嘴,上下嘴唇拉出了一根根粘粘的丝。一只苍蝇嗡嗡嗡地飞到的眼前,停落在下眼皮上,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苍蝇似乎看出了他的无能,刚飞起一点又返回来,仍然停落在那里,肆无忌惮地伸胳膊蹬腿。王继明愤怒了,他使出吃奶的劲,伸出右手狠狠朝着苍蝇落的地方刮去,精明的苍蝇逃了,而笨拙的他却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眼前全是金星,王继明如同进了铁匠铺一般,热烘烘的火花四溅,脑袋嗡嗡嗡地响着,接着眼睛就是一黑,整个世界进入了浑沌之中。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王继明出了一身的汗,慢慢地缓过了劲。 村东是一望无际的玉米林,一棵棵玉米自觉地躲避着炽热的阳光,在本是翠绿的叶子上泛起了灰泛起了白,蜷局着卷成一个叶筒。它们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眉顺眼无精打采地垂手而立。村口一个人也没有,连只飞鸟也没有,路边的小草在歇晌,蚂蚱小虫都在歇晌,偶尔有一只花大姐飞过,翅膀无力地忽闪着,飞不了多远就停落在草丛中。王继明靠在照壁上,睁着混浊的眼睛,仔细地搜索着目光能及的地方,可是眼前却是一片寂静,除了热辣辣的太阳,就是悄无声息的庄稼,其他有生命的一切都在歇晌。 今天的一切还是昨天的一切。王继明失望了,从来没有过的失望从心底弥漫着。“见一面真比上天还难啊。”他念叨着站起来,漫无目标地朝前走去。不远处是一条人们出地的小道,斜插着从玉米地穿过。这条小道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生产队的时候大包干后都曾经铲断过,人们不管不顾仍然走着,走了断铲了走,至今也没断成。王继明顺着公路拐进了小道,玉米地里的热浪差点把他掀翻,他拄着拐棍犹豫了片刻,还是钻了进去。太阳底下是一种干热,既没掖着也没藏着,明晃晃的;而进了玉米地却是一种闷热,如待在顶起火的蒸笼里,热气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悄无声息。没走多远,王继明就浑身发了粘,裤腿衣袖一下子就窄了许多,这一块沾上了肉刚撕开,那一块马上又贴了上去。要是往常,在村口待上一阵子,一无所获后,王继明会默默地原路返回,再去水坑边和房背阴处看看,然后回到家把中午凉好的一杯白开水灌进肚子,接着在背阴处呆呆地坐上一下午。今天他却不知为什么,一头扎进了庄稼地。 走啊,走啊,王继明一步三晃地走着。脑袋木木的,腿脚木木的。拐棍、左脚、右脚;拐棍、左脚、右脚。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枯燥的“三部曲”,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游走在玉米地里的幽灵。其实,王继明哪儿还有灵魂,从打照壁前站起来,脑袋就空空的,脑浆被人插进一根吸管,哗啦一声就吸光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在惊魂热晌午即将过去的时候,王继明穿越了这片玉米林,来到一片开阔地。 王继明愣了一下,呆在了那里。 在开阔地的边缘,矗立着一座坟茔,一座四面无靠的孤坟。孤坟被一大片绿草环绕着,烂漫的野花星星点点,也有的成片成片,五颜六色的散落在草丛中。周边几棵壮实的青杨,那是老婆走后第一个清明节栽下的,如今已经是根深叶茂了。蓝色的小蝴蝶,黄色的花大姐,紫红色上点缀着黑色斑点的花蝴蝶,在花丛中翻飞着嬉戏着。黑色壮实的“炭锤子”,翠绿柔弱的“担杖钩”,这两种不同性格的蚂蚱,按照各自的喜好,或者有力地跳跃,或者节奏分明地蹦跶,让本是死气沉沉的坟地充满生气。没有了青纱帐的围堵,坟地里竟然吹过一缕清风,让王继明昏沉的脑袋轻松了些许。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老婆的坟前,这是当初老婆去世后,他亲自为她选的,也是为自己选的坟地。每年的清明节、七月十五他都要带着孩子们来上坟,除了烧纸上供填坟磕头外,还要修剪一下野草树木,整理一下周边的环境。当然,每年做完这一切后,王继明都要让孩子们先回去,自己盘腿坐在坟前和老婆唠叨唠叨,他的思念,他的孤独,最后不忘记嘱咐她抽空回来看看,他会在每天的惊魂热晌午等着她。王继明的大脑一闪,这才想起,今天是老婆的忌日,怪不得心里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怎么就忘了呢?怎么就忘了呢!”王继明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他攥了攥拳头,胳膊软绵绵的手指软绵绵的。 王继明有点虚脱,尽管坟地上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可在火盆下炙烤了好几个钟头,对于他这个年近八十的老汉来说,真的是够呛。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老婆坟前,想盘腿坐在地上,可连往下蹲的力气都没了。借助于拐棍支撑着身子,他慢慢地慢慢地下滑,然而双腿刚弯曲了一少半,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大脑嗡的一声,眼前又是一黑,王继明就晕过去了。 老婆来啦,来了!她从天际飘呀飘呀,飘到了王继明跟前。苦苦等了五十年,终于等到了!两个人相挽着手并肩坐在花草丛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视而笑。就像结婚入洞房那一刻,谁也不说话,就那样微笑着,微笑着。 ...
1.室友 我的室友陈曦是个很奇怪的男生,他性格孤僻,沉默少言,平时总是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很少和我们交流。和我在同一个寝室住了这么久,我们甚至完全不了解对方。 但是,这种情况从上个星期三开始,有了巨大的转变。 确切地说,这种转变,是从上个星期三的夜晚出现的。当时应该是深夜十一点左右,我睡得比较早,已经沉浸在了梦乡之中,突然,有人把我给摇醒了。 寝室的灯已经关了,我睁开眼睛,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我的床前。 “你去不去‘407寝室’?”听到人影的声音,我马上就确定,他就是陈曦。 其实,我们所在的楼层,根本没有“407寝室”,所谓的“407寝室”是一个废弃的公共卫生间,它比较靠近406寝室,所有我们把它戏称为“407寝室”。陈曦半夜把我叫醒,显然是想让我陪他去厕所,这和他的性格完全不符。我略略感到有些奇怪,没有多想,就拒绝了他。 三分钟后,即将再次进入梦乡的我,忽然完全清醒了过来——因为我发现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 “407寝室”之所以废弃,那是因为各个寝室的卫生间都加装了卫生设备。换句话来说,陈曦是没有必要去那里上厕所的。 他为什么会让我陪他去一个废弃的卫生间昵? 这件事虽然奇怪,但我没有深思。谁知道,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从那天晚上开始,接下来的几天深夜,陈曦都会叫醒我,问我同样一句话:“你去不去‘407寝室’?”当然,每次我都拒绝了他。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发现了陈曦行为的恐怖之处。 昨天晚上,同样是十一点左右,陈曦再次把我给摇醒了。这次,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翻身继续睡觉了。 当我闭上眼睛十秒钟之后,我忽然尖叫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慌忙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只见明亮的灯光下,根本就没有陈曦的影子。 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害怕呢?那是因为就在当天,我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搬出了寝室。陈曦把我摇醒的一刹那,我迷迷糊糊之中,以为自己还住在寝室里。 额头一下冒出了冷汗,我战战兢兢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只见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一刹那,我想到了一个让我后怕不已的可能:这些天来,一直在深夜摇醒我的人,根本不是陈曦,而是有一个东西假扮了他。如果我真的和它去了“407寝室”,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再也忍受不了,拿出手机,拨通了室友白晓祥的号码。 白晓祥和我的关系比较好,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中,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二十分钟后,白晓祥坐在了客厅里,他皱着眉头盯着我,听我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当他听我提到我打开灯之后只是检查了一下门窗,忽然脸色一变,直起腰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检查别的地方,比如说床下?” 听到白晓祥的话,我背后一阵发麻——白晓祥的意思是,那个假扮陈曦的东西,有可能还躲在我的卧室里。 白晓祥见到我的反应,就知道我并没有细致地检查卧室,他慌忙向卧室的门冲去,想要把卧室的门给锁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2.录音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门即将被打开的一瞬间,自晓祥已经冲了上去,把门给锁上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脸色煞白的白晓祥坐回到了沙发。我们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扇卧室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晓祥终于松了一口气,紧张地向我看了过来。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从白晓祥的行为上我已经看出来,他知道些什么。或许,他能给我答案。 白晓祥没有回答我,而是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就把手机递给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我才发现他让我看的,是一段录音。 我疑惑地点开了播放键,很快,手机里传来了几个男生说笑的声音。录音的音质比较差,根本听不清录音里的人在说什么。 白晓祥为什么让我听一段根本听不清内容的录音呢,这和我的遭遇有什么关系? 我越听越觉得迷惑,录音结束之后,我奇怪地看向了自晓祥。 “你有没有感觉这段录音似曾相识?”听完录音,白晓祥顺手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经白晓祥这么一说。我居然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犹豫了一下,慌忙说:“这段录音,好像录的是某个寝室室友间互相嬉闹的声音……” “对!这段录音,录的就是一间寝室的声音,”说到这里,自晓祥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它所录的寝室,是‘407’寝室。” 我大吃一惊。 我已经说过,“407寝室”根本就不是寝室,而是一个废弃的公共卫生间,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里面嬉闹呢? “这段录音,是住在我们宿舍楼的一个男生录下的。有一天晚上,他无意中听到‘407’寝室里传出奇怪的嬉闹声,当时正是深夜,那声音又非常怪异,男生马上就断定,发出声音的东西,根本不是人!”白晓祥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当他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谁也不相信他的话。