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轮孤独的满月悬在头顶,周围黑漆漆的,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在昏黄的路灯下,强子驾着电动车穿行在小巷之中。现在已经是渺无人烟的时候,但他工作的餐厅是24小时营业的,即使是深夜也会提供外卖服务。 叮铃铃…… 他一路按着喇叭,竟然毫无阻碍地来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处小村落,虽然也是深夜,但一路上没看见一个人,那倒是挺奇怪的。 “算了,还是先送进去吧。”强子下了车,快速地锁好之后,拿起篮子里的外卖走进村里。 冷风呼啸,头顶的月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附近的房子也怪模怪样地矗立在阴影中,仿佛一张张的巨大的死人脸,诡异地盯着他。 走着走着,强子竟然也感到一丝恐惧。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送来这边,因为这里是旧村落,住的基本上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很少会有人点外卖,加上这里比较荒芜,就算是早上过来也挺瘆人的,更别说大半夜的。 强子缩了缩身子,一路沿着目的地走去。 “207幢,到底在那一边呢?”他按亮了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着街道门牌,转过了好几个弯后,他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幢四层的小公寓,但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墙上的白漆早已脱落了不少,上面露出一些蛛网状的裂缝,好像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应该……没什么事吧?”强子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然后从快递篮子里拿出了污迹斑斑的快递单。 “16号,嗯,应该就是在里面了吧。”他推开了玻璃门,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叔正在前台呼呼大睡,强子走上前轻轻叫道。 “喂,请问16号在那一层?” 他没有任何反应,嘴唇轻轻阖动着,不时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大叔,醒一醒。”他又连续叫了几声,但前者还是睡得像死猪一样,强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另想办法。 不过这看门大叔也是的,太没责任心了吧,现在明明是值班的时候,竟然在倒头大睡,万一有什么坏人进来了该怎么办? 强子放弃了叫醒他,于是独自摸到了楼梯间的地方,他借着手机光芒到处找着,一般来说,这些楼层会在下面标注门牌位置的,他只需要找一找就可以了。 一片漆黑中,淡淡的白光映照在墙上,给人一种更加诡谲的感觉。强子找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楼层分布图,反而在墙上贴了很多标识。 什么天雨路滑,小心驾驶,还有防止陌生人进房子之类的,他无奈地摸了摸脑袋,只好放弃了寻找。 “算了,反正这里也就几层而已,干脆直接走上去吧。”强子打定了主意,于是将外卖揣好在怀里,其实刚才在来时的路上还真的下雨了,幸亏他保护措施做得好,才不至于淋湿了食物,作为一个称职的外卖员,他必须要这么做,即使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能违反自己的职业操守。 一路沿着楼梯找上去,强子摸到了三层,他发现每一层都有10间,算起来的话,16号应该就在这一层了。 走出楼梯间,走廊依旧是一片朦胧的漆黑,一些照明灯闪烁着红光,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虽然以前也送过那么次外卖,但这里却是最诡异的地方,不知怎的,一走进来他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11号,12号…… 强子抹了把汗,一路沿着走廊过去,黑暗中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呜呜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哭。他打了个哆嗦,只能加快脚步过去。 15号的门牌在眼前晃过,快到了。 强子在心里暗暗说道,感觉一阵宽心,但当他走到下一间的时候,这种感觉顿时荡然无存了,因为……下一间的门牌号竟然不是16。 17号! 他咽了口唾沫,使劲擦拭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一路走过来的,怎么会看不见呢?强子再次倒回去,没错,15号就在不远处,可16号呢? 他四处梭巡着,但还是一无所获,15和17号之间根本就没有隔间,很奇怪,在这幢公寓里面,16号房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强子下意识地翻开外卖单,上面写得正是16号,就是这里啊,可为什么……? 他使劲咽着唾沫,不由自主地后退着,身子刚接触到外墙,自觉一阵冰冷的感觉直蹿心头,原来在15和17号之间的走廊上,竟然铺满了不少冥币。 风一吹,有几张大的冥币甚至飘到自己身上。 啊!强子吓得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向着走廊深处跑去。 太可怕了,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好想现在就离开,但在这之前,必须得把这些外卖送到。 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好远,强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冲到了走廊深处,在他前面竟然是一道铁门。 “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 正当他讶然的时候,却见铁门里面有一个门派,上面写得赫然就是16号! 他看了看快递单,又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没错了,虽然不知为何会在铁门后面,但自己总算还是找到了。 强子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他感到无比失望,难道任务还是不能完成吗? 正当他无比沮丧的时候,手表忽然亮了起来,12点的闹铃声响起,那是他之前设定的,一般自己都会在12点之前送完外卖回家,但没想到,今天却完成不了了。 这时,令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铁门竟然咔地一声开了,一阵夜风吹了起来,地上的竟然扬起了更多冥币。 强子心里一紧,像做贼一样蹿进了铁门里面。 “有人吗?”他使劲敲了几下门,冷汗顺着额头淌下。 没有回答。 强子又敲了一会,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拿出手机,试图拨打用户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 他又试了几次都是一样,于是只能拨回到店里,虽然通了,但对面传来的却是沙哑声音,电话就像被搁起来一样。 “真是见鬼了。”他暗骂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鬼故事,有个人半夜去约会,结果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这里是一处旧楼房,很诡异,走廊到处都是冥币之类的东西,结果他按了很久门铃,根本没有人出来,而且房子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那人有些害怕,于是拨打了对象的电话,结果通了,但对面只是一阵朦胧的风声,那人大声地问了好几句,你在哪里?但没有回答,电话对面好像没人接听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却好像在门后面听见自己的声音,于是那人撞开了门,没想到玄关里竟然躺着自己的对象,她已经死了,身上的血也已经凝固,但手机却掉在了地上,上面还开着免提。 那人吓得不轻,正想打电话报警,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幽幽的声音:“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强子打了个哆嗦,正有点无所适从的时候,怪事竟然真的发生了,16号门竟然自动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你好,终于等到你了。”强子松了口气,暗暗庆幸,但当他准备将外卖交给她的时候,没想到女人忽然大叫了一起,她的身上竟然流出了血,全身上下都在流血。 “啊,救命啊!”女人就这样不顾身上的伤逃离了现场,只剩下完全呆住的强子…… 第二天,在大楼的走廊上,走过两个中年妇女。 “喂,你知道吗,前几天这里又死人了。”其中一人小声地说道。 “当然知道啊,听说是个送外卖的,下雨天也坚持送过来,结果被一辆大卡车撞到了,听说他临死前还护着外卖,生怕被撞坏了呢,可惜人都没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人家责任心强嘛,嘘,你还真别说,昨天好像是他的头七,小心回来找你!” “那是那是,没想到刚死了门卫大爷,结果隔了几天又死人了,我看这幢公寓也不大安宁……” “没错,等我的儿女赚到钱,一定得找个机会搬出去……” 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但对话却深深地印在强子的心上,他还站在那道16号的门前,怔怔地望着她们。 鲜血再次从她们身上流了下来,很快湮没了走廊。强子蓦地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向了楼梯间,上面有一块壁镜,但此时此刻,壁镜上却没有照出任何的东西! 其实,之前的故事还有下半部分,女人说完之后,男人将她扶了起来,同样深情地望着她。 “亲爱的,还好,我还赶得及在第七天回来看你,可是,为什么你身上都是血呢?” ...
玛丽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手机突然响了,是保姆丽莎打来的。丽莎说:“太太,他们去女人坊买了衣服,现在在老渔翁吃海鲜,你过来吗?”玛丽说:“还不是时候,你继续盯着。”丽莎“哦”地挂了电话。玛丽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红酒醇中带苦,就像她的婚姻。 玛丽和约翰半年前结婚,两人共同打理父亲留给他们的罗马假日度假村。约翰又高又帅,嘴很甜,婚前把玛丽迷得晕晕乎乎,让她欲罢不能,所以相识仅三个月就嫁给了这个男人。玛丽原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可自从父亲不幸溺水身亡,约翰没了老丈人的管束,狐狸尾巴马上就露出来了。他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哄女人,度假村的诸多事宜都得玛丽一个人费脑筋。 窗外一阵凉风袭来,玛丽打了个冷颤。丽莎又来电话了,她说:“太太,他们离开老渔翁,进了凯宾斯基大酒店,我守在门口,你要不要过来?”玛丽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七点过五分,她咂了一口红酒,说:“你盯着,他们还会有行动。如果半小时后还没动静,再给我打电话。” 丽莎是一年前来她家的,聪明伶俐,很得玛丽喜欢。所以这次找人跟踪约翰的事儿,玛丽想也没想,就把重任交给了她。丽莎跟踪了约翰半个月,就理出了头绪——约翰在外面真的有女人!玛丽非常气愤,但她没把问题直接挑明。“捉奸拿双”,她要在约翰鬼混时将他逮个正着,然后将他扫地出门。只有这样,父亲苦心经营半生留下的产业才能保全。 七点二十分,玛丽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丽莎发的:“太太,你真神了。他们在房间换完衣服,又出门了。我跟随着呢,有情况给你电话。”玛丽放下酒杯,换了一身素装。分手时最好不要穿得太艳丽了,她想。 十多分钟后,丽莎打来电话,说约翰进了度假村。玛丽一阵心悸,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约翰就带着小情人到那儿快活去了!“你继续监视,我马上到!” 度假村建在市郊弗罗德山脚,依山傍水,风景绮丽。弗罗德山是座死火山,周边常有温泉冒出,玛丽父亲当年正是看中了这一优势,才在弗罗德山脚投资兴建了度假村。 玛丽驾车来到度假村。因为淡季生意差,只亮了稀稀落落几盏路灯,欧式风格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面目狰狞。约翰的车停在路中央,很恣意的样子,玛丽将车横在他的车前,死死挡住了它的去路。来到贵宾区,丽莎迎上前来,说:“主人,你可来了。他们进了‘春宵一刻’包间,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 玛丽走得气喘吁吁,她歇口气,问:“他们进去多久了?” “不长,十分钟的样子。”丽莎递给她一瓶水,“主人,你别动气,先喝口水吧。” 玛丽接过水来润了一下口,回头对丽莎说:“你去车上将我的相机取来,我要将他们的丑态拍下来。” 丽莎去了。楼道内只亮了一盏应急灯,光线昏黄,若明若暗。玛丽蹑手蹑脚走上前去,隔着门听。里面只有“哗哗”的水声,约翰像沉睡了一般,没一点儿声响。 丽莎将相机拿来了,玛丽小声叮嘱她说:“咱们现在一起冲进去,我去抽那个女的嘴巴,你把看到的都拍下来。反正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你不用给我留情面。”丽莎轻轻地点了点头。玛丽慢慢转动门把,突然“砰”的一声,踹开大门。 房间内水汽氤氲。约翰赤裸着上身,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玛丽四处搜查了一遍,愣住了。里面只有约翰一个人,并没有小情人! “怎么回事?”约翰厉声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丽莎?”玛丽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丽莎。 丽莎将相机丢进了温泉池中,说:“亲爱的,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演戏啊?去见上帝之前,怎么也应该让玛丽死得明白吧。” 约翰笑呵呵地从温泉池里爬起来,一把搂住丽莎,丽莎趁势给了他一个热吻。玛丽惊愕地看着他们,气得打着哆嗦说:“丽莎你……原来你们才是……”话没说完,玛丽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努力控制自己,冲上前去想给她一巴掌,丽莎只轻轻一闪,就躲过了。玛丽重心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地。 “别白费力气了,玛丽,我在你刚才喝的水里放了一点点迷药,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四肢无力,全身不听使唤了?” 丽莎得意地笑着,缓缓脱去外套,露出一身名牌内衣,“女人坊的内衣真不错,我穿着比你好看吧?” 玛丽瞥了她一眼,不屑一顾地转过头去。约翰从橱窗中拿出两个高脚杯和一瓶葡萄酒来,然后斟上。约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说:“玛丽,你不是想拍我拈花惹草的事儿让我出丑吗?哈哈,你永远都没机会了!我马上就会送你去见上帝。” “杀了我,你们也跑不了!”玛丽愤愤地说。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你来这里吗?哈哈,让我慢慢告诉你吧。”约翰大笑着说,温泉的主要热量来源是地热水,最近地壳运动频繁,地热水不稳定,极易出现爆冷爆热现象。如果此刻,一个人泡在温泉里,很有可能被灼伤,甚至活活烫死。“所以,待会儿等我们快活完了,我就将水抽干,然后换上烧开的水,再把你泡在里面。你动弹不得,会像死猪一样,全身烫得皮都掉下来……大家都会认为是意外,没有人会怀疑你是被谋杀的。” 玛丽全身一阵痉挛。她万万没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半年之久的人居然会想出这么阴毒的杀人方式!她盯着约翰,大声问:“我和你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 约翰摇着头,说:“没有仇恨,相反的,爱却有不少,只是我们很早就盯上你了。” 原来三年前,约翰和丽莎进城打工,拼搏了两年,还是一穷二白。一次他们路过弗罗德山,看到度假村,顿时被眼前豪华的建筑装修迷倒了。约翰当时想,要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好啊!碰巧这时,玛丽和父亲从度假村出来,坐上奔驰走了。心理上严重不平衡的他俩闷闷不乐回到出租屋,商量暴富发财的计划。三天后,丽莎突然辞工到玛丽家做了保姆,并要约翰把玛丽追到手。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两个月前,你父亲突然溺水身亡,其实不是意外。那天,他喝了点酒,四处瞎逛,不幸看到了我和丽莎之间他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我只好将他推下温泉池……” “你这个畜生!”玛丽怒目圆睁地瞪着约翰。她自小丧母,父亲是最疼她的人,现在,凶手就站在自己跟前! 约翰抱起丽莎,一边狂吻,一边撕扯,双双进了温泉池。突然,约翰和丽莎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怎么回事?我……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玛丽却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温泉池中赤身裸体的一对男女,恨恨地说:“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们俩有染了,所以我早在这屋中所有的酒里下好了药,要不然,我怎敢单独前来?” 约翰一脸愕然:“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 “为了偷腥,你把我的美容胶囊换成了安眠药,你以为我不知道?”玛丽冷笑一声,“那天,我不舒服,没服胶囊就早早躺下了。你上床时,推了我几把,当时我头很沉,懒得理你,你以为我被‘安眠’了,转身就溜了出去。我很纳闷,偷偷跟出去,只见你进了丽莎的房间。当时,我气血翻涌,本能地想冲进去,可当我走到门口时,我听见了你们俩的对话,也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和秘密。我明白凭我一己之力,要想名正言顺地将你们扫地出门,非常不易。把你们逼急了狗急跳墙,只会适得其反,没准还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一直忍着找最合适的机会……我故意将跟踪的事交给丽莎,就是想打草惊蛇,看一看你们俩还能玩出多少花样来,没想到,你们俩竟是如此恶毒!” 约翰和丽莎面面相觑。丽莎指着玛丽,惊讶地问:“你……你刚才不是喝了我给的水吗,怎么可能没被迷倒?” 玛丽冷冷一笑,说:“你忘了我让你去车上拿相机?你一走,我就将水全吐了出来。” 丽莎无力地靠在温泉池沿上,玛丽继续说:“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儿,你们不知道吧,度假村的所有温泉其实早在我父亲去世那天就都突然断流了。为了不影响生意,我只得启用应急设备,现在每个温泉池其实都是在靠蒸汽供热。我本来不想杀你们的,可现在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一会儿我就去控制室,将这里的蒸汽加大,让你们好好享受一下蒸汽浴。” 玛丽话音刚落,大地突然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地壳开始运动了,玛丽心有余悸,她回过神来,准备去控制室,这时,她突然看见,温泉池中“咕噜咕噜”冒起了气泡,水像烧开了一般,雾气霭霭,烟云袅袅。约翰和丽莎直挺挺地漂在水面上,脸扭曲着,严重变了形,肤色还渐渐发白。 “这是怎么啦?”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一下子缩了回来,“哇,水真烫!”玛丽忽然记起了约翰刚说的一番话…… 第二天,保安在“春宵一刻”的温泉池中发现了约翰和丽莎的尸体,赶紧报了警。警察找上门来,想询问一些问题。玛丽头也没抬,就脱口而出说了这样一句话:“像他们那样丧尽天良的人,老天爷都不放过,真是死有余辜!” ...
