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探岛 入夜游湖这种想法,也就只有我们这种刚来异乡上学,对每个地方都充满好奇心的的大学生才想得出来。现在是半夜十点,我跟寝室的另外两个人,趁着天黑来到甘棠湖边,这里有一个租船点。 数十条观赏船,被一块巨大的黑布包裹住,室友中一个长得又瘦又矮的,我们称他为猴子,猴子蹦跶着跳上用几个破旧木船搭起的浮桥,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你别割断绳子!”胖子挪动着自己一身的肥肉说道。 “我知道,你当我是你吗?”猴子嘲笑了他一番。胖子小心翼翼地跳下去,浮桥抖了抖,他推开身前的猴子,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绳子。两人钻进了船里,船在湖面上左摇右晃。 “想什么呢!快上来!”他们两个一屁股坐稳了船,异口同声地对我喊道。 我刚坐上绿皮脚蹬船,胖子和猴子便快速使劲儿地蹬动,船缓缓地前行着。这湖有千亩,周围又没有亮光,很快我们便在这黑漆漆的湖面上失了方向,只能依靠记忆里关于湖边的霓虹灯寻找方向。不知蹬了多久,胖子已经气喘吁吁,船“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 手机微弱的光照过去,我们的船似乎已经深入湖中心,撞到的是个不大的岛。 我从未听过这湖中央有个岛,我们找到能落脚的地方,将船随意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岛上有个建筑,像是古代的旧居,楼上竟有间房亮着昏黄的烛光。 猴子推了推门,门紧锁着,他从窗户跳进去打开门闩,胖子探头看了看又缩回来:“这么吓人!乌漆麻黑的!” 我拍了一下他,从他身旁进了门,说:“来都来了,岂有不去看看的道理!就当探险了,没准还能发现点什么奇珍异宝。” 胖子犹豫不决,但还是跟在了我的屁股后面。进门是个小院,院子荒废许久,左边摆着个钟,右边放着一架破鼓。猴子对所看见的一切充满了新鲜感,他左看看右摸摸,而我和胖子则站在院子的正中央,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道门。 “谁!”胖子敏捷地转了一个身,刚才似乎有一道黑影,从我们的身后快速地移动了过去。 身边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低了,寂静的四周,夜风吹动树枝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个女人若隐若现的哭声。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我结结巴巴地问道,身体僵硬地不敢动弹。 胖子跟我一样,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猴子冷笑了一声,靠近那道门,说道“:真是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我不满地道,胖子则像块狗皮膏药一般,黏在了我的身后。 “这湖距离咱们学校不远,一个星期前,我下了晚自习打算回宿舍,为了能快点回去,我走了一条有点偏僻的捷径。我听见这湖里发出‘咚咚咚’打鼓的声音,特别有节奏感。我看啊,那天我听见的鼓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你们说,咱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哪看见有什么人啊!那大半夜敲鼓的,除了那什么还能是谁!”胖子躲在我的身旁说道。 我和猴子看向院子里那架老旧的鼓,鼓面已经破旧不堪,中间漏出一个大洞,这鼓肯定是失了声的,无论怎么敲打都不可能发声。 猴子不屑一顾,冷哼一声说道:“瞎说什么呢。”说完,便蹑手蹑脚,像个贼一般,靠近那道黑门去了。他趴在木门上向里瞧去,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破旧的牌子,牌子上模糊地写着“纯阳殿”。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立刻有些吃惊地后退了几步。虚掩的门却“嘎吱”开了,猴子摔倒在地,我们小跑着过去。距离他还有几米远,他像是被什么扯住了脚,喊道“:救我!” 我刚想快步跑过去,胖子却拽住了我的胳膊。猴子喊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门里,门“咣当”一声关住,楼上那屋里烛光突然灭了! “你干什么!怎么不救他?”我皱眉问。 胖子松开发抖的手说道:“我刚看见了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人!” 湖风吹得我后背发凉头皮发麻,我瞪大眼睛看了看那道木门。 “要不,我,我们回去吧。回去找人救,救他。”胖子说完,拉起我便跑。等我们到刚才上岛的位置时,湖面上的船却不翼而飞了。 “有人故意开走了我们的船!”我说道,胖子则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2. 救人 我们决定回去救猴子。 胖子推开门,殿内空空如也,只剩地上猴子被拖拽留下的痕迹。门旁就是通往楼上的楼梯,殿内供着一尊佛像,我将手机靠近,被佛像吓了一跳,原本应是金铜色的佛身,却被人涂了一层黑漆,再被强光一照,甚是恐怖。 屋子里一股油漆味,应该是刚涂上没几天,味道都没散尽。 “那是涂佛,是一种日本的妖怪,涂佛是指用漆涂过的尸体所化为的妖怪。”胖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旧庙里供奉着一只国外的妖怪?这也未免太离奇了吧! 胖子挥手让我跟上他,他已经小心翼翼上了楼梯,楼梯尽头亮起微黄的烛光。 楼上是间阁楼,破旧的床架上满是灰尘,古老的铜镜梳妆台前,猴子背对着我们坐着。他姿态妩媚撩人,像个女人般对镜梳妆。 “刘郎,你为何负我!”猴子猛地转身,眼无黑瞳地问我。我大叫一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呵呵呵呵呵……”猴子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这空房间的每个角落,但人却消失在了梳妆台前。 “他……他……人呢!”我结结巴巴地环绕了四周,胖子却一直站在原位一动不动,他皱着眉头,不知道看着哪里想着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四周墙壁上描绘着不同的壁画,壁画色彩鲜艳,像是刚绘画上没多久一般。胖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看着某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跑到墙边,用小拇指的指甲一点一点抠着墙上的壁画。 “这些壁画有古怪,粗略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虽然绘画之人模仿着古代的画法,但上色的颜料以及几处现代化的笔法,还是出卖了它。”胖子扯动着壁画,壁画掉了四分之一,露出了里面的模样,里面的壁画和盖住的完全不同,色彩已掉了多半,只能勉勉强强看出画的是什么。 里面画的居然是弑母埋子! “地狱图!”胖子吃惊地看着壁画,“ 图中所绘的是各个地狱,里面各种各样的刑罚。挖眼、割舌、刀山、火海……”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有巨大的动物爬动着,数量还不少, 外面的楼梯被压得嘎吱嘎吱的怪响。 “唔唔唔……”屋内的床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让床左右摇晃着。胖子抬手示意我站着别动。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床上散发着腐烂发霉的味道,我们靠近了才发现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胖子额头挂着汗,用脚踢了踢那人,那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猴子! 我跑过去,将封住他嘴的白布拽了出来,又解开了他手脚上的绳子。此时,屋外那些东西爬动的声音也突然没了。胖子站在原地,猴子看着胖子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退,我看过去,差点昏了过去。 “官人,你让奴家好等。”一个黑漆漆的人形,倒挂在天花板上,窗外月光照进来,那人长着跟楼下涂佛一模一样的脸。她长长的黑发垂下来,似藤蔓一般缠绕住胖子的脖子。 胖子吃力地想要挣脱,可是越挣扎,头发勒得越紧,最后,他被轻松地提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胖子脸被憋得紫黑,他的两条小短腿,使劲地向半空中的悬梁蹬去,双脚倒挂在梁上。 “胖子接着刀!”猴子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将贴身的那把刀子扔了过去。 浓密的黑发在不停地生长,每一根细丝都像是想要钻进胖子的汗毛孔里,刀子斩断,又再次快速长起。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吃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袋像一团浆糊。屋子不大,总共有两根悬梁,南北各一根。那东西倒挂在北面,桌上的烛光照不过去,它藏在阴暗之中。 “它怕光!你兜里有打火机!”我冲着快被头发裹成一枚茧的胖子喊道,他顿了一下,周围的头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越缠越多。梁上的胖子被层层叠叠的头发缠得严严实实。 “砰”的一声,发茧内一阵火光,胖子从中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整个发茧都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北梁上的东西,突然发出凄惨尖叫,摔出了窗外,“扑通”掉进了湖里。 胖子咳着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别……别出……”话刚说了一半,就失去了知觉。 猴子见状,立刻将他扶起,我示意他动作轻点,胖子说的应该是“别出声”。 我们一人扛着胖子一条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楼梯尽头是一片黑暗,门外惨淡的月光照进来,显得更阴森恐怖。 3. 奇遇 我们尽量放慢了步子,楼梯不高不陡,但扶着胖子还是十分费劲,瘦小的猴子在迈下最后一步后,累得瘫坐在地上。 “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打死我我都不会跟来,这个死胖子还骗我说有什么宝贝!”猴子坐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埋怨着。 “你说什么?”我拽着他的肩膀问。猴子终于说出了实情:“其实是胖子让我不要告诉你的,这座岛在很久以前就有一个传说,胖子是本地人,所以他早就知道。可能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意料之中的。” 曾有九曲桥通向这座岛,一开始这里还是某些人家的居所,但这里最后一位主人,某天深夜举家搬离了这里,走时便炸断了那座桥。后来桥一直没人肯掏钱修复,这岛便成了一块荒地。 一年后,僧人古怀募捐重建了这里,将这里改成了寺庙,并且安居于此。每日摆渡人从岸边到岛只往返四回,初晨入夜各两次。 起初纯阳殿中未供奉任何佛像,古怀只是晨打鼓暮敲钟,为人们讲讲佛经传传佛法。 有一天清晨,人们听不见古怀打鼓敲钟的声音了,他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人们都以为他离开了这里。几年后,当人们再想起这座岛的时候,发现纯阳殿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一座金身佛像。 “啧……”胖子醒了过来,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身体,我刚想说话,他们像看到什么似的,捂住了我的嘴。 我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余光看向自己的侧面,顿时吓得浑身冒出冷汗。屋内堆满了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人,他们盘腿坐在莲花垫上,赤身裸体被涂满了黑色的颜料,看起来像是在安安静静地打坐。 “怎么办?”猴子低声冲着不远处的胖子说道,虽然嗓音压得很小,但在现在这个状况里,还是像装了个扩音器一般。那一个个涂佛突然睁开满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他们前面的我们。 “跑!”胖子突然蹿起,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面跑去,猴子见状也冲了出去。身后的涂佛们在后面又蹦又跳。冲出门的猴子,用身子猛地关上了门,一只涂佛的手被夹在了门缝之中,他呲着牙地想要钻出来。胖子不顾一切的撞在了门上,木门生生挤断了涂佛的手,喷射出来的绿汁溅了猴子一脸。 屋内还能听见涂佛凄惨的叫声。 4. 消失的秘密 我们在一片竹林里停住了脚,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曾去过省级图书馆,馆内一本古籍中有这岛屿的记录,我知道的一切,也都是书中记载的。那鼓声诡异,初听杂乱无章,但实际上却是一首古曲,悲切之极。这岛早在古怀僧人不知去向时便荒废至今,甚至因为种种传言被封,所以很少人知道这岛的存在。” 胖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我看屋子里的四面壁画,了解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古怀之前的那户人家,举家搬离了这里,对外声称是住所闹鬼,还炸毁了九曲桥,但惟独没有见到他妻子刘氏的去向。 ”其实他的妻子被他杀死在了这里,只因妻子与曾经的恋人见了一面,便被疑心的丈夫怀疑妻子与其余情未了。那妻子曾经的恋人,就是古怀。“ ” 你是说, 刚才我们看见的女子……是刘氏?“我结结巴巴地说,对他所说的不敢置信。 ”刘氏容貌尽毁,被困在岛上的日子生不如死,所以绘制了地狱图。“胖子从手机中,调出几张从室内拍摄的壁画照片。 在一张地狱图里,详细地描绘了当时的情景,丈夫打骂妻子,甚至用刀划伤她的身体,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将其丢进一个巨大的墨色染缸里,任其自生自灭。 ”那后来呢?“ 胖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竹林里一片悸动,猴子戒备地看着周围,胖子也从兜里掏出了匕首。 ”后来古怀来到这里,发现了刘氏,从此深居于此,悉心照料刘氏。刘氏知道古怀是出家人,需遵守五戒十善,便从未让第二个人知道她居住在这里。 “就这样他们过了数载,却还是被人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肆意。刘氏曾想以死证明古怀的清白,但却放心不下她五岁的孩子。古怀自尽在这岛上,咽气前对刘氏说‘我怕你再受欺凌,不要埋葬我的尸身,掏干内脏,以金漆涂身,供奉在佛前,我愿一直护你周全’。” 这时,从竹林中走出一位老者,老者一身长衫,拄着龙头拐杖,步履蹒跚。我们后退了几步,他便上前几步。 “你们都看到了?”他怪笑着问,见我们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这是这里的秘密,那些涂佛尽是刘氏的子孙,只为了护这里一方平安。刘氏去世前就对她的子孙下了诅咒,说不得轻易出岛,死后也要按照古怀的方式,做成干尸涂佛。” 刘氏的子孙成年后,全被放出岛外,成婚生子,若是生的儿子,便会被带回岛上,直至成年,再放其出岛成家生子,如此循环。 老者说得激动,双眼泛红,猛烈咳嗽了起来。身后越来越多的涂佛,慢慢向我们靠近,老者将我们护在身后:“走……走吧!只求你们别把这秘密说出去!让这秘密随着这场大火……永远消失吧!” 那户旧居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周围满是凄惨的尖叫,我们连滚带爬地来到岛边。那艘脚蹬船斜歪着停在边上,胖子、猴子快速地坐上自己的位置。我看了一眼身后被火光照亮的岛,也踏进了船里。 回去之后,我们都当那日发生的事情是个梦。 这天在食堂,身前的两个男孩嘀咕着“: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甘棠湖中央着火吗?我听人说啊,那里有一座岛,岛上有一旧居,那里闹鬼!听说里面都是黑漆漆的尸体!” 我们互相看了看,同时摇了摇头。胖子拉着我,后退了几步,退出了食堂。猴子在远处,笑着冲我们挥了挥手。从食堂玻璃窗里看去,两个男孩的肩膀上,都蹲着个黑漆漆的涂佛,睁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猴子的肩膀上也有一只。 ...