这个男生是个非常好强的人,他决定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于是,在某一天夜里,他悄悄在‘407寝室’藏了一支录音笔——可是,听到录音的人,还是不相信他的话。因为这段录音里的嬉闹境况,太像是在普通寝室里发生的。男生更加生气了,他决定做一件更大胆的事情,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那个男生在某一天深夜,守候在了“407寝室”的门前,当里面再次传来嬉闹声的时候,男生壮着胆子,向里面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什么?”我颤声问。 “你应该已经听出来了,录音里发出声音的,一共是三个‘人’。可是,男生却看到‘407寝室’里一共有四个‘人’影,其中三个‘人’影青面獠牙,显然是三个鬼魂,而第四个‘人’影,却背对着他。这四个‘人’影一动不动,男生看到它们的时候,那三个鬼魂还在发出嬉闹的声音,他马上就发现,自己所录下的声音,就是这三个鬼魂的声音……” 男生吓得昏倒在地。后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第四个“‘人’影,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和那三个鬼魂不同呢?在他的内心深处,问题的答案似乎触手可及,可是,他始终无法找到答案,因此耿耿于怀。 白晓祥苦笑了一声,继续讲述:”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想到了答案,答案就是:第四个‘人’影,根本不是鬼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自晓祥讲述的过程中,我唯一能够明白的是,”407寝室“住着鬼魂,根本不明白故事里的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对第四个‘人’影那么好奇。当听到白晓祥最后的那句话时,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那个男生是怎么断定第四个人影是活生生的‘人’的?“ 3.真想 ”因为那个男生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问题:‘407寝室’是个公共卫生间,只有住在里面的鬼魂才会把它称为寝室,而那三个鬼魂,不可能和别的人产生交集,别人更不会从它们口里听到‘407寝室’这个称谓。那么,‘407寝室’的名字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那只有一种可能了——第四个‘人’影是个活人,我们平时对那个公共卫生间的称呼,正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 我的心狂跳起来。白晓祥的故事发展到这一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故事里的男生,只需要找到”407寝室“称谓的源头,就能找到那个和鬼魂共处一室的活人。想到这里,我急忙问: ”他找到那个活人没有?“ 白晓祥脸露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找到了这个活人,并且住进了这个活人所在的寝室,每天深夜都悄悄观察他,看他什么时候去‘407寝室’,奇怪的是,这个活人始终没有再去‘407寝室’。无数个夜晚,就这样在等待的煎熬中度过,男生日夜不得安宁,终于发疯了,在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男生每到深夜,都会来到那个活人的身边,问他一句话:“你去不去‘407寝室’?” 忽然之间,恐惧紧紧抓住了我的心脏,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故事里的那个男生,就是陈曦!而他所寻找的那个“活人,难道竟是我? ”小祥,你别吓我!“我后退两步,失声叫了起来。 白晓祥叹了口气: ”陈曦寻找那个活人的计划非常周详,可惜的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把录音给我,让我帮忙寻找那个活人。因为我就是那个活人!没有办法,我只好引导着他,让他认为你才是他要寻找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陈曦就躲在你的卧室里,今天我们帮你搬完家离开的时候,我发现陈曦悄悄躲在了你的床下面……“ 白晓祥才是故事里的那个”活人“!而今晚把我摇醒的陈曦,原来就是陈曦本人。 白晓祥一直在掩盖真相,今天晚上,他为什么要说出真相呢? ”那个公共卫生间住着三个鬼魂,这件事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撞见它们之后,它们并没有排斥我,更没有害我,我从小就胆子大不怕鬼,撞见三个鬼魂这件事,反而让我觉得很有趣。 我时常会和它们待在一起,看它们嬉闹,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被陈曦撞见……“ 我终于完全明白了:白晓祥被陈曦发现之后,生怕自己和鬼魂待在一起的事情会泄露出去,怕自己会被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于是,他把陈曦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因此害得陈曦发疯。 白晓祥一来到这里,就知道陈曦本人躲在我的卧室,他之所以这么害怕,是怕发疯的陈曦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卧室的墙隔音效果不好,白晓祥也知道这一点,他向我讲述真相,同样也是向陈曦讲述真相,因为此时的白晓祥,心里满满都是对陈曦的愧疚。 知道真相的陈曦,会作何反应呢?我和白晓祥都在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卧室里始终没有动静。陈曦为了寻找真相,付出了这么多,陡然知道真相的他,一定很受打击。我忽然有些担心卧室里的陈曦,和白晓祥对视了一眼,轻轻打开了卧室门。 就在卧室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人影忽然尖叫着冲出卧室,很快消失在了门外——这个人影正是陈曦! 白晓祥显然担心已经发疯的陈曦会出什么意外,慌忙追了出去。我也想去追,就在这时,我的目光一下被一个东西给吸引了。 那东西是一支录音笔,是陈曦逃走时落下的。在我和白晓祥交谈的过程中,陈曦一直在录音,他为什么要录音呢? 我好奇地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果然传出了说话的声音,可是,听着听着,我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录音笔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根本就没有自晓祥的声音! 4.录音 这支录音笔,怎么会录不到白晓祥的声音?难道是白晓祥的声音比较小,没有被录到?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随手又播放了其中一个音频,想要验证是不是录音笔的问题。 而这个音频,恰好是陈曦在”407寝室“录下的那三个鬼魂的声音。声音一响起来,我猛然瞪大了眼睛,把目光转向了茶几上白晓祥的手机。 自晓祥的手机里,也保存着一段相同的录音。据白晓祥说,这段录音是陈曦给他的,可是,一听到录音笔里的录音,我就发现白晓祥说谎了。因为两段音频内容虽然相似,音质差别却极大。白晓祥手机里的那段录音,音质显然要好于录音笔里的录音。 这是怎么回事?我战战兢兢地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接着,我拿起白晓祥的手机,播放了那段音频,同时按下了录音笔的录音键,录完之后,当我再次对比录音笔里的这两段相同的录音时,冷汗一下布满了我的全身。 我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录音笔里的录音,是二次录音。 也就是说,陈曦当时在”407寝室“所录下的声音,根本不是鬼魂嬉闹的声音,而是白晓祥手机里播放的声音!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怎么也想不通事情的真相。不知过了多久,录音笔开始自动播放下一个音频了。这段音频是陈曦一个人的独自,他用录音笔记录下了自己的不解: ”我明明听到第四个人说: ‘和你们交谈,让我有了回家的感觉。’为什么录音笔里记录不下它的声音昵?录音笔录下了那三个鬼魂的声音,反而录不了一个活人的声音,这可有点儿奇怪了……“ 听到这里,我惊恐地直起了身子。在听完白晓祥的故事之后,我先人为主地认为,陈曦在”407寝室“录音的时候,和那三个鬼魂待在一起的自晓祥始终没有说话。可是,陈曦明明听到了白晓祥说话的声音,也就是说,当时白晓祥说话的声音,同样没有被录下来。 ”录音笔录下了那三个鬼魂的声音,反而录不了一个活人的声音……“也许,从一开始陈曦就错了,录音笔唯一录不下的,是鬼魂的声音——”407寝室“里的四个人影,并不是三鬼一人,而是只有一个鬼魂! 这个鬼魂,就是白晓祥! ”和你们交谈,让我有了回家的感觉。“白晓祥一直潜伏在我们之间,可是,有时候,它非常怀念和鬼魂同类交流的日子。 于是,它用手机在某个寝室录下了三个同学嬉闹的声音。之后,他偷偷躲在了”407寝室“,播放录音的同时,它放置了三个鬼 魂模样的人偶。这样一来,就像是三个真正的鬼魂在白晓祥面前嬉闹,这让它稍解思念之苦。当时光线昏暗,陈曦又马上被吓昏了过去,根本没有发现,那三个所谓的”鬼魂“,其实是三个人偶。 这一定就是真相了! 冷汗已经布满了我的全身。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气喘吁吁的白晓祥走了进来。 ”我已经把陈曦送回去了。“说着,它慢慢向我走了过来。 而我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因为我早已经注意到,在它的手上,有一抹很难察觉的血迹,这血迹,显然是属于陈曦的。 我艰难地抬头向自晓祥看去,此时的白晓祥正紧紧地盯着我,突然,它冲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
明嘉靖年间,一年的腊月初五,福州兵营里的普通兵勇刘超群被上司赵建选中了。赵建告诉他,以后他就是专门信使,负责跑京城这条线。 刘超群心里那个美啊,虽说他一直是军营信使,但他送的向来都是短途战报,最远的也没出过省。还有,刘超群外表粗犷,办起事儿来也很马虎,上司对他一向不太喜欢。这回可是赵建专门挑的他,这让刘超群如何不激动万分呢。刘超群拿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为赵建效力。 任务很快就来了,当天下午,赵建就把刘超群给叫去了,让他立即取道北上,给兵部负责福建驻军的长吏送书信。 刘超群满口答应下来,可是一听赵建说完,他就傻了眼。赵建命令他必须日行三百里,限时七天赶到京城时,刘超群这才明白,这一趟原来是苦差。可他没敢多言语,收下信函,立即驱马上路。 腊月初九,刘超群在路上跑了整整四天没休息,算算路程,他已经出了福建,到了浙江一带了。 这时,刘超群觉得疲惫得要命,他人虽坐在马上,可眼皮子只要一合,就能睡得着。 下半年的天气,昼短夜长,天说暗就暗了下来。刘超群在马上看到不远的前方有一座山,还看到山顶上有座破庙,于是他策马径直向山上奔去。刘超群准备在庙里打个盹儿,顺便让马也休息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再动身赶路不迟。 主意拿得不错,可谁知上了山,刘超群发现山上并没有通往庙宇的道路,不知名的树木和灌木拦住了他的去路。刘超群硬着头皮让马走过荆棘,直到天已渐黑,这才走到了庙门前。 这庙原来是座山神庙,早已破败不堪了。庙门外围草衰叶败,庙后枯树几棵,刘超群暗暗叹了口气,将马拴在树上,抬脚走了进去。 进到庙中,刘超群发现这庙分三间,正厅供着山神像,两侧是厢房。他打起火烛,先向东边厢房看了看,不由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那里竟然停放着一具棺木;他大着胆子又来到西厢房,那边的外墙已倒塌了半边。东边不敢住,住在西边呢,无异于是在庙外被冷风吹。 刘超群又细细地看了看正厅,只见那山神像脚下,垂着一面布帘,他撩起布帘,帘后是空的,下面还有一团干草絮。