失意的夏天 八月底,临近开学,夏天过去了大半,可是气温没有一丝下降的趋势,暑气弥漫升腾,窗外树上的知了卖力地不顾死活地叫着,让人听了心情愈加烦躁。宿舍里,唐旭坐在电脑前,有意无意地点击鼠标翻看着网页上的兼职信息。 这个夏天对于唐旭来说无疑是一个失意的夏季。放了暑假,别人在为暑期应该去哪里度假而伤脑筋的时候,他们这些靠助学贷款才得以继续学业的人在为下学期的开销伤脑筋。学费可以继续申请助学贷款,可是在这样一个物价水平偏高的大城市,生活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原本,唐旭想利用暑假打工,一来可以增加社会实践的经验,二来可以赚取自己下学期需要的生活费,可是事实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总有一部分社会的蛀虫用骗人的把戏来赚取不义之财。他遇到的黑中介,一百多块的中介费打了水漂,之后,他找到了一份在一家餐馆当服务生的工作,虽然辛苦,可是这份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做着也简单,无非是端端盘子,报个菜名。这份工作他做了近一个月,眼看就要到月底结算工资的时间,却因一位客人的无理投诉,一半的工资打了水漂。 唐旭在网页上看着有些千篇一律的兼职招聘广告,随手记下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可信的信息的地址和电话,可挑来挑去没有几个中意的,要么距离太远,要么时间有冲突。眼睛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有些酸胀,就在唐旭准备关闭窗口的时候,一条招聘广告映入了他的眼帘:诚征网络墓园管理者。 网络墓园?唐旭对这个新鲜的词语感到好奇,不由自主地点开了这个名为“最终归宿”的网络墓园的主页。 “最终归宿” 网络墓园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新兴的概念,随着土地利用的紧张以及绿色环保墓葬概念的兴起,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更加绿色环保的途径来埋葬死者,例如树葬,就是让死者身体作为植物生长的有机肥料。万物始于自然,终于自然。只不过类似的做法挑战了人们几千年来的传统墓葬观念,并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那些终于自然的逝者亲朋为了寄托他们的哀思和对逝者的纪念,就想出了一系列的纪念活动和方式,有的人把这种纪念与普及大众的网络技术相融合,就形成了网络墓园。逝者的亲人和朋友在网络墓园里发表他们对于逝者的悼念,还会发布逝者的生平经历。多半的网络墓园是义务志愿性质的免费网站,少数是专业性质、制作精良的收费网站,逝者的亲人或朋友可以花钱在这样的收费网站买一个二级的连接页面,这个页面就是逝者的墓碑,会有人根据客户的需求制作不同类型的纪念网页。 “最终归宿”是个志愿免费的网络墓园,现正在招聘管理员,专职兼职均可。唐旭看了一下招聘说明,管理员的工作并不是太难,就是发布个悼念信息,排排版面什么的,帮忙制作逝者的纪念页面,也就是网络墓碑,每个墓碑的制作可以有二十元钱的劳务费。这些事情以他计算机二级的水平都可以应付得来,赚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这是件没有风险而且工作时间地点灵活的兼职,于是唐旭向网站的电子邮箱发了一封兼职申请,三天后,他收到了属于他的工号和密码,成为了“最终归宿”的一名“墓管”。 唐旭用他的工号4347和密码登陆后,进入了墓管的个人工作页面,里面有新手的培训指导,他按照指导说明,一步一步处理别人发来的墓碑制作申请。工作的第一天,他就接到了一个申请,他连夜把网页做完。可是申请并不是每天都有的,一个月下来,他只接到了五个申请,虽然每份任务他都做得很认真,可是墓碑这种东西,不像其他的商品,用完了再买,要冲四钻冲皇冠讲信誉就能有回头客,每个人都恨不得离这些晦气的东西远一点,唐旭通过这份兼职得到的薪水只能够自己生活费的一部分。 “唐旭,班里的秋游计划好像是去升龙峡,那里的蹦极项目挺刺激的。”同宿舍的徐聪兴高采烈地说着秋游的事情,可是唐旭眼前担心的是自己的生活费问题。 “升龙峡那么远的地方,要住宿吧?” “对,要住一晚,住的地方是农家乐,那边饭菜有特色又不贵,平均下来,一个人也就二百多块钱吧。路上应该买点儿什么吃的,看来免不了去超市一趟……”徐聪开始计划该去超市买东西,唐旭则在盘算,二百块钱够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秋游的这天在班里多数人的期盼中到来了,当然,这多数人中不包括唐旭。 多数人大包小包地准备去好好玩儿几天。 “唐旭,你不去了吗?怎么不见你准备东西。”杨菲菲问道。 杨菲菲是典型的气质美女,美丽大方,很多男生都喜欢她,她的倾慕者中也包括唐旭。杨菲菲对于他的关注也似乎多一点,但是他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心声表露出一丝一毫,他的心里总有一丝自卑。 “我……” 唐旭刚想说自己不去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带着几分嘲笑意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哎呀,唐旭当然是不去啦,这个猜也能猜到了。菲菲,你记得咱们班的出游活动他参加过几次啊,我看,唐旭同学是想卓尔不群,不跟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混在一起是不是啊——”孙海洋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怪腔怪调,十足的戏谑。 唐旭白了他一眼:“我是没机会跟孙海洋同学这样的学校精英一块儿出去游玩。” 杨菲菲扫了孙海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恨,然后对唐旭微微一笑:“不去了吗?待在学校也挺好的,校园里比较安静,那你也周末愉快。”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默默伫立的身影,现在她也不打算参加这次秋游,或许就是因为她总是那么不引人注目,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忽略掉,甚至,都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存在。 旅游大巴载着一车的喧嚣驶远了,沉闷的宿舍里只剩了唐旭一个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电脑有罢工的迹象,他想趁它罢工前再查询几条兼职工作的信息。如果能有几份比较好的兼职,或许明年班里的春游,自己就可以参加了。 卖给活人的墓碑 这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太阳懒懒地照着,秋日的阳光,没有夏日骄阳的酷热,多了一份闲暇和惬意。学校门外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一切忙碌而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直到——一声紧急刹车打破了这个空间喧嚣的平静。 刹车——太迟了,一个年轻的躯体倒在了车前,鲜血染红了柏油马路的地面,也染红了年轻人胸前校牌上的名字:孙海洋。 这是一场意外交通事故,全世界每小时每分钟都会发生的交通事故,没有人对此表示过多的关注,人们为一个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去处理了。如果这是在一个星期前,唐旭也会这么想,可是,这一个星期中发生的事情,使这一切在唐旭的眼中变得不是那么简单。 七天前,唐旭再次登陆“最终归宿”的墓管个人工作页面,发现收件箱里有一封站内信息。 鉴于4347号普通墓管工作认真负责,现有机会升级为高级墓管,业务内容为通过网络推销出售诅咒墓碑,每单生意高级墓管可提成1000元人民币业务报酬,欲加入高级墓管请将申请发送至站内总务004信箱:004@。 原来“最终归宿”还有这一项业务,怪不得打着义务志愿的旗号却也可以给他们发每个普通墓碑二十元的制作工资。唐旭虽然对这个诅咒墓碑并不了解,但是却对每单生意1000元的提成动了心,所以他将信将疑地发送了一份申请,很快代号为004的总务回复了“通过”,并且还发来了新晋高级墓管的工作指南,唐旭按照工作指南的步骤把属于他的序列代码的出售诅咒墓碑的推广贴发到各个流量大的论坛里,包括他们学校的论坛。一口气狂发了许多帖子,直到有一个人问诅咒墓碑到底是什么东西,唐旭才想起自己应该了解一下这项业务,来应对潜在客户的咨询。 诅咒墓碑是“最终归宿”的核心业务,它的功能就像它的名称所体现的那样,诅咒墓碑的购买者可以在墓碑上面写上别人的名字来完成对他的诅咒。墓碑可以买给死人,也可以买给活人,如果被诅咒者是死人,他的灵魂将受到生生世世轮回的诅咒;如果被诅咒者是活人,他将在七日内非正常死亡,同时,由于诅咒的反噬作用,施咒者本人身心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除却这种伤害,他还需要支付给卖家“最终归宿”不菲的报酬——十年的灵魂。 唐旭看得一头雾水——十年的灵魂?这种无形的东西买家要怎样才能支付? 不等唐旭有过多的时间细想,他就遇到了一个前来咨询的买主,网名叫做“橘子的眼泪”。 “这种诅咒墓碑我以前听别人说起过,效果灵验,但不知你家铺子里卖的效果怎么样。” 是啊,我也想知道——唐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还……还可以吧。” “你们目前没有优惠吗?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你们不搞个活动,打个折扣什么的吗?灵魂离开我十年,我有些舍不得,能不能减两年?” 打……打折扣?这是什么情况,你当这是在淘宝商城买衣服买鞋吗?居然还要讨价还价,要什么国庆节的折扣,唐旭越发觉得“橘子的眼泪”是个因无聊来找乐子的人,或许他也不相信诅咒墓碑的事情,所以来开自己的玩笑,于是唐旭也半真半假地开始介绍自己的业务。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诅咒墓碑是不打折的,最终归宿——永远不打折。况且地狱无国界,那里好像不用过国庆节。” “这样啊,那好,我订一个诅咒墓碑,你们的出售流程是什么,要不要预付定金什么的?” “橘子的眼泪”像模像样地跟唐旭谈起了业务,就像是他所要买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不是个充满诡异气息的诅咒墓碑。 “你不需要预付定金,你把你想写在诅咒墓碑上的名字以及您要诅咒他的原因发送到我的站内邮箱4347@,我把墓碑的制作方案发给你,你如果觉得可以,那就确认,那么这笔交易正式生效,至于酬金的支付,在诅咒生效之后,我们的总务004先生会找到你要求你进行支付的,诅咒即日生效,从那天开始,之后的十年时间你的灵魂属于“最终归宿”,这意味着你要过十年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这十年中你在世间存在的只是一个躯壳,十年之后你可以赎回自己的灵魂。当然,如果诅咒不生效,那么最终归宿分文不取。” “成交。” “还有你要提交的申请必须是你的真实姓名。” 唐旭很快接到了“橘子的眼泪”的邮件,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封信里出现了两个他所熟悉的名字,一个是他所讨厌的孙海洋,而发件人一栏里,则赫然写着:杨菲菲。 唐旭的眼前浮现出今年夏天他在餐馆打工的情形。那天距他干满一个月可以结算工资只有两天了,孙海洋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碰巧来这家餐馆吃饭,看到唐旭在报菜单,言语间不免有些不屑和嘲笑,并且孙海洋天生是个乐意找别人麻烦的人,他要了最好的包间,点名要唐旭做他们的侍应生。原本孙海洋是想让他难堪,可是唐旭不卑不亢,凭借自己的劳动赚钱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丢人的。过了一会儿,孙海洋非说唐旭给他们端菜时手指碰到了菜,不干净,那盘菜没法吃,一场明显的无理取闹却因为孙家的少爷得罪不起,餐厅的经理亲自来赔礼,唐旭端上来一盘新菜,却被一个人绊了一跤,菜汤洒在了孙海洋的衬衣上,接着那帮人向经理投诉了他,就是为了赔那件衬衣,唐旭半个月的工钱打了水漂。现在他看到孙海洋的名字,只觉得一阵愤怒。 收件人: 4347@ 发件人:杨菲菲 被诅咒者:孙海洋 理由陈述:有钱人并不讨人厌,我们每个人都想变得富有,而有了钱却用钱来增加富人的优越感和穷人的痛苦却是一件罪恶的事情。孙海洋是孙家的少爷,本城大富的孙元臣只有这一个独生子,恨不能把他捧到天上去。两年半前,孙海洋十七岁的时候,开着他们家的奔驰撞死了一个路人,孙家的司机顶罪入狱,那个司机就是我的爸爸。孙元臣给了我们家一大笔钱,足够支付我卧病在床的妈妈的医药费和我的学费,后来爸爸却因为心肌梗塞抢救不及时而死在了监狱里。孙元臣只知道他不能失去自己的儿子,却没有想到我也不能失去我的爸爸。一个星期以前,妈妈终因长期的痼疾和过度的悲伤离开了人世,对于我而言,现在我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孙海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唐旭看完这封信,不禁十分地气愤,孙海洋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杨菲菲看似开朗的性格背后,却隐藏着这样一段灰暗伤心的经历。原本他以为“橘子的眼泪”只是在开玩笑,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变得认真起来。他不知道那个诅咒墓碑到底有没有用。唐旭很快完成了墓碑的制作方案并发送给杨菲菲,她对墓碑的确认有些迫不及待,显然她并不在意诅咒墓碑的制作内容,她在乎的,只是能置孙海洋于死地。 “你不用再考虑考虑吗?” “考虑什么?” “你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如果那是真的,失去十年的灵魂意味着十年行尸走肉的生活,或许,你就永远活不过来了,因为没有人能知道十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管十年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让孙元臣经历我所经历的丧失至亲的痛苦,孙海洋应该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原本带着几分戏谑意味询问墓碑有没有折扣的杨菲菲,此时却像个被仇恨充满了头脑的疯子,固执地坚持着她的决定。 唐旭看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1000块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说来,诅咒墓碑……难道是真的吗?不然谁会为了一个网页支付这1000块钱呢?那孙海洋和杨菲菲岂不是要……唐旭突然间十分希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他们只是某些人眼中的一些小丑,等戏散了,他们又能各自回归平静的生活。 可是,孙海洋的死,却让一切在唐旭的心中无比沉重起来。就算他是个令人十分讨厌的人,就算他是肇事司机,他的宣判也应该由法律来惩戒,他们——004、杨菲菲,他,就算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可真的有权利这样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当唐旭再次登陆墓管工作页面的时候,邮箱里有一封来信。 4347: 今晚午夜我将向“最终归宿”支付本次业务的酬金——我十年的灵魂,虽然只是一种交易,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帮助我达成了我的目的。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遇见。 橘子的眼泪 第七单生意 没有了灵魂的人,剩下的只有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今天,杨菲菲的座位是空着的。 想到前几日她的状况,唐旭的心里涌起一股感伤,看来她真的向“最终归宿”支付了她应该付出的代价,那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原本红润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不见任何表情的变化,整个人死气沉沉,就像一具行走的僵尸。今天,她索性就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上完了课,唐旭向担任生活委员的徐聪询问起杨菲菲家的地址,班里同学的地址都在生活委员那里有记录。 “杨菲菲家住哪儿?” “好像是陇山路104号,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她今天没来上课,是不是病了?” “也是,你没发现这几天她样子怪怪的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陇山路在南城,是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城区,没有东城林立的高楼大厦,只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区,多是平房,杨菲菲的家并不难找,门牌号下是一扇普通的栅栏门,唐旭敲了敲门,从屋里走出来的不是杨菲菲,而是同班同学胡春晓。她是个极为普通,普通到让人理所当然地忽略掉的女生,以至于一时之间唐旭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是春晓啊,我来看看杨菲菲她怎么样了,她今天没来上学,是不是病了,你……今天也没有去学校吗?” 话一出口唐旭有些后悔,看样子她当然也没有去学校。 胡春晓点了点头:“菲菲这几天一直不对劲儿。” 她说话小心翼翼,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也住在这条街上,今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恰巧碰到菲菲,她想要直着穿过马路,似乎没有看到一边疾驰而来的车,我跑过去把她从路上拉回来,照顾她在家里休息一天。” “原来你跟她家住得这么近。” “嗯。” 杨菲菲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唐旭看到了茶几底下摆放的一大堆药。 胡春晓解释道:“阿姨身体不好,一直在治疗,前些天刚去世的,就是秋游回来的第四天,我想菲菲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才这个样子的。” 他们谁也不说些什么,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但是唐旭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跟胡春晓聊,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唐旭看了看依旧躺在床上的杨菲菲,起身告辞。 “看来杨菲菲需要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唐旭走出门的时候,她也跟了出来。 “唐旭,你……你是喜欢菲菲的,对吧?” 唐旭被她突然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尴尬地笑笑:“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知道我跟菲菲不能比,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胡春晓的声音低了下去,“再见,菲菲我会照顾她的。” 马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唐旭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满是杨菲菲那双空洞的眼睛。同时他对孙海洋的死耿耿于怀,潜意识里,那场车祸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谋杀,而他,就是这场谋杀的一个帮凶,谋杀者不是杨菲菲,而是最终归宿里的004,004不仅谋杀了孙海洋,并且还谋杀了杨菲菲——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004在线上,他一直都在,每次唐旭登陆墓管的工作页面,004都会在线,他曾怀疑过004到底有没有休息时间。唐旭点开了004的工作图标发出了对话申请,他要问个明白。 ——孙海洋死了,就是杨菲菲诅咒墓碑的目标。 ——他当然会死。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关于“最终归宿”的一切。 ——新晋的高级墓管在第一单生意成功之后通常都会来问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你不相信而不存在,比如诅咒。 ——这么说来,你就是真正的凶手,我算是帮凶。 ——你可以这么认为,事实上你怎么认为那是你的事情。目标所受的诅咒,跟我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你不必对这些事耿耿于怀,这一切是那些购买诅咒墓碑的人所造成的,他们的心中有无限的怨恨,“最终归宿”不过是为这些怨恨找到了一个出口,一种实现它作用的形式罢了。凡事都是讲因果的。 ——我想辞职。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因为辞职根本就没有必要。 唐旭确实想辞职,但是学费住宿费等一大堆的费用让这个想法只是停留在“想”的层面上。他在短时间之内找不到一份这样待遇优厚的兼职,更不愿意向父母伸手要钱,那样只会让他们脸上的皱纹更深,叹息声更重罢了——就在半个月前,他打电话回去向父亲说这个学期他得到了全额的奖学金,所以不用寄钱过来,事实上他的三等奖学金只有800块钱,与他800块的学费和生活费相比相差甚远。 唐旭努力地使自己接受004的观点。 目标所受的诅咒,跟我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你不必对这些事耿耿于怀,这一切是那些购买诅咒墓碑的人所造成的,他们的心中有无限的怨恨,“最终归宿”不过是为这些怨恨找到了一个出口,一种实现它作用的形式罢了。 孙海洋的最终结局难道不是他应该得到的吗?他开车撞死了无辜的人,所以他得到了相同的下场。 唐旭努力放下自己对于受诅咒的人和墓碑买主的同情,继续在各个热门的论坛和贴吧里推广“最终归宿”的业务,很快,他又接手了五单生意,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那种被称之为怨恨的情感,怨恨会使人疯狂,让人不计代价,哪怕代价是十年的灵魂。唐旭在制作一个又一个墓碑方案的时候,慢慢硬化了自己的心,他只是个看客,看着别人的悲恨情仇。他从事的只是与他无关的事情,怨恨是别人的,购买墓碑和被诅咒的人也是别人,与他无关。 直到,他的第七张订单申请的到来。 ...
1 夜深了,安龙倚在窗边,耳边响起母亲弥留时说的话:安龙,要把安绘找回来,她还活着…… 安绘是安龙的妹妹,三年前去了内蒙古,第一年还和家里有着断断续续的电话联系,第二年就完全失去了消息。安龙为了找回妹妹年年都往北跑,每次去内蒙,却都一无所获,安绘仿佛就此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近日,安龙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内蒙古的信。信封里有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失踪的妹妹站在一片树木前,冲着摄像机微笑。 看到照片后安龙心乱如麻,或许安绘真的还活着,就像母亲说的一样。如今妹妹已是安龙惟一的亲人了。安龙翻过照片的背面,后面写着“大兴安岭林区徒步旅行——漠河野餐住房”,右下角的署名是:热图。 图片上的地址安龙听说过,是在大兴安岭西面临近内蒙的一个旅游景点,大兴安岭属黑龙江管辖,但地理位置上却离安绘在内蒙古失踪的呼伦贝尔并不远。安龙心里越加肯定安绘还活着,只是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妹妹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和家里联系?安绘乖巧懂事,一直是母亲的心头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这寄来照片的人到底和安绘是怎样的关系?热图,这是个少数民族人的名字。 第二天,安龙便搭上了北上的飞机。下了飞机,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前往大兴安岭的漠河野餐住房旅館。 安龙来到旅館,拿出照片询问旅館里的人,然而大家却都说没见过这个南方女孩,说这里的客流很大,或许见过但也没印象了。 安龙失望地收起了照片,跟老板订了一间房。这信封虽然给他指引了地点,却没留下联系方式,这个叫热图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安龙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信步来到了旅館前的一个小湖边上。天色渐渐暗下来,湖边的游人渐渐散去,四周只剩下墨黑的湖泊倒影着点点的星光,凉风无声无息地吹过,安龙不觉地感到有些寒意,这时,黑暗中一只手拍在安龙的肩膀上。 独自旅行吗?先生。 2 安龙回过头,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男子身上穿着灰黄色的大皮衣和厚重的黑色皮裤,脸上带着一副眼镜,胡渣剃得干净利落,全身装扮都展示着一个森林向导的行头。他微微地向前侧着身子,向安龙和善地一笑。 “您需要找人当导游吗?这里的有名景点我都认识,我可以带你去。”男人说着,向安龙伸出一只手,“我叫敖斯尔,鄂温克人。” 安龙有些失望,他希望对方就是热图。安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我叫安龙,来自海南,请问这森林你熟悉吗?” “当然!”敖斯尔自信地说,像是怕失去眼前这单生意。 “那你认识这个女人或者里面的地方吗?”安龙从怀里拿出照片,递给敖斯尔。 敖斯尔接过照片,仔细地看着。漂亮的安绘站在照片中间,周围全是参天大树,就种类和高度看,很难辨别出与这附近的丛林有什么不同,照片的一角,刚好照到了一处白色的屋檐。敖斯尔看着看着,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认识吗?”安龙着急地问。 敖斯尔反应过来,指着照片里的屋檐说,“女人我不认识,但这个白色的房子我见过,在西南部的一条溪流附近。安先生,你是要找照片中这个女人吗?” 安龙神色失落,点了点头说,“是的,她是我妹妹,叫安绘,失踪两年了……” 敖斯尔见安龙的样子,便不再追问下去,沉默了一会,便说,“那么安先生,明天七点,我在旅館的大厅等你,到时我们得租一辆车。”说完,将手里的照片递还给安龙。 安龙接过照片,说没问题。 敖斯尔转身告别离去。看着敖斯尔离去的背影,安龙心里一阵阵的激动,两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妹妹安绘已离他不远,仿佛只需要一个夜晚过去,他便能找到她。 3 第二天,敖斯尔早早地就开着一辆小卡车停在了旅館边。 敖斯尔说,照片中的地方已经算是大兴安岭的深入地带了,和政府设立的无人区相邻。如果从林区内部去的话只能是翻山越岭,一般旅客靠自己远足的话得花上两天功夫。开车从林区外的大路绕过去虽然只需要三个钟头,但还有一段路程需要徒步进去。 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安龙和敖斯尔终于来到一片弥漫着树叶腐朽味道的森林边。敖斯尔把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木栅棚里,拿出了一把猎枪挂在了肩上,又拿了把匕首别在腰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屋子就在这里,我们必须翻过三个山头,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多年积累的灰褐色枯叶与黑色枯枝凌乱地铺满了脚下的路,路边是丰茂的绿色蕨类植物与灌木类植物,一条溪流沿着两边的乱石从山上潺潺而下,安龙和敖斯尔沿着这条溪流溯水而上。 走了大半个钟头后,两人都汗流浃背,便稍作休息。安龙刚找到一块石头坐下,却见敖斯尔神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看着溪流两旁树上的刮痕,眉头紧皱。 安龙没有在意,他认为这是敖斯尔的职业习惯,一种探查环境的本能。他拿出身上的水壶喝了几口水,扭头打算问敖斯尔还有多远,没开口就愣住了。他看见一簇黑色的长发状物体,缠绕在敖斯尔身旁的树桠之间,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树桠剧烈地一阵抖动,那簇黑色的长发状物体瞬间奇迹般地消失了。安龙的身体僵硬,脱手的水壶在石头上撞出声响。 敖斯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回头看了安龙一眼,便立即转身就追了过去。