我搬到这个小区已经一个月了,其实我来这个小区不是因为房子的原因也不是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我本来是住在对面的小区的,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一个女孩从这个小区里面走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一头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显得清新又脱俗。 从那天开始,我就每天准时的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对面小区门口,等待着那个女孩的出现,每次都是那么的准时,十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时间一久我就对那个女孩产生了丰厚的兴趣,于是刚开始的等待变成了习惯,有一天,那个女孩没有出现,于是我就疯狂的四处寻找着那个女孩,终于在小区的门口我遇到了那个女孩,太漂亮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对这个女孩的钦慕,于是我就悄悄的跟在这个女孩的后面,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住在哪里,我悄悄的跟在后面,最后我看着这个女孩走进了27楼的503,从那以后我就决定我要住进这个小区,最好还是可以看到这个女孩房间的位置,于是我就租下了对面的房间,这下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她了。 可是,就在我搬过来的一个星期当中,我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难道是她发现了我?还是她走了?我心里什么的不安,我见不到她我都想死了。终于,就在我的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在一天的晚上,我看到那个女孩从外面走进了她的房间,我看了下时间,夜里12点,还是整点,可以她以前晚上从来不出去的啊。 从那次以后,那个女孩白天就没有出现过,也许是不想出来了吧,我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透过我新买的望远镜,我看到对面的屋子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原来是那个女孩子站在窗户边上在跳舞,左右左右的摇摆,就好像一个木偶一样。有时候,那个女孩也会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出神,可是一到晚上,屋子里就一片漆黑,似乎这个女孩从来不开灯,难道是不喜欢灯光吗? 还是固定的时间,一到晚上十二点,那个女孩就会准时的出现在小区的门口,穿着同样的衣服,拿着同样的包,往对面的楼上走去,伴随着她的脚步,楼道里的灯却没有想象中的亮起来,难道她不怕黑?由于望远镜的倍数限制,我看不到具体的情况,我只知道那个女孩回到l她的房间,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她开门,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我看不到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睡觉的时候,我看到望远镜里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闪现,我赶紧聚精会神的看向对面,只见那个女孩正在窗户边跳舞,还是那个动作,然后就会静静的站在窗户边上,出神的看着我这边,难道是被发现了???我赶紧拿下望远镜,我害怕那个女孩发现我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孩了。 有一次,我下楼的时候,经过楼道里,看到有几个大妈正在议论着什么,我也没往前去凑合,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几个警察,好像是来走访的,听说前段时间这个小区里发生了命案。今天是我准备向那个女孩表白的日子,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了,我要得到她,完全的得到她,于是我就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在我出门的时候,坐在门外的一个乞丐一样的老人伸手拉住了我“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劝你还是最好不要回去的好。”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弄的有点生气,什么跟什么啊,今天是我表白的日子,我可不想被他坏了气氛,于是我就随手扔了几块钱就走了。 回到家,等到夜里十二点,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孩准时的出现在小区的门口,我赶紧跑出去,跟在那个女孩的身后,我没敢马上表白,因为我怕吓着那个女孩,慢慢的我发现我跟在后面怎么也听不到那个女孩的脚步声,这么寂静的小区,怎么会听不到声音?我猛的跑到那个女孩的前面,我要表白!“你好,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可以请你吃饭吗?”我的心跳的很快,可是我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个女孩回应,我鼓起勇气猛的抬起头,我发现那个女孩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我根本就没听到她离开的声音,跟鬼魂一样,无声无息的。 不会是鬼吧?不可能!我观察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突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不死心,我决定亲自去女孩的家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赶紧跑到那个女孩的门前。“咚咚,咚咚”我敲响了那个女孩的门,可是屋子里似乎空荡荡的,寂静的楼道里只有我的敲门声,这个时候,我着急了,我大声的叫着“有人吗?”可是还是没人回答我。就在这时,旁边的邻居出来一个老太太,只见这个老人满脸怒气的对我说:“你大晚上有病啊,这家没人你敲什么敲啊!” “什么?没人?刚才我还看到一个女孩走进去的。”我呆在原地,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做。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刚才的疑问,为什么我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这个女孩张的什么样,自从那个女孩消失过一个星期之后,为什么都是晚上十二点回来?而且每次都是徘徊在窗户边,连动作都是一样的!几乎没有一点不同!!!这太有点不合乎情理了!!! 从那晚之后,我就搬离了那个小区,因为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那个女孩就在失踪的那一个星期里被人谋杀了,尸体被人肢解,有一部分就挂在她家的窗户上,就好像一个穿线木偶一样。那么说我从那以后看到的不就是……太可怕了,我实在是不敢想了,如果那晚我敲开了那女孩的门,那么那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不出,我也不敢想了。 ...
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我迎着晚霞来到一个古老的村庄。村庄不大,二百来户人家的样子。此时正值初夏,枝叶繁茂,村庄显得格外热闹。 村外是一片片茁壮的麦田,空气中不时有风刮过,到处洋溢着清鲜的麦香,村子入口处是一块打谷场,平平光光地耀眼。靠近村子的一端,摆放有一礅硕大的石碾,石碾旁边此时站着一个四十岁光景的女人,腰间围着条陈旧不堪的麻布,头上包一条白头巾。石碾正在工作,推动它的是一只蒙面的驴子。女人的任务是时不时地跟在驴子后面,伸手将碾出盘外的粮食往里扶一扶。 “啊!大嫂,你好啊!” 我打着招呼走过去,顺手将身上的旅行包取下来,擦一把汗,当作垫子放在屁股下面。我觉得自己总算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找到了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心情轻松愉快,惬意一览无余地写在脸上。 中年女人停止工作,惊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显然我的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惊讶地盯向我。驴子在一旁似乎也有所警觉,速度放慢了下来。 “你好啊!” 为了表示出热情与友好,我又重复一遍。对方仍然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一言不发。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情形是她的女儿,向我摆摆手,说:“你不用跟她说话,她是听不到的。”说着,她飞快地做了个手势,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随后扭过头去,把手里拎着的一只盛粮食的口袋放在碾盘上面。丢下我,用熟练的手势与中年女人交谈起来。 原来对方是个哑巴! 我饶有趣味地站在一旁,欣赏着她们把话“讲”完。女孩子忽然扭过头来问:“你是个外乡人吧——我不认识你。” 随着询问,中年女人再次向我投来惶惑的目光,我在目光里点点头,不经意地打着呵欠,瞌睡再次把一张床的形象塞进我的脑海:“赶了一整天的路,我现在有些累了——你能告诉我客店在哪里吗?” 母亲这时候给女儿示意了两下,意思想知道我们之间在谈些什么。小姑娘耐着性子,重新给她打起了手势,这下我很快一目了然了。我看到她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大大的但不够规范的长方形,然后双手合十,小脸一偏,贴在手背上。中年女人似乎明白了的光景,看我两眼,又去忙活自己的了。时不时,仍瞟上两眼。 “她是你母亲吗?”我微笑着问。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向我走来的方向一点,然后比划了一下:“沿这条路,一直往北,出了村子就能见到你想要的客店啦!”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就躺在那里,由南往北,穿村而过,奇怪的是我从路旁一直走来,竟然视而不见。我道了声谢谢,从地上捡起旅行包上路了。 黑夜缓缓来临。我走在这条去往客店的乡间路上,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村中不少的人家开始掌灯了,我觉得自己还应该将脚步加快。 当我来到村外时,夜色已然完全笼罩了大地。我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一丝灯光,更没有我想要的客店。这里仍然是大片大片的麦田,夜色很清,高远的天穹上,到处可见星光点点。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我沿路走出去很远,结果又徒劳无功地返了回来。 我将旅行包重新压在屁股下面,就地坐下,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一筹莫展。不知道过去多少时候,从对面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影,随着脚步声的渐渐临近,我不由自主站地起身来。 借着微弱的夜光,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轮廓。肩上扛着铁锹,仿佛刚刚从田间忙完了要回家。 我主动搭讪,手里拎着旅行包,说着话迎上前去。对方吓了一跳。他雕塑般站在对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接着,将肩上的铁锹除下来,随时打算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做着解释,讲了一些自己的情况。我告诉他,在他面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问他客店在哪里? 对方的警戒放松下来。听我把话讲完,迟疑了一下,用惊异的口吻反问道:“客店?客店就在你来时的路上——在村口处,你没有看到?”语气里,仿佛这明明该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而我,似乎有意在开着一个愚蠢透顶的玩笑。 我同样带着疑惑回想了一下,印象当中,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客店的记忆,况且,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何必来到这里?事实恰恰与之相反,我明明又是经人指引才寻觅到这个地方的! 事情简直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我犹豫着,一头雾水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不料,对方听着我的诉说,脸上逐渐现出一副惊惧的神色!虽然当时光线很暗,但这点我还是感觉了出来。气氛顿时不寒而栗! 不等我的讲述结束,对方就情绪激动地纠正了其中以下两个错误。第一,我刚才所提到的母女两个,确有其人,但事实上,情况正好与我所见到的相反,作母亲的一切正常,与我谈话的女儿却是生来便为聋哑残疾!另外,据他讲,在这里从没有听说过村南入口处有过什么打谷场,更别提石碾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不久前所亲历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荒谬透顶! 我同样无比震惊地站在原地。从对方口气里可以判断出,他没有撒谎,因为他的吃惊程度远不亚于我! 等到我开始对对方产生警觉时,他已经结束对话,悄无声息地绕到一旁,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铁锹不再是扛在肩上,而是选择了手提。 我看着他渐渐走远,一步步融入在夜色里。 ...