这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刘超群猫着腰钻了进去。他把佩刀从腰间解下,往地上一丢,和衣往草絮上一躺,浓浓的睡意就袭了上来。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刘超群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刘超群坐起身来,将布帘轻轻地掀起了一角。 此时,皎洁的月光已透过山神庙的破门斜射进来,庙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奇高的年轻人,足足要比刘超群高一个头。只是那年轻人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刘超群再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年轻人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就在刘超群诧异不已时,有人说话了:“师父教过你,盗也有道。你和他人入室抢劫,这我不怪你。因为我们这一行也要养家糊口,只是你不该伙同那些兄弟奸杀妇孺,坏我名声。跪下。”那年轻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刘超群这才看到,年轻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头。刚才那老头被年轻人的身子给挡住了。 年轻人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讨饶,说下次不敢了,请师父饶恕。只见那老者嘿嘿一笑:“饶你?你奸污那守寡的妇人,她有没有向你讨饶?你杀死她年幼的孩子,她有没有向你讨饶?宽恕之道,与生俱来。你如此恶毒,我还能寄希望于你日后吗?那闽东一家,自此就灭门了。你要是识相的,就在我的刀上自尽吧。” 那年轻人看来是怕极了老人,他绝望地哀嚎了一声,脖子往刀上一凑,鲜血迸流而出,人立时毙命倒地。那老者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出了庙门,打了个呼哨,一阵马蹄声由近及远,很快从刘超群的耳边消失了。 刘超群看到这样的变故,心里十分害怕。他想掀开布帘从神像底座上爬出来,准备再次赶路的时候,东厢房又传出来一阵瑟瑟的声音。刘超群吓得又退了回去,因为他记得,东厢房里停放着一具棺材。 工夫不大,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过来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等走到年轻人尸体旁时,那人咯咯地笑出声来,一弯腰,劈手扯下了尸体上的脑袋,然后他趴下了身子,将嘴对准了尸体的颈部吸吮起来。刘超群分明能听到那人喝血时鲜血流过喉咙的声音,咕嘟咕嘟。 刘超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想要放下布帘的一角,可手哪里还听使唤。他不敢再看这骇人的一幕,可是又不敢动上一动,生怕被这吸血狂魔听到了动静。这一刻,刘超群才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不,简直就是度分秒如年了。 终于,那狂魔从尸体上抬起头来,他双手举起那个头颅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将头颅往地上一扔,围着头颅跳起了舞。皎洁的月光笼罩在那个狂魔的身上,那一拳一脚,一跳一踮,在月光下无比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传来一声鸡叫,那狂魔立即停住了,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头颅,捡了起来,有些恋恋不舍地向东边厢房走去。 刘超群听到了棺材盖合上的咔嗒声,他知道,现在不走,也许他就没有机会离开了。这狂魔进了棺材,也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刘超群想到这里,拉开布帘,迅速地钻了出去,他直奔山神庙后,解开马缰,往马上一跨,飞驰而去。 等到下了山,刘超群这才停了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气喘匀了,他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信还在,可是他的佩刀不见了。对了,刀还在山神像的底座下面。怎么办?回去取吗?他不敢;不去取吗?一旦有人发现庙中有具无头尸体,一定会报官,到了那个时候,他绝对逃不了干系。因为佩刀上刻有他的名字。刘超群咬咬牙,将马头一拨,再次返回了山神庙,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佩刀,正要翻身上马时,猛听到东边的厢房里又传出咔嗒的推棺盖的声音。 这一来,刘超群反而胆子大了些,他抽出佩刀,面向东厢房,人一步一步地退到马那里,见到那怪物还没有出来,刘超群这才松了口气,急速地上了马,径直往山下奔去。 腊月十一,刘超群按时完成了送信的任务。兵部收信的兵勇叫张大朗,张大朗收了信,火速地送了进去,然后详细地向刘超群询问他这次送书信的路径,接着,又笑嘻嘻地请刘超群出去喝酒:“我家在浙东那边,你从那一带过来,对那里有些印象吧?” 刘超群连连点头,浙东,那个地方不由得让他想到那个山神庙。谁知张大朗接着就问到了山神庙:“我们那里传说很多。我进军营前,家乡那里的山神庙就有很多故事,比如什么怪兽吃人之类的,你经过浙东时,有什么听闻吗?” 刘超群长叹一声,把自己在山神庙那一夜恐怖的事情一一说了。 张大朗听完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道:“刘兄弟,你这样说,应该可以让我们的头儿了了心愿了。是他让我来问你的。是这样的,我们的头儿前不久收到县里的书函,说他嫂子和侄子惨死在家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搜刮一空。我们头儿震怒不已,非得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来。这一次听你这么说,真相基本清楚了。你等等,明天你再把事情前前后后完整地说给我们头儿听。” 第二天,兵部的参将郑九鸣接见了刘超群,他详细地了解了刘超群在山神庙住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你胆量很大,这次就不要回去了,以后就跟着我做事吧。” 刘超群心里一喜,不过他还是提到了赵建,说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向赵建复命再来。 郑九鸣怪怪地看了刘超群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郑九鸣一走,那个张大朗马上就责怪刘超群道:“你呀,真笨。你知道这次你送来的是什么信函吗?这个案子郑大人让你的上司赵建来办,可赵建在信里说他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他怕郑大人一发怒,信使就没有了脑袋。以前的信使是赵建的兄弟。为什么改让你来,你该明白了吧?说实话,要不是你这次路中巧遇,我在问过你话后,你就没命了。”张大朗说着,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刘超群又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赵建突然表现得对自己很信任,不过是找个替死鬼罢了。 ...
从前,刽子手是专门杀犯人的,身上杀气重,老百姓都不愿意和刽子手交往。过去不有这么句话吗?跟刽子于交明友,交情再深,他没事儿时也得琢磨琢磨你的脖子,看在哪块儿下刀合适。可陕西有这么一个人,名叫周正洪,和刽子手是拜把子兄弟。虽说是异性弟兄,情义去不亚于亲骨肉。 天有不测风云,这周正洪干了坏事被判死刑,被拘押在死囚牢里。他当刽子手的干弟弟就经常去探监,送一些吃食,还让牢头帮忙照应。 可砍头的日子还是要来了。开斩头一天,哥俩在牢房里抱头痛哭。 哭着哭着,刽子手说:“唉!不但你死期近了,这脑袋还得由我亲手砍哪。”说着又哭了。 哭完后,刽子手又说:“我砍你可是难下手,不过由我砍却有些好处:处斩之前,我在你后脊梁拍一掌,再提你名字大喊三声,你肉体死了,真魂却能出窍。” 开斩这天,这刽子手果真先在他后背击了一掌,又提他的名字大喊三声:“周正洪!周正洪!周正洪!”然后牙一咬,心一横,手起刀落,病痛快快把周正洪的脑袋给削掉了。 刽子手把好朋友也斩了,感觉心灰意冷,就到县衙去辞职。他对县令说:“我干刽子手行当,把自己朋友都亲手砍了。这行我干不下去了。”县令一看他说到这份上,也就答应了。 刽子手辞职在家半年多,有一天他对老婆说:“我已把家业安顿好了,你就维持这个家吧。我想到外地游逛游逛去,多则三年五载,少则三月五月,该走的地方见识一下便回来。”他女人一想,自从男人这次出刑回来,就象着魔了似的,精神头、气色全差劲儿,便说:“差事辞了,无官一身轻,你出去散散心吧,家不用你操心就是。” 刽子手带上钱,背上砍人用的鬼头刀,便走了。 一晃出去二年多,到了三千里开外的地方。这天,他走渴了,见到一个村庄,准备投个人家找点水喝。正好遇到一眼井,井台上有个人正提水呢,他就凑过去了,想就近儿喝一口就算了。 他走近了,仔细一窍提水那人,不由楞住了,这人就是被砍了头的陕西周正洪,刽子手大喊:“哎呀!这不是大哥吗!” 提水那人也打量了他,说:“哎呀!兄弟你怎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两个人近乎一番,周正洪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到家去吧。我来到这儿挺好,当年就成家了,已有个两岁的孩子了。”进屋给刽子手做了一番引见,又见了躺在炕上的孩子。 周正洪对妻子说:“这是我最要好的弟弟。你赶紧备饭吧!” 周正洪的老婆和他成家至今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亲人,这回可算见到一个,今后有亲戚可走动,心里也挺喜欢。就麻溜溜儿做菜、烫酒,规规整整摆好,端了上去。 这哥俩边喝边唠扯,无外乎是别后这段生活吧。 周正洪说:“我在这好是挺好,唯独不可心的是这孩子都过两生日了,还不能坐着,更不用说走道了。” 刽子手劝慰了几句,就说自己的事:“自从法场分手,我就不干了。我从家里走出来,没想到今天见到你了。” 周正洪说:“你说你不干了,怎还带着砍头的那家伙呢?” 刽子手说:“这家伙我带上好防身呀!”顺手他就把刀抽出来叫周正洪看。 周正洪一看那雪白的锋刃,“啪达”一下就倒下了。 周正洪老婆正在屋后忙活,听见屋里有动静,就冲进来了。进屋一看,客人手上拿着一把刀,自己男人没了,炕上躺着个纸人儿。这下子她可不让了,问:“快说!你把我男人给弄什么地方去了?你整个纸人儿来胡弄谁?!你是图财害命来的,还是为的报仇!” 刽子手怎么解释,那女的也不听,闹来闹去,只好告官了。 当地县令坐轿来了,可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便说:“先把他刀封了,人锁起来。” 押回县令还得提审啊!这刽子手就把他的家乡去处,胜甚名谁,怎样把大哥砍了,怎样走出三千里,见面喝酒,这些前后因由全说了。他说:“我一抽刀给他看不要紧,他就变成纸人儿了。” 县令转过身来又问这女的,说:“从打这刽子手进你家屋,你看他从屋走出去过没有?” 女的说:“没出去过。” “你丈夫出去过没有?” 女的说:“没出去过。” 县令就说:“既然他俩都没出过屋,你丈夫若是他杀的,他能把尸首藏在什么地方呢7”这案子一时断不明,只好暂时撤堂。 这县令退堂之后愁容满面。他老母亲一看这光景儿,便问:“你是不是有哈难心事儿?”县令说:“我今天摊上一件奇案。”这就一来二去讲给老太太听。 老太大听完,就发说:“你去把那女的孩子抱来我看。”孩子抱来,老太太一摸,便说:“你把那当过刽子手的人放了吧!” 府衙楞了,忙问凭哈放。老太大说:“他杀这人之前,在背后击了一掌,叫了三声姓名,就惊了这人的魂儿。这人真魂一出窍,必到三千里外找附身的东西。这人来到这儿,就把真魂附在不知谁扎的那纸人儿上了,变成了真人形状,这种人也能娶妻留后,只是他这后人属于鬼投胎,没有骨头。这孩子都两岁多了,为什么不能坐,就因为他没有骨头。这人看见朋友把杀人的那把刀亮出,害怕再挨一刀,吓得真瑰出窍了,他这就又死一回。想找到他的魂儿,还得定出三千里外。我叫你放了那刽子手,就因为我摸出这孩子全身没一根骨头,是个鬼胎。这人又死一回,与人家不相关。” 这样,府衙就按他母亲的讲法结了案。可那刽子手呢,又走下去,不找到那周正洪的惊魂,他是永不回头。 ...