等安龙反应过来的时候,敖斯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丛里了。安龙喊叫了几声,敖斯尔没有回应,他迟疑了一会,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也往敖斯尔消失的地方追去。 沿着前方浓密的森林跌跌撞撞地走了十几分钟,却依然不见敖斯尔的踪影,喊叫声突兀地消失在密林里,扰起阵阵的鸟兽声,安龙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迷失在这片原始的森林里。 正手足无措间,前方树木的密度逐渐变得稀疏,溪流声再次传来,安龙心下大喜,急忙向前跑去。只见眼前一条溪流,溪流一边有片绿色空地,空地上搭建着一座白色木屋。安龙立即拿出身上的照片比照,顿时兴奋不已,那屋檐的一角正好与照片吻合。他朝着木屋大喊了几声:“安绘!安绘!你在吗?我是哥哥!” 木屋里没人回应。安龙走近木屋,才发现所有的玻璃窗全都破碎,墙上白色的油漆斑驳,露出暗黑的木纹,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安龙不禁有些怀疑,安绘真的会在这里吗? 门半掩着,安龙慢慢推门进去。厅内光线昏暗,破碎的玻璃窗投射着几道交错的光线。安龙仔细地看了看房子的细部,发现在前厅上挂着一个落了灰尘的贝壳风铃,柜子上还有一艘椰壳雕成的小船。椰雕是海南的独特工艺品,这说明安绘或许真的在这里住过。安龙拿起前厅柜子上的一本笔记,却见里面记录着各种化学符号公式,在最后一页写着连体的“热图”两字。安龙不觉眼前一亮,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安龙推开了右边一扇虚掩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惊骇,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面朝下趴在地板上,身下一大摊还在慢慢流淌的血,看起来刚死不久,后背被扯去了一大片肉,隐约可见后背的骨头,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了一番。 安龙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心想,这人会是热图吗? 那安绘呢? 安龙正疑惑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扭头一看,一只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脸。 “敖斯尔?”安龙惊讶地叫出声来。 敖斯尔没有回答,眼里闪现出一丝杀气。安龙刚察觉出异样,敖斯尔另一只手里的注射器已迅捷地插在安龙的脖子上。 4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龙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被人用一根粗绳子绑在一棵树上,身上被涂满了动物的鲜血,简直就像一个血人一般。安龙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毫无作用。 敖斯尔坐在一块大石上,正摆弄着他的枪。 “你不是导游?你到底是什么人?快放了我!”安龙喊道。 “等会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敖斯尔神情冷漠地说,随后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警觉地站了起来,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这时一个类似动物的怪叫声传了过来。安龙顿时犹如掉入冰窟一样冰冷,他明白了,原来敖斯尔是在拿他当诱饵,来诱杀一只野兽。 安龙如剑悬顶,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听着渐渐临近的声音,感觉就像死神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那声音隐藏在浓密的树叶间,如同一个在叶子里被快速拖动的大麻袋,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然而突然间,声音消失了! 安龙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感觉脖子痒痒的,扭头一看,只见一簇长发,正散落在他的脖颈间。 安龙顺着头发慢慢往上看,眼睛越瞪越大,惊骇得几乎窒息。一团极长极浓密的头发,如鬼发一般,铺天盖地从头顶披散下来。 这不就是刚才在森林里看到的怪物吗?安龙全身像是触了电一样,发了疯似的挣扎,额上青筋暴满,皮肤都被绳子磨出了血,绳子却一点松动都没有。而掉落在他头顶上的头发越来越多,带着腥臭味滑过他脖颈的皮肤,落进他的嘴里,最后几乎把他整个脸都盖住了。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就在安龙感觉就要被头发吞没的时候,树上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那团缠绕的长发随即从树上掉落。 这时敖斯尔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怪物,眼神十分复杂。怪物的身体从长发间露了出来,暗黄色的皮肤,有规则地稍微隆起,结成一块块如同蛇鳞一般的色斑。安龙不由惊声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敖斯尔没有回答,只是径直靠近怪物。怪物身体慢慢瘫软,脸上的头发散了开来,安龙定睛一看,几乎差点晕了过去。 长发里的脸庞虽然已经没有昔日的美丽,但那脸部的轮廓,安龙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安绘! 5 安龙简直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着敖斯尔大声叫骂:“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然而敖斯尔却沉默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一剂麻醉枪向安龙射了过来,安龙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 这是一间全封闭的屋子,没有窗户,惟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的一盏日光灯。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工作台,上面堆满了实验器材。工作台的右侧摆着一排木架,木架上放着一个个小铁笼,里面全都是蛇。而左侧则是一个大铁笼,铁笼里,他的妹妹安绘正安静地躺在笼子里,长长的头发将身体全部包裹,只露出沉睡的脸。 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的突然,安龙望着铁笼里的妹妹,心里滋味万千。 这时,头顶传来了脚步声,安龙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地下室,有可能就在那间白色木屋的下面。 敖斯尔背着猎枪出现在地下室的入口处,他没有理睬安龙,径直走到安绘的铁笼前,许久沉默不语。安龙忍不住问道:“你就是寄照片给我的热图?” 敖斯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承认他就是热图。他回头看着安龙,眼神里有无奈有悲伤,最终,他还是将整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安龙。 原来,两年前,热图从美国念完生物研究的博士后回国,在一个少数民族舞蹈聚会中认识了安绘,两人一见如故,不久就相爱了。然而快乐的日子一闪即逝,一天,安绘因为后颈不太舒服去医院检查,结果却查出是皮肤癌。由于癌细胞已经在颈内血管扩散,即使做手术成功率也很低。倔强的安绘不想被家里人知道,她不想让母亲因为她的死而伤心,于是断绝了跟家里的联系。 热图无法接受安绘即将死去的事实,他在美国曾经参与过一项将一种特殊的蛇基因移入人体来治疗皮肤癌的技术研究实验,于是他日以继夜继续研究这项技术,希望治好安绘。 实验尚未成功,安绘的病情却迅速恶化,热图不得不冒险将一剂安全性未知的血清注入安绘的身体里。奇迹出现了,第二天,安绘全身便蜕了一层皮,又过了几天,癌细胞竟消失了! 两人如生死重逢,喜出望外,但热图的心里却始终隐隐不安,那管血清虽然治愈了安绘的皮肤癌,但他不敢肯定是否会在她体内产生副作用。半个月后,热图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安绘开始时不时出现间歇性失忆,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有一天早晨,热图刚刚起床时便在地板上看到一具被撕咬成碎片的野猫尸体,而满脸鲜血的安绘就躺在沙发上,头发一夜之间长了一大截。血清让安绘的身体产生变异了。 热图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知道他终将失去安绘。 当清醒过来的安绘知道自己会慢慢失去理性变成怪物,不由绝望得想自杀。热图千方百计才阻止了下来,一直到最后安绘终于彻底丧失了人性。 热图不愿放弃,他继续潜心研究可以治好安绘的方法。然而安绘的血型很特殊,是稀有的AB型RH阴性血型,需要一个跟安绘相同血型的人来当实验品完成他的实验。热图听安绘提起过她有一个哥哥叫安龙,或许安龙也拥有跟安绘同样的血型,于是他把安绘的照片寄给了安龙,将他引到了这里。为了安绘,他可以一切不择手段。 然而让热图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冒充导游前去引骗安龙来到木屋的同时,安绘却从笼子里逃脱出来,以至于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7 安绘没有被打中。就在安龙扣动扳机的同时,满头鲜血的热图站起来将他扑倒在地上。子弹飞打到地下室的木梁上,击落下了一层木屑。愤怒的热图双眼血红:“你这个禽兽,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安龙仓惶间抡起手上的枪重重砸在热图身上。热图一声闷哼,倒在安绘的铁笼边。安龙挥舞着枪杆,准备上前给他致命的一击,但还没起步,便怔住了。 热图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身影。不知何时醒来的安绘,无声无息地立在铁笼里,两只血红的眼睛在及地的长发里若隐若现。 安龙慌乱地叫了声:“安,安绘……” 热图看到安绘,脸上却现出笑容来。他抓着铁栏,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慢慢伸进了铁笼里。 安绘静静地站着,当热图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的时候,她颤了一下,警觉地盯着热图。 热图却毫无畏惧,手指慢慢抚摸着她的脸,深情地叫着:“安绘!” 安绘仿佛瞬间被惊醒,犹如蛇类展开攻击一般,张嘴一口咬在热图的手上。 热图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挣扎,任由安绘隔着铁栏,再次将满是鲜血的嘴咬在他的脖子上。 一旁的安龙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已经吓得双腿瘫软,丝毫不能动弹。令他感到绝望的是,热图在临死的最后时刻,居然微笑着将手里的一把钥匙,插进了铁栏的锁孔里。 铁门“咣当”一声开了,他的妹妹,安绘,和他没有隔阂的,站在他面前…… ...
(1) 又一次来到王汉家里,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王汉。眼看着离过年差两个月时间了,周围的住户都忙着收拾行李搬迁,只有王汉赖着不走,成为了这里的钉子户,让拆迁工作无法实施。冬天冷的不行,但王汉的小屋很暖和,特别是那一铺大炕,我特别想躺在上面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是,我是来工作的。 “王大爷,你可能是对拆迁结果不太满意。我也和上面领导反映过了。你的房子虽然面积小,但加上仓房,可以给你一间40平米小户型,你看怎么样?”我的语气十分平和。 王汉往灶坑里又填了把把柴禾,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带着寒光瞄了我一眼冷冰冰的说:“我不搬。”说完,直接脱鞋上了炕,蒙上被子自顾睡觉了。 “王大爷,王大爷!”我叫了两声,王汉丝毫不理我。我无奈,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这间屋子有了四十多年的历史,又小又破,报纸糊的墙上挂着一个大相框,里面摆着十几张大大小小黑白照片,有一男一女的合影,也有女人单独的。 “王大爷,这是你和你老伴年轻时候的照片啊?我……”我话还没说完,王汉骨碌一下坐起来了瞪着眼,用手指着门外说:“出去,马上出去。” 我灰溜溜的走出了王汉家里,心想:“以后不要再派我来说服王汉了。”抬头看,是旁边李大娘一家在欢天喜地的搬家,我热情的上前打着招呼道:“帮新家呢,李大娘?” “可不嘛?”李大娘上前看着我问道:“老王头般了吗?” 我摇摇头说:“来劝了好几次了,王大爷就是不搬。” 李大娘摇摇头道:“那是他在等他老伴回来呢!” “什么?”我有些不懂李大娘的意思。 “老王头的老伴啊,在三十多年前跟人跑了,老王头就受了些刺激,一直说老伴会回来的。这不,他每年都把炕新抹一次,就是为了老伴回来住的舒服。他不让拆迁,就是怕老伴回来找不到家。” 我问道:“那他老伴是跟谁跑了?” “听说是跟外地的一个木匠,叫沈壮。现在两人都不知在哪里。” 听了李大娘的话,我却被王汉的故事深深感动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在又小又破的棚户区里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归来。 (2) “你发什么寻人启事啊?疯了吧你。”同事小岩看着我在网上发的寻人启事。 “我这是在做好事。多感人的故事。”我看着自己写下的王大爷的故事,希望他老伴能看到。 小岩充满疑惑的说:“那个年纪的人哪里会上网,你这根本就是白费。” “也对啊,不过这样也就有着一线希望。”我对自己所做的事还是充满希望的。 几天过后,我在忙着拆迁办的工作,来了一个电话,号码归属地是外地的,我心里正疑惑着,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是熊猫夏夏吧?我是周会,我看了你的帖子,觉得和我外公很像。”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喂?请问,你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吗?”我心里阵阵激动。 没想到,下班之后,周会竟然来到我单位门口,是个很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他在外地工作,最近刚刚回来探亲。 “我姥爷就叫沈壮,后来和别人私奔了。”周会提到这件事脸红了道:“不太光彩的事,但我姥姥现在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了。正好我现在有时间,我觉得也应该找到我姥爷,免得给我姥姥留下遗憾。” “你姥姥还在,太好了。我觉得应该去拜访她一下,这样或许能得到王汉妻子的消息。” 周会的姥姥现在住在其他林业局,周末,我和周会一起带着水果来到了周会姥姥家。 “小会,有客人来了?”周会的妈妈看到我,喜笑颜开,估计是把我当做了周会的女朋友。“你小子,什么时候……” “妈,我和夏夏才刚刚认识,来看看姥姥的。”周会把我领进屋里,一个老太太瘫痪在床上,眼睛浑浊不清。老太太看到我,似乎很惊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奶奶你好。”我上前打着招呼。 “姥姥,夏夏想问一下姥爷的事情,她现在在帮王汉爷爷找老伴,我想咱们也可以找到姥爷的……”周会的话未说完,只见老太太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了。 “姥姥!”周会赶紧扶住姥姥,他妈妈慌忙进来见了情况给老太太吸上氧气,服下了速效救心丸,按摩着胸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妈妈让姥姥休息,把我们叫了出来问道:“你们跟姥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要找姥爷的事……”我没说完,周会妈妈立刻大怒,指着门口对我说:“你出去,别来我们家。”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妈,你这是干嘛?”周会劝妈妈坐下,妈妈一下子哭了。好半天,才抹着鼻涕道:“别提你那个挨千刀的姥爷了。”说完,小心的看看姥姥的情况,才缓和了语气。“那死老头,我和你姥姥,你两个姨妈,都恨的牙直痒痒。” 我真想不到一个女儿竟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你姥姥自从十七岁嫁给你姥爷之后,天天的挨揍。不光是她,我和你两个姨妈都天天被揍,连扁担、扫帚都打折过好几根了。你大姨的腿就是你姥爷给打折的,你看看!”周妈妈撸起袖子,露出几道年代久远的疤痕。“这都是他打的。后来,他跟着王汉的媳妇跑了,我们一家人也解放了,谁会管他死活,估计早遭报应了。” (5) 王汉年轻的时候,是优秀的搭炕师傅。从小在家庭暴力中长大,十五岁就外出干活养活自己,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从小看着爸爸打妈妈长大的王汉,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打媳妇一根手指头。王汉的媳妇是外地来的,没什么亲戚,作风也不太好。嫁给王汉之后,开始还好,后来就原形毕露了。不论王汉干活多累,都要自己做饭吃。王汉对这个媳妇疼爱有加,连重话都不说一句。渐渐地,媳妇就蹬鼻子上脸了,见王汉好欺负,开始生气的时候拿王汉当出气筒,甚至还上手打王汉,邻居看不惯,上来劝阻,会遭到破口大骂,后来谁也不敢来劝。媳妇越来越过分,有一天王汉回家,竟然看见一个男人在自己家里,那就是沈壮。王汉大怒,将搭炕工具扔到两人身上,被两人揍得鼻青脸肿。而后媳妇更加放肆了,甚至不让王汉吃饭。 王汉忍着一腔怒火继续干活。一天到了一个女人家里,那女人眼眶乌青,伤痕累累。王汉看到墙上的照片,知道这是沈壮的家里。聊天过程中王汉得知,女人每天都挨沈壮的揍,还有三个女儿,也逃不掉,大女儿甚至想杀了她爸,被她爸打折一条腿。 “有什么真想杀了他。”女人目露凶光,看着王汉一下一下的抹炕。 那是《英雄儿女》上映的那天,还下着大雨。王汉和女人在家里的仓房埋伏好,等待着时机。两个狗男女拿了电影票要去看电影,王汉将泥抹子飞向那两人,把沈壮的手割破了。 “敢打我。”受伤沈壮恼羞成怒,把王汉揪过来一顿的胖揍,女人急了,拿起锄头一把向沈壮的头砸去,鲜血涌了出来,几人都吓傻了。王汉当机立断,用泥抹子一下一下的砸到沈壮的头上。 “杀人了,杀人了!”媳妇慌忙要跑,被沈太太拉住。王汉满身鲜血的走向媳妇,媳妇一下子跪在地上求道:“我跟你以后好好过,再也不这样了。” 王汉并没有想杀她,但想起曾经受到的耻辱,情不自禁握紧泥抹子,弯着身体将泥抹子扔过去,泥抹子劈进媳妇的头。他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看到杖子外边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院子。她发着烧,想出来找哥哥姐姐,却看到了这杀人场景。 “盛小梅?”王汉走过去,盛小梅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也不动。沈太太也走了过去。 “你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记住了吗?否则的话,杀了你。”王汉恶狠狠的说。沈太太把呆若木鸡的盛小梅推回家里,回到王汉家,看着满地血肉模糊,也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和王汉做了什么。 “快,快!”王汉和沈太太哆哆嗦嗦把尸体切成块,放进炕洞里面。做完之后,两人都是一阵呕吐。 瓢泼大雨洗刷了杀人的痕迹,盛小梅疯了,王汉媳妇跑了成了平安街最大的新闻。没有人替王汉惋惜,觉得那样的媳妇要不要都没有用,只是可怜了盛小梅,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疯了呢。 杀人之后的王汉和沈太太都对此事守口如瓶。王汉性情大变,开始沉默了。他时而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将媳妇杀死了,他经常扒炕,看看媳妇在不在里面。他常常在深夜里对着那熏黑的骸骨嚎啕痛哭。 警察来的时候,王汉齐整的躺在炕上用泥抹子割腕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竟然有些难过,其实王汉只想有个温暖的家而已。那女人如果跟着他好好过日子,他们俩的生活会很美满。但是如果王汉能勇敢的离开女人,自己出去过日子,又会是一个结局。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王汉是爱媳妇的,只是这种爱,真的好可怕。 ...
我做了个梦,一直听见死去的女儿在叫唤。 “妈妈,妈妈……” 我蓦地抬起头,原来自己正在一处昏暗的地道里,周围都是粗糙的石头,地道深不见底,仿佛一条通向地狱的阶梯。 “妈妈,妈妈……” 女儿的声音又来了,是在地道的深处传来的,我点亮了灯笼,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馨儿,你在哪里?” “馨儿,听见的话能回答我吗?” 耳边回荡着我的叫声,同时还有女儿的回应。她仿佛也听见了我的呼喊,叫得更加惨烈了,隐约间,我还听见一阵尖锐的声音,就像指甲在黑板上挠动一样。 “馨儿!”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悲凉,几乎是往地道的深处赶过去。 笃……笃……笃…… 周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跑了很远,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女儿声音越来越大,她就在附近了。 我举起了灯笼,在不远处终于看见了女儿。 她浑身湿透了,脸庞苍白而浮肿,正跪在我的面前,用指甲在墙上使劲抓挠。 “馨儿!” 我扑了上去,但没想到她的面前却横亘着一道墙,模模糊糊的,就像一面冰封的镜子。虽然女儿就在我的面前,但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 我们的手同时处在镜子上,我听见女儿的悲鸣,还有那阵锥心刺骨的救命声。 “妈,救我,我好冷。” “馨儿,难道……你还没死吗?”我惊诧地问道。 “妈,我还没死,这里真的很冷,你快点过来救我。” “好,馨儿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我伸手触摸了一下镜子,估摸着应该不算很厚,如果一拳打下去的话,也许可以打破,不过我的手可能会鲜血淋漓,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为了救女儿,我决定豁出去了。 我攥紧拳头打在玻璃上,但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情景,拳头仿佛打在一潭清水上,洞穿而过,女儿的身体也被穿过了。 “馨儿,怎么会这样?” “妈,救我!” 我不停地在询问,但她还是同样的一句话,她伸出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我,但每次都是擦肩而过。 忽然,她站的地方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缝,只是片刻,裂缝开始不断扩大,女儿径直摔了下去。 “不要!”我也伸出手想要救她,但却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在眼前急速地坠落。 “妈,记得救我,我真的很冷……” “很冷……” “不……” 我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一抹额头,全是冰凉的冷汗。 正午的阳光从窗边透进来,但我却仿佛处在冰寒地狱。 自从女儿过世之后,我一直都在做这种奇怪的梦。我不知世上有没有所谓的报梦之说,但我有感觉,她一定处在十分难受的地方。 看着桌上女儿的照片,我也感到一阵悲伤。 其实她死于肺栓塞,是在手术途中突发的,在出事之后,医生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根本不适合做这种手术,但她还是坚持了,只是因为想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一点。 要是我一大早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去尝试,可惜,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点。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发生之后,我也曾怀疑过这是否属于医疗事故,但在医生信誓旦旦的说辞下,我终究还是妥协了,我操劳一生,但却没有多少文化,对于这种技术性的问题,根本难以判断真伪。 我开始越发愧恨自己,在女儿手术的时候,早应该陪在她身边,要是我那天没有上班的话,或许一切就好多了。 “可怜的馨儿……” 梦里的求救声还历历在目,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馨儿那张惨白的脸,还有痛不欲生的神情。 梦太真实了,无论我多少次去说服自己,但结果还是没用。 “妈,救救我,我好冷……” 我打了个哆嗦,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也许馨儿真的没死,也许她是通过梦境向我求救呢? 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我无法正常的呼吸,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体会,我仿佛也坠入冰窖。 没错,就是那种冰凉的感觉。 “馨儿,我马上过来救你!” 我匆忙地穿上衣服,夺门而出。 半小时后,我来到了医院。 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我坚决要进去太平间。 “让我再看一眼,馨儿还活着,她肯定是活着的!” 我试图推开那些医护人员,但很快却围了更多人上前。 “女士,你先冷静点,那是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一位护士尝试向我解释,但我早已听不进去了。推搡之间,她摔倒在地上,惨叫声引来了附近路过的医生。 “发生什么事了?”他走了过来,示意护士放开我。 “这位是昨天意外过世的馨儿的监护人,她说梦见女儿还没死,所以要求进去太平间查看。”护士解释道。 “可是,我们已经确认了死亡诊断书,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我打断了她的话,“馨儿一定还没死,我不可能错的,你们快点让我进去!” 说完,我又想挤过他们进去。 医生想了一会,终究是点了点头:“既然是监护人的意愿,那我们应该尽量满足吧。” “不是的,我们只是担心她情绪太激动,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事的,那你们和她一起进去吧。” “是。”在医生的吩咐下,护士终于打开了太平间的大门,伴随着沉重的拉动声,我迫不及待地冲进去。 里面冷得瘆人,流动的空气就像千年寒冰似的,深深地覆盖在我身上。 女儿,难怪你会说冷。不过你不用怕,妈马上就来救你了! 我顾不上等他们,直接冲到了女儿的冷柜前。 “阿姨,你等一下,让我们来开吧。” 刚才那个护士走了上来,拿钥匙打开了柜子上的锁,然后抽了出来。 “馨儿……” 我终于看到了女儿的尸体,她全身冰冷,脸部浮肿,跟梦境里一模一样。柜子上贴着她死亡的原因。 尽管我使劲地在安慰着自己,但事实还是发生了。 梦境只是梦境,女儿还是死了,她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我颓然地倾倒在地,之前构建起来的所有希望和信心,都在这时彻底崩溃。 “馨儿!” 泪水夺眶而出,我重重地拍打在柜子上,护士将我扶起来,随手关上柜门。 就在这一瞬间,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梦里的情景。 吱吱……吱吱…… 女儿正在昏暗的地道蹲着,她伸出手,拼命地在墙上抓挠。 “妈,救我……” “救我!” 馨儿求饶声就像当头一棒,我猛然醒了过来,拦住了关门的护士。 “先别关门!” 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指着冷柜的尽头:“你看,那里面不是写着什么?” 护士打开了手电筒,咦地叫了一声。 “让我进去看看。” 我推开门,走到了柜子的里面,原来尽头的地方全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印痕。 我捂住了嘴巴,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女儿生前痛苦的感觉。 因为那上面正写着几个字:换人了。 ...