橘子 你知道橘子也分公母吗? 你的身边有没有只吃母橘子的人?如果有,请仔细检查一下他(她)的身份证、户口簿、毕业证、学生证、出生证…… 他(她)很可能有问题。 要命的问题。 1、 假如,你的女朋友是这样一个人: 她不会计算生理周期,却会修剃须刀。 她不爱照镜子,却爱看武侠小说。 她的包里没有化妆品和纸巾,却有一把三棱刀和一瓶二锅头。 她不喜欢小动物,却喜欢杀生。 …… 你会不会害怕她? 言归正传。 杜开开有一家小超市,卖油盐酱醋,卖烟酒糖茶。他还有一辆面包车,五成新,雨刮器坏了,一直没修。小超市只有十几平米。房子是租的,一个月租金一千五百块钱。去掉各种费用,他一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 以前,他在工厂上班,一个月只能挣两三千块钱,还得经常加班。后来,父母帮他盘下了这家小超市,他就当上了老板。 干再小的买卖,也是老板,哪怕你只卖两根葱。 虽然当上了老板,杜开开还是没有女朋友。 他都快三十岁了。 对于生活,杜开开没有太高的要求,有吃有穿,有个睡觉的地方,没病没灾,就够了。闲着的时候,听一些轻轻柔柔的音乐,看一场俊男美女的电影,挺好。如果能再有个女朋友,那就更好了。 三年前,他还在工厂上班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是他的同事,长得挺文静,瘦瘦弱弱的,体重不到九十斤,说话细声细气。 那一年春节,杜开开带她回老家见父母。 母亲不喜欢她,嫌她瘦,说她以后肯定不会生孩子,让杜开开和她分手。杜开开虽然很喜欢她,但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和她分手了。 后来,经人介绍,他和十几个不同类型的女孩相过亲,都没成功。 不是他看不上她们,是她们看不上他。 经历了多次失败的相亲之后,杜开开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缺点,比如:心眼小,优柔寡断,瘦弱,语调轻柔,只敢动口不敢动手,胆小怕事,没有主见…… 经历了多次失败的相亲之后,杜开开开始怀念当初那个女孩。他回工厂找过她,听说她请产假了。她不但会生孩子,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三年时间过去了,杜开开渐渐忘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只记住了她的名字:王铁柱。 一个很爷们的名字。 前些日子,牛先生给杜开开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叫蓝咪咪。她在一家美容院工作,每天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忙忙碌碌。 顺便说一句,牛先生五十多岁,是一个算命先生。干他们那行,混得好叫心理咨询师,在写字楼办公,混得不好只能在天桥下摆摊。牛先生的摊位就在天桥下。据他讲,蓝咪咪是他的外甥女。 杜开开和牛先生租住在一个院子里。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院,绿色的铁皮大门已经生锈了,墙皮掉了颜色,十分难看。墙根下有一棵冬青树,造型怪异。有太阳的时候,晾衣绳上挂满了各种衣服。 杜开开跟蓝咪咪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挺满意。 这一天晚上,他们去夜市吃麻辣烫。吃完饭,杜开开送蓝咪咪回家。她和几个同事住在一起,美容院老板给租的房子。 在那个小区门口,有一个中年男人蹬着三轮车卖橘子。三轮车上放着一盏应急灯,发出青青白白的光。 “你吃橘子吗?”杜开开问。 “好。” “我去买。” 他走到三轮车旁边,拿起一个袋子,开始往里装橘子。 “还是我挑吧。”蓝咪咪拦住了他。她拿起一个橘子,对着应急灯的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放了回去。她一边挑橘子,一边说:“橘子也分公母,母橘子甜,公橘子酸。母桔子的底部是圆圈状,公桔子是点状。” 二斤橘子,她挑了十分钟。 应急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泛着青青白白的光。 杜开开付了钱。 蓝咪咪提着橘子,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了。” “好吧。”杜开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吻他一下,哪怕是牵牵手也行。可惜,蓝咪咪什么都没做,转身走了。她肯定是一个特别保守的女孩,杜开开想。 卖橘子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有点怪。 “你看什么?”杜开开问。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那是你女朋友?” “对。” “她比你高半头。” 杜开开没说话。 “刚才你们从远处走过来,我以为她是男的,你是女的。” 杜开开觉得他很讨厌。 “我经常看见她。”卖橘子的男人又说。 “她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杜开开走出去一段路,回过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卖橘子的男人还在盯着他,眼神还是有点怪。 回到租住的院子,他看见牛先生蹲在他的屋子门口,似乎是在等他。 “有事吗?”他打开门,请牛先生屋里坐。 “我刚接到老家的电话,蓝咪咪的母亲犯病了。” “什么病?” “我光着急了,忘了问。蓝咪咪打算连夜赶回去。” “这么晚没有班车了。” “要不,你送她回去?” 杜开开想了想,说:“行,我送她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牛先生松了一口气。 杜开开给蓝咪咪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开车去接她。打完电话,他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出去了。 蓝咪咪家在五百里之外。 面包车晃晃悠悠跑了七八个小时,终于到了。 天已经亮了。 灰色的墙,灰色的瓦,灰色的天空……显得十分阴郁。 前面的土路变窄了,面包车开不过去,只好停了下来。下了车,杜开开提着东西,跟着蓝咪咪往家走。 路上遇到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他们盯着蓝咪咪,眼神怪怪的。 蓝咪咪低着头,没和他们打招呼。 一个村子里住着,应该都认识,她的态度让杜开开感到有些反常。 “大壮。”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蓝咪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扭过头,继续走路。停了一下,她解释说:“我听错了,以为他在喊我。” 杜开开笑了笑,没说话。他觉得她在掩饰什么。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叫大壮?蓝大壮? 又是一个很爷们的名字。 2、 蓝咪咪家在村外,孤零零的一个院子。 一个穿迷彩服的光头男人蹲在地上,正在用铁勺搅拌一盆黏糊糊的东西。他的身后有十几个铁笼子,里面关着几十个毛茸茸的动物。它们的耳朵竖着,嘴巴尖尖的,眼神很阴郁,可能是狐狸,可能是貂,反正不是狗。 “爸。”蓝咪咪叫了一声。 “伯父。”杜开开也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我妈呢?”蓝咪咪问。 “在何医生家。” “我过去看看。”蓝咪咪看着杜开开,又说:“你在家等我。” 杜开开答应了一声。 蓝咪咪没进屋,转身走了。 杜开开四下看了看,没话找话:“这都是狐狸吧?” 他没说话,继续用铁勺搅拌那盆黏糊糊的东西。 杜开开又说:“我是蓝咪咪的男朋友。” 他端起盆子,进屋了。 杜开开有些尴尬,放下东西走出了院子。远处,几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他,他们指指点点。过了一阵子,其中一个人冲着他招了招手。 杜开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你是他们家亲戚?”一个中年女人问。 “我是蓝咪咪的男朋友。”杜开开说。 “咦——”她的表情很惊讶,似乎认为蓝咪咪有男朋友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停了停,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杜开开一怔:“什么意思?” “你们一起睡了吗?”另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问。 他们都盯着杜开开,目光炯炯。 杜开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 他们同时古古怪怪地笑了笑。 “你们找我是不是有事?”杜开开敏感地问。 “没有,没有。”他们纷纷摇头。 杜开开觉得他们在掩饰什么。 在这个村子,他孤身一人。朝上看,是阴暗的天空。环顾四周,是陌生的胡同,陌生的屋子,陌生的人,陌生的表情,陌生的口音…… 如果他出点什么事,肯定没人帮他。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散去了。 杜开开返回了蓝咪咪家。 院子里没有人。 他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不太好,有些暗。一个穿迷彩服的女人坐在木凳上,正在削土豆。她的头发挺长,有些乱,垂下来遮住了脸。 杜开开咳了一声。 那个女人抬起头,探询地看着他。杜开开感觉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说:“我是蓝咪咪的男朋友。” 她想了想才说:“我是她姑姑。” “姑姑。”杜开开叫了一声。 她很拘谨地笑了一下,继续削土豆。 杜开开一下子就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仿佛刚才还见过,一转脸却忘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蓝咪咪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 杜开开坐下来,等待下文。 她接着说:“他们生下来,还不到四斤重……” “他们是谁?”杜开开问。 她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她和弟弟是龙凤胎?” “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他们生下来,还不到四斤重,身体很弱,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一岁多的时候,姐弟俩被人贩子偷走了。幸亏发现及时,家里人都去追……” “追上了吗?”杜开开着急地问。 “追上了。”她叹了口气,又说:“可惜,死了一个。” “谁死了?” 她想了几秒钟,说:“她弟弟死了。人贩子的摩托车撞上了一辆大货车。她被甩了出去,受了伤。她弟弟和人贩子被卷进了车底下,都死了。” “她弟弟叫什么?” “大壮。” 杜开开唏嘘不已。 她又叹了口气,去厨房做饭了。 已经到中午了,蓝咪咪还不回来。 杜开开在院子里慢慢地走,观察那些毛茸茸的动物。走着走着,他的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开了窍,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蓝咪咪的姑姑和蓝咪咪的爸爸似乎是同一个人! 他一下子停住脚步,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刚才一直觉得蓝咪咪的姑姑有些眼熟。 他们的脸型,他们的眉毛,他们的眼睛,他们的鼻子,他们的嘴巴,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发型不同:一个是光头,一个留长发。发型是最容易伪装的,光头随时都可以变成长发,长发随时都可以变成光头。 一个假发套就能让人转换性别。 杜开开僵僵地站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糊涂: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或者说,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他到底是男是女?她到底是女是男? 他的脑袋都大了。 一个毛茸茸的动物扒着铁笼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抬起一条前腿,朝大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似乎是在提醒他赶快逃跑。它的眼神很阴郁。 他抖了一下。 它可能是一只狐狸。狐狸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身上有一股灵异之气。它们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可以制造很多事情。 杜开开拿出手机,给蓝咪咪打电话。他要把事情弄清楚。 电话通了。 “什么事?”蓝咪咪的声音有些乏力。 “你妈妈怎么样了?” “还在输液。” “你姑姑在家做饭。” 蓝咪咪没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你爸爸出去了。”杜开开又说。 “他刚才过来看了看,又去买东西了,马上就回家。” 挂断电话,杜开开蹲在门口等着。他要弄清楚一件事:蓝咪咪的爸爸和蓝咪咪的姑姑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等了半天,蓝咪咪的爸爸也没回来。 他又给蓝咪咪打电话。 蓝咪咪说:“实在抱歉,我妈妈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和爸爸准备送她去县城的医院,可能很晚才能回家。” “我送你们去医院?” “不用了,何医生家有车,你在家里等着就行。”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蓝咪咪挂断了电话。 杜开开回过头,看见蓝咪咪的姑姑站在身后,表情有些阴郁。 “吃饭了。”说完,她转身走开了。 杜开开盯着她的背影,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她走路的时候双臂摆动的幅度很大,脚步很硬,有点像男人。 他心里的疙瘩更大了。 3、 桌子上只有一个菜:烧土豆。 她用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塑料酒桶,“咕咚咕咚”倒了两大碗酒,推给杜开开一碗,说:“你喝酒。” 杜开开估摸着那碗酒至少有半斤。他说:“我酒量不行。” 她没说什么,一仰脖子,半碗酒下了肚。她喝酒的姿势很爷们。 杜开开不好意思不喝,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酒很烈,至少五十度。 他喝醉了。他喝醉之后不闹事,不唠叨,不哭不笑也不唱歌,只是想睡觉。她把杜开开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转身往外走。在门口,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壮找的这个男朋友酒量太差了。” 她关上门走了。 杜开开迷糊了几秒钟,脑子里一下就炸了,猛地坐了起来,酒醒了大半。 大壮的男朋友? 她其实是大壮? 难道当年死的那个孩子是姐姐? 她是男人? 回想起村里人古怪的态度,杜开开几乎要崩溃了。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甚至眼珠都一动不动,只有脑子在急速地思考—— 现在,不男不女的人到处都是,只看外表很难识别。 他听说过这样几则新闻:有一个小伙子,冒充妙龄少女和人聊天,骗取钱物。有一个中年大叔,冒充小姑娘和人谈恋爱。更离奇的是,一个男人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人,俩人在宾馆过了一夜,第二次去宾馆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男人…… 这样的新闻多如牛毛。 杜开开想欺骗自己,说一切都是无中生有,是胡思乱想,可是这种欺骗太勉强。谎言也许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开始回忆和蓝咪咪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她的破绽。 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去逛小吃街,买了些东西边走边吃。杜开开弄脏了手,问她有没有纸巾。她在包里翻了一阵子,没找到。他瞥了一眼,看见她的包里有一把三棱刀,还有一瓶二锅头。 她很少照镜子,喜欢抱着手机看武侠小说。 有一次,杜开开的剃须刀坏了,她三下两下就给修好了。 她一次买一大堆卫生巾,说时刻准备着。 有一只很小的流浪狗,经常在杜开开的小超市附近找东西吃。她不喜欢那只小狗,还说狗肉很好吃…… 杜开开的头发一点点竖起来了。 她确实不像女人,像男人。 不对,不是她,是他。 杜开开甚至觉得,蓝咪咪这个名字都有问题——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或者说是在修饰什么。 杜开开又想:蓝咪咪只吃母橘子,是不是在忌讳什么?是不是母橘子里含有雌性激素,可以让蓝咪咪变得更像女人?还有,那个卖橘子的男人眼神很怪,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见堂屋的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有一些老照片,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他下了床,去了堂屋。 堂屋里没有人。 蓝咪咪的姑姑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走到镜框前,仔细看。 有几张小孩子的照片,已经泛黄。从脸型眉眼上看,应该是蓝咪咪。问题是,照片上的小孩子的头发很短,打扮得很中性,看不出男女。 他又注视了那个小孩子一会儿,终于转过身,退出了堂屋。 院子里那些毛茸茸的动物都看着他,眼神无比阴郁。