冷昕搬新家了。家和单位分别在15路车的终点站和始发站,上下班很方便,这是冷昕搬家的最主要的原因。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这趟车要经过一条穿城而过的火车轨道,一有火车路过就要堵上10分钟甚至20分钟。 现在,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冷昕都能坐上座位,特别是在劳累了一天后回家的车上,能有一个座位坐上:眯着眼睛,听着车门车窗哗啦啦的响声,想想今天,明天,后天的事情,真的很让人心情放松,愉悦。在搬新家之前除了累以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当然她也有经常站着的时候:把座位让给了老弱病残孕。冷昕的生活就这样,在家、单位、15路车的两点一线的轨道上重复着。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就到了这年的冬天。冬天是冷昕工作最忙的时候。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冷昕就会发发牢骚:老这么忙,都忙些什么呀,明天就换工作!牢骚归牢骚,工作还得照样干。 这天还是忙。 在末班车的前10分钟,冷昕把工作做完,匆匆忙忙地赶到15路车站。最后一班车敞着门,停在车站前面,暗黄色的灯光从车窗,车门洒出来。冷昕习惯性地跺了跺脚,哈着手从前门上了车,往投币箱里扔了一个硬币,往后车门走。车里的人不多,在最后一排最左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小伙子,一见到冷昕,满脸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露出白白的牙齿:指了指他前面的一个座位,示意冷昕坐下来。 “好白的牙齿,应该去做高露洁牙膏的广告。”冷昕这样想着,迎着小伙子的笑脸,露出浅浅的酒窝,带着“我不认识你呀”的疑惑,也笑着,刚要开口和他打招呼,小伙子却抿着嘴,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了一声,又示意冷昕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脸上还带着笑,那个笑,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不会让人怀疑他有任何的不轨!冷昕疑惑地看着小伙子,还是坐在了他指的那个位子。 车开了,车门车窗又开始哗啦啦地响了。冷昕的大脑也开始转了起来:他认识我吗? 可我怎么不认识他呢?于是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到大学到单位,又从同学到朋友到同事都转了一遍,也没有印象,连个像他的人都没有!冷昕忍不住转回头去想问问,小伙子满脸的笑,冷昕还是打了一个冷战:他的脸好白呀,整个人的脸好像是用南极的冰块凿出来似的!国字型,自得透明,如果他不笑,冷昕真的会认为这只是个冰雕。可是他笑了,有淡淡的温暖。“如果哈口气,他会不会化了?”冷昕不由得这样想。 冷昕想问问他:“你认识我吗?”可是小伙子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笑,但是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又“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那“嘘”的一声,那样飘渺,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被风吹进到她的耳朵一样!冷昕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嘴刚张开,小伙子就摆了摆手,让她转过身去!没办法,冷昕只好转过身来。 在离家还有三站的时候,也就是中山公园站,小伙子一声不吭地跟在别人的身后下车了。冷昕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希望他能转过身来和她打个招呼。说声再见。可是没有,车门关了,走了,他没有回头。冷昕从后窗望去:街灯下,高高瘦瘦的背影,浅青色的有点发白的牛仔裤,没有立起的毛领的夹克衫,头发浓密黑。渐渐的,背影越来越淡,冷昕转过身来,想: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就是脸太白了! 第二天,还是忙。 冷昕匆匆忙忙地赶最后一班车。末班车依旧敞着门,停在车站的前面,暗黄色的灯光从车门车窗里洒出来。冷昕依旧习惯性地跺了跺脚,哈着手。上了车,往投币箱里扔了一个硬币,往后车门走。车里的人不多,最后一排最左边的座位上还是坐着那个小伙子,一见到冷昕,笑就从嘴角蔓延开来,指着他前面的位子,示意冷昕坐下,接着又直接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了一声。冷昕很高兴见到他。也露出浅浅的酒窝,向他摆了摆手,坐下:转过身来,想问昨天的问题。 “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说话。” 还没等她开口,小伙子先说了。那声音像昨天的感觉一样,从另一个世界清冷冷地落在她的耳朵里。冷昕觉得那声音好听,看着他。小伙子笑眯眯地也看着他。冷昕见他真的是什么也不会说,就转过身,她不想自己像个花痴似的。 离家还有三站的时候,小伙子又一声不吭地跟着别人下了车。“他可能住在这周围。”冷昕想。 冷昕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无赖,但是很高兴。小伙子伸出胳膊,看着冷昕。冷昕明白,高兴地挽着他的胳膊,有一种小女人谈恋爱的幸福和甜蜜。 家离车站很近,一会儿就到了冷昕家的楼下,冷昕有点恋恋不舍地望着小伙子,小伙子爱恋地捋了捋冷昕的头发:“很冷,上去吧,明天我去你家玩。” “真的?!”冷昕高兴得差点尖叫起来。 “真的,上去吧!”小伙子的眼睛里荡漾着爱。 “我住502。” “我看着你上去!” “我要看着你走!”冷昕有点撒娇了。 “那,我走了。”小伙子转身走了。冷昕看着他的背影。小伙子和以前一样没回头。 冷昕高兴地一边摔着钥匙一边小声地哼着小调上楼了。明天?明天就可以揭开她心中的很多很多的疑惑了! 星期天。太阳当空照。并没有像司机说的那样可能下雪。冷昕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灿烂。看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跳下床,一边唱着很难听的歌,一边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冷昕不会唱歌,一唱歌就跑调,而且跑得一塌糊涂。平日里她从不唱歌。但是今天不一样,跑调也要唱,好像只有在这乱七八糟的调里才能表达出冷昕兴奋的心情!她忙着收拾房间,收拾完了以后,开始精心打扮自己,说是精心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洗了洗头,吹成披肩发,再涂一点淡淡的口红。 “你很漂亮。”冷昕很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要让他知道白天的我更漂亮。冷昕不知怎么忽然地冒出这么个想法。“白天?白天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呢?”冷昕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今天一切都会明白的,想到这里,冷昕关上窗户,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小伙子的到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电视节目看了一个又一个,冷昕盖着毛毯,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又一个频道,眼睛不时地扫一扫挂在墙上的表。 “他不像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可能是堵车了。就是堵车走也走来了。不对,从中山公园站到终点这三站从来不堵车的!”冷昕眼睛看着电视,脑子在胡思乱想。是不是我太自作多情?我连那个小伙子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我算什么?! 中午来了,又过去了,下午又来。时间就在冷昕地胡思乱想中一点点地过去,天黑了,小伙子还是没来。冷昕有一种强烈地被愚弄的感觉。 “咚咚咚……”有人敲门,冷昕没有听见。 “咚咚咚……”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冷昕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好像有人敲门。 “咚咚咚……”冷昕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敲她的门。她看了看表,不到八点,谁会来呢?她犹豫地开了门:小伙子一脸歉疚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冷昕原本是一肚子气,一见到小伙子,一肚子气变成一肚子委屈,鼻子一酸,嘴巴一歪,眼泪掉了下来。冷昕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以前她无论受什么气,都不会哭。可是现在,她一点委屈也受不了,她那么渴望看到那双黑乌乌地荡漾着爱的眼睛,渴望得到这个小伙子的安慰与爱抚!所以当这个小伙子站在面前,那一肚子气和一肚子疑惑都变成眼泪流了下来。 “你怎么才来?” “我……临时有事。”小伙子为冷昕擦去眼泪,“明天早上上班,你不要坐公交车,坐出租车去吧。” “为什么?”冷昕抬起头来。 “……” “你知道从这里坐出租车到公司要多少钱?!要八十多呢!”小伙子还在犹豫时,冷昕伸出手做了一个八的手势。 “这八十多能换回你一条命。” “你真会开玩笑。”冷昕捏了一下小伙子的鼻子。 “不是。我本来想明天一早过来告诉你,可是你肯定会因为生我的气不听我的,而偏要坐公交车。你很可爱,但也很任性。” “……”冷昕愕然地看着小伙子,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像玻璃杯的白开水一样透明。 “我走了。” “这么快?”冷昕回过神来。 “明天一定坐出租车上班!”小伙子又说了一遍。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明天就知道了。”小伙子又像在15路车上一样,转身走了。 星期一早晨。开始冷昕还在犹豫是否坐出租车,可是一想到小伙子那双将让她生生世世相随的荡漾着爱的眼睛,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内放着大街小巷都唱的一首歌,看来司机很喜欢这首歌,一只手合着拍子敲打着方向盘。唱完了,又一首,司机可能不喜欢调台,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调到一个新闻台,播放着国内国际的各种新闻。在快到冷昕单位的时候,收音机里传出:“现在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新闻,八点二十分,我市中山区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从郊区开往市区的15路公交车,因刹车失灵,撞上急驶而过的火车,车上无一人生还。有从此经过的车辆请绕道行驶。” “八点二十分,15路公交车,八点二十分,15路公交车!”冷昕呆呆地默念着,正是她每天都乘坐的! “唉,和火车撞上了,怎么会有活头呢。”司机叹了口气。 “这八十多能换回你一条命。”冷昕的耳朵里响起小伙子的话来。忽然恐怖起来:“他怎么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他是谁?他是谁?”冷昕喃喃着。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不知道冷昕怎么了,担心地问。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谁?”冷昕恍恍惚惚地根本没有听到司机说的话。 “小姐,你到了!”司机停了下来,提高嗓门,疑惑地看着冷昕。 “哦。”冷昕回过神了,看了看计价表,打开包,取钱,包里有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字,没有封口。 “小姐,给你零钱。” 冷昕拿了钱,下了车。打开信: 冷昕: 我是孤儿。 23岁那年,也就是一年前,为了救一个落水儿童,不幸身亡。本来我可以去天堂的,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来世走一遭没有得到任何的爱就去了天堂:亲情之爱,友情之爱,爱情之爱。生前我曾听老人说过:一个人在去天堂之前的两年内,如果能救活一个能看得见,听得见你说话的人,那在两年之内就可以获得重生。所以为了重生,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爱,我一直做着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孤魂野鬼。那天,在15路车上,当你对我露出浅浅的酒窝时,我知道我找到了让我重生的爱。 车祸一事,即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其实昨天我想告诉你,可是你真的不相信!即使你相信,去告诉车上的人,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只能救下你一个人! 冷昕,两年以后再见。 冷昕拿着信,含着泪,站在风里。她什么都明白了! ...