引子 那年冬天特别冷。 雪下得很大,几乎每天都下。早晨,我经常被强烈刺眼的雪光照醒——我的床就放在窗户下面,因为宿舍小得可怜。我下床穿衣,洗脸,喝口热水,早饭也没吃就出门了。从宿舍到学校要步行整整二十五分钟,如果雪太深的话,则需要更久的时间。 一路上,不时有学生跑过来,热情地朝我打招呼。山里的孩子很朴实,只要你对他们一分好,他们便会回报十分,百分,甚至更多。 我原本是来自大城市的高材生,在一所重点高校任教,却因为小事得罪了领导,被随便找个借口,“发配”到这所边远的北方小学支教三年。 刚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委屈与怨懑,总觉得老天对自己太不公平。我甚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因为冷——手冷,脚冷,身体冷,心更冷。 然而,有天早晨,当我推开门时,竟发现门前的圆树墩上搁着一块厚厚的腊肉。之后的三年里,我从这个“神奇”的圆树墩上“拾到”过无数东西:咸菜、土鸡、鸡蛋……甚至两双手纳的棉窝窝——都是我的学生送的。 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1.爱调皮的赵小鲁 距离寒假还有九天。我在指导学生们进行期终考试前的复习。“注意!这段课文里,有几个词语需要特别记住……”我转身在黑板上写字,身后传来学生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贾老师的支教期满了,很快就会回到大城市去啦!” “啊!我好舍不得贾老师!我不想让他走!” “我也是!”“我也是!”鬼故事 “要不,我们想个法子,把贾老师留下来吧!” 我默默地听着,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说心里话,这三年间我无时无刻不渴盼着离开这里,返回真正属于我的世界。可是,当这个时刻即将来临,心里又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然,我让我爸给贾老师打只野鸡?”“还是让我姐给贾老师织件红毛衣吧!”“你们真笨!人家贾老师是城里人,还会稀罕这些个?我觉得,得给贾老师介绍个对象,这样她就不会走啦!” 听着他们天真的“谋划”,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教室顿然鸦雀无声。 突然,门被撞开了!赵小鲁和着一股凛冽的北风,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是这个学校著名的坏学生,来自单亲家庭,父亲是个赌鬼加酒鬼,十天有九天不着家;母亲不堪丈夫的打骂,偷偷和别的男人跑了,留下儿子独自面对残酷的生活。 赵小鲁野蛮、顽劣、学习极差,经常旷课并与同学发生冲突,是每个老师都为之头疼不已的“问题人物”,我拿他也没辙。不过,也许因为我的“特殊背景”,赵小鲁总算对我保留了一丝“尊敬”,极少公开顶撞我。可是今天,他却令我生气,因为他非但迟到,还把教室的那扇破门撞得快要散架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我以白眼,将书包挂在脖子上,大摇大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啪!”一个女生的文具盒被赵小鲁的书包扫到地上。他与我对视,眼神中充满挑衅的意味。我摆摆手,示意那个女生继续看书。 赵小鲁没趣地坐下来,将书包底朝上抖了抖,里面的各种玩意儿噼里啪啦地掉在课桌上。他是故意的,我心想。但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翻着教案。可是赵小鲁仍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竟然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微型收音机,将音量开得很大,全教室都听得一清二楚。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个点歌节目,女主持用嗲得令人恶心的腔调,与打进电话的听众聊天。同学们都笑起来,只有赵小鲁没有笑。还有我。 “关掉!”我对他说。他摇摇头说:“不关!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感到手中的课本在抖动。我强忍着怒火,问:“什么事?”他指指收音机:“你唱首这里面的歌给我听。” 我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那个收音机,然后打开他身边的窗户,向外扔了出去!窗外还在下雪,地上的积雪深可没膝,收音机落进雪堆里,连个响声都没听见就消失了。 “你赔我的收音机!” 赵小鲁腾地跳起来,扑到我身上,竟把我外套上的第二颗纽扣扯掉了。我揪住他的脖梗,一直拎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罚站!一直站到下课为止!” 赵小鲁歪着头,冷冰冰地瞅着我,令我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我继续上课。不知是不是因为外套的纽扣掉了的关系,我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冷风在耳后吹拂。我将双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呵气,这时讲台下的学生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赵小鲁竟然站在窗外,正学着我的样子朝双手呵气。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又有学生尖叫着指着窗外的赵小鲁。原来室外气温太低,他将舌头贴在护窗铁栏上,竟然被牢牢粘住,拿不下来了!赵小鲁急得脸孔通红,尝试着往外伸了几下舌头,立刻痛得趴回到窗台上,眼泪汪汪,方才那副嚣张的模样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忍俊不禁,想笑却拼命板起脸,招呼看热闹的学生们坐回原位,继续上课。 “让那个皮小子多受一会儿罪吧!只要再忍耐几分钟,舌头自然会从铁栏上脱落。他是本地人,应该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吧!”我暗想。 接下去的课上得非常顺利。下课铃声响起,我收起课本,宣布解散。这时有名学生举手叫道:“老师,赵小鲁不见了!”我闻言一惊,这才想起那个皮小子,往窗外看去,他果然不在了。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 我走到窗前,透过厚厚的冰花,隐约可以看见一丝淡淡的红色痕迹。我心中一动,连忙将窗户推开,沿着镶嵌在上面的铁栏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紫红色肉皮。 “这个笨蛋!竟然硬生生地将舌头从铁栏上扯下来!” 我隐隐觉得有点歉疚,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了教室。 2.会说话的雪人 雪仍然在下,几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儿,正围在操场的一角,嘻嘻哈哈地堆着雪人。凭他们的年龄,能够堆起一个比自己的身高高出整整一个头的大雪人,想必花费了很长时间。我不由驻足观赏了片刻。雪人的形体塑造得不错,头与身的比例相当协调,头顶上还歪戴着一顶破烂的皮帽子。 “这顶帽子好像在哪儿见过。”我扑打着身上的雪花,同时也扑去了心中的疑惑,竖起大衣的领子,飞快地向宿舍走去。 这天晚上,我一直睡得很香,直到半夜被狼嚎似的北风惊醒。突然,我听见床铺上方的窗户上传来“笃笃笃”的声音!我一下警觉起来,这不像落雪声,分明是有人在敲击玻璃。我披上大衣,小心翼翼地向窗外望去,然后大叫着向后跌倒了!窗外站着一个活生生的雪人,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嘴,伸出糜烂的舌头朝我微笑。 “哎哟!”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摔在地上。原来刚才不过是一场恶梦。我恶狠狠地咒骂着,重新上床,裹紧棉被,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赵小鲁仍然没来上学。这小子竟敢在期终考试前旷课,这令我又生气又担心。难道是昨天冻病了吗? 课上到一半,学生们都惊喜地大叫起来。原来,今年的雪大得非常罕见,最深处已经没膝,于是校方破例请来了铲雪车。孩子们从未见过这种新奇的玩意儿,都兴奋地扑在窗户上,指指点点,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我没有阻止,而是走到窗前与他们一起观看。毕竟,他们还只是些天真的孩子而已。铲雪车的工作速度十分惊人,约摸半小时左右就将操场上的雪清除了大半。 “快看!就要铲到那个雪人啦!” “我真舍不得把它铲掉呀!”“我也是!它看上去好可爱!”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也不由自主地观注起那个雪人。经过昨夜的风雪洗礼,它更加高大圆实了。奇怪的是,它的头顶上仍然戴着那顶破皮帽,按理说,雪势如此之大,皮帽不被大雪覆盖,也会被风刮落在地。可是凝神细望,皮帽上的积雪很少,倒像是被人刚刚扑打过,又重新帮它戴上似的。 会是谁呢?仿佛是回答我内心的问题,班长李二妮突然喊道:“咦,那不是赵小鲁的帽子吗?” 我一惊,连忙问道:“你确定吗?” 好几个学生同时肯定地点了点头。我鬼使神差地做出一个决定:“二妮,你快把那顶帽子拿回来!” 二妮立刻跑出教室,来到操场上的雪人面前。她踮脚拿起帽子,突然向后坐倒,用手指着雪人,嘴里叫着什么。铲雪车慢慢向她开过来。二妮仍然坐在原地,不肯让路。司机从驾驶室伸出头,朝她大喊大叫,连比划带手势,二妮却不理不睬,纹丝不动。我见势不好,急忙跑出教室,来到他们跟前。 二妮仍然坐在雪人面前,脸上惊恐万分,活像大白天见了鬼。我蹲在她面前问道:“你怎么啦?为什么挡住铲雪车?”二妮呆滞的眼神转向我,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说:“老师,我,我,我听见雪人在说话!” 我笑了:“你胡说什么?”鬼故事 “不,老师!我真的听见了!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二妮激动地大叫,手足开始乱挥。我摇摇头,将她拖到一边,然后朝司机挥挥手。铲雪车麻利地开到雪人面前,一下子就将雪人铲成二截!这时我好像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和着风声雪声,模糊却又清晰。 “是你在叫吗,刚才?”我转头问二妮。她茫然地瞪着我,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难道是我的幻觉?我顺手拣起地上的破皮帽,拿在手中反复地查看。一颗圆圆的黑色玩意儿从帽子的衬里中掉出来,落在地上。我定睛看去,心头猛地一震!那不是我的大衣纽扣吗?它怎么会在这顶破皮帽里? “二妮,你今天放学后到赵小鲁家去一趟,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上学。” 二妮点头答应。 这天分外地漫长。我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被一种不详的预感困扰着,也许是昨晚做了噩梦的原因吧。 终于下班了。我整理好东西,走出办公室。雪还在下。我抬头望着无尽的雪花从空中飞落,不由又想起了已经旷课两天的赵小鲁。这小子究竟到哪儿去了?希望他老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 3.最珍贵的礼物 我回到宿舍,胡乱煮了点泡面吃完,便一觉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我又听到窗户外传来“笃笃”的响声。我猛地一睁眼,借着月色,看见一个肥墩墩的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有贼!”我打个激灵,连忙披上大衣,拿起门后的一把铲雪用的铁锹,悄悄开了门走出去。 深夜,屋外的温度足有零下三十度,冷得我叫都叫不出来。我有点后悔,想转头回去,可是一想到那个黑影,又觉得非常害怕,于是绕到房后的窗台下。只见那里空荡荡的,半个鬼影都没有。我“呸”了一口,刚想离去,突然发现窗台下的雪地里,留着几个脚印。 “真的有贼来过!“我倒吸一口冷气,慢慢走到近处,仔细看去,不由惊呆了。只见“脚印”形状是诡异的椭圆形,非常平滑,没有一丝鞋底的纹路,压根儿不是人的脚印! “熊瞎子!”我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冲进屋跳上床,扯过棉被蒙住头,全身像筛糠般抖个不停。过了半晌,不见动静,我才将头伸出被窝,像狗一样摊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么冷的天,我竟然捂出了一身臭汗。 我一边擦汗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头。这里虽然偏僻,但已经十多年没发现熊的踪迹了。再说,熊又不穿鞋,如果是熊留下的脚印,应该有清晰的脚趾痕才对。不是熊,也不是人,那么是什么东西?我越想越害怕,索性又钻到了被窝里,拼命闭上眼睛,开始数数,数着数字,居然慢慢地睡着了。 第三天。因为夜里着了风寒,又受到惊吓,我得了非常严重的感冒,头痛欲裂,上课时无法集中精神。 赵小鲁还是没来。据二妮说,他家大门紧锁,他父亲一直在外村赌博,好些天没回家了。至于赵小鲁,自从前天他上学后,就再没看到他的人影。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我请了病假,到附近的小诊所开了些药,准备回家休息。半路上又碰到上次的那群小孩子在堆雪人。有个小孩叫道:“没有帽子!如果上次那个大哥哥在就好了,他会给雪人戴帽子!”我闻言一惊,急忙上前盘问,盘问的结果令我目瞪口呆。 原来前天,赵小鲁和这群小孩在一起堆雪人。因为他们怎么也堆不起来,于是调皮的赵小鲁异想天开,竟让他们以自己为模型,把雪朝他身上堆。堆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个小孩的妈妈叫他回家吃饭,孩子们就一哄而散了。 “后来呢?那个雪人呢?那个雪人里面的大哥哥呢?”我拼命张开被风雪撕裂的嘴唇,颤抖着问道。 “不知道。”孩子们一齐摇头。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浑身的血液腾地涌向头顶,烧得晕呼呼的脑袋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在不停旋转,像漫天的鹅毛大雪被狂风猛烈地吹卷,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慢慢地向我逼近。我腿一软,便栽倒在雪地里。 是路过的学生家长把我送回宿舍。我吃了药,便躺在床上休息,可脑袋里乱糟遭的,怎么都睡不着。不知是降温还是发烧的关系,我将所有的衣被都裹在身上,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我急得满屋乱转,突然瞧见墙角的一堆木炭。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它们统统拢到火盆里,然后用废报纸将窗缝儿塞严实。过了片刻,总算感到一丝暖意,我也折腾累了,一头倒在床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一闭上眼,便开始不停地做梦,梦被分离成各种各样的片断:赵小鲁站在雪地里,孩子们把雪往他身上堆;赵小鲁变成一个雪人儿,朝我调皮地做鬼脸;赵小鲁从雪人里伸出手,把自己的皮帽子给雪人戴上,把我的纽扣给雪人缝上;赵小鲁从雪人里伸出舌头,对我说“贾老师,我好疼”;赵小鲁藏在雪人里,眼睁睁地瞧着铲雪车开过来,拼命大叫“贾老师,救命!”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心急胸闷,头重脚轻,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奋力挣扎着爬起来,刚想开灯,去倒杯开水,乍然发现窗户外隐约立着一个黑影,正“砰砰”地重重拍打着玻璃。仿佛发觉我在盯着它,黑影居然开口说话了:“贾老师!” 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慢慢趴到窗前。只见惨白的月光下,一个雪人站在我面前,笨拙地挥动“手臂”,嘴里“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气。原来真的有“活雪人”!昨天夜里我看到的“脚印”一定就是它留下的! 我吓呆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想转身逃跑,谁知嘴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不知何时,我的舌头竟然粘在了结满冰花的玻璃上!我用力往外扯,却怎样也扯不动,粘得太紧了!这时,那个雪人竟慢慢向我伸过脑袋,张开鲜红的大嘴!我大叫着,一狠心,竟硬生生地将舌头从玻璃上扯了下来!腥甜的鲜血立刻流进我的嘴里。 我跳下地,冲到门口,刚打开门,便看到那个雪人站在我面前。它又开口说话了:“贾老师!”我想也没想,便随手抄起门后的铁锹,砸在它的脑袋上。雪人摇晃了一下,扑倒在地,微微地抬了抬“脚”,就一动不动了。 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雪花,狠狠地扑打在我的脸上。我顿时清醒了。借着皎洁的月光,我仔细观察面前的“雪人”,发现它根本不是用雪堆积而成的!我惊愕地蹲下去用手一摸,原来,这个“雪人”竟穿了一件非常厚实的,用毛皮和棉絮做成的连身外套!也许是害怕外套的颜色不够白,上面还涂了好多粉笔灰,用手一摸,扑簌簌地落了满地。我颤抖地伸出手,拉开外套里隐藏得极好的拉链,一个闭着眼睛的男孩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赵小鲁!”我大叫一声,跌倒在地。鬼故事 赵小鲁缓缓张开眼睛,吃力地对我说:“贾老师,你快走了,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东西……同学们有的送腊肉,有的送野味,可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不如扮个雪人逗你笑吧,这身戏服是从县里的文工团借来的……我真的没想要吓唬你,我看到你屋里烧了好些木炭,生怕你出事,所以才…… 我一把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 尾声 寒假快结束了。雪仍然在下。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赵小鲁家走去——这孩子在医院呆了大半个月,落下好多功课,开学后就得补考,真是让人操心啊。 赵小鲁趴在破旧的桌子上,一笔一画地抄写生字。我坐在旁边看报纸,炭盆里的火星不时毕毕剥剥地爆出来,赵小鲁就会抬头去看。“专心点!”我用报纸筒敲着他的头。 “贾老师,下学期你不会走了吧?” “嗯。不过,你要是再迟到旷课,我还要罚你站!听到没?” “嘿嘿。贾老师,你生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吓人。” “哼!对了,你不是说,你早就从小孩子们堆的雪人里跑出来了吗?为什么铲雪车铲雪人的时候,雪人还会说话呢?” “嗯,也许是因为那个收音机吧!你把它扔到雪地里,我又拣了起来,后来堆雪人的时候掉在里面了。贾老师,那天我以为你要走了,所以写信到电台点了一首歌送给你,可是你不肯听……” 我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不由得微微笑了——孩子,以后你可以慢慢地唱给老师听。 ...