它们肯定知道真相。可惜,它们不会说话。 杜开开又走出了家门。 他有些害怕。 这肯定是一个骗局,他想。蓝咪咪冒充女人把他骗到这里,肯定没安好心。也许,蓝咪咪的妈妈根本就没生病,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算计他。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跑到村子里大喊——我和一个男人谈恋爱!我上当了! 那太丢人了。 由此可见,可能有很多人经历过类似的骗局,因为怕丢人,不敢说出口,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应该打电话找人问一问,杜开开想。 他给阿娇打电话。阿娇是蓝咪咪的同事,托杜开开买过东西,互相留了手机号码。那是一个开朗的姑娘,口无遮拦。 “阿娇,我问你件事。”杜开开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 “你和蓝咪咪是不是住在一起?” “对。” “你们在一起洗过澡吗?” “什么意思?”停了停,她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她的身材好不好?” “是。” “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让我看。” “我也不知道,她从不和别人一起洗澡。” 杜开开心里“咯噔”一下。 她又笑嘻嘻地说:“别着急,你早晚会知道。” 挂了电话,杜开开呆呆地想:看来,蓝咪咪极有可能就是一个男人。他决定离开这里。刚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 如果蓝咪咪是女人,他不辞而别,他们的事肯定就黄了。 找个女朋友不容易。 不能走。 4、 他又去了堂屋,看那几张泛黄的照片。 那个小孩子呆在镜框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那是蓝咪咪,还是大壮。 因为不知道,所以害怕。 恐怖就是这样,它就在你面前,静静地看着你,你却抓不到它的把柄。你焦头烂额,惴惴不安。它不动声色,不喜不悲。 “看什么呢?”背后有人问了一句。 杜开开转过身,看见蓝咪咪站在身后。她的爸爸扶着一个中年女人,进了屋。那个女人很壮实,红光满面,眼神有点凶。 “这是我妈妈。”蓝咪咪说。 杜开开心里的阴影更浓郁了。蓝咪咪的妈妈看上去十分健康,没有丝毫病态。这里面肯定有鬼,他想。 “伯母。”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脑袋转向了别处。 蓝咪咪扶着她去床上躺下了。 “我姑姑走了?”她问了一句。 杜开开瞥了一眼她爸爸,小心地说:“走了。” “你吃饭了吗?” “吃了。”杜开开看着她爸爸,又说:“我还和你姑姑喝了点酒。” 蓝咪咪的爸爸脸色变了一下,出去了。 杜开开想:刚才的话可能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可能就是蓝咪咪的姑姑。杜开开又想:这家人太古怪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蓝咪咪的妈妈猛地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神态极其专注。杜开开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个木马。那木马很老旧了,颜色已经发黑,上面落满了灰尘,还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 “妈……”蓝咪咪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像聋子一样。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咪咪。”蓝咪咪的眼眶湿了。 杜开开明白了:蓝咪咪的妈妈精神有问题。精神病也是病,也就是说,在这个问题上蓝咪咪没撒谎。他心里的恐惧感减少了十分之一。 蓝咪咪痴痴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件事。我弟弟的死不怪你,都怪那个人贩子……” 她盯着那个木马,脑袋一上一下地动着,仿佛有个小孩子正在晃动木马。 杜开开扫了一眼,那个木马纹丝不动。 蓝咪咪终于哭了出来:“妈,你别看了,我弟弟已经死了。” 她依然无动于衷。 杜开开有点心酸。 过了半天,她还是盯着那个木马。 蓝咪咪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大壮。”精神病突然开口了。 蓝咪咪愣愣地看着她。 杜开开愣愣地看着她。 “你坐下。”精神病又说。 蓝咪咪愣愣地坐下了。 杜开开一下感到无比惊悚:难道蓝咪咪真的就是大壮? “妈,什么事?”蓝咪咪问。 精神病指了指杜开开:“他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叫杜开开。” “你是一个男孩,找什么男朋友!”精神病的语调一下子变高了。 蓝咪咪带着哭腔说:“妈,我是咪咪,不是大壮。” 精神病哆嗦了几下,直直地盯着蓝咪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突然,她抡起拳头,猛地朝蓝咪咪砸了下去。蓝咪咪尖叫一声,捂着脸倒在了床上。 杜开开吓得没敢动。 蓝咪咪跳下床,站到他身前,挡住了他。 精神病坐在床上,恶毒地看着他们。杜开开想:如果他和蓝咪咪结了婚,眼前这个蓬头垢面举止怪异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就是他的丈母娘…… “我们先出去。”蓝咪咪说。 杜开开没说话。 “走吧。”蓝咪咪拉了他一下。 走到门口,杜开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精神病又开始盯着木马看了。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蓝咪咪说:“出去走走吧。” 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暖暖的。 不远处有几棵柿子树,上面挂着黄灿灿的柿子。 他们慢慢地走了过去。 蓝咪咪低着头,踢着一块小石子,不说话。 杜开开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你爸爸和你姑姑长得很像。” “他们是龙凤胎。”蓝咪咪轻轻地说。 杜开开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蓝咪咪是男是女?或者说,她是蓝咪咪,还是大壮? 他偷偷地打量她。 她的个子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七,比大部分女人都高。这一点很可疑。 她的胸部很饱满。不过,这个部位非常容易造假。别说穿着衣服,就是脱了衣服,你也不知道那一对圆鼓鼓的东西是真是假。摸都摸不出来。 她的皮肤有些粗糙。 她的脚有些大,手有些大,指关节凸出,有点像男人。 杜开开无法确定她的性别。 “你喝酒了?”蓝咪咪抽了抽鼻子。 “你姑姑非让我喝。”杜开开说。 “她挺爱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说胡话。” 杜开开很勉强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想:酒后吐真言,她说的可能是实话。 沉默了一阵子,蓝咪咪突然问:“你给阿娇打电话了?” 杜开开一愣,默认了。 蓝咪咪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杜开开避开她的目光,讪讪地说:“没,没有。” 蓝咪咪看着远处,半晌才说:“弟弟没了之后,我妈妈的精神出了问题。为了安慰她,小时候家里人一直把我当男孩养。我们家一直在村外养狐狸,村里人不太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杜开开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蓝咪咪淡淡地说:“我爸爸看见你和他们说话了。” 杜开开沉默了。 “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男人?”蓝咪咪突然问。 杜开开无言以对。 蓝咪咪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子,她轻轻地说:“今天晚上,我和你住一间屋子里。” 杜开开一下子兴奋起来。 过了一会儿,蓝咪咪又说:“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太好。我妈妈经常会做出一些很吓人的举动……” “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怕。”杜开开抢着说。停了停,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会带她去城里看病。” 蓝咪咪点点头,笑了。 她的笑容有几分妩媚。 5、 吃晚饭的时候,蓝咪咪的爸爸和姑姑都在。 他们长得确实很像。 那个精神病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吃完饭,蓝咪咪的姑姑就走了。她的爸爸看了一会儿电视,也出去了。他的话很少。 夜一点点深了。 蓝咪咪盯着电视机,表情专注。杜开开虽然也在看电视,心思却全在蓝咪咪身上,盼着她早点喊他去睡觉。 “很晚了,睡觉吧。”蓝咪咪终于开口了。 “行。”杜开开立刻说。 屋子里有一张木床,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个椭圆形的镜子。墙壁粉刷成白色,肃穆而单调。没有窗帘,月光从窗户钻进来,铺满了整张床。 杜开开坐在床边,有些兴奋,有些期待,有些紧张。蓝咪咪洗漱完,进来了。她关上门,关上灯,慢慢地走向他。 一股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 蓝咪咪慢慢地脱了衣服。她的身体比脸白,在月光下,泛着青青白白的光。她静静地站在杜开开面前,轻轻地说:“我是不是女人?” “是。”杜开开的嗓子有些干。 她慢慢的贴了上来。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她接完电话,说:“我爸爸在和何医生算账,让我过去看看对不对。” 杜开开有些沮丧。 “我很快就回来。”蓝咪咪匆匆穿好衣服,出去了。 屋子里十分安静,静得有些不正常。 杜开开下了床,把门反锁上了。他害怕那个精神病悄悄地溜进来,做出一些很吓人的举动。 他轻轻地躺在了床上。 床“吱吱呀呀”地响了几声。 等了半天,蓝咪咪还不回来。 他慢慢坐起来,找到鞋子,打算出去撒尿。拉开门,他先探出头去四下看了看。那个精神病站在堂屋门口,她的手里似乎拿着一把梳子,正在一下一下梳头。夜深人静,她的这个举动让人浑身发冷。 杜开开不敢出去了。前面说过,他的胆子很小。 可是,还得撒尿。 过了半晌,他硬着头皮出去了。 那个精神病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继续梳头。她侧身站在门口,堂屋里的灯光照在她的左脸上,右脸模糊不清,看着有点怪。 院子里有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珠子,是那些毛茸茸的动物。它们还没睡觉。 杜开开快步跑向了厕所。 厕所里没有灯,很黑。 他估计自己撒的尿至少有两公升。撒完尿,他匆匆提上裤子,又跑了回去。跑到一半,他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精神病不见了,堂屋的灯也关上了。她可能是去睡觉了。 反锁上门,他又躺到了床上。 床又“吱吱呀呀”地响了几声。 响声过后,屋子里更静了。这时候,月亮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仅仅是窗台上有一点夜光。 杜开开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屋子里潜藏着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有些害怕,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似乎有动静,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声音就在床前。 蓝咪咪回来了? 杜开开慢慢地探出脑袋,看见床前站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借着幽暗的夜色,他看见那是一个很壮实的女人,头发有点乱。她直直地站着,像一截木头。 是那个精神病! 她趁着他去厕所的时候溜进来了! 刚才她躲在哪里?床底下? 杜开开发现她的双手背在后面,不知道手里拿着什么。肯定是一件很危险的东西,比如菜刀,比如铁锤。他的骨头都软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精神病的。 他是软的。 她是精神病的。 他弄不过她。 “你干什么?”杜开开颤巍巍地问。 她没答话,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慢慢地俯下身子,脑袋凑了过来。她的头发垂下来,垂到杜开开的脸上,毛茸茸的,有一种动物的味道。 杜开开看到她的眼珠子无比明亮,比正常人的眼珠子至少亮十倍。 他没敢动。 四周静极了,比坟墓都静。 过了半天,她终于开口了:“你是谁。”这是一句疑问句,她却用了陈述句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别扭。 “我是蓝咪咪的男朋友。”杜开开小心翼翼地说。 “胡说八道!”她似乎是生气了。 杜开开哆嗦了一下,没敢出声。 她气呼呼地说:“大壮是男孩,怎么会有男朋友!你精神病啊!” 她竟然说别人是精神病。 杜开开有些懵。 她忽然换了一种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还不错。你要是愿意,可以当我们家咪咪的男朋友。她在外地工作,等她回来,我把你介绍给她。” “她已经回来了。” “那是大壮!” “大壮已经死了。”杜开开小心地提醒她。 她似乎愣了一下。 “一岁多的时候就死了,被大货车轧死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直起身子,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还好,她的手里没拿什么东西。 杜开开坐起来,准备逃跑。 他距离门口有三米远,两三步就能跨过去。问题是,那个精神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如果打开灯,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开关在床头。 他伸出手,摸到了开关,轻轻地按了一下:“啪嗒。” 灯亮了。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到了那个精神病,她抖了一下,大声地吼了一句:“你干什么!” 杜开开吓了一跳,又把灯关上了。 那个精神病又开始转圈了。 他悄悄地穿上鞋子,下了床,贴着墙,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他的心跳得厉害,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精神病,怕她冲过来打他。 终于到了门口。 门反锁着。 他慢慢地转了转门把手:“咔哒。”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把他吓了一跳。 那个精神病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杜开开使劲一拉,拉开了房门,刚要迈步往外跑,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他猛地转过身,看见那个精神病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 她用一种十分喜悦的语调说:“你就是大壮呀!” 杜开开魂飞魄散。他憋足一口气,猛地往前一窜,挣开了她的手,撒腿就跑。 “大壮,你回来呀!”她悲伤地喊着。 院子里那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珠子不停地晃动。它们也害怕了。 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丝人气。 一片漆黑。 杜开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不敢回头,一直跑,一直跑,仿佛背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他。 背后什么都没有。 终于,他找到了他的面包车。上了车,打着火,面包车窜了出去。 他要离开这里。 这里太可怕了。 在面包车里,杜开开一直在回想在蓝咪咪家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瘆。 天亮后,他回到了他的小超市。 终于安全了。 一天过去了,没有蓝咪咪的消息。 杜开开打她手机,关着。 他不安起来。 晚上,他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们分手吧。”她很平静地说。 “为什么?”他有些急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还不到一天,你就忘了你的承诺。” 杜开开无话可说了。他答应过蓝咪咪,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怕,还要带她的妈妈去城里看病,可是他食言了。他不但害怕,还逃跑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就不害怕了。”他试图挽回这段感情。 “没有下一次了。”蓝咪咪轻轻地说。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静默了一阵子,蓝咪咪突然说:“你没觉得你有点像女人吗?” 她挂断了电话。 杜开开愣了一下。 是的,他的身上缺少一些男人必须拥有的气质—— 他不够坚强,所以才会经历那么多次失败的相亲。 他不够坚持,所以才会失去心爱的女朋友。 他不够坚韧,所以才会惴惴不安。 他不够坚定,所以才会出尔反尔。 原来,问题出在他身上。 他彻底懵了。 全文完 ...