如果此刻的你,独自一人坐在暗夜的孤灯之前,请不要读这个故事。我不希望在漫漫长夜里再增加许多因为惊恐而圆瞪的眼睛。 对于我们这个世界,人类的认识是肤浅的。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看清这个世界,就好象我们不能隔着活人的皮肉去看清他的骨骼一样。 所以,在你我无法感知的四周,总会发生一些灵异难解的事情,如同在烛火尽头黑暗处的眼睛,无声凝视着我们。 南坪85号是一栋师范学院的家属楼。该楼于五十年代中期建成,木质大梁,一砖到底,分上下两层,每层四户。楼前有一棵硕大的槐树伸展着,遮天闭日,几乎阻挡了整栋楼的光线。 南坪85号中最早的住户是师范学院的校长系主任以及党委书记们。随着时代的变迁,住房条件的改善,校长书记们分批搬出了这栋破旧的老楼。取而代之的住户都是一些地位不高的教职员工和新分来的青年教师。 楼上203室从六十年代中期就一直空着,即使在师范学院住房最紧张的时候也是空着,没有人敢住。 据说,这套一室两厅的房子是凶宅。 如果要解释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我们必须从203室的过去讲起。 这间203室最早的主人叫郑作维,曾任师范学院的生物系。五十年代中期这栋楼建成后,郑作维和校长书记们一同搬了进来,在203室一住就是十多年。 据说,楼前那棵大槐树就是郑作维刚搬来时栽种的。 后来在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中,地主家庭出身郑作维受到残酷的折磨,精神几近崩溃。在一次批斗会上,他的左眼被红卫兵们挥舞的皮带扣打瞎了。 这位对革命忠心耿耿的可怜人悲愤与伤痛之余,终于失去了继续活着的勇气。第二天晚上从医院爬回家后,就在饭菜里撒下了事先备好的砒霜。 一家四口,连老婆带一儿一女,不到几分钟时间,全家共赴黄泉。 一周之后,要将革命进行到底的革命小将们踹开203室的房门,才终于发现这一家四口横死的尸体。由于当时天气炎热,每具尸体上都长出了斑驳的尸斑,情形相当可怖。 郑作维的老婆和女儿都倒闭在饭桌旁,22岁的儿子郑浩倒在门边。看得出郑浩在临死前想爬出203室,从他伸出的手以及地上的血迹可以推断,在死亡前他曾做过非常惨烈的挣扎。 郑作维的尸体倒在北边的窗户下。他的脸上浮着一种奇怪的笑容,鼻孔和嘴巴里都渗出血迹,仅存的一只右眼凝望着窗外那棵他亲手栽种的大槐树。 在公安机关对现场作出自杀的判断后,一家四口的尸体就被师范学院的革委会领导出面火化了。 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伴着文化大革命人人自危的心理,这幕惨剧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文革后期,师范学院各部门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住房分配小组把这套空了几年的203室分给了一位姓邓的青年教师。这位邓老师年龄已经不小了,急着要房子结婚,所以并没在意这栋房子里曾死过人。 婚礼顺利举行。到了夜晚,在闹新房的朋友们散去之后,小两口宽衣上床,刚要开始羞涩的亲密时就听见几声怪笑。笑声清晰明亮,仿佛夹杂着些许伤感的味道,猛然听来竟很难分清是到底笑还是哭。 起先邓老师还以为是朋友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并没有理会。 可是笑声一直不断,有时候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随风摆动的槐树枝叶,在寂静的夜晚就显得出奇的恐怖。 邓老师终于明白这栋房子真的在闹鬼。于是,他连夜就搬出了203室。 可是,恐怖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结束。 十个月后,邓老师的新婚爱人难产,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到医院大夫们剖开孕妇的肚子,发现了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怪胎。 这个胎儿没有眼睛,鼻子上面是一个又大又软的额头。 有个好奇的大夫用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死婴的畸形额头,发现死婴的头颅里竟然没有长脑子,却长了密密麻麻几百个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被传开。处在丧妻之痛中的邓老师不久也调走了。 在一连串怪异神秘之后,已没有人再敢住进203室了。这套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直到日历被翻到一九八七年。 八十年代后期是一个全国性的住房紧张时段。师范学院的很多青年教师员工因为没有分到房子,或者迟迟不能结婚,或者祖孙几代人被迫挤在十来平米的简易棚屋里。 学院负责分房的领导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号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调来的研究生。刚来单位就能分到一室两厅的房子,研究生很是兴奋。他怀着钻研科学的诚恳态度想把房子粉刷一新。 在粉刷过程中,研究生奇怪的发现,明明刚刚粉刷过的雪白墙壁上不知怎么总会冒出一些血点。他把这里的血斑抹白之后,那里又会出现新的血斑,就像有人在故意开玩笑似的。 恰好这时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着快三岁的小侄子来看他。小侄子一进203室就指着北窗户底下惊恐地大哭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研究生和哥哥寻声去看时,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墙壁,窗外依旧摇曳着沙沙做响的槐树,什么怪异也没有。 研究生的嫂子是个有些迷信的山里人。她曾听老辈人讲过,不到四岁大的小孩子能够看到一些大人们都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能看到那些许多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孩子被吓哭,她立刻明白在这套长期空着的203室里,一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此刻就坐在北窗户的下面。 最后,在嫂子的力劝下,研究生还是退掉了这套房子。 不久之后,有朋友的联系帮助,研究生辞去了师范学院的工作,南下闯深圳去了。 203室就这样继续空着。 在生活的嘈杂和烦乱中,凶猛和诡异总是容易从人们的注意中淡出。谁也不会永远警惕着空空的203室。周围的住户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谁家都没有出过怪事。对于师范学院的人们来说,只有在茶余饭后或者吓唬小孩子时才会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内容也在夸张和捏造中渐渐忽略了真实。 鲁迅说: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二OO二年四月五日,星期五。清明节。 王娟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忙碌时,她却已一只手轻轻抚着茶杯,一只手握着鼠标,在网络中随心游荡。 MP3播放器中流动着舒缓的苏格兰音乐。风笛在悠扬婉转的情绪中弥漫着悲伤。 ...
“班长,这么早啊?”李翼骑着单车追上来向我问好道。 我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还早呢?!都快上课了!” 李翼做了个鬼脸,然后对我说道:“你车放哪?我跟你放一块,我的车没锁,帮我一起锁上!” “放实验楼那边的百年老树底下吧!那里比较阴凉,就算到了中午也晒不到车子!”我笑着说道。 “好咧!”李翼说着便率先骑了车过去。 我和李翼将自行车放好之后,便听到一声声尖叫声响起。 “怎么回事?”李翼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是从生物实验室那边传出来的。我们去看看!”我说着便率先跑向生物实验室。 还未到实验室的门口,便见到好几个我们班的女生在那里吐着,其余的人都苍白着脸,一脸震惊的样子,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仿佛丢了魂似的。男生们有的围在门口,有的也像女生一样跌坐在地,回不了神。我挤进实验室一看,登时便惊呆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李翼兴奋异常地挤进来说道。他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便克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我望着地上的一大摊血,以及躺在血泊里的生物老师林大江,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眼珠破了一只,脑浆从那只眼的眼眶里流出来,流得满地都是。那脑浆与血混合在一起,红白相间的就像是用辣椒酱做的麻婆豆腐,腹部的肉也被撕开,内脏全都露了出来,那肠子流了一地,手脚也没有完整的地方,大腿根部那里少了一大块肉,而且还能让人看见里面的骨头…… 我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立刻说道:“有没有带手机的同学?现在马上报警!你们全都出去外面,现在要保护现场!”我用冷静的语气对围观的男同学说道。 那些在看戏的同学,听了我的话,立刻反应过来,然后全都退出了走廊,带了手机的同学也立刻拨了“110”报警。 学校里的其他学生以及校长、主任等也在这时赶到了实验室,我立刻迎了上去将他们拦下。 “胡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班主任向我问道。 “生物老师林大江死了。”我爆出这个惊人的消息。 校长、主任还有我的班主任等听了我的话,全都愣住了。那些赶来围观的学生立刻便起了波澜。 校长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大声对那些起了恐慌的学生以及老师说道:“现在各班的学生全都给我回教室去,班主任也全部回自己的班上去,要是有那个学生或者老师敢不回教室,那我将全都给予开除的处分。” 校长在学校里一向都很威严,所以他的话音刚落下,那吵吵嚷嚷的人群便全都往自己的班上走。 “吴主任,你马上通知保卫科的保安上来帮忙维持现场。”校长下令道。 “是!”教导主任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给保卫科打电话。 我正想跟着班主任往教室里走,可是却被校长给叫住了,他对我说道:“胡波,你先留下来。我知道你写过不少侦探小说,也许能对这件事情有点帮助。” “是的,校长!”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不一会,警察局的警察便来到了我们学校,而且立刻便开始了审讯。审讯室就设立在校长的办公室。也许是由于我的侦探小说比较出名,所以我也有幸能在一旁听审。他们先传了我们班的副班长吴芳。从王芳苍白的脸色便可以看出,她还是余惊未了,不过身为班干的她还是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她所知道的事情。 “我是高二(2)班的副班长王芳。今天早上第一节课便是我们的生物实验课,本来生物实验课是在昨天下午上的,可是因为林大江老师说他有事,所以就和化学老师于亮调了课。今天一早我便和同学一起去生物实验教室,可是才一开门便看到林老师躺在血泊里,我身边的同学见了,马上就吐了起来,我当时也吓傻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警察听了王芳的话,于是便传召了于亮于老师。 “你说说为什么昨天你要和死者调课?还有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女警察对于老师说道。 于亮抹了抹眼泪,哭着说道:“我和林大江是大学同学,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是一对好朋友了。而且我进这所学校也是林大江介绍的。我们俩可以说是难兄难弟。这些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校长或者学校的老师……” 女警察听了,便抬头望了一下坐在一旁的校长。校长见了便点了点头。 于亮见状,继续说道:“昨天,林大江跟我说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就让我和他调课。我当时也没想太多,便和他调了。谁知道……谁知道今天一早就听到了他的死讯。” “你说你是林大江最好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林大江和哪些人有过节?”女警察问道。 “大江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好,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很喜欢他。他的性格是比较柔弱的那种,所以他一般都不会与人争吵的。”于亮顿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对了!大江曾经和那个花匠老陈吵过架,那时候老陈养的那条大黑狗将大江实验室里用来做实验的青蛙全都给吃了。大江很生气,所以便和老陈吵了起来。那时候老陈还说要宰了大江。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嗯!你可以走了!”女警察对于亮说道。 “警察,你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大江报仇啊!”于亮激动地跑上前去握住女警察正在记录的手说道。 女警察见状,立刻板着脸说道:“好了!这些事我们警察知道怎么做!你回去吧。” 于亮见女警察发火了,这才松开手出去了。在于亮出去的时候,我发现他走路的时候有一点点不对劲。 “校长,到你了!”女警察说道。 “哦!哦!”校长听了,立刻站起身来坐到了女警察的对面。 “刚才于亮说的情况都属实吗?”女警察问道。 “属实!属实!这个于亮的确是林大江介绍来的,而且还和大江是很好的朋友。不过这个于亮的心胸狭小了一些,也就只有林大江能和他合得来。那个花匠老陈的确是和大江吵过,不过那是前年的事情了。老陈是个孤寡老人,我看他可怜,所以就让他在学校里料理一下花草。老陈的性格比较孤僻,从来不跟人来往。唯一和老陈相依为命的就只有他的那条大黑狗了。他这条黑狗平时没什么,可是要是惹了它,那可就不得了了,要不是有老陈叫住它的话,它都不知道咬了几个学生呢。所以我也只好让财务部出钱让老陈的黑狗打了狂犬疫苗,免得咬伤了学生就不好了。不过老陈一直都是用铁链将大黑狗给锁着,现在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女警察打断了校长滔滔不绝的讲话,然后说道:“麻烦校长您去帮我们叫昨天值班的保安过来。” 不一会,保安便被叫了来。 “昨天晚上,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反常的事情?”女警察望着保安说道。 “昨天晚上,我巡了一次校园,那时候我还看到那个林老师在生物实验室,不知道忙些什么。