1 午夜,漆黑一片。一座新建好不久的高档住宅区里,银杏叶被吹得到处都是。老赵缩在屋子里,手里摆弄着半导体收音机。每天这个时辰,信号都莫名其妙地消失,空留下嗞嗞啦啦一片声音。 老赵是地下停车场的管理员,趁着身体还硬实,找了这么份工作。倒也清闲,不过是坐在屋子里,有车开过就按起栏杆。 嗞嗞啦啦的声音突然强烈起来,老赵把声音调小,转而听到床下传来阵阵声响。人老了,脑袋里什么声响都能听出来。老赵这样想着,但还是放下收音机,掀起床单看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而那响声就像从地道里传来一样,一下又一下。 老赵刚直起身子,就被一道打来的灯光晃了下眼睛。又有车回来。老赵把栏杆拉开,嘴里嘀咕着,三更半夜的,才回来。 车过了栏杆,开始向地下驶去。老赵扭过头继续调着,突然,他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地道里没有一点儿光亮,老赵抓起手电向地道快步走去,就是刚才那辆车,狠狠地撞在墙上。 车门敞开着,一个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正浑身颤抖着,嘴里喃喃地说,地道中央……僵尸…… 与此同时,刘建设开着车在地道里转了两圈,地下二层基本没什么车,他的车位在最里面。儿子茂茂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刘建设把他抱起来,锁好车,朝电梯走去。 突然,他听到后面的地道里传来一阵声响,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着。紧接着,茂茂的头动了一下,醒了。 刘建设回过头,依然只有深邃而漆黑的地道。转过头,他发现茂茂的眼睛紧紧盯着地道深处看。只有刘建设清楚那个方向究竟有什么。可茂茂还不会说话,但很明显,他看见了什么东西。 刘建设加紧了脚步,朝电梯走去,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他仿佛也看到一个缥缈的身影。一定是幻觉,除非……是见了鬼。 2 顾晓芸在医院值夜班,没回来。刘建设哄好茂茂睡觉,就一个人钻进了书房。书房很大,四周摆着黑色而发亮的木制书架。刘建设把手搭在书架上,轻轻抚摩着,一股冰凉的感觉倏地流入指尖。 刘建设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乌木。谁都知道,乌木极其珍贵,偌大的书房里,全部是乌木的书架,外人看来,这绝对是富贵人家的摆设。而在刘建设看来,这不过是些残次品而已,真正的那块乌木极品其实见过的人没几个,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死了。 刘建设最喜欢的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看书,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有时他会觉得书房里不只是他一个人,那个人就在其中某个架子的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今天这种感觉异常强烈。刘建设站起来,朝着那种感觉走去,移开书架上的几本建筑学著作,一个凸出来的机关显现出来。刘建设按了下去,书架自动朝墙边移动半米的距离——里面是一间暗室。 暗室不大,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息扑鼻而入,东面的案台上摆着一座高大、泛着黑光的佛头,依然是乌木的材质,称得上是稀世珍宝了。刘建设静静地站着,目光却落在西面案台的一座灵牌上。 灵牌上写着金色的字,有一半他不认识,另一半是汉字——伊尔根觉罗吉鹤之位。 屋子里静悄悄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刘建设开始浑身发凉起来,只觉得身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他走到案台前,伸手拿起灵牌,瞪起眼睛狠狠地看着它,半天,又放下,头也不回地走了。暗室的角落里,静静地摆放着那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乌木棺。 凌晨两点,刘建设做了一个梦,有点儿模糊,但可以肯定闯进梦里来的就是他。他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清代的官服,就站在卧室的门前,打着冷战,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刘建设猛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门口哪有什么穿清代官服的人,倒是一个小小的人影吓了他一跳——此时,茂茂正站在门口,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看着他,和他当时看那座灵牌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一句话都没说赶忙起身,茂茂却像没看见他一样,慢悠悠转身回房间睡觉去了,那走路的姿态俨然不是一个三岁孩子的。 3 茂茂早已过了会说话的年龄,可仍然不肯张开嘴巴,让刘建设和顾晓芸一度以为他们生了个哑巴。可是有一天,茂茂张嘴说的第一个词让他们大吃一惊。那时他和顾晓芸正要入睡,茂茂突然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句:“额娘。”从此再没说过一句话。听到那两个字以后,刘建设一阵头皮发麻。 其实不仅仅是那两个字,当年茂茂出生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茂茂哭泣的小模样时就一身冷汗,因为他长得既不像刘建设,也不像顾晓芸,最重要的是,他的右眉梢处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就是那颗痣,曾经让刘建设一度睡不着觉。 现在,刘建设再次睡不着了。他又想起当年买这块地皮时的情景。那个时候,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工厂。破旧的厂房沾染着岁月的颜色,高大的烟囱仿佛发出嘶哑的低吟,就连院子里的荒草也长得半人来高。只有一个打更老头在前头带路,边走边吧嗒吧嗒毫无顾忌地抽旱烟。 那时刚好是黄昏,金色的夕阳照着这片凄凉,刘建设心里却一阵喜欢,他的脑海里已经规划好一个方案。同去的某位大师也连连点头说,这是片风水宝地。刘建设还没等说出他的想法,大师却突然不停地摇头,嘴里连连说着不可不可。 刘建设问为何不可。大师说,风水宝地是要看谁用,如果人住恐怕不妥…… 刘建设说,大师的意思是? 大师摸摸下巴上的几根胡子,说,坟地。 刘建设哈哈大笑起来,径自向前走。 刘建设做事向来依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现在也坐不到房地产开发商的头几把交椅。当年读土木工程专业时,同学都立下志向要成为出色的工程师时,他却发誓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商人。现在他做到了。如果按照大师的说法,这块地就用不了,他刘建设早就知道,这里在清代时就是块坟地,民国时又有大量关于这个地盘的灵异故事,直到建国后这里才建成了大工厂,可转眼,又荒了下来。 没法不荒。厂子倒闭了不说,几任厂长都惨遭不幸,据说还发生过工人头发卷进开动着的机器里的惨剧。所以,就在几乎所有房地产商都请先生四处看风水的时候,刘建设恰恰不信这个邪,花了很少的钱买了这块地,还偏偏建成了豪宅小区,就连自己也住在这儿。当然,这个决定是后来才有的,那就是他遇到了他。 4 刘建设的家在整个小区中央楼的最顶层,几百平方米的复式房,东南西北都有窗子,可以看见360度的风景。还有,从他家门出来,有部可以直接抵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一秒都不会耽搁。如果小区是个王朝,那他刘建设就是君主了,高不可攀,俯视众生。 刘建设每每站在窗前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啊!”说这句话的那个人当时是笑着说的,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刘建设的肩膀,哥们儿一样。其实他就是他哥们儿,从上大学那会儿就是,刘建设学土木工程,韩笑学建筑。那会儿他们是打篮球认识的,后来常在一块混,韩笑那时就爱抽个小烟,俩人一碰面总爱聊一些未来的理想。刘建设还记得韩笑那时常开玩笑说,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我生是你刘建设的人,死是你刘建设的鬼。 后来韩笑就真的跟刘建设一块干,白手起家,跑前跑后。刘建设开房地产公司时,都是韩笑负责工程设计,当然,刘建设也没少分他股份。这么多年,也只有韩笑最了解刘建设。他知道刘建设喜欢乌木,陪着刘建设跑遍了国内的乌木市场,白的黑的全打过交道。 当初刘建设来这片荒地考察时韩笑就陪着,他听见风水大师说这是块宝地时差点儿没笑喷。刘建设拿着剪刀给新工程剪彩时他也陪着,他看见刘建设满面红光,自己也不住地想着一年后小区的模样。一个工人一镐下去挖出个坟的时候还是他陪着,他只见刘建设异常兴奋,立刻宣布停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三更带着他和几个工人去仔细查看。 就是那一次,刘建设发现了那个稀世珍宝。他们猫着腰下了地道,像书里说的盗墓贼。坟墓里很大,陪葬品也相当丰富,足以看出墓主人的地位。墓的正中间放着一座棺材,里面的人穿着清代的官服,皮肤保存得相当好,仿佛不过是昨天才咽气入土。刘建设什么宝贝也不碰,唯独拿起那个半大的灵牌,用手电照了一下,上面有几个可以辨认的汉字——伊尔根觉罗吉鹤之位。 是个满人的墓。 刘建设转身走了出去,随即命令工人们把墓重新封好。第二天,韩笑就被告知要重新设计,那个墓不要碰。 韩笑当然清楚他刘建设才不是怕鬼、怕邪的主儿,他是看上了墓里的那座棺材。韩笑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块罕见的乌木,刘建设的最爱。 5 刘建设家的电梯直通地下车库的二层,当然,只有刘建设知道,电梯落地镜的后面就是那座墓。 这是韩笑的杰作。坟墓的一半嵌在地下车库深向黑暗的通道下,值班室刚好建在坟墓的正上方,而老赵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床下一土之隔的地方,正停放着一具清代的尸骨。那具尸骨被盛放在水晶的棺材里,穿着清代的官服,闭着眼,一动不动。属于这具尸骨的乌木棺此时正摆放在几十米高空的刘建设书房的暗室里。 而现在,刘建设突然想起了韩笑,如果他还活着,也该娶妻生子了。可是他没逃得了那个诅咒,除了刘建设,他们都没逃过。 那个夜里,韩笑看着乌木棺里宛如活人的尸体,突然说了一句话,他说建设,我们最后一次吧,我尽全力为你设计一座属于你的宫殿、你的城,然后我就离开这里,去国外深造,那是我一直的梦想。 刘建设那时笑着说,好,我的财产你带走一半。 韩笑用手电照着乌木棺下的一小行字,没有说话。那是满文。歪歪扭扭的,像一小群蚂蚁趴在棺材上。 就像金字塔墓里的诅咒,所有打扰法老安宁的人都将临近死亡。 那天夜里同去的几个工人很快就死了。然后是韩笑。就在刘建设送韩笑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刘建设回忆着他和韩笑共同经历的日子,突然眼睛模糊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就那么一闪,让他一哆嗦,方向盘顿时失去了方向,一脚刹车没踩住直接朝着前边一个正转弯驶出高速路的大卡车冲去。那个时候,刘建设的一个条件反射性动作是打了向左的方向盘,然后就觉得世界里一片殷红。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正站在一条看不到边际的路上,前面的远方,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的男子正牵着一个人走,他们越走越远,直到那个人回过头来,刘建设才看清楚那是韩笑,可他终究没能追得上。 一个月后他才醒来,原来那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韩笑当场死亡。他努力回忆着出事前的一瞬间,没错,他就是看到了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的身影,一闪不见了。 刘建设不相信有诅咒。但直到韩笑的死已经是第四个,那个夜晚和他们同去的三个工人全部横死。可是那又怎样?自己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6 早晨,刘建设被清晨的阳光照醒,睁开蒙眬的睡眼,此时顾晓芸正睡在他的身旁,连她早晨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记得了。突然,他看到卧室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和昨天晚上的一模一样。那个小小的人儿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注视着刘建设身后的落地玻璃窗。 刘建设顺着茂茂的眼神,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那座硕大的落地窗上,趴着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的——僵尸,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窗里的刘建设。 阳光一阵刺眼。刘建设认识他,此刻的他应该正躺在地下车库的墓室里,别看刘建设抢走了他的乌木棺材,但是仍旧给他做了一口水晶棺材,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应该正躺在里面才对。但是他右眼眉梢的那颗痣如此清晰,让刘建设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顾晓芸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和昨天晚上地下车库里那个女人一样,见了鬼似的。 那确实是个鬼。 等他再去看茂茂时,茂茂已经不见了。刘建设顾不上去寻找他的儿子,他走向玻璃窗,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那个鬼,那个鬼龇着牙,轻轻地随风飘着。 妈的。刘建设骂了一句,才发现那不过是只风筝,不知被谁把风筝糊成僵尸的模样,放到了他家窗前。刘建设顺着绳子望去,绳子的底端早已牢牢固定在小花园里的一棵树上。 谁的恶作剧?除了已经变成了鬼的四个人还有谁知道他的秘密呢?难道他所做的一切真的要惹来杀身之祸? 刘建设不免想起暗室里的那块灵牌。他扔下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顾晓芸,冲进了书房,冲向了那间没有人知道的密室——那间储藏了刘建设毕生心血的屋子。 门轻轻打开,一座硕大的乌木棺摆放在角落里,气派异常,像一张乌黑的大口,随时可能把刘建设吞噬掉。刘建设径直走向西侧的案台,上面放着那块灵牌。如果没有它的话,也许那个鬼的魂魄就不会作怪。一想到这儿,刘建设想起当年韩笑曾阻止他动这块灵牌的,可他没听,他连乌木棺材都敢碰,更何况一块小小的灵牌? 刘建设气冲冲地举起灵牌,嘴里刚说出“你这该死——”,正要向地上摔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灵牌上面没有了原来那些难以辨认的满文,取而代之的是五个简单的烫金汉字——刘建设之位。 刘建设顿时觉得头嗡的一下,坐在了地上。他真切地感觉到,那个叫做伊尔根觉罗吉鹤的清代鬼魂,此时就站在他的身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 7 顾晓芸死了。 医院来电话,说有个女孩割脉自杀,发现及时,需紧急抢救。顾晓芸什么都没想,挂掉电话冲出了门。没想到,刚走出小区就被迎面驶来的车撞死了。 刘建设觉得这就是报应。先是那几个建筑工人,然后是韩笑,直到他把那块灵牌带回家,死的便是顾晓芸。也许下一个,就是刘建设自己。 刘建设在郊区买了块最好的墓地,既然她生前住在最好的楼房里,死了就得让她葬在最好的墓地里。墓地很大,足够刘建设死的时候也埋进去,他计划好了,如果他死了,他们就埋一起。 因为他爱她。 那还是上大学的时候,顾晓芸是医学院的学生。刘建设第一次见到顾晓芸是因为韩笑,有一天韩笑突然跟刘建设说,他喜欢上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该怎么办。刘建设说能怎么办,追啊,韩笑脸就一红一红的。刘建设说包在哥们儿身上,就准备找个机会去医学院找那个叫顾晓芸的学生。 后来,顾晓芸成了刘建设的女朋友。直到韩笑帮着刘建设做完第一个项目时,刘建设和顾晓芸走入了婚姻的殿堂。那个当年穿着洁白婚纱依偎在他身旁的美丽新娘,那个他口口声声要给她一辈子幸福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顾晓芸葬礼的那天,天有些阴。刘建设在墓地的四周撒满了鲜花,顾晓芸向来喜欢鲜花的。刘建设站在墓地旁,亲眼看着盛装着顾晓芸骨灰的盒子一点儿一点儿埋入土中,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就那么一瞬间,刘建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对面的人群中一闪而过。不是那个穿着清代官服的僵尸,而是另一个鬼——韩笑。他把眼泪擦干再看,对面人群里一点儿韩笑的影子都没有。 幻觉吧。也许韩笑是来看顾晓芸的,或者是来接她的,现在他们该在一起了。其实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刘建设也说不好当年为什么会在第一眼见到顾晓芸的时候就被她迷住了,于是把韩笑写给顾晓芸的情书的落款改成了刘建设。尽管后来韩笑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甚至连顾晓芸都不知道那封情书其实原本是韩笑写给她的。 既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切就都过去吧。 只可惜向来聪明的刘建设突然想简单了。 8 刘建设的手机“突突突”地在床头柜上震动,凌晨两点。刘建设在蒙眬中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建设,我有点儿冷……” 刘建设皱了下眉头,具体没听清楚究竟是谁,低头看了下手机显示屏,“韩笑”两个字正一下一下跳跃。刘建设一下子醒了,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况且本不应该出现的。刘建设再次贴近耳朵仔细听,里面只有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喘气,来自遥远的地方。 真的是遥远的地方,他已经死了。 刘建设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韩笑他早就死了的啊,是自己亲手把他送上死亡之路的。“也许他在那边真的很冷吧,不知道顾晓芸找没找到他。”刘建设关掉手机,继续睡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再次看到茂茂站在门口,右胳膊上戴着黑色的布条——那是刘建设按照东北老家的习惯要茂茂戴的,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的妈妈已经死了。茂茂两只小手放在背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刘建设顿时一阵恐惧,生怕窗外再次趴着一具龇牙咧嘴的僵尸,他慢慢地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刘建设哄着茂茂,“乖儿子,来,到阿玛这儿来!”刘建设说完“阿玛”这个词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赶快改嘴说:“来,到爸爸这儿来!”茂茂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嘴里突然挤出两个字,“建——设——”,刘建设像遭到雷劈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冲上去,他有种预感,茂茂接下来说的肯定是“我冷”。 茂茂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转身就跑,刘建设看见他手里拿的像是块木板。等他抓到茂茂抢到那块木板时,他终于看清了木板上的几个金色的字——刘建设之位。 是那块灵牌。 刘建设狠狠地拿着那块灵牌,冲进了书房,旋开暗室的开关。暗室的秘密连顾晓芸都不知道,茂茂怎么会拿到那块灵牌? 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刘建设打开灯,顿时,暗室里一片耀眼的黑色光芒。这是他的杰作,他收藏了一件件价值连城的乌木珍宝。刘建设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乌木棺,此时的它,仿佛更加神秘了。 那张乌木案台正对着门,上面依然放着一块灵牌,刘建设拿起来看,让他吓了一跳,和他手里的这块一模一样。 刘建设之位。 9 刘建设开车出去,在一个寿衣店里买了几串彩纸糊好的“衣服”,顺便提了一大串“金元宝”和“美元”。 夜里,趁着茂茂睡着的时候,刘建设提着几串东西出了门。观景电梯从天而落,外面一阵风声,什么也看不见。 刘建设在小区后面的十字路口蹲下来,拿着根木棍划了个圈,这还是东北老家的做法,怕烧的纸钱被小鬼抢了去。刘建设拿打火机点着了那几件厚“衣服”,嘴里头念叨着:“兄弟啊,我对不住你,忘了给你寄几件衣裳,让你受苦了,赶紧收了穿上吧,顺便给你带点钱,想买点啥买点啥。”说完,把一大串“金元宝”全都扔进了火里,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噼里啪啦直响。 火光越来越亮。刘建设只觉得透过火光,他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在跳动的火苗里一点点扭曲着。就是那张脸,曾经那样的熟悉——韩笑。 他正站在火光的后面看着刘建设。刘建设揉了揉眼睛,火光顿时暗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间,对面什么都没有了。 幻觉。 也许就是小时候在东北老家,老人们常说的见了鬼吧。三更半夜鬼门开,怪不得人们都在这个时候烧纸呢。看来韩笑是来收衣服的,这样一想,刘建设倒也并不害怕,站起来拍拍裤子转身回家。 经过车库的时候,刘建设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轻轻地扭过头,看见了一个真切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车库的入口。 他穿着清代的官服,一动不动。“伊尔根觉罗吉鹤!”刘建设嘴里小声地嘀咕了一下,就看见那个身影朝他移来,他没有跳,也不像在走,只是轻飘飘地移过来…… 刘建设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极尽苍白的脸,刘建设第一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然后脑袋一沉身体笔直地栽了下去。 10 刘建设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自己正在躺着,半睡半醒之间,韩笑就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刘建设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屋子里一片漆黑,一点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韩笑的脸。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脸上毫无血色的人,分别穿着黑白两色的衣裳,手里提着长长的铁链,仿佛刘建设一不小心就会被那铁链绑住一样。 这里一定是阴曹地府了。世界仿佛没有了声音。刘建设只觉得自己很累,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淡淡的佛香飘进刘建设的鼻腔。刘建设蓦地睁开眼睛,一座佛头安静地摆放在跟前的案台上,四周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他睡在他自己的暗室里。他坐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座稀世的宝贝里,那座硕大的乌木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建设想起了那个梦,韩笑身后的那两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不正是黑白无常吗?难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难道真的该轮到他了?刘建设爬出棺材,推开暗室的门,他感觉到有股凉飕飕的风。他打了个寒噤,突然,他看到整个客厅已然成了一座灵堂,原来豪华的装修顷刻间不见了踪影,偌大的空间只有黑白两色,一片空灵。 灵堂的正中间挂着一张硕大的黑白婚纱照片,里面是一对幸福的新人,新娘是刚刚死去的顾晓芸,新郎依然很面熟,那是几年前死去的韩笑。 阴婚。 刘建设开始头疼起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吗?可眼前的一切该怎么解释?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刘建设盯着照片看,上面的韩笑突然动了!他的面部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刘建设看清楚了,韩笑此时正穿着几年前他死时穿着的那件衣服,上面全是暗色的血。韩笑的表情越来越恐怖,更令人恐惧的是,竟有一股股暗色的鲜血从韩笑的头上淌了下来,顺着鼻梁、嘴巴,一直淌到刘建设面前的地上,一片鲜红。 刘建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几年前他开着车送韩笑去机场的那天,他无意识的一次躲闪,却让韩笑送了性命,他最后一次看见韩笑,就是他脑袋直接撞在玻璃上,脸顿时淌满了血,面目一片狰狞…… 屋内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刘建设只身站在诡异的灵堂里,他想起自己口袋里还装了一只打火机,“啪”的打开,他不禁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韩笑的鬼影此时正站在他跟前,打火机微弱的光亮正照亮他那张惨白的脸,不,是淌满了鲜血的惨白的脸。 韩笑朝刘建设一步步走来,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从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建——设——,建——设——” 刘建设转身跑向书房,努力把门使劲推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刘建设一直在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做梦吗?为什么韩笑的鬼魂如此的真切。正想着,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凉气,袭向他的领口,他慢慢地转过身,依旧“啪”的一声打开打火机,然后他看清了,那是一张和韩笑同样熟悉的脸,那张脸拥有和韩笑同样的惨白的颜色,特别是眼睛的位置,深深凹陷了下去,仿佛什么也没有,还有右眉梢的那颗痣,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刘建设第一次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重重倒了下去。 12 一辆车驶入了地库,很突然的,地库的灯全部灭了下来。 车的主人很不高兴地打开了车灯,向地下二层驶去,锁好车,举着打火机走了出来,走向电梯。突然,他听到地库很深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后,身后的一堵墙坍塌下来,墙上裂开了一个洞。 他把脖子伸了进去,点亮了打火机——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正安静地躺在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里。他穿着清代的官服,宛如一具活生生的人偶,他的身旁,仰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不清面容,血四溅开来。 他一句话都没喊出来,扔掉打火机,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四处寻找着出口。 此时此刻,在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伊尔根觉罗吉鹤正点起一根蜡烛,照亮了整座“灵堂”,他坐下来休息片刻,身上厚重的衣服显得有些笨拙,特别是脸,似乎呼吸都有些问题。他举着蜡烛到镜子前,从一侧的耳旁轻轻掀起那张脸,轻轻地,轻轻地,那张惨白的脸“嘶”的一声被撕下,镜子里呈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庞。 如果刘建设还活着的话,他一定认识这张脸。 老赵仔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真的已经老了,之后,他把手里的那张脸收起来,举着蜡烛进入书房,像刘建设那样旋开暗室的开关,里面顿时亮起一片黑色的光芒。他走到暗室的角落里,轻轻抚摩着那座硕大的乌木棺材,爱不释手。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摸到这块稀世之宝。老赵想起小时候他就一直住在这附近,那个时候他们家还有一座大园子,据说他爷爷曾是满清某位王爷的后代,那个时候他们都有一个高贵的姓——伊尔根觉罗。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改姓赵了。老赵长大了一点的时候,他们家的园子被拆掉了,有的地方被盖起了厂房,老赵的爸爸带着家人一直未曾离开,只不过暂时找了附近的一个胡同住了下来,窗户的后院,便是那座工厂里茂盛的荒草。 后来,老赵终于知道了关于那座工厂的秘密,原来那下面就埋着一个清代的王爷,那个王爷叫做伊尔根觉罗吉鹤。确切地说,那块地是他们伊尔根觉罗家族的祖坟。只要他们伊尔根觉罗家族还活着一个人,就要一直守护下去。 现在,老赵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再也不会有人侵扰伊尔根觉罗的墓室,还有那座乌木棺材,终于该物归原主了。 就在这时,暗室的门打开了,一阵轻轻的声音越来越近。老赵吃惊地回过头,举着蜡烛的手不住颤抖,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影子,从乌木棺材的一侧映出,却没有人。老赵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壮着胆子绕着棺材转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靠在棺材的背侧,睁着硕大的眼睛看着他,他看起来只有几岁大的样子,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它——是——我——的。” 老赵皱了下眉头,突然看见那孩子的右眉梢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和伊尔根觉罗吉鹤的一模一样。再看他手里,正紧紧抓着一块木板,上面的金字反射出灿烂的光,老赵认得那些满字—— 伊尔根觉罗吉鹤之位。 ...