民国二十五年,东北时局动荡不安,天又大旱,饿殍遍野。就在快饿死的时候,小济南碰上了正在召集人手进老龙沟淘金的金把头。 金把头扔给他七八斤苞谷碴子,把胸脯拍得山响:“跟老子走,干上两年,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济南为了生存,就跟着金把头钻进了二龙山。一同来的,还有二十几号劳力。平时,大伙都以绰号相称,什么豁嘴、二瘸子、疤瘌脸……小济南的老家在山东济南,四五岁时随父母闯关东来到了东北,所以被取了“小济南”这个外号。 二龙山下,老龙沟。这天傍晚,豁嘴死了,像是遭到了黑熊的攻击,肠穿肚烂,脑瓜也被拍成了血葫芦。当金把头带人找到他时,小济南也在一旁。小济南看到尸体,顿觉胃里一阵翻腾,“哇”地吐了一地。 “没出息,死人有啥可怕的?都回去干活儿!”金把头瞪了小济南一眼,接着抓起血肉模糊的豁嘴往肩上一扛,甩开大步走进坟圈子,挖个坑扔了进去。 就在豁嘴死于非命没几天,疤瘌脸也死了,死状惨不忍睹,肚皮被豁开了一道血口子。金把头气咻咻地踢了死尸一脚,斜睃着众人冷哼道:“你们知道他为啥会死吗?” 小济南吓得一个劲儿地摇头:“不知道。”金把头一字一顿地回道:“他吞了金,想逃,肯定是被山匪盯上开了膛!” 短短半月,接连出了两桩命案,淘金客全吓得魂不附体,谁也不敢跑单。一转眼,半年过去了。这日半夜,小济南溜出工棚,确信四周无人后,快步扎进了一人多高的灌木丛。 近段日子,小济南总做同一个噩梦,梦见鬼子进村抢粮,烧了他家的屋子,还打得老爹头破血流。老爹奄奄一息,强撑着想见儿子一面再走。小济南越琢磨越觉得心慌,就起了离开老龙沟的念头。当然,他不会空手走。 也许是上天成全,几天前,他撞上了金窝金脉,采到三块足有拇指盖般大的沙金。按金把头定下的规矩,他供吃供住,每一粒沙都要上交,年底分成,谁敢耍心眼,他就让谁满身窟窿眼!小济南念家心切,就冒死只交了最小的一块,另两块偷偷藏进了石缝里。摸黑抠出金子,小济南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在心里念叨:千万别像豁嘴和疤瘌脸那么倒霉,碰上狗熊或者心狠手辣的恶匪丢了小命。哪承想,一不留神,脚下一绊,“扑通”摔趴在地。 绊倒小济南的是一座长满杂草的矮坟。小济南一骨碌爬起,对着矮坟“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对不住了,你别见怪。等日后安稳了,我给你修坟赔罪。”磕完头,刚站起身,小济南就瞅到,月光下有个黑影正冲着他嘿嘿冷笑。 小济南仔细一看,发现那黑影分明是已经死了的疤瘌脸!他半身赤裸,肚子上还残留着斑斑血痕! 小济南吓得半死,转身便逃,疤瘌脸骂声“杂种,快把金子给我”,拔腿开追。慌不择路之中不知跑出了多远,小济南终于瞄见了一座小村子。 “咣咣咣”,小济南跌跌撞撞冲进街巷,大喘着粗气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板。不一会儿工夫,破败不堪的柴门开了,是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小济南拖着哭腔惶惶说道:“大爷,求你让我进去躲一躲,有个恶鬼在追我!” 老者一听,不由得变了脸色:“你说的鬼是不是老龙沟的?” “是,他马上就追过来了!” 谁知,老者“咣”的一声关上了门:“别怪大爷心狠,我也惹不起他们。你快走吧。” 小济南暗暗叫苦,又奔向对面的人家。接连敲了三四户,谁也没给开门。就在小济南走投无路的那刻,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者冲到他跟前,一把薅住他的手腕跑向村子中央:“我们去找陈老大。陈老大见多识广,该有驱恶鬼的法子。” 片刻之后,老者带小济南撞开了陈老大家的院子。陈老大个头不高,四肢粗壮,瓮声瓮气地问:“六叔,这小子是谁?” “大伙都叫我小济南。”小济南急急接茬,“我是从老龙沟逃出来的,疤瘌脸在追我。他、他早死了,是鬼。” “鬼?他为啥追你?”陈老大追问。事到如今,小济南也不遮瞒,忙不迭掏出了那两块沙金:“可能是为了它。这是我淘到的,我要回去救我爹。” “陈老大,这娃子还小,你快拿个主意啊。”被唤作六叔的老者插话道。陈老大眉头一紧,道:“恶鬼难缠,你还是自寻生路、自求多福吧。” 从小到大,小济南的老爹就教导他,做人要正直,不能愧对良心。麻烦因他而起,万不可拖累无辜。情知此去凶多吉少,小济南一咬牙,将两块沙金塞给六叔算作答谢,掉头出了院。可沿着街巷没跑出多远,一个黑影冷不丁冒出,拦住了去路。这个黑影,竟然是死于熊掌下的豁嘴! 豁嘴也是凶死的,是暴虐厉鬼。小济南强壮胆气央求道:“豁嘴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 “少废话,金子呢?”豁嘴步步紧逼道。小济南问:“你都死了,要金子干吗?” “哼,老子不想当穷鬼!”豁嘴阴恻恻一笑,合身扑上。此刻,疤瘌脸也闻听动静,一路追至。眼见前后受阻,插翅难飞,小济南心生绝望,索性闭眼等死。 万幸的是,六叔突然从黑黢黢的墙角跳出,抡圆木棒砸上了豁嘴的头。重击之下,豁嘴脑瓜子一沉,“咕咚”栽倒。六叔又照准他的脑袋补了一棒子,扯起小济南猫进了旁侧的一座破院子。 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六叔直奔墙角,探手揭开地窖的窖盖,用力将小济南推进去,在锁上窖盖前再三叮嘱千万别动,别出声,他这就去找高人捉鬼。他前脚刚翻过矮墙,疤瘌脸后脚就踹烂柴门跨进了院。透过窖盖的缝隙望出去,小济南不禁目瞪口呆——疤瘌脸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金把头! 活人和死人,怎么掺和到了一块了?不待小济南琢磨出个名堂,就听金把头气吼吼骂道:“你天天喝得五迷三道,连个小犊子都抓不住,我养你有屁用!” “大哥,别生气,他就在这院子里,跑不了。”疤瘌脸赔笑回道。金把头扫视一圈,哼道:“人在哪儿?他要跑了,明天你也别再装神弄鬼,淘沙子去!” 从金把头的骂声中,小济南总算听出了个大概:疤瘌脸和豁嘴没死,那都是金把头耍的伎俩——金把头将动物的血和内脏浇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装死。金把头这么做,是为了震慑淘金客,让他们不敢带金子私逃,同时也为他除掉那些私藏金子的淘金者找到“是鬼杀的”的借口。据说,适逢乱世,为了金子,自相残杀与谋财夺命的事经常发生,以致老龙沟周遭白骨累累,不知留下了多少孤魂野鬼。 小济南听得心跳怦怦,下意识往后缩。便是这一动,不慎闹出了声响。疤瘌脸耳尖,亢奋大叫:“大哥,他在地窖里!” “快抓住他,弄死他!”金把头撂下了狠话。 疤瘌脸箭步蹿至,三下两下便砸开锈锁,薅住小济南如抓小鸡般拎了出来。金把头走上前,在小济南身上一通翻找,没摸到金子,哼道:“疤瘌脸,要是你,你会把金子藏哪儿?”疤瘌脸掏出尖刀,回得嘎嘣溜脆:“要么裹布包吞进肚,要么塞进屁股。大哥,你的意思我懂!” 小济南也懂,这两个凶神恶煞要剖开他的肚子捋肠子!他猛地仰头,使出吃奶的劲撞向疤瘌脸的鼻子。金把头的动作也不慢,三拳两脚就将小济南打翻在地,又抓起块碗口大的石头狠狠砸下。尽管小济南拼力扭头,可还是被扫中脑门,脑中登时昏眩一片。 生死瞬间,小济南恍惚看到一大群人手持棍棒,呼啦啦涌进了院。带头的正是六叔和陈老大。六叔一阵风似的冲来,在踢开金把头的同时抱住了小济南。 “六……叔,我还活着吗?”小济南气息奄奄。六叔连连点头:“活着,你没死。我去求陈老大,求乡亲,他们都觉得你年纪轻轻不像恶人,终于答应救你了。” “谢谢。你为啥要……帮我?”问出这句话,小济南已用尽了气力。六叔慢慢放下他,说:“做人得讲良心。你给我磕过头,还给了我金子,我岂能见死不救?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你先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小济南听话地闭上眼,沉入了梦乡。梦中,他恍惚瞅到六叔扑向了疤瘌脸,陈老大带着乡亲们也和金把头厮打成一团。金把头杀红了眼,先拧断了一个乡亲的脖子,又撅折了一个乡亲的胳膊……打到最后,还是陈老大猛扑上去,探出五指插进了金把头的心口! 天哪,院子里怎么全是七零八落的森森白骨?小济南吓得一激灵,醒了。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初升的晨光。晨光下,哪里有什么白骨?映入眼底的只有早已断气的金把头和疤瘌脸。 我不是睡着了,是昏了过去。在我昏死之际,究竟发生了什么?小济南揉着炸裂般疼的脑门,隐隐记起了六叔说的话。可再摸摸兜,那两块沙金仍在。 难道,这真是一场梦?小济南满心狐疑,放眼四望,这才猛然惊觉,远远近近,野冢遍布,哪里有什么村子、院落? ...
壹 为什么人们在面对二家蛋糕房时,总会感到快乐和幸福呢? 从视觉上看,那里有整洁明亮的玻璃柜。里面整整齐齐宛如华丽珠宝一样呈现着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精美点心。对于我们那颜色单调内容乏味的现实生话而言,它们像彼岸花一般缤纷绚丽。 从嗅觉上说,那里的气味美好丰富。烘焙的甜香终日萦绕弥漫,在我们推开店门进去的一刹那,会感到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轻质细纱温柔抚面。气味是呼吸的影子,它随着呼吸进入我们的体内,每个人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那么这种暖意十足的甜香无疑是呼吸最美的情人,令我们陶醉其间,头脑甚至会短暂麻痹。 从触觉上讲(这里最有权威的不是手指。而是口腔),牙齿体会着酥脆、松化、弹性与柔韧的同时,舌尖则感受着绵密、湿润、细腻与丝滑,仿佛烹饪中急火与文火的交相配合与呼应,带来无可取代的享受。 可惜我们现阶段在听力方面对于糕点还是处于蒙味时代,如果可以穿越一段未知的时光,那时的我们,无论是聆听一块蛋挞的独吟,还是欣赏众多点心的合唱。大概都会感到一种既重力状态下愉快的飘飘然。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味觉。现实生活里会出现无数需要我们自愿或被自愿去尝试的东西,它们常常具有狰狞的面目,更经常的是戴着伪装的漂亮面具,令我们尝试之后倍感酸涩或者苦麻。有时还有那种要人命的火辣。但是面对一家蛋糕房时,我们的味蕾是放松的,是踏实的,是有把握的,它尝到的只会是香甜,哪怕有时会因为新奇的口味而惊讶一下,也是轻微的惊讶(其中更经常的是惊喜)。无关痛痒。 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完全放松毫不紧张的时刻是难得的,这也是我们面对蛋糕房时感到幸福的最根本所在。 以上就是我最近的想法。 我是一个大二的女生。三个月前开始在一家蚤糕房打工。 贰 这家蛋糕房不大不小。一个不常露面的老板娘,一个常常穿俊在整个城市的递送员,三个负责收银和打杂的店员。 当然还有一位手艺精湛的糕点师。对于一家蛋糕房而言。糕点师的手艺就是它的灵魂。 而我呢,本来是被当做普通店员招进来的,但是一个月后,我就被糕点师向老板娘要求升职为他的助手。 在那一个月里,糕点师傅无意间听到我和另外三个店员在休息时的几次聊天,当时我说过—— “我觉得今天来买草莓泡芙的顾客会比较多。” “我认为今天抹茶蛋糕用的原料好像跟以前相比更精纯了。” “似乎感到今天烤箱的温度有点不够。松饼的香味少了那么一点点。” 那几次闲聊被三个不留心的店员很快忘记了,却引起了师傅的注意。因为我的那些“觉得”、“认为”、“似乎感到”都是实实在在地在他手下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大概认为我在糕点制作方面有着一定的潜力,但又不是很有把握。于是在向老板娘提要求的前一天准备试试我。 那天蛋糕房打烊后,师傅准备好了一烤盘的点心生坯,送进烤箱后。让我在觉得“恰到好处”的时间关掉开关。 安静的制作室里,我俩一言不发,只有烤箱发出轻微的声音。我不去留意墙上的时钟。不去观察点心在高温下的膨胀程度,也不去细看那漂亮的烘焙颜色是不是已经镀上去了,我甚至闭上了眼睛,不紧不慢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在我睁开眼睛去关掉烤箱开关时,看到了师傅隐藏着惊讶的沉稳脸色,我便知道自己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起码达到了他心中精确到秒的苛刻要求。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脱下了店员那身色调粉嫩的围裙服。换上了一身严谨的雪白制服,从早到晚跟着糕点师。 糕点师傅信以为真地认为我是一块值得雕琢打磨的璞玉。却并不清楚我与生俱来的一个小秘密——我拥有比狗还灵敏的鼻子。 我跟着师傅学习,却发现他有一个绝对不为人知的秘密,那秘密令我感到不安却难忍好奇想一探究竟—— 每周三下午。在那色泽嫣红动人的野樱桃蛋糕中。我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柒 十天的时间里,师傅几乎住在了蛋糕店。 蛋糕店打烊之后,他便开始通宵达旦地为那个结婚蛋糕耗神费力,构思——试验——不满——推倒重来。这种精益求精的反复过程像是在琢磨一件珍贵玉器,更像是在跟自己搏杀。每当精力实在撑不住时,师傅才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而紧锁的眉头显示他还在跟自己纠结,只有当他捧着一杯热咖啡。被那袅袅热气温柔抚面时,才会暂时闭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因为这十天来,我一直陪着师傅。我嘴上说要抓住好机会学习,手里也还算有效率地帮师傅打杂,默默陪着他在这场跟自己的战斗中坚持到胜利的来临。 可是最后一天,师傅在蛋糕店打烊后让我也离开。他递给了我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他家地址和家门钥匙的复制品。叮嘱我明天上他家,亲自把蛋糕给那位年轻女子送去。 “我不放心让咱们店的递送员去送,毕竟那在我看来。是一样完美的作品。不能被粗心的运送毁了。所以,只言辛苦你一趟了。今晚回家后好好睡一觉吧。不容易啊,陪了我那么多天。” 我想,如果可以,师傅一定想自己送,但连日高强度的劳作。师傅恐怕已到了精力的极限了。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毫不迟疑。 师傅看着我,微微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真是个难得的女孩。有天赋、肯吃苦、做事细心耐烦,话也不多。又能懂得一个糕点师傅对自己作品那种尊重和自信的境界。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好的助手了。” 这是师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长时间地看着我,面带微笑。 为了第二天完美完成师傅交待的任务,这夜,我早早回家睡觉,连日的体力消耗让我沾枕头就着,但我还是没忘了睡前定了闹铃。所以我准时在8月17日上午8点起床了,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师傅的住处。 打开大门,进了师傅的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客厅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大盒子。不用打开,我也能凭嗅觉知道里面装的是蛋糕。 