我还和他打了声招呼,不过他那时候慌慌张张的好像在掩饰什么。我当时也没怎么留意。”保安回答道。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吗?”女警察问道。 “是的!”保安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吗?” “呃!我是八点出来巡逻的,到生物实验室大概是……八点十五分左右吧!”保安回答道。 “那后来呢?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女警察问道。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阵冰冷,让我从头冷到了脚。本来我以为这样的怪物只有在电视上的科幻片里才能够看见,可是却没有想到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出现。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个怪物——是蚂蚁。没错!是蚂蚁!一只比人还要大的蚂蚁。它从那个门里挤出来,张牙舞爪地就要向我走过来。我猛然回神,猛然想到这时的我该逃出去,于是我便想往门外跑。 于亮见状,马上吹了个口哨对那只蚂蚁说道:“快!快!贝贝堵住门口,别让他给跑了。” 那只蚂蚁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马上便跑到门口堵在那里。 我的脸吓得煞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四处看了看,想要看看哪里能让我逃生。忽然我看到了那个连通生物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的门。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猛地从那道门奔进了化学实验室,然后连忙将门关上,从那边将门反锁上。我跑向化学实验室的大门,我想从那里逃出去,可是那个门却给锁上了,出不去。而且楼道那边的铝合窗都上了防盗网,根本出不去,另外一边的铝合窗虽然没有防盗网,可是这里是三楼,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不死也残废。 这时,隔着生物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的门被东西击打着,门板被那只蚂蚁的前爪给打了一个个洞。我连忙将实验室的桌子都推了过去,借此挡住门。那只蚂蚁一时也不能冲过来。 “贝贝,快点!狠狠地砸。这门坚持不了多久的。贝贝,怎么停下来了?你要干什么?贝贝,不要!救命啊!啊……”于亮凄厉的叫声在门的那边响起,不一会便没了声息。 我望着从门那边流过来的血,知道于亮可能已经被那只蚂蚁给杀掉了。而且我还能听到一阵阵的咀嚼声从那边传过来。 不行!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非死在这里不可,到时我也只能像于亮一样成为那只蚂蚁的晚餐了。于是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哪里能让我逃生,而且能顺便让我杀死那个怪物就更好了。这时,我看见了窗外的那颗百年老树,又望了一眼实验室里的两个煤气罐,那是烹饪社团的东西,借放在这里。我看到这里,心稍稍安定了一点。我连忙跑过去将煤气拧开,然后拿上火柴,爬上了窗口。 就在这时,那只蚂蚁又开始撞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在喉咙里跳动着。 蚂蚁终于将那道唯一挡住它的门给撞开了,它爬过那堆桌子,一步一步地向我迈进,可能是因为它的体积太大的缘故,所以它并没有像那些小蚂蚁一样爬得那么快。它笨重的身体将桌子都压成了碎片。我透过门与蚂蚁的缝隙看到生物实验室的地板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头骨以及几根骨头散落在那里。我看着那些骨头,身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汗,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湿了。我咽了一口唾沫,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害怕,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地不停地哆嗦。我看着那只蚂蚁一步步地向我*近,那感觉就像是死神在向我*近一般。虽然这段时间很短,可是我却觉得好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我一步步地计算着那只蚂蚁离我的距离,就像是计算我生命的长度一般。就在它离我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我用颤抖的手划着了火柴,猛地向后一扔。本来我想待手中的火柴扔出的时候,便纵身跳向窗外的那颗百年老树的。可是还没等我跃往窗前的老树的时候,实验室便“轰”地一声爆炸了。我恍惚地记得我被抛出了很远,然后便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3月14日星期三多云 贝贝的食量越来越大了,长得也有越来越大了。我和大江想尽各种办法想让她的生长停止下来,可是都失败了。要是再这样下去,那后果将会变得很严重。 3月22日星期四晴 贝贝将大江杀了。我知道这不关贝贝的事。贝贝是因为实在太饿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我不能让发现贝贝,不然我和大江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白费了。我要将这件事瞒过去。老陈,对不起了。我不想这样做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看到这里我便将日记给合上了,我对女警察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女警察从我的手中接过了日记本说道:“于亮心胸狭小,虽然表面上和林大江是好朋友,不过却因为妒忌林大江而从大学开始便嫉恨林大江。所以便于3月22日晚设计杀死了林大江,并嫁祸给花匠老陈。不料却被学生胡波察觉了他的阴谋。于亮为了要掩饰自己的恶行,于是想将胡波杀死,不料却自食恶果,被炸身亡。” “警方是想瞒天过海?!”我皱着眉头望着女警察问道。 “我们是不想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女警察安若泰山地说道,她说完便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那‘贝贝’的尸首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叫住了女警察说道。 “我们会将它连同林大江和于亮的研究资料一起秘密运往中科院进行研究。我们希望你能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最多只是当你说的是一个笑话一个故事,不会拿这件事情当真。毕竟现实与科幻是不同的。”女警察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听了女警察的话,心情良久不能平静。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将我的经历写出来,还于亮一个公道。 ...
石头巷是条历史悠久的古巷,与四周林立的高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石头巷里的房屋古色古香,居住的的很多都是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老人,虽然周围尽是繁华的都市,但这里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年代,有多少人在打这片地方的主意。终于,在石头巷中央开始出现了挖掘机,开始没日没夜的挖土。石头巷的老人知道,这里快要变成另一处价值不菲的社区。 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工程终于暂时停下了,夜里没有了轰隆隆的机器声,显得格外安静。工地上只有看着机器的几个工人,周海布就是其中之一。躺在临时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想着远在故乡的老父老母,想着多年来为了生活所受的辛酸,这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禁留下了眼泪。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梦到了多年不见的老父亲,只见父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不远处,对他说:“儿啊,快离开石头巷吧,这儿很危险啊!快走吧……” 猛然惊醒的周海布,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梦,哎,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他自己这么想着。已经听不到外面的雨声了,于是,周海布走出了帐篷。雨果然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松柏的清香。 突然,一些亮光从远处慢慢近了,周海布很好奇,于是连忙躲在了不远处——挖掘机的后面,在漆黑的夜里,很难发现暗处的他。直到火把靠近,周海布才看清楚,是一群穿着黑衣服,拿着火把的人。他们排成了两排,黑色的衣服把全身(包括脸)都遮住了,只留下了一对眼睛。而火把,燃烧的很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就在周海布纳闷的时候,队伍中出现了六个穿白衣服的人,同样用白纱遮着脸。他们六个人抬着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担架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但是用白布遮住了。难道是死人吗?周海布身体不由得一震。那六个人后面又是穿着黑袍的两排人。好长的队伍啊,因为这样陆陆续续已经出现了六个抬着的担架。 突然间,周海布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好像走着走着围成了一个大圈,正好把他们的工地围了起来。周海布有些害怕,紧缩在挖掘机的缝隙里不敢出来。庆幸的是,黑夜把他掩藏的很好。等他回过神来,那些奇怪的人已经停下了,他们就在工地上最宽敞的地方围成了个大圈,而周海布正好可以看到,因为就在他的正前方,从前面两个人的缝隙中,看到了刚才的六个担架。果然是六个人,因为这么近的距离,周海布可以清楚的看到白布下的人在动。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类似族长的人,开口说话了:“黑暗赐予的黑夜力量啊,让我们惩罚这些罪恶深重的恶魔吧……”话音未落,周围就吹起了大风,风吹动着四周的一切,周海布感到冷风吹进了他的骨头里。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风把担架上的白布吹开了。周海布清楚的看到了躺着的几个人,他都认识。分别是这个工程的开发商,工程队的经理,还有几个和工程有关系的重要人物。他们在奠基典礼的时候都出现过,周海布就只见过一次。 只见他们都躺在担架上,面部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全身似乎连动都不能动了。这种场面让周海布想到了杀猪的时候,那些肥猪也是这样,虽然想拼命逃跑,但是免不了死亡的命运。绝望,放弃,死亡。周海布很害怕,想逃但又怕被他们发现。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周海布甚至感觉到了死神即将到来。经过了一阵的沉默,那个族长又开始了,“今夜,我们代替黑暗力量来惩罚这群罪恶的人——” 只见黑衣众人又开始围着担架转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黑暗力量,惩罚罪人,黑暗力量,惩罚罪人——”声音越来越响,他们围得圈越来越小。 就在此刻,黑衣人都退到了一边,穿白色衣服的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把刀子。刀子在黑夜里显得锃亮,凶恶,嗜血。每六个白衣人围着一个担架,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子,瞄准着担架上人的心脏。担架上的人脸上满是恐惧,但是毫无反抗能力。 “嘶——”六把刀子在同一时刻,齐齐的插在了六个人的心脏上。血像喷泉一样射向四周,血腥味立刻向四周蔓延开来,周海布想逃离这里,可是他害怕,害怕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和那些人一样。六个人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着,地上到处都是鲜血,那六个人睁着眼睛望着黑夜,只是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就在这时,族长手中拿出了一个奇怪的玻璃瓶,里面有许多不同颜色的空气,来回窜动。 “感谢黑暗之神赐予力量,在此,我们为你献上祭品……”族长说完,就听其他众人随声附和:“祭品……祭品……” 突然间,周海布清楚的看到从六个死人的身上,窜出了不同颜色的空气一块飞进了玻璃瓶中,就像瓶子里的其它东西。 “我们把罪人的灵魂献给你,感谢你保护石头巷……”族长像做最后陈述一样说着。 真的是人的灵魂吗?周海布此刻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缩在原地只祈求黑夜快点过去,此刻,他渴望见到阳光。过了一会,那些黑衣人像来时那样,又排着队走了。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夜幕里,周海布才敢喘了口粗气,瘫在了地上。 第二天就听说,昨晚开发商叫着几个人出去吃饭,在路上遇到了车祸,全部进了医院。周海布听后,立刻买了回家乡的火车票,此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看家里的亲人。 在火车上,看到了今天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就是“昨夜重大车祸,六名高官贵胄不幸成植物人。”下面赫然就是昨晚失去灵魂的六个人的照片。周海布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回到家,周海布把自己做的梦和经历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说:“曾听村里的老人提起过石头巷,那些人是黑夜使者,世代居住在石头巷,他们会很厉害的诅咒,说是黑夜赐给了他们很强的法力。”最后,父亲还不忘说一句:“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要是当时被他们发现了,就非死不可了……” 因为主要领导和投资人都进了医院,所以,石头巷的工程全面无限期停滞了。石头巷又恢复了平静……直到……又有人瞄上了那片地…… ...