1 27岁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胎生,哺乳纲,灵长目人科物种,会笑,直立行走,全身有206块骨头。 27岁之后,我发现自己除了这些,还拥有一个别人所不具备的功能。 田岷每个月都要出差,长则半月短则数天,这种状态从结婚没多久就开始了。最初我是委屈的,后来我安慰自己说,他这么辛苦工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于是渐渐体谅了他。 2008年5月24日那天早上,田岷跟往常一样用散发着清新牙膏味的吻跟我告别,拖着行李箱上了那辆黑色的切诺基。如果不出意外,一小时后他将登上飞往昆明的航班。通常田岷在抵达目的地后会打来电话,跟我报个平安。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因此我有理由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我简单地吃过早餐,抱着纸巾坐在了电视机前。韩剧里的爱情总是那么缠绵绯恻和催人泪下,擦干眼泪想想自己,会觉得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蜜罐里。 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我擤了擤鼻涕拿起话筒,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1526610****的机主田岷是您什么人?” “他是我丈夫,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这里是荣民医院,我是杜逸风医生。田岷先生在桃园路出了车祸,生命垂危,请你马上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你们搞错了,我丈夫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可是,我是从现场遗留下的这部手机里翻到你的电话号码的!” 我半信半疑的我赶到了荣民医院。急诊室里,一个浑身漆黑的人躺在床上,脸上只剩下几个骇然的黑洞,就像一截烧焦的木头。 我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他怎么会是我的田岷呢?那个明眸皓齿、俊朗潇洒的田岷? 杜逸风,那个瘦高的医生拦住了我,给我看现场拣到的那部手机。天下有很多人都可以拥有这款手机,但外壳上贴着我和田岷的大头像的却只有这一部! 田岷,他不是去昆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背道而驰的桃园路? 打电话去航空公司求证,今天的航班果然没有田岷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了计划,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发生了车祸,我只知道我们的生活从这一刻开始堕入了地狱——杜逸风医生告诉我,即使治好了他的伤,容貌却毁了。车子撞到护栏上时油箱爆炸起火,致使田岷全身烧伤度达到了60%。 手机是撞击时甩出来的,所以得以幸存。 2 “求求你恢复他原来的样子,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像溺水者抓住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杜逸风。杜逸风摇头:“排除昂贵的手术费用不考虑,植皮术多是采用自己的皮肤,以保证皮片成活,很明显病人身上的皮肤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无法获得足够的皮源支持。” “用别人的皮肤可以吗?”我的心一动。 “原则上是可以的,不过有可能发生免疫排斥反应,从而导致功亏一篑。” “也有可能成功对不对?”我打断了他的话,“杜医生,我愿意为我丈夫提供皮源……” 杜逸风吃惊地瞪着我:“你知道60%是什么概念吗?供皮区切下皮肤之后会留下无法挽回的创伤,这意味着你的身体将覆满了丑陋的瘢痕,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残酷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不怕。”我左右环顾了一下,从桌子上的托盘里抓起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抵在胳膊上。 “你干什么?”杜逸风变了脸色,“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 他一定认为我心智疯魔了,不惜以自杀要挟他罢。我笑:“别紧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杜医生,你知道动物的再生功能吗?” “当然知道,作为避敌的方式,抛肠、断腕是低等动物常用的手段。比如海参吐掉肚肠,螃蟹自断钳子,壁虎自断尾巴,这些保护性的反射不会有任何致命的伤害,因为不久后它们的伤口就会愈合并长出新的部份……” “杜医生,如果我告诉你,我也跟这些动物一样具有再生的功能,你信吗?” 27岁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胎生,哺乳纲,灵长目人科物种,会笑,直立行走,全身有206块骨头。 可是就在半年前的一天,我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那是一个落日熔金的傍晚,为了迎接出差归来的田岷,我在厨房里忙得飞起来。一个不小心被菜刀割伤了手,大朵大朵的血珠涌出来,就像树枝上沉甸甸的果实。我用纸巾裹住伤口,去抽屉里翻创可贴,可是当我打开纸巾时不禁大吃一惊——伤口竟然不见了!手指完好无损,纹路清晰,完全不像刚受过伤的样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晚上讲给田岷听,他笑我看韩剧看傻了,产生了幻觉。可就算是我产生了幻觉,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纸巾是怎么回事?是鸡血或是鱼血吧——田岷替我分析。也有几分道理。 一个月后的某天,客厅里的灯泡坏了,我踩着椅子去换。不料椅子突然翻了,把我从高空摔了下来,额头撞上茶几。对着镜子查看伤口时,我再次发现一件瞠目结舌的事情:那条伤口,那条伤口竟然像是有了生命,正缓慢地、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向中间聚拢,最后嫩红的肉芽仿佛契合的齿轮一般紧紧拥抱在一起,融为一体——几分钟之后,伤口离奇地消失了!不仅如此,就连毛孔、肤色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我不得不相信自己拥有了一种神奇的再生功能。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包括田岷,因为我只想做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愿意被别人当成异类看待。 3 为了证明我没有撒谎,我忍住疼痛,用锋利的手术刀在胳膊上划下一道伤口。一切如我所述,伤口在几分钟后愈合,如同最初一样完美无缺。 杜逸风的脸上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的再生能力可以为田岷提供取之不尽的皮源。”我说。 幸运的是经过化验之后,我的条件与田岷完全符合。 三个月后,我们进行了第一次皮肤移植手术。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我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时还是心悸不已。因为除了拥有异于常人的再生功能之外,我其他的一切都跟普通人一样,会疼痛,会恐惧。 手术结束后伤口剧疼,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那是因为创口的面积太大,愈合缓慢,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煎熬才逐渐恢复了原状。 手术很成功,我身体的一部份与田岷水乳交融。这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幸福感,还有谁能像我们这样亲密无间呢?然而想要恢复田岷的原貌,无疑是一个艰辛而漫长的过程。这对我的心理和身体都是严峻的考验——频繁的手术透支了我的体力,破坏了新陈代谢的平衡,从而影响到了我的再生能力,令我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 杜逸风在一个晚上来看我,拎着一桶鸡汤。脱下了白大褂的他,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温和。 “就算是为了田岷,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他关切地说。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香滑的鸡汤了。为了支付庞大的手术费用,我卖掉了公司和房子,搬进了这间逼仄的小屋。我甚至恨不得自己不吃饭,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给田岷用。 经过十几次的植皮手术之后,那个明眸皓齿、俊朗潇洒的田岷终于回来了。 田岷不知道,他身上60%的皮肤来源于我。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因为我需要的不是感恩,而是平等的爱情。可是很快我发现他并不快乐。我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挽回了容貌,却失去了事业。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同样是致命的。 一天傍晚我约会了杜逸风:“听说现在人体移植器官十分短缺,一颗肾脏价值几十万,是不是?” “你又想干什么?”杜逸风紧张地瞪着我。 “很简单,我想要卖掉一颗肾。”我开门见山地说。 “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杜逸风激动地抓住我的双肩,“肾脏的手术太复杂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给你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而且万一你的再生功能失效了呢?” “我想过了,就算失败了一颗肾脏也可以活。” “你很需要钱吗?”杜逸风歇斯底里地问。 “是的,我丈夫需要一笔很大的启动资金。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所以请你帮我!” “不,我不能看着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杜逸风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如果你不肯帮忙,我就自己去找客户。我知道网上有很多贩卖人体器官的公司……” 杜逸风气急败坏地拦住了我,“你不能去,你会把命丢在手术台上的,而且一旦被对方发现你有再生的能力,那么你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他们很有可能将你禁闭起来,当成他们取之不尽的货体和摇钱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傻丫头,既然你心意已决,还是我来帮你吧。 4 我躺在冰冷的铁床上。绿色手术衣、白色大口罩的杜逸风推门进来,托盘里长长短短的器具在无影灯下闪着砭人的寒光,就像一堆噬血的怪物。 ”你真的决定做这个手术了吗?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虽然你天赋异禀,但手术同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杜逸风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的,我知道。“我坚定地点头。 ”可是,你真的认为金钱比健康更重要吗?“杜逸风激动地抬高了语调。眼镜后面的眼睛盛满了疼痛而愤懑,就像一个家长在斥责少不更事的孩子。 ”不,是田岷的快乐比我的健康更重要。“我笑着纠正,”你知道,为了他我什么都肯做。“ 杜逸风无奈地摇头。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腰上多了一条丑陋的伤疤,就像趴了一条可怖的蜈蚣。 我能感觉到,那个缺失的部分正在艰难地生长,拔节,膨胀。经过七天的煎熬,我获得了一个崭新的肾脏。然而再生的过程同样消耗掉了我很多的能量,令我的身体非常虚弱,聊以安慰的是我收到了一张30万的银行卡。 我拿出五万给杜逸风,他拒绝了。 ”我不是吸血鬼,我只是被你感动了所以才帮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杜逸风说,”不过我有个请求,可不可以让我研究一下你形成再生的原因?“ 我同意了,这也正是我最为不解的谜题。 当我把三十万钞票堆到田岷面前时,他开心地笑了。我有点失落,因为他的眼睛里只有红彤彤的钞票,并没注意到我憔悴的脸色。 几天后杜逸风打来电话,他激动地告诉我,经过鉴定我的身上带有壁虎的基因。 众所周知,壁虎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跟我的情况十分相似。不过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的基因是如何到了我的体内呢? 纠结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年前的一天,我在打扫卫生时看见一只壁虎从窗缝溜了进来。我一向很怕这种丑陋的东西,于是挥舞着笤帚想要赶走它。可它怎么都不肯离开,反而爬进了厨房。我跟进去,意外发现了一幕感人的场景:原来柜子下面还有一只壁虎,它的脊椎被一枚钉子压住了,活动不得。而刚刚进来的这只,则把叼来的食物喂进它的嘴里。 这间房子装修之后搬进来已经三年了,也就是说这两只壁虎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了三年,这简直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韩剧都要感人。我不禁肃然起敬,帮它们拔掉了那枚钉子。它们终于获得了自由,离开时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充满感激。 仔细想想我的再生能力就是从那之后开始拥有的,莫非这是它们感恩的馈赠? 尽管我和杜逸风都认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除此之外找不到更为合理的解释。 ...
一开始只是好奇而已,论坛是朋友介绍的,我以前并没有上过,也不知道有类似的‘约会’形式。 但人都是这样,表面上嗤之以鼻,但暗地里却会偷偷地尝试,我曾经是个普通的宅男,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叮叮…… 提示音终于响起起来,我的随机对象出来了。嘿嘿,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 她:帅哥,现在要出来吗? 我:真的吗,在哪里? 她:街角那间便利店门口,快点哦。 “什么……什么,居然马上就要见面了?”我摸了摸脑袋,有些无所适从。照了照镜子,浓眉大眼,高鼻梁,头发有些乱但也勉强凑合吧,虽然我不是见光死,但面对这种赤裸裸的要求,总归是有点紧张的。 不过还是算了吧,应该没事的。 我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驱车前往目的地。对于虚幻的东西,我一直不报什么希望,正所谓网络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但当我看见她的时候,这些想法都伴随着落叶飘进时间的缝隙了。 深红色的跑车,高挑的身材,还有超S型的身段,虽然她的脸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也算是美女一个了,我想,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没人能够拒绝的吧? 我咽了好几口唾沫,几乎要看呆了。 “嘻嘻……”她大胆地朝着我走了过来,迷人的微笑下带着一阵香风,就像无数融在空气里的无数分子,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身体。 在这种极致的诱惑之下,人是会失去理智的,更何况是我这种涉世未深的家伙。 她带着我来到一个隐秘的停车场,从相遇到品尝禁果没有用了多少时间,我们都在疯狂地在放纵着,她的身体很棒,那种刺激的感觉使我无法压抑地入迷了。 其实当时夜很黑,我也没怎么记清她的样子,只记得她的牙齿很白,笑起来有种甜甜腻腻的感觉。 她问我喜欢吗?还想继续着这种感觉吗,我只是毫不犹豫地点着头,她伏在我的肩上,同样回敬了一句。 我也很喜欢。 之后,生活上班一切如常,但我却彻底迷上了这种感觉,我们当然又见了几次面,反正本来就是这种关系嘛,所以我压根没当回事,只是和她多了几次后,慢慢的,新鲜的感觉便消失了。 我终于明白,我当初喜欢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那种刺激的感觉而已。 于是,我又重操旧业,拿起了手机登陆了那个论坛。期间我又找到了很多随机美女,其中也不乏条件很好的,我们就像车轮,再次重复着这种刺激的肉欲生活。 当然,这些人之中也有比较适合我的,我们的关系火热升温,很快便成了情侣关系。 但这时我却不知道,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始终有对眼睛在看着我。 没错,是她。自从我正式和别人交往后,她不时打电话过来,发短信过来,内容无他,就是责备我的花心,随便诉说自己的可怜。 我笑了,当初是谁带我入门的?难道这不只是一场游戏吗?既然大家都腻了,何必纠缠下去呢?我反复地跟她解释,但得到的却只是她更加疯狂的报复。 她真的很神通广大,我在网上写的每一条微博,评论的每一件事,都能看见她的身影,就像跗骨之咀一样,无论我到什么地方都能看见她,有时候甚至会在我的公司门口等着。 被我赶走之后,甚至每天都会打几十个,几百个电话,直到我拉黑她,然后再换另一个号码打。 我疯了,我快被她折磨得快疯了。 我终于忍受不了了,于是有一天,我们约在上次的最初的停车场见面。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深红的跑车,甜甜腻腻的笑容,还有那个完美如一的身材。 当她兴奋地扑向我的时候,我没有上当,这次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我用了最卑劣的语言,还有最凶狠的威胁。 我告诉她,要是再敢跟来的话,我会打电话报警,要是觉得我握有负于她的话,也可以打电话告我,反正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也许是那段话起作用了,之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再看见她,一次都没有,她就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一点痕迹。 我松了口气,以为生活会重新开始,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事实上我想错了,敢情这一切才是恐怖的开端。 “哇,你真厉害,这么年轻就做了编剧,我最欣赏做艺术的人了。”对面坐着的是我新认识的女孩,她染着一头金发,笑得很甜。 我微笑着点着头,就像当初她一样,带领着女孩慢慢堕入肉欲的轮回。 我们到了酒店,正准备做那种事的时候,她不见了。 没错,她只是说上个厕所,然后人就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在门口等,我感到十分纳闷,自从那天跟她决裂之后,我交往过不下十个女孩,但结果都是一样——我被放鸽子了。 “妈的,难道又是她!?” 这次,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冲进了女厕所,试图寻找女孩的踪迹。我在厕所门口发现了一只蓝色的高跟鞋,是刚才那女孩的! 我惊讶得皱起了眉头,她的确来了厕所,但现在人呢?于是我把门全推开了,还是没人,那女孩仿佛消失了一样,只剩下那只天蓝色的高跟鞋。 正当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叮的一声,手机响了。 她:怎么样,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我吃了一惊,马上联想到什么,就是她!一定是她在捣鬼! 这疯婆子,她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偷看我?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着,终于,在门口的对面,我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她坐在驾驶座上,笑容一闪而过,但却早已不是当日的美妙,而是一种锥心的感觉。 因为,我看见她的车尾箱开了一点,在门缝的位置上,正夹着一小簇金色的头发。 我看了眼脱落的高跟鞋,看了眼飞速而过的金发。我彻底明白了,难怪这些天来都遇上这种怪事,原来真的是她,是她在背后做小动作! 那她们呢?那些跟我相见的女孩们呢?难道她们已经…… 我无法想象下去了,只感觉脑袋在一阵眩晕。转眼间,跑车已经开出好长一段距离,我怒吼着喝止住她。 “别跑,你给我等等!” 不知跑了多久,我竟然再次回到了初见时的街角,不知怎的,我有种预感,她一定回到了这里,我一定能找到她的,我要问清楚她,那些女孩在到底怎么了? 我沿着小路一直奔跑,忽然,手机响了。 “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 “嘘,别生气,我就在你的后面……” 笃笃笃……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回过头,黑暗中,只见她缓缓地走了过来,月光映在她的身上,仿佛有种奇异的气息在蔓延。 我啊地叫了出来,因为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把刀,寒光闪闪的刀! “救……救命!”我再也受不了了,发了疯似的冲向家门口。 “开门,快开门啊!”我胡乱的按着上面的密码盘。笃笃……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接近,她来了,我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于是,我只能更加慌乱地按着。 “密码输入错误!” 智能门锁一遍遍地提醒着我,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是六位数,为什么会输错?这怎么会错误? 笃笃!她仿佛又近了,透过面前的玻璃,我已经看见她拿起了刀子,她果然要报复我! 我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撞开了门冲到里面。电梯! 脑海中只剩下这个词,我疯狂地按下了开门键,但所有东西仿佛都在和我作对,电梯门迟迟没有打开,反而是她,她又来了,那种可怕的脚步声又来了。 叮!门终于开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刚想进去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里面,是她…… …… …… …… 我抱着脑袋,就像鸵鸟一样缩成了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有人在叫,紧接着,我的肩膀被推了一下。 “儿子,你没事吧?” 我蓦然抬起头,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母亲,她不见了,脚步声不见了,寒光闪闪的刀子也不见了,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熟悉,却又那么平静。 “我……我没事。”我松了口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跟随着母亲回家。 刚打开门,我还有些困惑,一直在想着之前的事,没想到母亲却推了我一把。 “怎么了,快点换鞋子进来啊,干嘛让人家等那么久?” “等?谁在等我?”我抬起头问道。 “你女朋友啊,来了好久了,人家一直在等你这大男人呢,好意思吗?”母亲奇怪地看着我。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迅速脱下了鞋子,在鞋柜的地方,我又看见了那双天蓝色的高跟鞋。 原来是那个新认识的女孩! 她并没有出事,而且还来了这里,那么说的话,那个疯婆子没跟来了? 我如蒙大赦地喘息着,之后在母亲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我家?”她背对着我,看着熟悉的金黄色头发,我随意地问了句。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回过头笑了,秀气的脸上好像多出了一点不自然。这一刹那,我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不动了。因为,在她的脸上,正挂着那种甜甜腻腻的笑容,与那天晚上一样的笑容! ...