但我还是忍不住小心地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蛋糕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是一看之下令人不由自主屏息的美,生怕呼气中那细微不干净的小尘埃玷污了它。 不过比蛋糕更抓住我眼球的是它底下的一个信封。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写得满满的三页信纸。 捌 野樱桃蛋糕小姐: 你好! 原谅我这样冒昧地称呼你,因为我除了知道你每周三都来买这种蛋糕外。对你可谓一无所知了。 其实,这封信该从何处写起,实在让我感到用笔迟钝,但是我不能再犹豫了。就让我从事情的起源写起,自然地写下去吧。 如你所知,我是一个糕点师傅,从业十几年,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自我要求和真实热爱,甚至可以说,我对工作的热爱并不亚于我对家庭的关心。 可是。在我37岁那年,我的妻子和女儿出了车祸,事故发生的当时我正在制作一个漂亮的蛋糕当周末礼物。当我拎着蛋糕走在回家路上,等待看到妻女开心的笑脸时,等来的却是医院的死亡通知。 更令人感到悲哀讽刺的是,就是那家对我妻女抢救无效的医院,几天后,我在巨大悲痛打击下。身体机能紊乱。进了它的急救室,结果查出了我的脑袋里有肿瘤。良恶暂时未知。 在等待化验结果出来的那段日子。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继续照常上班,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那熟能生巧的重复劳作占据我胡思乱想的大脑——这是一个生死未卜的人独处时感到最可怕的。 到那时在人群中,我也并不觉得有多好,每天看着周围的人,那些身体健康、亲人俱全的人,从早到晚奔澜忙碌,想一些如意和不如意的事,在他们看来,这些事情都非常重要。我这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鸿沟竟能大到这个程度。 这让我在妻女远离后,更加陷入深深的孤独绝望中。 但就在这时,你出现了。 在那个我要前往医院取化验报告的下午,我脱下工作制服,正要离开蛋糕店时。忽然看到你推开店门进来了,背后一片灿烂阳光,灿烂得令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但哪怕我闭上眼睛。仅仅是那第一眼已经在我心中激起了海啸一般的震撼——你仿佛是我妻子和女儿的结合体。 你的眉眼与我妻子年轻时非常神似。而你的笑容与我女儿的简直惊人相像。你的年龄又好像是她俩岁数总和除以二。 所以在我眼里。你是我妻子的过去,也是我女儿的未来。虽然两者对于我而言都是不可能再现的事情了。但你却是无可置疑的真实存在。 那天的你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夹了三块野樱桃蛋糕放在托盘里,然后对你的同伴女孩(直到你说话之前我都没留意你是和朋友结伴而来的。我的注意力每丝每毫都在你身上)小声说:“我晟喜欢这家的野樱桃蛋糕,特别好吃!” 这句轻声细语的话。这16个字,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最喜欢”——我深深陶醉襁这四个字中。 “这家的”——我谢绝了所有高级蛋糕店的聘请。 “野樱桃蛋糕”——我从此以吹毛求疵的态度来制作它。 “特别好吃”——这是对我最大的奖赏。我活下去的动力。 顺便说一句,你离开之后,我去了医院。化验结果显示我的肿瘤是良性的。这与其让我感到劫后余生的兴奋。不如说让我更加肯定你是给我带来温暖与安慰的天使。 在我的生活幸福美满时,我没有留意过你是否曾经来过店里。在我的妻女和我永别之后,我的所有时间就是为了等待你每周一次的出现。 从此,我的生命仿佛有了新的意义。为你制作野樱桃蛋糕成了我生活的全部重心。为了避免让每周三固定前来的你因为产品的细微变化而感觉失望,我开始更加严格地磨炼自己的手艺,务必让每周三的野樱桃蛋糕呈现出绝对统一极致的口味。 看到漂亮的蛋糕从我的双手过渡到你的手上,一度让我感到非常快乐,那是我在妻女过世后的一段时间里绝不曾出现的情绪。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我很快就不满足于和你的联系仅仅是“手”而已。 因为蛋糕终究不是长久在手中把玩的东西。它最后是要在双唇的轻吻中被牙齿咬下,由舌头温柔调和搅拌的。 我记得和妻子热吻时的激动。我记得轻吻幼小女儿樱唇时的开怀。我希望自己可以延续这种享受,哪怕仅仅是在我臆想的国度里…… 于是我在每周二晚上做好一瓶野樱桃果酱后,都会把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刺破,看着一滴滴的鲜血轻轻落在果酱上,在我均匀细致的搅拌中完美地台二为一。我精确地控制着血滴的分量,让它的生腥一方面被完美掩盖,一方面又起到恰到好处的提香作用…… 果酱做好后,我总是怀着无限的快乐进行遐想。遐想着第二天的野樱桃蛋糕被你带回家后会被怎样品尝:你也许会先舔干净果酱再吃剩下的蛋糕?那好像我女儿的习惯。你也许会就着红茶或黑咖啡小口小口地品尝?那是我妻子吃蛋糕的方式。不管怎样,野樱桃蛋糕会经过你的手,通过你的口,被你的身体消化吸收,我的血也就会碰过你的唇,沾过你的舌,进入你的体内,我甚至想象会不会有几个幸运的血分子被吸收后融入你的血液,流经你的全身……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难以抑制地嫉妒我的血,对,嫉妒我自己的血。并且我也难以容忍除你之外的人再接触它,所以每周三的野樱桃蛋糕。和你一起分享的,只有我而已。想到我俩在吃着一模一样又独一无二的东西时。我感到十分幸福,我绝对确定那是幸福。 当我沉浸在你带给我的无上快乐时,我很高兴地看到你也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最大幸福。对于你的未婚夫,我丝毫没有嫉妒。虽然我会嫉妒我自己的血,但对于他。请原谅我根本不在意他这个人是否存在。 因为我深知我俩的生活除了每周三下午的蛋糕店外绝无交集。生活交集……这既不可能,我也并不希望,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对于你即将到来的新婚。我很想送一份能够切实准确表达我心意的礼物。不过对于我这样对世俗快乐感到索然无味的人而言,找到一样包含衷心祝福值得送出的东西,并不容易。缤纷珠宝在我看来只是漂亮的石头而已,名牌皮具只是可怜的动物残迹,华美霓裳对年轻女孩而言往往生命力极短,我不用去商场寻觅也能清楚自己在里面终将一无所获。 不过还好,在最后的时刻。我还是想到一样最适合最贴切也让我自己最满意的礼物: 我把我的双手献给你。 玖 8月17日的中午,我抱着蛋糕盒子,尽量纹丝不动地坐在一辆出租车上抵达了年轻女子留下的地址。然后小心翼翼地钻出车,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到她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快来看!我的结婚蛋糕送来了!”年轻女子开门后一见是我,立刻朝屋内的几个闺蜜喊道。 年轻女子一边给我签收一边对那几个围着蛋糕的闺蜜说道:“打开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蛋糕盒子被一个胖胖的女子笨手笨脚地打开,在她们惊呼美丽的同时,我却看到了那像羽毛一样轻柔纤细的奶油花纹被无情地蹭掉了一点。 她们当然不会细心地留意到,就像我不会粗心地漏看一样。 我回到蛋糕店,意外地发现玻璃店门上挂着“CLOSED”的木牌。推门进去,小关她们几个急成一团。在她给老板娘打电话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原来师傅直到现在还没来上班,这是从没发生过的情况。 我在静静地出神思考时被小关把电话筒塞到了手里:“老板娘要跟你说话!” 电话那头的老板娘吩咐我从今天开始临时负责糕点制作,直到她联系上师傅。 我答应着放下电话,不过估计着老板娘再怎么寻觅,终将一无所获。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我当了一个月的临时糕点师傅后,老板娘只能确定师傅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他消失得干干脆脆。毫无余地。 仿佛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极致绚烂的一刻结束后。只剩下黑暗和残屑。 但在这一个月里,蛋糕店里几乎每天都顾客爆满,几十平方米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其中就有那位年轻女子和她的新婚丈夫。通过他们无比热切无比渴望的叙述中,我知道了那些参加过“野樱桃蛋糕小姐”婚宴的人,他们的味蕾全部被结婚蛋糕的绝美震撼了,仿佛尝到了一种不敢相信又确确实实出现在舌尖的滋味。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掀起了全城热恋本家蛋糕的风潮。 但是顾客们全部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尽管我制作的糕点在小关她们尝来和师傅做的差不了多少。但她们没有尝过那个结婚蛋糕。所以不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失落有多么巨大。 小关好心安慰我不要受客人评论的影响,老板娘也肯定我的手艺已经让她很吃惊了,然后她们不解地看到我非但没有沮丧郁闷。反而一脸的光芒。 我的手艺当然只有普通意义上的不错。顾客对我的失望越深,则意味着对师傅的赞美越大。我为自己能够崇拜地仰视师傅而深深满意。 又过了一个月。顾客的热情因为久不出现的师傅而渐渐淡薄消失,我们的蛋糕店又归于往日的平静。 这天下午,我因为要参加系里的晚饭聚会,跟老板娘请了假,提前离开了蛋糕店。 在穿过街心花园时,我猛地停下了脚步,在周围的花草气、泥土气、树木气、石头气、湖水气、青苔气,还有各种人的各种体味中。我忽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对我而言仿佛金线一般的一丝气息。 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通过自己的鼻子主动寻找过什么。甚至我再也没有在师傅家的附近转悠。我不想去寻找那个希望自己人间蒸发的师傅,毫无疑问,这会令他厌烦不堪。 但是这个傍晚。那丝气息主动地像鱼钩一样勾引着我的鼻子。于是我顺着它,顺着这丝气息那纤细柔韧的引领,绕过花草树木,山石人群,慢慢地走近一个木质长椅,看到一个胡子拉碴,衣着邋遢的中年男子,懒懒地半躺在上面。脑袋上颓废地扣着一顶破脏的帽子,脚边是粗糙的三明治残渣和半空的纯净水塑料瓶——整个人仿佛在夕阳中静静地发霉。 这个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半个流浪汉的男人,我凝视着他,凝视到双眼浮起咸滋滋的水雾。 我看过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穿着优质妥帖的制服,在属于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仿佛一位将军。甚至是一位国王一般骄傲有力。他脸上曾经浮现的专注神情是那样令我着迷,他锐利的眼神曾经那样让我不由自主地心跳。他,那线条优美常常紧闭的双唇曾让我不由自主地痴恋…… 而现在,当他无意间抬头了,那瘦削的脸上只有失去生趣的淡漠表情。 他的双手看上去完好无缺。 我下意识地按了按挎包,夹层里是那封我没有送出去而是私自保留的信。整整三页信纸。 我当然能闻出来那个结婚蛋糕里只有最精纯的糕点原料香气,但是在看过信后,那位“野樱桃蛋糕”小姐最可能的反应大概是直着喉咙连声尖叫,然后带着厌恶和恐惧把那个蛋糕有多远丢多远。 就像一个最愚笨的人无情地糟蹋一样最珍贵的东西。 哪怕在我的极力解释和保证下,她能够勉强相信那个蛋糕是独一无二韵至上珍品,但她能真正懂得那句话酌意思吗——我把我的双手献给你。 她的生活是普通平凡的衣食住行,她的情绪是波动轻微的喜怒哀乐,她活在自己那轨道清晰规整的小世界里,心满意足地拥有爱人和朋友。 她就是这么一个漂亮普通的都市年轻女子,从来如此,也仅此而已。 我看着长椅上的师傅,他的整个身体就是为了支撑他的双手可以灵活有力地制作蛋糕。对于他的双手而言,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完成那个结婚蛋糕的夜晚。那个凝聚他生命精魂的蛋糕,当然会被幸运的婚宴来宾惊为天味,并且绝对是他们平生仅尝的一次。 一个夜晚vs整个生命,“我把我的双手献给你”这朵烟花。“野樱桃蛋糕小姐”懂得怎么去理解欣赏与珍视吗? 我久久地望着师傅,这个看上去仿佛只是在无所谓地等待时间结束生命的男人,望到夕阳西沉,然后静静地离开。 拾壹 三天后的晚上,电视里的社会新闻频道报道了一起命案,警方在现场调查后暂定死者是上吊自杀,但是他的双手却被离奇地齐腕切掉,这显然是他人所为,但是现场周围投不到任何指纹和脚印。据周围邻居说,当晚也并没有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我关掉了电视,来到饭桌旁坐下,把20支细长的红色蜡烛插到一块圆圆的蓝莓果酱蛋糕上——这是一块迟到了三天,却是我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我曾看过蓝莓果酱如何制作,那天的我被师傅那双手的专业完美深深打动,肯定无误地明确了自己对他的爱慕。 点亮蜡烛后。我对着饭桌那边的一个木盒情不自禁地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术盒里盛满了晶莹大颗的粗盐。粗盐里是一双手,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形状优美。 那样的双手,当然不能被收尸的人任意粗率地触碰,不能推进太平间,要么成为医学研究对象,要么跟身体一样焚成灰烬。 就像那封信,不配一个难以理解它的人去阅读。 尽管被粗盐包围的双手再也无法动弹,并且僵硬苍白,但我不在意。我曾看过它们在制作糕点时怎样优碉有力地揉、搓、捏、捻,焕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尽管它们现在已经精华尽失,但我牢牢记得它们曾经的辉煌。 尽管它们现在已经毫无生气,但《我还是不能容忍它们被人粗暴处理。 我深知它们所有的美与好。所以,尽管这是我自作主张从师傅那里要来的,但我认为自己值得拥有它们。在我20岁的生日当晚,我值得拥有这份礼物。如果师傅的灵魂此时出现,我非但不怕。而且确信他会给我一个属于知己间的会心微笑一个超越年龄与生死的微笑。 我在吹灭生日蚤糕上的蜡烛时,并没有许愿,而是在衷心地感谢。感谢我与师傅之间终于有了不同寻常的联系——我的生日,也就是师傅的赡期,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将好好:嘲独自欢度。 我切开蛋糕。一口一口认真细致地5吃起来,蛋糕的色彩纯正美丽,蛋糕蒯香味沁人心脾,蛋糕的口感细润柔和,蛋糕的滋味更是前所未有的迷人。 我始终认为,人们在面对蛋糕时。是快乐和幸福的。 我凝视着蛋糕上的果酱,它的颜色。不是那种普通的幽蓝,而是好似葡萄酒般的紫红。我细嚼慢咽这独一无二的蓝莓果酱蛋糕,深深理解并体会着师傅在那封信里描绘过的快乐与幸福。 ...