樱园的交易(1) 下了晚自习,陈拓来到图书馆,苏雪蕊正在台阶前的阴影里等着他。 “你约我出来,有事吗?”苏雪蕊问道。 “我和施洁在樱园有事宣布,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应该出席啊。”陈拓的嘴角抽搐起来,不自觉,竟扭曲成一丝诡异的笑容。 苏雪蕊迟疑一下,转身朝樱园走去,陈拓紧走几步跟上。 樱园是学生们休闲健身的地方,在桐城财经学院东南角,因为几株樱花树得名。两周前,学校在樱园安装了几个新式健身器具,那里成了学生们聚会的好地方。不过今夜天气不好,路上没有遇到学生。 陈拓盯着苏雪蕊的背影,苏雪蕊走得很快,马尾辫甩动着。不远处的路灯弥漫着枯黄的光晕,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苏雪蕊的肩膀,投下一抹跳动的影子。 陈拓仰脸看看天空,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四周沉闷寂静。 “陈拓,你走快一点。”苏雪蕊忽然回头说。 陈拓似乎受到了惊吓,神态显得很不安。 “你怎么了?”苏雪蕊停下脚步,盯着陈拓。陈拓的脸遮在树影里,若隐若现,亮晶晶的目光闪烁不定。 “我……我没事。”陈拓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越过苏雪蕊的肩膀,已经看到樱园模糊的轮廓。再走五分钟就到了。最后五分钟。 苏雪蕊看了看四周,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重新打量陈拓。她了解面前这个瘦瘦的男生,他们在高中时就是同学,大学两年来也保持着良好的友谊。陈拓性格比较内向,甚至有种阴沉的意味,他和那些坏男生不一样,他从来不与人发生冲突。 学校有很多女生痴迷于陈拓的摄影技术,三个月前,陈拓在学校举办了个人摄影展,学校领导也出席了,评价很高。 “你好像生病了。”苏雪蕊说。 陈拓笑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像病人吗?”他走近几步,距离苏雪蕊三步远,低声说,“其实,我和施洁有点小问题,我想请你劝劝她。” 苏雪蕊舒了口气:“就这事啊,干吗去樱园说?我明天找她就行了。” “情况紧急,”陈拓显得很烦躁。“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 “施洁要跟你分手?”苏雪蕊盯着陈拓。 陈拓含糊地咕哝一句,不知说了什么。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 远远的,声音从樱园飘出来,像一阵歌声。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闪现,肿胀的脸孔浮在云层边缘,将一抹黏稠的青灰色光晕投在苏雪蕊脚边。苏雪蕊扫了陈拓一眼,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陈拓的嘴角似乎有一丝笑容。骷髅般麻木的笑意。 “陈拓,我想回去。”苏雪蕊颤声说。 “帮帮忙,雪蕊,”陈拓竟然哽咽起来。“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真的,算我求求你了。” 陈拓推了苏雪蕊一下,苏雪蕊踉跄着往前走。 细碎的声音仍在凄冷的月光里飘荡。 樱园的交易(2) 一个女孩坐在一副“蹬力训练器”上,两只脚踩着身前的圆管,微微蜷曲的双腿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陈拓停下脚步,忽然感觉地面变得很软,仿佛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知从哪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和女孩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不,那不是歌声,那是一阵哭泣。 哭泣声若隐若现,萦绕在樱园上空。 “陈拓,你……”苏雪蕊惊讶地回过头,盯着陈拓。 “对不起,雪蕊,我也是迫不得已。”陈拓咕哝着。 苏雪蕊又看了看那女孩,她穿着果绿色雪纺长裙,幽暗的光泽,很漂亮,却没有活力。女孩蜷在训练器上,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我要回去!”苏雪蕊低喊。 “来不及了。”陈拓慢慢抬起脸,盯住苏雪蕊,目光里含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你骗我!”苏雪蕊呜咽一声。 “很快就能解脱了。”陈拓淡漠地说,“不会很痛苦的。” “你说什么?”苏雪蕊惊恐万状。 “每个人都有一个使命。”陈拓轻声细语地说,“雪蕊,你的使命,今夜完成。” 苏雪蕊猛地往前冲去,想要撞倒陈拓,就在她的手掌即将触及陈拓的面颊时,她突然僵住了。那只手距离陈拓的脸只有七八公分,陈拓看着苏雪蕊的掌心,凌乱的掌纹纵横交错,原本洁白的皮肤出现了红色的斑疹,仿佛小虫子正用细小的牙齿啃咬着。 苏雪蕊拼命张开嘴,想要喊出来,但陈拓听不到她的声音。她的脸异常扭曲,像个橡皮人正被揉皱。 陈拓后退几步,跌坐在一块石头上。恍惚间,他看到苏雪蕊飘了起来,好像空中有无数水流正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苏雪蕊在空中溺死了。她睁着眼睛,眼窝里飘浮着蓝蓝的水气,她的面颊变得肿胀,好像一瞬间注射了腐烂的病菌。 在陈拓的左前方,约七八米的地方,有台悬空转轮,一根铁杠上有两个轮圈,就像汽车方向盘。陈拓镇静下来之后,发现苏雪蕊已经挂在了悬空转轮上,双脚没有着地,两条胳膊粘在轮圈上,身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如同一只皮影。 陈拓猛地想起什么,将目光移向那绿裙女孩。 “程素素,晚上好。”陈拓沙哑地说。 那女孩仍然蜷曲在蹬力器上,两只脚搭着身前的圆管。 听到陈拓的声音,女孩微微侧过脸,脖子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颈上的青筋一点一点弹跳着,却没有一丝活力。 陈拓不敢看女孩的脸,目光掠过那条果绿色雪纺长裙,最后停留在女孩的双脚上。陈拓的后颈窝仿佛被一把冰锥狠狠扎了一下。女孩没有穿鞋,双脚只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涂着鲜艳的指甲油,精致、细小,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程素素摆了摆双脚,蹬力器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陈拓又向黑暗里看了看,苏雪蕊的躯体停止了摆动。 可以开始了。 “DVD带来了吧?”陈拓迫不及待地问。 “谢谢你,陈拓,在这个时间把苏雪蕊骗来,刚刚好。”程素素把一个布包扔过来,摔在陈拓脚边。“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吧?”程素素发问了。 “当然。学校里的人只知道你曾经主演过一部恐怖电影。” “在香港。”程素素强调了一下。 “但他们不知道那部电影为什么没有公映,”陈拓捡起布包,捏了捏,碟片就在里面。“据说那部电影太恐怖了,一张海报就吓死了三个中学生。” “对,在九龙地下铁。但那不是主要原因。”程素素低低笑起来。她的笑声,本来就和哭声一样。“主要原因是……” “好了,我该走了。”陈拓打断程素素,快步离开了樱园。 程素素注视着陈拓的背影,嘴角露出骷髅般麻木的笑意。片刻后,她扭头朝苏雪蕊望去,苏雪蕊睁着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悬着。 程素素慢慢起身,朝苏雪蕊走去。随着程素素的脚步,苏雪蕊缓缓倒悬过来,头朝下挂在轮盘上,干枯的头发扫动着地面。 程素素拿出一支蜡烛,举起来,一抹阴森的冷焰突然亮了。 程素素蹲下来,把蜡烛伸过去,用冷焰点燃了苏雪蕊的头发。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被夜风吹散。 [2] 蜡质兔子 屏幕突然一闪,打开了。亮亮的屏幕显得冰冷暗淡,像肿胀的死人脸,在桌面投下一块污迹。 电脑主机发出奇怪的咝咝声,忽高忽低,似乎有只老鼠在风扇里奔跑。 的确有人在奔跑,是在屏幕里,但那仅仅只是一些影子。从画面看,摄像机似乎在跳动,画面动荡不安。影子突然被扯长,又突然缩短,纠缠在一起,接着分开。然后几只残破的手出现了,挥舞着,想要捂住镜头。屏幕上涨满了各种手掌,随即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背景充满各种怪声:电锯嘶鸣,手机铃音,含糊的咕噜声。在所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缕微弱的哭泣。 啼哭声越来越清晰,时断时续,像一只金属指甲在刮擦耳膜。 出租屋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被一层暗淡的光芒笼罩着。啼哭声终于停了,所有的人影也消失了,屏幕正中间出现了一只兔子。 蜡质兔子,静静蹲着,支棱着耳朵,淡黄的材质像死人的脸。 接着,兔子瞪着阴郁的红眼珠,慢慢转过脸。 “这就是……那部电影?”施洁终于控制不住了,捂着嘴巴,惶恐的声音从指缝迸出来。她是陈拓的女朋友。高中时期的同学,大学时期的恋人。 “嗯,电影拍了一半,然后,剧组的人死了。”陈拓淡漠地说。“只有导演逃了出去,受到严重惊吓,躲在了香港的一家精神病院。”陈拓正坐在窗边,懒洋洋地摆弄一只照相机。他的目光里偶尔闪现出一丝急躁。外面,走廊有一股风声,化作诡异的嘟哝。 “剧组的人死了?”施洁缩成一团,但让她更恐惧的,是陈拓的语调。施洁追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内线啊。”陈拓低声说,“而且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是狗仔队。”陈拓忽然露出一丝戏谑狡诈的笑容。“我的本职工作是狗仔队,上大学,只是我的业余生活。” “狗仔队?”施洁尖声尖气地说,“开什么玩笑?我才不相信呢。” “很赚钱的。只要能挖到好东西,就像探宝一样,不,更像盗墓。”陈拓喝了口矿泉水,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黑暗中,浓稠得像血。他伸出舌尖,飞快地舔干净了。“你想像不到那种生活,偷拍、追击、寻找线索,非常刺激。当然,做这些也要冒险,不过我已经上瘾了。” 