“张龙啊,都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舍友吴兵好奇的问道。 穿了身健身服的张龙,手上拿着一根警棒,气势真是绝了,“我找了个海洋馆夜保的工作,可以挣点生活费!千万别让老师知道啊!”张龙不忘叮嘱一句。 都知道大学里的时间是非常宽裕的,而对于张龙这样家庭并不富裕的学生,很多都是自己挣学费,挣生活费,吴兵无奈的说了句,“哎,宿舍的哥们都不知跑哪去了,就咱两没想到你也要出去,哎,算了,就让我一个人孤单的打着游戏吧!”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天生就是个富二代,哪懂我们这些草民的生活疾苦啊!”悲催的说着,张龙便精神奕奕的出去了。 “张龙!张龙!张龙有没有来啊?”老师气愤的在讲台上点着名。 怎么回事?这小子从来都不旷课的,对了,今早也没看到他回来,“到到到!”反正是在宽敞的阶梯教室里,戴着高度眼镜的老师也不会轻易识破。 下课之后,吴兵不停地拨打着张龙的电话,可都没有打通,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越想越紧张。 “老大,老二,张龙昨晚跟我说他找了个夜保的工作,按理说,他是从来都不会旷课的,我怕他是出了什么事啊!”吴兵不安的说道。 “夜保,什么地方?”老大急忙问道。 “他说好像是在学校附近的海洋馆里!”吴兵老老实实的答道。 “走,老二,咱们去找找看,吴兵,你就留在这里帮我们答到!”老大说完便拉着老二去找张龙了。 为了不误打误撞,宿舍老大和老二回了趟寝室,没有发现张龙的身影。 也不知是不是新开的,在学校不远的拐角处倒是发现了一家地下的海洋馆,售票员见他们是学生,门票倒是收的很便宜。 偌大的海洋馆里,到处都是巨大的水缸,里面游动着欢快可爱的海豚金鱼,还有吓人的张开大嘴的鲨鱼。 他们俩几乎跑遍了整个海洋馆,也没瞧见张龙的影子,到让不少来这里游玩的旅客,以为海洋馆里闯入了神经病,最后海洋馆里的解说员不得不叫住了他们。 “俩位同学,你们这样到处奔跑,可能会影响其他旅游的游玩,请你们安静一下。”解说员态度温和道。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失态,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解说员,只是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叫张龙的夜保吗,他还是一个学生,昨天说来你们这里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宿舍老大好奇的问道。 “没,没有!还有我们这里从来都不招夜保的,也没有你说的叫张龙的工作人员,你们应该是找错了吧?”解说员说的十分肯定。 想想也对,张龙他也没说是去哪个海洋馆,或许是在别的海洋馆呢!想到这里,俩位舍友似乎同时都意识到了,便转身准备离开海洋馆。 就在出馆的一刹那,宿舍老大突然间发现一个半掩着的门,便好奇的将头伸进去看了一眼,哦!原来只是个杂货间,也没什么特别的,正准备伸出脑袋离开的时候,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东西,一双破鞋,上面缝了一个足球的图案,他一马就认了出来,是张龙的鞋,因为家庭经济不是太好,所以即使鞋穿破了,他也会缝好继续穿,因为热爱足球,所以一般喜欢在鞋子上缝一个足球的图案。 “老二,你看!”宿舍老大用手指着那双鞋对身旁的老二说道。 “是张龙的鞋子!难道…” “同学啊,这里可是海洋馆的重地啊,是不能禁止进入的啊,你们没看到上面写着禁止进入吗?”突然那个解说员走到了他们身旁。 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他们相互使了个眼神,“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是好奇,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啊!” 身后望着他们离开的解说员顿时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瞧了眼杂货间,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刹那间变得阴冷。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看到了张龙的破鞋,上面还缝着足球的图案,而那个解说员却并不承认说张龙去过他们那工作,也就是说那个解说员在撒谎,看来这里一定有问题。” “那我们要不要报警啊?”宿舍老二不安的问道。 “我们现在也没确定张龙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万一打草惊蛇了,我怕他们会对张龙下手!”宿舍老大分析的十分全面。 “老大,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吴兵也是无计可施。 “我先打个电话!”说着,宿舍老大便走了出去,片刻便转身回来了,“老大,你打给谁了啊?” “先保密!我的计划是我们今天晚上夜闯海洋馆!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已经是深夜了,宿舍的几个人也开始去解救张龙的计划。 “老大啊,你简直就是神偷啊!”没想到宿舍老大紧紧就用了几根铁丝就把海洋馆的大门给打开了,不由的让身旁的两位舍友惊讶。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去找张龙!”宿舍老大急忙的吩咐着。 他们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发现张龙的身影,累的气喘呼呼的他们,不由的停歇了下来。 “到底张龙被他们藏在了哪里呢!”三人瞅着面前的面前的海洋水缸,里面吓人的鲨鱼在游来游去,似乎是发现吴兵他们看着自己,也游过身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 顿时他们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张龙该不会是被这东西给吃了吧? “哈哈哈!你们这群小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夜闯我们海洋馆里。”说话的是白天的那个解说员,不过脸上完全没有了白天的那副温和的表情,转而是阴冷狠毒的望着他们。 “说,张龙是不是被你们给藏起来了?”吴兵气愤的问道。 “你还真幽默啊!藏?对,就是藏起来了,不过你们能找到吗?哈哈哈!”说这话时,那位解说员还有意的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养着大白鲨的水缸。 “你这恶毒的人,你该不会是把张龙用来喂那家伙了吧?”宿舍老三惊恐的说道。 “是啊!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因为你们很快就会去陪你们那个同学了!哈哈哈!” 刹那间,原本自在的在水缸里游着的大白鲨竟然从缸里冲了出来,没错,直接从玻璃水缸中冲出来,可是玻璃却没有碎! “啊!啊!”三人惊恐的躲避着大白鲨的攻击。 “砰!”突然间,偌大的海洋馆里发出了这阵响亮的声音,应声倒下的是那个大白鲨。 原来是警察来了,“张叔叔,你终于来了,这,这个海洋馆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解说员不是个好东西!”宿舍老大终于舒了口气。 让大家惊奇的是,一瞬间,那个解说员连同水缸里的所有海洋生物都消失了。 经过解剖大白鲨,确实发现了张龙的尸体残骸,而那个海洋馆也对证实用人肉喂养那些食人鲨! “咦!待遇这么好,只是上夜班,而且什么都不用干,只是在海洋馆里当夜保,真是太好了,又可以挣点生活费,让老家的爸妈可以少辛苦一点了。”望着学校墙上贴的招聘单,一位同学兴奋地自言自语着。 ...
“无需押金,每月500元,独立卫生间、厨房,各种家电设施完备,干净整洁,拎包即可入住。” 那是一幢看似普通的公寓。 远航推开了大门,安静地走了进去。 “你好?” 他在总务台四处张望着。 “有什么事吗?”很快,玻璃橱窗后面探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都是一个极度丑陋的人,头发稀疏,尖嘴猴腮,眼目歪斜,仿佛这世上所有难看的五官都集中在他身上。 猥琐肥胖的中年男人打量着远航,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正在找人。”远航拿出一张合照,里面是和女友外出的情景。 “请问你见过这个女人吗?”他将照片递到中年男人的眼前,询问道。 后者看了几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她是否在这里找过房子?”远航皱了眉头,显然不想那么快放弃。 “其实她是我的女朋友,因为之前吵架搬出去了,后来一直都联系不上,我有点担心他,所以……” 在他的解释下,中年男子再次拿起了照片,这次他认真地看着里面的女人,一刹间,熟悉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数天前,公寓总务台。 “对啊,我那个房子不回去了,就让它空着吧。” “多花钱也没有办法呀,我可不想再看到那个家伙了。” 梦梦一边打电话,一边推开了公寓前门。 “哎,他当时简直疯了呀,我被推倒了,现在手还是肿的呢。” “没有,根本不用去医院,反正只要远离他,我的生活从此就会变好的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时,总务台那个丑陋的男人探出了头,疑惑地看着她。 “哦,先不说了,我有事。”梦梦快速地挂了电话,然后微笑着对他说道,“请问这里是有房子出租吗?我想要最方便那种,就是马上可以进去住的。”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嘿嘿地笑道。 “有的有的,我们二楼是都是女性住户,那里还有不少套间,都是500块一个月,十分便宜的。” “那好,你现在能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过来吧。” 男子推开了防盗门,带着梦梦走上楼梯。 虽然这里外表看似简陋,但里面却清理得十分干净,墙角几乎没有什么垃圾,就连灰尘也不怎么多。 不仅如此,她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这正合她的意思,在外面的地方,最重要是干净,不然有什么老鼠蟑螂之类的,那该怎么办? “小姐,你的套间就在208,里面有空调,热水器,无线上网,大部分家具都齐全了,你可以马上入住。” “另外,我对这里的卫生很负责,你也不能担心别的问题,还有一点,最重要是这里住着不少和你年龄相仿的人,平时出入也有个伴嘛。” 男人正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208,正当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梦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男人会意,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喂,又怎么了?” “对啊,我正在看房子呢。”梦梦将电话换到另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道,“跟家人说?” “当然不可能啊,我妈他们烦死了,知道我一个人住的话,肯定不同意的,对,还有其他人我也没说,甚得他们取笑了。” “你懂吗,我现在要找个地方躲开他,最好与世隔绝。” “等到他放弃之后再回去吧,对了,我现在正看公寓呢,不说了,拜拜。” 梦梦挂了电话,中年男子看了回去,不知为何,他的脸上却多了一分难以察觉到笑意。 “小姐,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可以去尽头那个空房间,那里原本是用来做储物室的,后来不需要了,所以也改成了房间,但因为实在太偏僻,所以没什么人去住。” “那好吧,你带我去看看。” “好的。”男子又在前面引路,他一边解释道,“虽然那里地方小了点,但胜在保密度高,而且一个月只需要300,实在是太适合你这种上班族了。” 300? 梦梦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虽然这边不算是大城市,但消费水平也在日渐攀升,难找到这种超值的套间,实在是难以想象。 如果能从住的方面再省些钱的话,那自己买房子的计划就可以提前实施了。 每想到这个,她总是兴奋得跳起来。 很快,他们来到了219房间,男子打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 梦梦在墙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电灯。里面有一些必要的家具,只是也堆放了不少杂物。 “你放心,我待会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里面擦一下就可以住了。” 男子走了进去,梦梦点着头,四处观察着。 忽然,她发现在床的位置上方一块巨大的玻璃,惊讶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碎掉吧?” “放心吧,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这么大的玻璃,万一掉下来的话我肯定完蛋了,这还怎么睡?”梦梦还想争执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人影一动,男子从后面蹿上来,将一块抹布堵在她的脸上。 刺鼻的味道涌入鼻孔,她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晕倒在地。 “告诉你吧,玻璃是觉得不会碎的,因为厚度达到了惊人100CM,而且重量是5000KG呢!” 将她放倒之后,男子露出了狂热的神情,就像野兽面对猎物的时候,那种嗜血的表情…… 梦梦昏睡了很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 不仅是这样,头顶上的玻璃降了下来,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原本秀气的脸庞被压得几近变形。 “你……救……救命……” 因为被玻璃压住,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就连呼吸也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你终于醒了?” 旁边的猥琐男子窃笑一声,然后爬到了玻璃上面,原本已经下沉的玻璃,再加上他的重量,梦梦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变形了,只能依稀听见痛苦地叫声。 “嘻嘻嘻,很难受对吧?” “这是不让你随便动,特意压下去的哦,放心吧,你将会成为我的第二个艺术品!” 说完后,男子扳下了墙上的开关。 吱呜……吱呜…… 梦梦无法反抗,身体渐渐被压扁,鲜血流满了整个套间…… “看你的眼神,她就住在这里吧?” 远航的询问打断了他,男子放下了照片,眯起眼睛看着他。 “拜托了,我之前真的可是找了她很久。”远航双手合十道。 “那么,你找他的原因是?” “其实我是她的男朋友,因为之前吵了一架,我们只见有些误会,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决定要和她道歉,求你帮帮忙可以吗?” “我保证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 男子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你真的确定是她吗?她现在就住在219,要是你轻轻地过去的话,倒也可以……”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远航心满意足地拿起礼物,走上了楼梯。 “等一下,她现在应该出去了。”男子叫住了他。 “那没关系啊,我就在里面等着她。” “好吧,我去给你开门。” “麻烦了。” 男子带着远航走进了219套间,顺便关上了门,但后者却懵然不知,他的手里已经拿起了榔头…… 网上公寓评价: 匿名用户:价格便宜,设施完备,但不知为何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药水味。 匿名用户:我住在二楼,但发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不时会传来机械的声音,就是那种吱呜吱呜的响声,有时候在半夜响起,真让人抓狂。 匿名用户:公寓还行,就是前台的老板长得实在不敢恭维,而且,我总觉得他眼神色眯眯的,每次看见之后都不大舒服。 ...
刘东结婚后的第二天。他的父母就去世了,死于煤气中毒。两位老人走的很安详。脸上还挂着笑容。他们能看着儿子结婚,算是了解了自己最后一桩心愿。 刘东来自乡下,在城里读的大学。大学里认识了女友小萌。两个人真心相爱,但遭到小萌父母反对,因为刘东没有房子,家里也买不起房子。若能在城里买套房子,得让父母种五十年的地。 一天晚上,刘东的父亲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从怀里拿出一个白布包,替给了刘东。刘东打开白包,里面是一张存折,上面是十万元。 老父亲对刘东说,这是老两口一生的积蓄,拿去买房子吧。 刘东低着头,不敢看老父亲长满皱纹的脸。 老父亲说,知道还差几万块钱,我和你妈商量着把这几孔老窑洞卖了,还能凑个几万块钱。 刘东说,那你们住哪儿呢? 老父亲用手指戳了一下刘东的脑门说,你个没良心的小子,把你养活这么大,当然是和你们一起住新房了。难道你不管我们了吗。 刘东突然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眼眶湿润了。 老父亲摸了摸刘东的脑袋说,以后好好过日子。 刘东给父母办丧事时,没有请任何人参加,包括新婚妻子小萌。这让众人很不理解。办完丧事后,刘东开始装修房子。装修了很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每次小萌问刘东多久搬新家,刘东总是含糊其辞。小萌独自去过一次新房,结果她的钥匙已经打不开了,门锁已经换了。 刘东解释说,换新锁是为了安全,因为旧锁钥匙经过装修工人的手。 半年过去了,刘东依然拖着不搬新家。为此,他们吵了几次。小萌感觉很不对劲,新房一定出了什么猫腻。 有一天晚上,小萌偷偷的在刘东的口袋里拿走了新房钥匙。一个人打的去了南郊的新房。 小区里零星的亮着几户灯光,基本上是黑压压的一片。自己家新房的那栋楼没有一户人家的灯亮着。 她心里有些害怕,新房里到底有什么? 小萌上了楼,来到新房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眼前一片漆黑。她摸到了电灯开关,冷汗直冒。她不知道自己打开电灯会看到什么? 这是自己家的新房有什么好怕的。她鼓足了勇气把按下开关。 客厅里空荡荡的。 她看到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忽闪着微弱的火光。 她把卧室的门推开。天啊!小萌差点昏厥。她看到的是两口黑压压的棺材,四根忽闪的蜡烛,还有两张黑白遗像。 小萌没有看清楚遗像是谁,就往外跑。 回到住处,推开家门,刘东眼睛直直的盯着小萌,问她是不是去新房了。 小萌说,是。然后又哭又闹,问他新房里到底是什么?刘东只有说出实话。 刘东说,他买不起新房,同样也买不起墓地。墓地与房价一样飞速上涨,他不能让去世后的父母当孤魂野鬼。父母为了给自己买新房,把住了几十年的窑洞买了,他只有先让父母住到新房里,自己努力挣钱给父母买墓地。 小萌停止了哭泣。她说,死人住过的地方让自己怎么住啊。 刘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小萌。说这是父母写给他的遗书。 小萌打开纸,上面写道: 东儿: 儿啊!看到你结婚,我和你妈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我和你妈看着你过上好生活,就算死也安心了。那天晚上,我说要和你们一起住,是爹和你开玩笑哩。你在城里起早贪黑的挣钱不容易,我和你娘老了,不中用了,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也不能给你们加负担。 儿啊!爹妈死了后。不要花钱办丧事,把钱存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把我和你妈卷到铺盖里,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儿啊!这辈子让你受苦了,爹妈是农民,没有本事,不能给你创造好的条件,还得靠你自己努力。 儿啊!只要你过的好,爹妈在下面也就安息了。 儿啊!祝你一辈子幸福。 写完这封信后,老父亲打开煤气,和老母亲躺在炕上,手牵着手,脸上挂着微笑。 读完这封信后,小萌的眼泪一颗颗的落在纸上。 ...
一 芬兰小镇科多这段时间祸事连连,不断有下夜班回家的人遭劫,对于街上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塔尔卡斯老人痛不欲生。他知道,这些坏事都是他的三个儿子干的。因为自己腿有残疾,三个儿子从小没有享过福,形成了仇富的心理,开始只是抢劫富人的钱财,但渐渐地,他们发现,富人都有防备了。尤其是有汽车的富人,更是不惜撞伤他们,也不肯轻易就范。老二就在一次抢劫中被一辆吉普车撞伤,一条腿断了,只好安上了假肢。于是,他们开始抢劫下夜班的一般平民,一时闹得人心惶惶。但他们除了抢劫,从来不在镇上过夜,至于在哪座山上的哪个山洞里,连警察都无法弄清。 这天晚上,塔尔卡斯老人身体不舒服,正想喝了药睡觉,门一响,三个儿子溜了进来。塔尔卡斯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收手?小镇都让们你们闹翻天了!”老三嘴一撇,抱着双臂说:“也许是明天。但你要答应我们,告诉我们梭鱼岛的秘密。”说着,老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坐在父亲的床沿上。 “我早就告诉你们,那只是一个写在羊皮上的传说。传说,懂吗?”塔尔卡斯激动起来,用拳头敲打着床。 老大走过来,一把抓住父亲的手:“你是不是想引来警察,抓住我们?休想!告诉你,如果你敢报警,你就不是我们的父亲了,后果,你当然能想到!” 塔尔卡斯的妻子见此情景,赶紧过来打圆场:“孩子们,你爸要是想举报你们,还能等到今天?我看你们先回去,你父亲今天身体不好,等过几天,再讨论梭鱼岛的事。” 老大看看两个兄弟,说:“好吧,三天后我们再来!记住,如果你们报警,我们就引爆身上的炸弹,让这里顷刻间化为灰烬!”说完,一挥手,兄弟三个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塔尔卡斯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门口骂道:“这几个浑蛋!还是人吗?”妻子赶紧说:“唉,既然都这样了,我们还是忍忍吧,如果他们真引爆身上的炸弹,不光我们,我们的邻居也会遭殃。”顿了顿,她又问,“他们说的那个梭鱼岛,什么意思?”塔尔卡斯叹了口气说:“这几个浑小子听我的老朋友说的。德国战败那年,驻扎在芬兰的一艘军舰怕被盟军炸沉,慌忙从港口逃跑,但到达梭鱼岛的时候,还是中了鱼雷,不过,因为当时距离梭鱼岛很近,他们就赶紧把船上的东西往岛上运。当时,我作为被抓的劳工,也被逼着运那些箱子,但当我们运完后,他们却把我们这些劳工赶到海边枪杀。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只是腿上中了一枪,就被同伴的尸体压在下边……我的腿就是那时残废的。”妻子又问道:“那后来呢?”塔尔卡斯叹了口气说:“后来,这伙残兵被巡逻的苏联海军俘虏,我也就回到了家,认识了带着三个孩子的你……”妻子下意识地看看窗外,低声问:“你还没说,那些东西呢?就是你们运上岛的那些箱子。”塔尔卡斯说:“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连夜将那些箱子埋在岛上,但我没有给苏联人说,我想等有机会回去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宝贝。唉,可惜,我的腿……” 正说着,门一响,三个儿子又回来了。显然,他们并没走,而是在窗前听到了父母所有的对话。老大说:“你把我们养大,虽然不是亲父亲,但总归是我母亲的现任丈夫。这么办,你把藏宝地点告诉我们,比如,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让我们找到宝贝,我们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小镇……不然……”老大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炸药。 二 塔尔卡斯看看妻子,又看看三个不肖的孩子,紧咬嘴唇,好像在做一个生死攸关地重大决定。老三等得不耐烦了,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塔尔卡斯说:“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得保证,得了财宝,不要再回来,我和你妈也好过几天舒心日子。”老二说:“如果得了财宝,请老子也不回来了!我们去美国、俄罗斯……哪里不比这里强?”其他兄弟俩也连声附和,并迅速找到纸张,写下保证书,各自摁上手印。 塔尔卡斯将保证书塞到身后的橱子里,这才取下披着的羊皮大衣,跟妻子要过一把剪刀,将大衣剪开。三个儿子这才看清,羊皮上画着一些线和圆圈。塔尔卡斯说,他只能提供这张藏宝图:那是一个山洞,在小岛的西北角,所有的财宝都放在里面。因为这些年没有发现财宝的报道,塔尔卡斯坚信,那些东西一定还在。只不过,梭鱼岛离海边三百多海里,现在又是冬季,即使白天过去也不容易。这三个小子作恶多端,肯定不敢白天走,那夜里出海,危险系数就更大了,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没等塔尔卡斯说完,老大就一把夺过大衣,“刺啦”撕下羊皮里子,往怀里一揣,一招手,兄弟三个快速出门,来到藏身的山洞,秘密商讨去梭鱼岛的办法。他们想到了邻居的一条渔船,虽然小点,但毕竟是发动机的,可以在遇到逆风时省点力气。说干就干,三人带好几天的干粮和淡水,来到海边。因为是冬天,邻居的渔船就在海边上拴着,黑暗中随着海风来回摇晃。老三懂点船舶知识,简单检查了一下,船还能用。三人上了船,调转船头,发动机器,向黑夜中驶去。幸好,风一阵紧似一阵,岸上熟睡的人们,根本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人看到前边黑黝黝的,似乎就是梭鱼岛了。因为塔尔卡斯说,梭鱼岛是离陆地最近的岛屿,因为形似梭子,所以叫梭鱼岛。这个岛像一块条形石头,东北西南方向漂在海上,要是白天很容易辨认。 三人将小船慢慢靠近小岛,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将船拴住,这才摸索着上岸。老二腿脚不好,在后面蹒跚跟着,嘴里还不住地骂着脚下的山路。 也就在眨眼间,天亮了。三人虽然一夜未睡,但想到即将到手的财宝,一个个满面红光,冷飕飕的海风,似乎也有了温度。 老大从怀里掏出父亲大衣上撕下的羊皮,双手展开,眯着眼望着四周。要不是父亲说这个梭鱼岛东南西北方向,他们还真辨不清了,看着就是南北的。在大海上没有参照物,迷失方向很正常。 “大哥,应该就在那边。”老三指着朦胧中的一个小山头。 老大点点头,捡起地上的铁锨,大步向前走去。他们只带了几天的干粮,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个山洞,可能就会困死在岛上。况且,还有海啸或者飓风,这些都能让他们死无丧身之地。 等他们气喘吁吁来到那座小山前,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小岛越来越窄,到了西北角,也就剩了几十米宽,而那里只有一个小山头,一个山洞若隐若现地窥视着他们,好像一个恶魔,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来自投罗网。 就在老大和老三站着张望的时候,老二拄着拐,拖着一条残腿赶了上来。他停在老大旁边,看看洞口,吃惊地说:“好吓人!”老大扭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不说话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说完,大踏步向洞口走去。老二愣了一下,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腿脚不好,即使先进去,也不会抢太多。再说,就自己这样子,多了自己也拿不动啊。 就在老二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前边老大一声惨叫,接着就听到老三喊道:“大哥,你怎么了?我来救……”随着声音,老二看到老三身子飞快地转动起来,随即被吸入洞中。没有看到老大,想必刚才老大惨叫时,就已经被吸进去了。 老二吓坏了,大张着嘴巴,喊了一声:“鬼啊……”转身就跑。但他因为惊吓,忘了自己的伤腿,一转身,就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失去了知觉…… 三 老二被救回来时,塔尔卡斯一点没有伤感,他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老二,连连摇头。妻子看了他很久,突然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结局?” 塔尔卡斯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妻子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塔尔卡斯说:“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这样做,即使上帝也会支持我的。他们作恶多端,隐藏在山洞里,你不仅偷偷给他们送饭,还一直阻挠我报案……是的,他们是你的儿子,母子连心,但他们杀害的人,难道就没有母亲?这个道理我不用细讲……” 妻子瘫在地板上,哭了起来,边哭边使劲地拍着地板。 塔尔卡斯接着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财宝,那个故事是我杜撰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去梭鱼岛。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三十年前,我的腿确实是在那里摔残的。当时,我和同伙去岛上探险,发现了那个山洞,就在我们接近山洞准备进去时,走在前边的人突然被吸进洞中……我当时走在后边,觉得不对,赶紧趴在地上。这时,山顶上的一块石头突然滚下来,重重地砸在我腿上……” 后来,塔尔卡斯才知道,那个山洞有神奇地吸引力,但原因却未知。有科学家曾去考察实验,但终未得出让人信服的结论。从此,这个山洞也就成了未解之谜,甚至还收入了《未解之谜》丛书。 这段时间,兄弟三人频频作案,但塔尔卡斯身体残疾,被妻子看着,又不能报案,无奈,只好整天叹息。这天,塔尔卡斯无意中翻看一份报纸,又一次看到了这个神奇的山洞,于是,大脑中灵光一闪,找到了这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先告诉了老朋友,让他装作无意识地透露一点信息,也就是让三兄弟知道,有个岛上有德国人留下的财宝。这样拙劣的伎俩,对正常人不会起到作用,但对于贪婪而又惶惶不可终日的三兄弟来说,可谓是“发财良机”。果然,一切都按塔尔卡斯设计的套路进行:三兄弟先是“无意”中听到有财宝的小岛,又“知道”父亲有藏宝图,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可不会错过,利欲熏心的三兄弟,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发财。 “所以,你就让他们去送死?”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老实人,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我也是没有办法!”塔尔卡斯说着,也禁不住泪流满面,“我想,这样对于他们,是最好的归宿了。不然,说不定哪一天,我们的家,甚至邻居的家、我们不认识的人的家,就会在爆炸中化为灰烬……从明天起,我就重新拾起我的补鞋生意,挣钱养活我们现在唯一的儿子。” 正在这时,老二醒了过来,但他因为过度惊吓并摔伤了脑袋,竟然失忆了。塔尔卡斯说:“这样也好,从此,小镇不仅安宁了,我们也有儿子了。” ...