第一个闯入者 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店,但却有它不普通的一面,只是进店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当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闯进来的时候,店员小李正在柜台后面一脸微笑地站着。谁看到那微笑,都会觉得很温暖。 店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四把椅子,中年妇女进来后直接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小李一脸微笑地走过去,把手里的一杯水递给了中年妇女:“喝杯水吧。” 中年妇女接过水,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粒药吃了下去,然后说:“我刚刚见鬼了!” 小李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神情,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也没有回原来的地方,像是准备聆听中年妇女的遭遇。 中年妇女心有余悸地开始讲述了起来…… 晚上,她老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赶上家里没有咳嗽药,她便一个人出来到药店买药。时间已经不早了,夜黑风高,她在漆黑的马路上走着。突然,她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从隔着一处草丛的另一条道路上传来的,她心里好奇,便悄悄地走过去,躲在草丛后向对面的街道看去。结果,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倒在地上,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翻来滚去的。 她当时以为那个女孩是犯了什么病,想要上去看看,但是又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很多骗局,就迟疑了一下。就在这迟疑间,她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凭空出现了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女孩的脖子。 她惊得浑身一震。一转眼的功夫,她发现那双手没了,但是时间不长,就又出现了。也就是说,有一双时隐时现的手此时正掐着女孩的脖子。 妇女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由地用手抚住了胸口。 随即,一阵眩晕感传来,她眼前一黑,就坐到了地上。等她恢复意识后,发现天还是黑着的,她自然顾不得给老公买咳嗽药,站起身就跑,没头没脑地撞进了这个小店。 看得出来,中年妇女非常激动,讲这些经历的时候,她的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 小李安静地听完,笑着说:“到了这里就没事了,好好歇一歇,等人齐了你就可以走了。” 中年妇女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鬼故事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鬼,有鬼……”那个人进来后就大叫。 这么巧,今晚来的人都见了鬼?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进来的人,进来的人也看着她,结果,那个人竟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进来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有些柔弱,和中年妇女一样脸色十分苍白。 男子惊恐地指着坐在那里的中年妇女,说:“鬼,她是鬼——” 刚刚见鬼,现在居然有人说自己是鬼,中年妇女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李微笑着走到男子跟前,说:“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先歇一歇嘛。”说着,他搀扶着男子的一只胳膊,来到了桌子前,坐在了中年妇女的旁边。男子对中年妇女是充满恐惧的,他不想在这个小店里停留,更不想挨着中年妇女,但是当小李的手扶上他的胳膊后,他竟然没有一点儿反抗的余力,身子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救人反见鬼 小李的手轻轻地搭在男子的肩膀上,男子就感到肩膀重如千斤,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回头求助似的看着小李,差点儿哭出来:“哥们儿,这个女的是个鬼啊,我亲眼看到的。” 小李看着男子,轻轻地说:“说说你的经历吧。” 男子看自己立刻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叹了口气,便开始讲了起来: 男子今天加班,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像他这样的打工族,坐公交对他来说都已经很奢侈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打车的想法,于是步行向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反正也就八站地,走走就到了。 夜色很浓,不过男子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他身上就揣着几十块钱和一部山寨手机,没有值钱的东西。 可就在他刚走到一个拐角处时,突然看到前面一前一后闪过两个人影。借着月光,他看到那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前面,男的在后面。他立即看出来那俩人绝对不是情侣或朋友关系,因为前面的女孩看上去慌慌张张的——一定是后面那个男的图谋不轨。 可是男子胆子很小,身体也很瘦弱,从来就没有干过见义勇为的事情,遇到这种情况,他反而显得比那个女孩更加慌乱。但是那一男一女所走的方向,正是他回家的方向,他不得不跟在那俩人的身后,心惊胆战地走着,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但是还没等他走几步,就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冲到了女孩的跟前,一把把女孩扑倒在地。女孩自然发出尖叫求救,但是这里夜黑风高,周围的店铺都关了门,她这种求救根本不会引来别人——可能这也是歹徒选择在这里下手的原因。 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男子更加紧张起来,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僵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女孩的尖叫声越来越弱,男子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冷,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快要崩溃了,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恶心。终于,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砖头,挪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腿,走到了那个压在女孩身上的高大男人身后,猛地将手里的砖头砸了下去…… 当砖头第一下落在那个高大男人的后脑勺上时,男子看到那个男人回过头凶狠地瞪着自己,没有犹豫,第二下砖头又砸了下去。然后一下接着一下,直到把那个高大男人从女孩的身上砸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女孩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边整理被高大男人弄乱的衣服边跟他道谢,然后便转身跑开了。 女孩说什么他基本没有听进去,因为刚刚他的脑海中是空白的。现在那个男人躺在血泊之中,恐怕凶多吉少了。就算自己没有打死他,现在女孩走了,自己也要负很大责任。想到这里,他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回过神来,他赫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他本来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但是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想错了——那是一个女人。 但是突然遇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也感到头皮有些发麻。正考虑要不要看看这女人是死是活时,却发现女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他赫然发现那个中年女人脸色竟然苍白如纸,更加恐怖的是,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第三个 男子心有余悸地讲述完,抬起手指向了身旁坐着的中年妇女:“就是她,我看到的那个女鬼就是她。” 中年妇女早就不乐意了:“你放屁,你才是鬼!我要是鬼我自己会不知道?你是之前杀了人,吓傻了吧?” 男子不依不饶:“如果你不是鬼,你怎么可能比我先到这里来?我当时看到你后,逃跑的速度比刘翔差不了多少,你怎么可能先我一步到这里来?除了鬼,正常人能做到这一点吗?” 中年妇女站起来指着男子大骂:“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好了……”这时,小李适时地插了一句话,“不要吵了,喝口水,平静平静。” 听了小李的话,男子和中年妇女就像是听到了圣旨一样,果然平静下来,都端起面前的碗喝起了水。那样子就像是两个被老师刚刚教育过的淘气的小孩子。 看到这儿,小李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一扭头,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只是她浑身都在发抖,显然之前也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女孩进来后,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是你?!” 男子也看到了女孩,也表现得很吃惊——那竟然是之前被他救过的那个女孩。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她。 “进来吧。”小李笑看着女孩,温柔地说,“喝杯水,压压惊。” 女孩不由更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受惊了?” 小李认真地说:“从你的脸色看出来的。” 女孩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来到桌子前,坐在了男子的身边、中年妇女的对面。而从女孩进来到现在,中年妇女一直都在盯着她,眼睛中流露出的却是恐惧的神色。直到女孩坐到自己的对面,中年妇女才“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脚下的椅子被碰倒在地。 女孩看到情绪激动的中年妇女,不明所以,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中年妇女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是鬼——” 女孩点了点头:“对,我见鬼了。” 中年妇女使劲儿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你见鬼了,我是说……你也是鬼。” 女孩翻了翻白眼儿:“神经病,出来忘吃药了吧?我今天都够倒霉的了,你还来给我添堵。” “你……” 中年妇女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李打住了。小李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然后让中年妇女坐下,接着对女孩说:“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看着小李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犹豫便说:“是这样的……” 女孩的遭遇 “今天我的一个朋友过生日,我去参加生日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结果还打不到车。还好聚会地点离我家不是很远,我便一个人朝家里走去。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会被人盯上……”女孩说到这里,感激地看着身旁的男子,“还好这位大哥救了我。我谢过他,起身就往家里跑,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女孩一边往家的方向跑,一边无声地落着眼泪,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一个人走夜路了。 走着走着,女孩突然感觉浑身不舒服。她放慢脚步,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想要挠一挠,可是却在自己的后背上摸到了一只手。 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颤巍巍地转过身,发现自己周围并没有任何人。也就是说,正有一只没有主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身体上。想到这里,女孩更加害怕了,想要把那只手拿出来扔掉,但是却发现那只手竟然是“活”的,她使劲儿拉它的时候,感觉到它也在拉自己。 女孩不得不把另一只手也伸进了衣服,想要用两只手来对付那一只手。可是随即,她感觉到衣服里又出现了一只手,那不属于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手臂折断,紧紧地别在了一起。 女孩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两只手却再也无法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来。与此同时,她感觉到那两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 女孩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是遇到歹徒,然后遇到鬼,差点儿被鬼杀死……” 她的话音刚落,中年妇女又站了起来:“你不是差点儿被鬼杀死,而是已经被鬼杀死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你的脑袋……你的脑袋被那双鬼手给掐断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女孩听了这话,顿时愤怒地说:“你还咒我死,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说着,她竟然站起来,伸手朝中年妇女的脸上抓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中年妇女乱叫着,胡乱地抵挡着,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脸。 中年妇女的手并没有多大力气,女孩的脑袋却直接从脖子上被推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女孩幽幽的声音才响起:“我果然已经死了。”发出声音的是地上女孩的人头,同时,没了头的身子蹲下身,把自己的人头捡了起来,安在了脖子上——女孩又恢复“正常”了。 到底怨谁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看到这个人,男子和女孩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你?!” 没曾想,高大男人看到它们两个,只是冷哼了一下,然后就在桌子前的最后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接过小李递过来的水碗,喝了一口水,才气呼呼地说道:“没想到我常年打雁,这次却被雁啄了眼睛。” 男子和女孩指着高大男人对中年妇女说:“就是他,要不是因为他,咱们三个都死不了。咱们三个一起弄死他。” 原来,这个高大男人就是那个非礼女孩的歹徒。 中年妇女一听,也“哇哇”大叫起来。 看着三个“人”都露出十分狰狞恐怖的鬼脸,想要联手对付自己,高大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恐惧之情,而是冷静地说:“放屁,关我什么事情?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你们居然还这样对我?” 听了这话,三个鬼停了下来,同时问:“你好心?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好心了?” 高大男人叹了口气,说:“你们啊……” 高大男人是一个阴阳师,说白了就是捉鬼的。今天晚上,他在街上逛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鬼,就去抓,结果发现那个鬼竟然藏进了一个女孩的衣服里。 当时他也是心急,怕那个鬼对女孩下毒手,于是没有解释便上前按倒女孩,想要把那个鬼从她的衣服里弄出来。结果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后脑勺传来剧痛…… 高大男人说:“你们说,要是我把那个鬼除掉了,你们还会死吗?都怪那个打了我的王八蛋……” 听到这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半响,大家把目光又都投到了男子的身上——他才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高大男人说完这些,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到这‘灵魂客栈’来,所以才到这里告诉你们真相,希望你们能死得明白一点儿,死后不要记恨我。算了,这就是你们的命,认了吧。再见,有缘咱们来生再会!”说着他就要走,却被小李拦住了。 高大男人不乐意了:“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咱们可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你们是害人的,我是救人的,你经营你的灵魂客栈,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可是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的。” 小李点了点头:“但是这次你不能走了,因为……你也已经死了。” “什么?”高大男人一听这话更加怒了,“别跟我闹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信问它。”小李指着男子。 高大男人看向那个用砖头打了自己的男子:“你、你把我打死了?” 男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 原来,大家都死了。也是因为大家都死了,才会相聚到这个灵魂驿站来。那么,这个“灵魂驿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 尾声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体虚无缥缈的、让人看一眼就能认出它是鬼的鬼。它进来后对小李说:“一切都办好了。” 小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四个刚刚死去的人说:“我这个灵魂驿站是灵魂聚集地,但是到我这里来的灵魂绝对都不是自愿的,因为我要把来到我这里的灵魂卖给阴间,那样我可以得到很多好处。但是附近不是总有死人,于是我不得不想一些办法——我从阴间租了一个鬼,就是它,没有人死的时候我就让它到外面去杀人,然后把魂魄带回来,供我献给阴差换取好处。本来今天我只让它杀一个人,结果你们却……我知道你们很恨我,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说到这里,小李突然打了个响指。 就在这时,突然好多个手拿镰刀、身穿黑斗篷的“人”从外面涌了进来…… ...