施洁抱紧双肩,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陈拓,退出来吧,我怕……我怕失去你。” “你不了解形势,施洁,这是个游戏,非常好玩的游戏,什么都比不上它。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他的话音忽然被打断了,目光直勾勾地瞪着电脑屏幕。 DVD仍在播放。此时,屏幕上出现了几具尸体,其中一个尸体上穿着果绿色雪纺长裙,像一层紧窒的裹尸布。那只蜡质兔子正在啃尸体的脚。 施洁颤声说:“这个人……她是……她是……”那名字卡在喉咙,化作一阵单调的哀号声,从施洁的肺腔挤压出来。 “你认出来了,她就是咱们学校的程素素。”陈拓轻笑着说。 蜡质兔子一边啃着,一边蠕动三瓣嘴。它偶尔转过脸,朝屏幕外扫一眼。它的眼神麻木忧郁,渗着浓浓的血迹,仿佛尸体的血不是从嘴里,而是从眼睛里浸入了它的内脏。 看到眼前的一幕,施洁的心脏剧烈弹跳起来,几乎要炸裂了。太阳穴发出阵阵轰鸣。 兔子仍在继续,咝咝的颤鸣从兔子嘴里飘出来,它的舌头,分岔的舌尖向上卷起,从嘴里吐出来,伸缩着,不断抽打着空气。出租屋里突然变得焦灼燥热。 施洁几乎失去知觉,只觉得全身的血管被抽空了。强烈的窒息感使她眼睛发胀。她翻着白眼,视线疯狂地飘移着,想要躲开兔子的逼视。但她无论躲在哪个方向,兔子都盯住她。三瓣嘴像幼鼠的爪子一样不停地蠕动。 蠕动。蠕动。 然后整个房间都蠕动起来。地板变得柔软,倾斜着,嗡嗡作响。墙壁蒸腾着热气,一种干燥疯狂的感觉塞满了施洁的喉管。 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向外逃。但陈拓抓住了她的胳膊。 “程素素就要来了。”陈拓嘟哝着说,“你可以欣赏一下她的脚,被兔子的牙齿整容之后,那只做过手术的脚,像婴儿一样,你一定会喜欢。” 在他们身后,屏幕上的兔唇忽然张大了,胡须摆动着,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 兔子在笑。兔子望着施洁,露出狡诈阴森的笑意。 它的红眼珠立刻充满了整个屏幕。 [3] 皮影 屋门吱咛响了一声,打开一道缝,但没人进来。 施洁瘫坐在椅子里,瞪着空洞的眼睛,呆呆注视窗外。其实她什么都没看,窗外的树影飘摇着,一阵阴冷的风从窗缝挤进来,撩起她的头发。 陈拓走到门边,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片刻后,他把一只摇篮提了进来。 程素素坐在摇篮中,随着陈拓的胳膊频率,有节奏地摆动着。她的头发带起一股微风,有一些飘到施洁脸上。施洁突然看到程素素,心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浮起一阵怪异恐怖的感觉。 程素素的脑袋很大,肿胀的面容像一轮月亮,甚至能看到额头的蓝色静脉。一阵咩咩的笑声,正从程素素的嗓子里发出来,弥散在屋里。 陈拓根本没看施洁,他径直把摇篮放到屋子中间,然后退到一旁。 程素素蜷着双膝坐在摇篮里,身上盖着一条毛毯。一只蜡质兔子静静蹲在膝头。 施洁在强烈的窒息中抽噎着,仿佛滑进了一场噩梦。她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了。 “每个人都想得到游戏攻略秘籍,只有陈拓最幸运。”程素素用啼哭般的语调说道,“我只要做够三个皮影,就能恢复本来的样子。”程素素似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需要皮影把我包裹起来。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使我重回人间。” 陈拓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昨天晚上是苏雪蕊,今天晚上是施洁,那么明天晚上呢?还需要一个牺牲品,很值得期待。 此时,电脑屏幕上的影像已经凝固了,最后定格在一个人惊恐的面容上。那个人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他的眼睛模糊不清,就好像写在黑板上的字,被板擦用力抹了一下,周围拖动着毛茸茸的虚影。 程素素的目光从电脑屏幕转回来,幽幽地说:“我真不该接拍那部电影。他们让我出演一个同样的女大学生,其实到头来,那只不过是一个骗局。”程素素扫了陈拓一眼,陈拓木然地听着。程素素继续说,“我不懂什么潜规则,是这位导演教会了我。变态的恶魔,他使我明白了,那个雨夜比电影本身更恐怖。” 施洁终于明白,程素素是一个受到伤害又无法解脱的怨灵。她的怨气凝结成了蜡质兔子。现在,她带着兔子回来了。 出租屋里静默片刻,从窗框挤进的风没有了声息,墙上的挂钟咔嗒一声停顿了,每个生命都在等待这一刻。 程素素慢慢甩开膝头的毛毯,从摇篮中站了起来。 她那硕大的脑袋晃荡着,但身躯却是婴儿的形态。她那二尺高的身躯就那样站在摇篮里,脚踝上裹着黑白皮影。从那张浓缩的皮子里,能看到一张扭曲的脸,那是苏雪蕊。苏雪蕊扁扁身子紧紧贴着程素素的脚腕。 然后,程素素踮起脚尖,另一条腿移动着,借助一个复杂的动作,她把脸翻过来,额头朝下,嘴巴朝上,脖子上的青筋拧成了麻花状。 她保持那个姿势,从摇篮里出来,颤巍巍地走向施洁。 施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道:“陈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拓淡漠地说:“我必须赎罪。因为那个导演就是我的叔叔。” [4] 第三天夜里 水房里只有陈拓一个人。夜里十一点,平时没这么静,但今晚不同凡响。 陈拓战战兢兢伸出手,打算把水龙头关小一些。那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使他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心惊肉跳。 陈拓朝旁边看了看,水房的墙角堆积着黑暗,一股霉烂的气味从下水道涌上来。沤白菜的味道,还有腐败的西红柿散发着甜甜的臭味。头顶的一盏白炽灯泡微微摇晃着,昏暗的灯光在陈拓周围投下浓重的阴影。 陈拓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等待着。他必须等到第三个女孩。 外面的走廊仍然一片死寂。陈拓用手掌接了点水,淋湿自己的脸,这样能清醒一些。也许太清醒了,他听到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越来越响亮。他想起第一天晚上在樱园,程素素的啼哭中就夹杂这种声音。真是见鬼,这声音到处都是,也许原本就是从他心里发出的。 陈拓咬着嘴唇,仿佛鼓起很大勇气,将手伸向水龙头。他刚刚按住龙头上的转钮,浑身便僵住了。一股冰冷的气体从尾椎骨窜上来,沿着脊梁游移到颈椎,仿佛一条细小黏滑的蛇停在那里,伸出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他。 陈拓看到一个扁扁的影子出现在龙头上,没有断线的流水还在滴淌,那影子就绕着水柱,扭动、弹跳,显得很快活。 陈拓分辨出来,那是一只皮影,半个身子在龙头外面,脑袋朝下,正望着陈拓。 一张暗褐色的脸庞,镂空的皮质虽然扭曲变形了,但陈拓看得很清楚。它正从龙头的窟窿里朝外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的长发倒挂着,不断滴着水。然后,她突然眨了下眼睛,真正的鬼脸,显得麻木痴呆,又有一丝戏谑。 “施洁。”陈拓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皮影仍在拼命往外挤,软塌塌的身子不停地上下颤动,越来越快活。与此同时,它发出唧唧的叫声,猛地一挣,跌入了水槽。然后它纵身一跳,像猴子似的,带着一道圆弧形的水花,返身趴在水槽边缘。它昂起扁扁的脑袋,用力朝上看,翻起的眼珠在皮子里拱动着。 水槽里突然涌起一团冷风,像冰湖表面的漩涡,拍打着陈拓的面颊。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神魂颠倒,沉迷而恐惧。 一缕啼哭声从水房外飘进来,突然就近在耳畔了。毫无征兆的,陈拓的手腕猛地被攥住,僵硬冰冷的质感。 “很好玩吧,陈拓?”程素素冷笑着说,“你以为出卖两个同学,这样赎罪就可以了吗?你帮你叔叔做了多少坏事,你不该这么轻易就得到解脱。”程素素伸出另一只手,指甲轻轻抚在陈拓的太阳穴上,慢声细语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自己,就是第三个皮影。你将和施洁一起,为我完成最后的修复工作。” 程素素拿起一支蜡烛,举高,火焰突然点亮了。燃起的烛焰冰冷僵硬,像死蛇的信子,耷拉在蜡烛顶端。程素素耐心地看着陈拓,直到陈拓的瞳孔爆裂…… 四十分钟后,一个男生跑进水房,他刚把水壶抬起来,忽然看到了墙角的人。 “陈拓,你……你干吗呢?”男生惊讶地问。 那人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却没有回头。那人手里抓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团麻布,在昏暗的光线中,男生无法确定那个东西。 程素素——哦不,她现在的身分是陈拓,而真正的陈拓已被程素素制成了皮影。程素素把陈拓的皮影裹在身上,取代了他。 程素素用力推揉自己的脸,面颊湿漉漉的,有些扭曲。她还在适应,适应这张脸,适应这个皮影做的面具。她必须适应这样的状态,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完成。 良久,程素素慢慢转过脸,那个男生还傻站在那里,呆呆地忘了提水。程素素从他身旁经过,神情冷漠麻木。男生目送那人走出水房,他发现“陈拓”的脚步迟缓拖沓,仿佛一具死尸刚从墓穴爬出去。 “陈拓”离开后,男生的眼前还晃动着那张脸,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裹住了他——那张脸,分明是一张镂空的皮子,粘在一个平面上。 此时,在黑暗的走廊拐角,程素素停下脚步。四周无人,她把手里卷成一团的东西举起来,那是她的雪纺长裙,已经揉皱了,从窗口扔出去。那东西变成一道蝴蝶的影子,像蜕掉的躯壳,轻轻落在草丛里。 结束了,程素素舒了口气。或者说,一切刚刚开始。 程素素出了学校,身影在夜色里急速潜行。陈拓的叔叔,那个变态的电影导演此时藏在香港的一家精神病院。程素素将以侄子的身分与他面对面,这场复仇仪式她准备了很久,终于要完成了。 想到这里,程素素狰狞地笑起来,同时攥紧了手中的蜡质兔子。 她越跑越快,迈着O形腿,像一只受惊的螃蟹,很快消失在夜幕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