小幽在店里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正是客源最高峰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连忙拿起电话按了接通,电话里传来杏子熟悉的声音:“小幽,A同学从国外回来,今天晚上几个在附近的高中同学一起聚餐。七点正,在彩虹饭店,包厢是405厢名为秋香,每个人都必需准时到,你别迟到啊。”没等小幽回答,她自顾自说完便挂了电话。 六点四十分,小幽看到顾客渐渐稀少了,忙结算了一天的帐单,还好,比昨天提高了一个点,她满意地放下笔,收拾好银子和单据,一看时间正好,便关了店门,取了电车往彩虹大酒店驰去。 傍晚,公路两旁边的人们都在悠闲散步,和风轻轻地拂着小幽的头发,一阵惬意的风袭来,小幽不由自主地甩了一下长发。彩虹大酒店座落在县城的郊区,四周都是树林,环境幽静,生意兴隆。车子往前直开二十分钟,再拐了个角,彩虹大酒店就出现在小幽的面前。一座高耸雄伟的建筑物,周围全是郁郁葱葱果树,树上挂满了果子。 晚茶设在四楼,小幽走进电梯,按了一下四楼,电梯缓缓地升了上去。不一会就到了四楼,一个身着红旗袍的服务员,把小幽领进了包厢。同学们早等在那里了,见到小幽,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挤兑起来,有的说小幽胖了,有的说瘦了,有的说变漂亮了。一时众说纷纭,小幽都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时语塞,只是呵呵地笑。是啊,这把年纪还没嫁人,肯定有人说闲话了,剩女啊。恰好这时A同学打了圆场说:“今晚难得聚在一起,看来近的都到齐了,远的就别无他法,只能短信或电话问候了,大家都这般年纪了,能够聚在一起说说话,也很荣幸了,希望大家珍惜相聚的时光,接下来,我们可以说些发生在自己身边有趣的事或所见所闻,或笑话什么的,或让人惊悚的故事也可以。”话音刚落,同学们响起了一片掌声,个个热烈响应。“我建议玩游戏时用一个啤酒瓶放在餐桌上旋转,转到谁的面前停下,谁就开始说。”B同学说。 接下来游戏开始了,啤酒瓶从A同学开始,他把桌子用力一拨,桌子旋转了起来,大家屏息等待,看最后啤酒瓶花落谁家。桌子转了三圈,啤酒瓶缓慢地在B同学面前停下了,高中时期,他一直是个不善口头表达的人,但这次他却胸有成竹,样子好象早有准备,看到同学们关切期待的眼神,他不慌不忙地说了一个令人惊悚的故事。 我自从高中毕业后,本来想再复读的,可是考虑到家里的兄弟姐妹众多,家里的生活困难,看到两鬓斑白的父母亲,日夜操心,我便打消了复读的念头,刚好表哥介绍我去他朋友的木片厂帮忙,便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第二天便去木片工厂报到。开始了打工生涯,整天在突突的拖拉机声中渡过。老板人倒也诚恳生意也稳定,这样的打工生活倒也无忧坦然。 就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因为我回老家路途遥远,也不打算回家。老板安排我和一个老头(大伙都叫他老莫头)值班。忙了一天,终于决定晚上好好犒劳自己,老板发了月饼给我,也配了茶叶,我受宠若惊。开手扶拖拉机在木片厂区內拉木片给工人们晒,工资可观又包食宿,也不怎么辛苦。因为节日,这一晚老板让我们早早收工了,山野一片静悄悄,平时吱吱喳喳的鸟儿也安静睡去了。一时间很静,静得我心头发毛,其它附近搬板工人也回家过节了,只有我和老莫头在看守这木片工厂。 这时正值八月十五,月色分外的亮,我坐在厂房简陋的宿舍门口,望着硕大的月亮出神,想着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无味地喝着刚泡的相思叶茶,突然感觉尿憋得慌,便往侧边的林子里走过去小便,月色亮堂堂的,我看到一棵棵树影在晃动,忽明忽暗的。刚拉完小便,便听到一个声音在怒骂:“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我身上撒尿!”我听到说话声,却不见人影,心里一阵发毛,忙连声说了几个对不起。慌不择路逃回了宿舍。跟我一起看守厂房的老莫头早已打起了鼾声。看到老莫头,我惊魂未定的心才稍放松了下来。想起刚才林子里的那说话声,我也无心喝茶赏月,忙收拾好茶碗往屋里走。 就在这时,耳边却又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这么快休息了?放弃这么好的月夜,可惜了。陪我再坐一会如何?”我听得头皮发麻,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女人的更何况是夜晚。想起刚才在林子里的说话声,我心里有些发毛,不敢转过身子,也不敢接过话茬。我当时想迈开脚步回房间叫醒老莫头,可我怎么也抬不起脚,两条腿象生根了一样。一口冷风吹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妈呀!你们猜猜怎么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子站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惊呆了,就象聊斋里写的那些狐仙子一样,此时我也不怎么害怕了,就算是鬼,她也算一个漂亮的女鬼,怕什么?我当时是豁出去了。然后,我和她就一起坐了下来,边聊天边吃月饼喝茶赏月了。我们谈了很多,但大概内容都忘了一干二净。后来我被那个仙女逗得大笑,因为大笑声把老莫头给吵醒了,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揉着眼走出来。他纳闷地问:“你在和谁说话。”我脸色煞地白了,连忙掩饰说:没有啊,是你在做梦吧?……其实我本来想和他说和……但好象有人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出话来,喉咙好象被东西梗住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干活。”接着老莫头又说:“前些天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开着电车,被一台大货车给碾死了,听说从头上碾过,剩一撮头毛,惨不忍睹,哎!现在的司机为了贪快!开车又猛,作孽哟!我睡去了。”“你也早睡去吧!”末了他又叮嘱了一句。自老莫头出来,那仙女不知躲哪去了。月光下,不远处,我四处寻找了一下,就在工厂的大门口前我看见半空悬挂着一个只有毛发,下身着绿色的东西在我眼前晃动,接着是一副骷髅头……我吓得昏了过去……第二天,我便回来城里重新找工作,和你们一起在这里了。我说完了,B同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同学们都呆住了,感觉毛骨悚然。还是A同学打破沉默,说这个太惊悚刺激了,换个好笑的。小幽还没回过神来,还沉浸在恐惧之中,感觉一股寒气从背脊凉到脚。 接下来啤酒瓶又开始旋转了,这次停在能说会道的C同学面前,只见她清了清嗓门,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C同学家境还可以,自从考上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个边远的小镇的豆奶厂里上班。这间豆奶厂规模小,大概只有三百几人左右,其中家属也占有百来个,刚来时听说这地方经常闹鬼。因为我刚来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后来渐渐了解一点皮毛。这个豆奶厂,效益不怎么好,加上豆奶厂那个环保设施不处理好,四周臭味连天,苍蝇满厂飞,我很不情愿呆在这样的地方,但生活总是不如人愿,刚分配的工作也不好调动,也只好以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面对这样的环境和工作生活。住在我隔壁的王大婶是厂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如厂里稍有一些有关某某的传闻,如果让她闻到风声,她便四处添油加醋地说,逐渐让小事情夸大变成了大事情。 听同事说有一次,厂里的一名职工,名叫小连,她也是大学毕业后分配过来的。因为年轻单纯,刚来不久便和县城里的一个男孩子谈恋爱,不小心怀孕了,那个男朋友嫌她工作单位不好,又是外地人,玩了她便把她抛弃了。她伤心之余并没有舍得把孩子打掉,只好忍气吞声地偷偷地留下这个孩子。王大嘴知道后,非但不同情,不好言安慰,还四处撒播谣言,说小连生活作风坏,到处和男人乱睡乱搞,现在好了,把肚子搞大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那个男人的。一时间,小连的事在工厂里众说纷纭,说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人造谣说,她为了调回大城市,跟某某主任有一腿,也有人说她想换个好工种,与某某工段长睡把肚子搞大了,王大嘴更是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头头是道。小连未婚先孕,本来已经够丢人的了,想掩饰也来不及。本来也与其他人无关的,可是有些人总把这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甚至有人挑唆那个工段长的老婆上门,把小连扯出来,打了一身,还愤愤地踢了两脚她的大腿……但这事却又引起了别的同事的同情心,都指责那个工段长的老婆做得太过分。后来,也许大家良心发现,开始同情起小连来,然而,一夜之间,小连却突然失踪。 两天后的一个午后,有一个小男孩在江边洗澡时发现一具胀鼓鼓的尸体,他吓得大声尖叫,光着身子大喊救命跑回家跟父母说了。他父母连忙去通知派出所的人,把死尸抬去医院验尸,结果经核实,那具尸体正是厂里失踪的小连。就这样,可怕的唾沫害死了两条人命,一个花季般的少女和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就这样夭折了。真是人言可畏啊!这就是社会的可悲之处。 接下来工厂连续出现几次奇怪的事件,刚开始是那位工段长的老婆,她在菜市街惹到一帮黑社会的混混,她平时泼辣惯了,工厂里谁都惧怕她三分,这次可不同,惹上的是黑社会,因此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打断了一根肋骨,经过治疗,落下了后遗症,也只能永远地弓偻着腰走路了。后来听说经常让她欺负的那个工段长也和她离了婚,因为她太凶顽的缘故。也许她下半辈子只能孤独一人,弓偻着腰走路。再说那王大嘴,在一次车间加菜的饭桌上,被一根鱼剌卡在喉咙,医生用了很多方法才取出来,结果取出来之后,她再也不会说话了,见人就打手势,很讨人厌,大伙见到她都避而远之,不想听到她叽里呱啦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甚至打手势。事后大家才明白,也许发生这些事也许是因果相报吧。一年后,我才调回这里和大家一起,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旋转啤酒瓶吧。同学屏息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象是如释重负。 接下来,啤酒瓶又旋转起来,这次A同学拨得飞快,桌子连续转了五圈才在杏子的面前停了下来,杏子腼腆地笑了笑,娓娓道来一个早准备好的故事。这是个发生在我自己身边的一件事,我以前的经历就跳过了,因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平淡的如同大家一样,高考,念大学,毕业,分配,老套了。就说发生在我丈夫的身上的一件奇怪的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事情很古怪,说出来大家议论议论。我丈夫是个大货车司机,他每天都从工厂拉货到指定的地点,而那条路总是经过一堆乱坟场,而且听说这乱坟场曾在自卫反击战中,被日本人杀害了许多无辜手无寸铁的村民和解放军,听说冤死了很多老老少少。刚开始我丈夫出车时倒也平安无事,因为车子正常行驶而且是早上六点出发,到了目的地,卸完货就直接回工厂,总是太阳未落山之前赶回。可是有一天卸完货以后,车子在半路上出了故障,待修好车子,天色已晚。 黄昏的太阳渐渐隐进天边,我丈夫赶紧收拾好修车工具,便发动车子疾驰起来。在经过乱坟场的时候,四周已黑乎乎一片,久不久传来几声老鹰的哀鸣,更增添了坟场的阴森。我丈夫素来胆小,他赶快加大油门,全神贯注地开起来。其实经过乱坟场只有一公里的路,如果加大油门一眨眼功夫就开过去了,但那晚我丈夫却用了两个小时也开不出这段路,后来他又看了看手机,时针正指着十一点,本来九点就到工厂的,而现在却依然在乱坟场这段路晃悠,他感觉骇然,但又不甘心,他把车灯开得亮堂堂的,由于心里害怕,车子不由自主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车子嘎然一声停了下来,这下他更恐慌了。这时,他再次启动车子想向后倒出去。但当他把车子向后退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惨叫:“啊!轧死我了。”我丈夫一想,糟了,轧到人了,他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刹住车子,打开车门下去看个究竟。可是下车以后往后面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车灯亮闪闪,周围似乎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影,似乎也听到枪响,一会又听到惨叫声,他吓得尿了一裤子,赶紧又跑上车。 这时候却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他飞快地上了车,他刚坐下来想喘口气平定心里的恐惧,这时耳边却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拖得老长:“下→雨→了,我在你车上躲一下雨。”他下意识望了一下副驾驶座,却没有人。再往后休息座也不见人,他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办好,情急之中,他唯一想到的是打电话给我,当时我确实接了他电话,可是按通了什么也听不到,当时以为他在厂里睡不着打电话来吓唬我的,我见电话那头不出声,便随手挂了电话。但挂了电话后,我心里忐忑不安,便回拨了一个电话给他,这次我听到了一个象是从太空传来的话声也是拖得长长的:“你→找→谁?我在乱坟场……”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出现了幻觉,我在电话里不住地叫着我丈夫的名字。却没有回音,只听到一阵阵蟀蟋的叫声。我恐惧地把电话摔在床上,但心里还清醒地想到,他是否出事了?赶紧再次拿起电话,拨了11O。 一阵警车的呼啸声,半小时后我和交警赶到了乱坟场,我看见大货车灯亮着,急忙下车直奔驾驶室,发现他伏在方向盘上,已奄奄一息。还好有医生跟了过来,抢救及时。只听那些警察说:“这个人福大命大,车子撞在这么大的树上,性命沒事竟然连车子也没事。简直是奇迹!”医生说他只是受了惊吓,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在医院里留看观察几天就行了,直到他没事出院。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丈夫天生迷信,后来他吩咐我去找了一个神婆,按照神婆教我的方法,去出事的地方,燃着香,烧了一些纸钱,神婆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就完事了。说来也奇怪,自那次奉了香纸,我丈夫他一直平安无事,总是一路顺风。我说完了,轮到下一个同学吧。杏子如释重负地对大家说。 小幽吓得还没回过神来,啤酒瓶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大家沉默了一会,只听A同学和B同学异口同声地说:“小幽,轮到你了,加油!希望你的故事更加惊悚更吸引人。”小幽没有回答,只是面色一阵煞白。因为她看到A同学和B同学中间坐着闵静,闵静也是和小幽同届同班的同学,而闵静去年因得了一种怪病,在医生们的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挣扎着痛苦地死去了。而小幽现在却分明地清楚地看见她坐在这里参加同学聚会。小幽身子一阵簌簌发抖,只见她两眼发直,张口结舌,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同学们面面相觑,都以为她被这些惊悚的鬼故事所吓坏,A同学赶忙对其他同学说:“小幽先沉淀一下再讲,我们继续旋转啤酒瓶,如何?”同学们响起一阵附和:“对对对!小幽肯定被吓坏了,大家先敬她一杯,压压惊!”不料,话音刚落,小幽倏地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讲起来。连小幽自己也惊骇了,她说的跟自己刚想好的相反,她感觉现在说话的不是自己,而是闵静,因为闵静不知道何时附进小幽的身体,控制了她的思维和动作。看到刚才腼腆的小幽变成口水飞溅的,夸夸其谈的小幽,同学们个个惊愕,但还是屏息静听她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鬼故事。 渐渐地,小幽感觉自己的魂魄已出窍,慢慢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晃晃悠悠地四处飘荡,她发现平时热闹喧嚣的县城,现在却黑乎乎的一片,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她惊慌失措地想离开,但身子却轻得不听使唤,往更深更黑的地下坠落。她所过之处,有一间间的牢房模样的房子,里面有些面目狰狞的人在受着酷刑,有无头却有四肢的,有头无手的,有手无脚的,浑身都锁着又大又黑的镣铐,到处都是惨叫声,嚎叫声,小幽惊魂未定,想逃走,身体却失去了控制,再次晃悠地往下坠,似乎到了下一层,这里更恐怖,有个青面镣牙的人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煮,惨叫连连,她害怕别过头,不忍再看下去。再向下晃荡,好象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邻居,小幽依稀记得,他是得了脑血栓阻塞而死,小幽吓得尖叫了一声:“鬼呀!”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惊惶失措,慌不择路地乱窜。身子不听使唤地再次向下坠,在一条黑河里意外地又看见,当年初中教她化学的老师被浸在污水里,正拼命地往上爬,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是重复着一个往上爬的动作。小幽惊恐万状,心里感觉一阵恶心,化学老师去年不是脑中风瘫痪了一年,然后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碰到他?小幽想问候一下他,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化学老师艰难地往上爬,旁边有很多丑陋的癞蛤蟆正在拼命地咬着他的腿。 一阵阴风吹过来,小幽感觉飘到了另一个时空,这里山青水秀,绿草如茵,鸟语花香,美丽非常。住在这里的人,个个面目慈善,面带微笑,一袭白衣,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有条不紊地边工作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飘在空中,在树林,在田野里飞来飞去,象传说中的森林里的小精灵,自由自在。看得小幽两眼发呆。而这时一阵风掠过,小幽又不由自主地飘呀飘,一不小心撞在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上,跌了一个趔趄,却看见一对相亲相爱的老人在田间劳作,旁边鲜花簇拥,鸟语声声。小幽感觉两位老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见到小幽,两位老人面色煞白,其中老爷爷赶紧丢下手里的锄头,喝道:“我的傻孙女哟,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还不快快离开!”小幽惊喜之余却又纳闷,这是爷爷奶奶么?他们怎么会看到我呢?而爷爷奶奶是在小幽刚出世不久便相继去世了,这两个面目慈善的老人真是自己的爷爷奶奶啊!小幽惊喜欲狂,她想抱住爷爷奶奶,却扑了个空。只听爷爷对奶奶说:“老婆子,我们的小幽姻缘未到,凡尘未了,为何在这里出现,不好!老婆子,孙女肯定被野鬼缠身,附上魂魄了,快!快把她推回人间!”说完!不等那婆婆说话,便用力把小幽一推。小幽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只一会功夫,她便看到同学在为她鼓掌。只听杏子说,小幽,你说的太棒了!吓死我了,我说你怎么能想出那样离奇古怪的故事来!小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任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她刚才讲的故事,再一看A同学和B同学中间的闵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A同学和B同学的中间空空的,小幽什么也看不见了。“啊!闵静”小幽恐怖地发出一声惊叫。同学们以为她走火入魔,连忙走过来安慰她,杏子还抱了她一下,象呵小孩子般地说:“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呢!”“我刚才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回来,我还看到了我爷爷奶奶。”小幽阴阳怪气地对同学们说。同学们听了个个汗毛直竖,继而又一阵掌声如雷,都说小幽刚才说得太精彩太逼真。 接下来,时间也差不多指向了凌晨一点,A同学宣布:“这次聚会圆满结束,期待下次聚会更精彩。”言毕,同学们又各分东西了,有谁知道小幽真的阴差阳错地在阴间走了一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