一 朱门镇名副其实,在公路尽头,一道油亮的红漆木门横栏在路上,门后是一条笔直的马路。 郑午下了车,车门在身后关上了,一股灰尘涌起,长途车就此远去。 朱门正中央悬着三个大字——朱门镇。 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坐在门柱下的一张书桌边,斜眼望着郑午,葵花子的皮不断从两人厚实干燥的嘴里飚出来。郑午看了看他们,再看看四周——荒野环绕,除了门后的马路,看不到其他的人迹。 他抬脚朝门内走去,两个男人站起来,拦住他:“干什么去?” “去朱门镇。”郑午说。 “你来朱门镇干什么?”一个男人掂着手里的瓜子问。 郑午有些不耐烦:“工作。”他又要朝里走,两个男人跨了一步,继续拦住他。 “干什么啊?”他火了。 “到这里登记。”一个男人懒洋洋地回到书桌边,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朝他一推,另一个男人继续拦着他,嘴边挂着冷笑。 “为什么?”郑午梗着脖子问。 “这是规矩。”男人说。 郑午还想理论,想了想又觉得只是登记一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为此耽误时间。天色已经颇为昏暗,和房东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皱了皱眉头,匆匆在那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等资料。等他写完,两个男人递给他一双手套:“戴上。” “干吗?”郑午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双白手套。 “进朱门镇都得戴这个,”一个男人笑着说,“当然你也可以不戴,不过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郑午忽然想起临走前总公司经理跟他特别交代过的话:“朱门镇有些奇怪的规矩,你必须遵守……”说这话时,经理的表情意味深长。他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莫非就是指的这手套?但为什么必须戴手套?他看了看那两个男人,这才发现,那两人都戴着一副肉色的手套。那是医生做手术用的手套,紧紧绷在两人手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满腹狐疑地匆匆套上手套,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他们已经不再注意他,一个人弯腰从书桌底下抽出一张折叠床,就这么摊开在马路上。看来他们打算在这里过夜,难道,看守这扇大门真的如此重要?他抬眼望了一眼那油亮的红色的大门,夕阳把它照成了黑色。 也许,重要的不是看守大门,而是让进来的人都戴上手套?他忽然产生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心头一跳,连忙把皱巴巴的手套拉紧一点。 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赶在夕阳落下地平线之前,他看到一片零散的房屋,接着是更多的房屋,马路开始分岔。他在路上拦了一辆车,说了地址,车子就一溜烟开动了。他特别留意地看了看司机的手——没有戴手套。 难道可以不戴手套? 他又感到疑惑了。 “你是外地来的吧?”司机开口了。 他点点头:“嗯。” “那记住,千万别脱手套。”司机郑重地道。 “为什么?”郑午再次问出这三个字。 司机笑了笑:“朱门镇有些邪门,戴手套是为你好。” “怎么邪门?”郑午问。 但司机再也不说什么。 车子闪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光线越来越昏暗,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郑午正想着什么时候到,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子猛然停了下来。郑午以为到了,提起包就要下车,却看见司机打开车门,匆匆跑下车,飞快地进了路边一扇门。这一着让郑午莫名其妙,他打开门下了车,看了看,那扇门十分狭窄,比平常的门要窄上一半,看起来十分古怪,而更加古怪的是门上写的两个红漆大字:楼梯。巨大的两个字几乎要撑破那窄小的门,郑午举步想上前看,却又停下了。心中有些忐忑的感觉,不由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一望,留了点心,才发现满大街到处都是这种窄窄的写着“楼梯”两个字的门。起初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一眼望去,窄门红字,竟仿佛整条街都是由这种门构成的。 红日又下沉了一些,只剩下微弱的余烬留在地面上,一切变成半明半暗的影子,路灯在此时忽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郑午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踱回出租车旁,站了一小会,就看到那司机又从那道门里出来了。 “上车吧。”司机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 郑午迟疑一下,坐到车子里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上楼梯。”司机简短地道。 “什么意思?” 司机没回答。 “这些门上怎么都写着‘楼梯’两个字?” 司机没回答。 二 车子在沉默中往前驶去,最后停在一栋旧楼前。郑午付了钱,司机就把车子开走了。郑午望着车屁股后冒起的烟雾发了一会呆,甩了甩脑袋,走近旧楼。 旧楼前的路灯已经坏了,楼门浸没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出这栋楼裸露的墙砖,看来年头不小了。他正迈步朝里走,冷不防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怎么才来?”这声音就在耳边,吓得郑午一哆嗦,一转眼望去,没有看到人,这让他更加汗毛倒竖,壮着胆子问了句:“谁?” “我。”那声音不耐烦地道,接着,一个黑影往前一动,看出是个人形。郑午这才分辨出这是房东的声音,她刚才站在旧楼的阴影里,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法看到她。 “车子晚点了。”郑午说。 “进来吧。”房东说着,领着郑午走进楼门,用力跺了跺脚,一盏绿色的灯亮了起来。楼道里的结构是典型的两户一梯,一边一户人家,中间一条楼梯。两人走上二楼,进了房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带厨房厕所阳台和杂物间。房东把钥匙交给他:“这是这房子的钥匙。”又给他另一把钥匙:“这是楼下的钥匙。”郑午感到奇怪:“我要楼下的钥匙干什么?”房东瞥了一眼他的手:“别问那么多,记着,别取下手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了在水里的时候,手套在任何情况下都别取下来。” “为什么?”郑午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房东摆了摆手:“说了让你别问那么多,我走了。”说着就出门了,郑午还想追出去问,房东砰地把门关上,差点撞到了他的鼻子。他没趣地揉了揉鼻子,看了看自己的卧室,把东西放好,正要洗澡,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是有个什么人正往楼上走。他从猫眼里往外看,看到一个穿白衣服、蓝裤子和白球鞋的光头小男孩,正一步三蹦地爬上来,打开对面的房门,接着便把门关上了。 原来是邻居家的小孩,郑午笑了笑。他觉得自己今晚有点过于胆小了,但这朱门镇也的确古怪。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套,忽然想起,刚才那孩子似乎并没有戴手套,房东也没有戴手套。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求自己戴手套,而他们自己有些人却并不遵守这规则呢?说是因为朱门镇有些邪门,究竟是怎么个邪门法,却谁也不肯说,再说,这邪门和手套有什么关系? 手上总是戴着手套有些热了,他把手套往下捋了捋,想取下来,正在此时,又听到了咯噔咯噔上楼的声音。郑午好奇地又把眼睛凑到猫眼上看——白衣服蓝裤子,白球鞋,光溜溜的头——还是那个小男孩!他爬上楼梯,闪进对面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他不是刚进去吗?再说,也没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啊。郑午心里觉得有些毛毛的,眼睛凑在猫眼边不离开,屏住呼吸望着对面的门。等了几分钟,他又听见了噔噔噔噔的声音。 闪着绿光的楼道里,一个光头冒了出来,接着是白衣服蓝裤子。那孩子又一次上来了!郑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没看到那孩子下楼,却看到他一遍又一遍地上楼,这情形太古怪了。 那孩子再一次钻进了对面的房门。不一会,又传来了上楼的声音……郑午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双腿发软,一步一跪地挪到房间里,把房门关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他感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那双白色的手套湿漉漉地贴在手上,手心里仿佛捏了一团泥浆,但他现在死活也不敢把手套取下来——这里果然很邪门。也许戴着手套真能保护自己,这么想着,他把手攥成拳头,以防手套不小心滑出去。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门外那孩子上楼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喘了几口气,爬起来喝了两口水,看看时间,才晚上8点多钟,还早得很,便到客厅看了会电视。 10点多钟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那声音。这次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噔噔噔噔,仿佛有谁沿着楼梯上去,接着便听见门外传来下来下楼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从三楼走了下来,然后是三楼的房门砰的一响,接着,在三楼的房间里,又传来了噔噔噔噔上楼的声音……郑午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气冲到房间里,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到朱门镇外派的工资是平时工资的两倍,却还是没有人愿意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颤抖着拨了经理的电话:“喂?” “郑午啊?你到了?”经理的声音很响亮。这是一个来自正常世界的声音,虽然让郑午恨得牙根发痒,在此时,却也给他壮了些胆。 “经理,我明天就回去。”郑午说,“这里确实很邪门,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啊?”经理的声音骤然大起来,“但你已经签了协议啊。” “我毁约还不成吗?”郑午带上了哭腔。 经理愣了愣,叹了口气:“但公司也和朱门镇签了协议啊,毁约哪里有那么容易。” “公司和朱门镇签了什么协议?”郑午感到不妙。 “和朱门镇做生意,在政策上有很大的优惠,这你是知道的。公司不可能放弃在朱门镇的驻点,但是所有在朱门镇有驻点的公司,都必须和朱门镇签署协议。”经理说,“你也知道,朱门镇很有些邪门,为了保护我们的员工,朱门镇镇政府需要投入很大的财力来经营一些设施,我们的人不是说撤走就能撤走的。” “啊?那你派别人来!”郑午说。 经理无奈道:“没有人愿意来啊……说起来,要不是你答应去,原来驻在那里的那个人还回不来呢,这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一个才能走一个,你以为很简单啊?” 郑午没想到这事还有这么复杂,他一咬牙道:“那我自己走,我辞职还不行吗?” 经理叹了口气:“我说了,这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我们公司不派人去,你就不能回来,就算辞职也不行。” “我就走!”郑午愤怒地道。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经理无奈道,“只要你未经允许离开朱门镇,守门的人就会强行剥下你的手套,你想想,那会是什么后果?” 经理挂了电话,郑午举着手机半天没合拢嘴。 被剥了手套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他只知道,在没离开朱门镇之前,手套绝对不能摘下来,否则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么说,现在他被困在朱门镇了! 郑午无法可想,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朵里听到噔噔噔的上楼声,郑午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噔噔噔! 那声音不在门外,不在楼上,竟然就在自己的房子里!是不是听错了?郑午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只耳朵。 噔噔噔! 就在这房子里,没错,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楼底下有个什么人即将进入自己的房子——但房子里怎么会有楼梯? 郑午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露在被子外的耳朵却觉得凉飕飕的。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他瞪大眼睛凝视着眼前的房间——房间朝向客厅的门没有关,从窗外射进来一点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客厅里的情况。 噔噔噔。 声音忽然停了。 接着,他听到厨房那边似乎有一扇什么门打开了,一个脚步声传来——这回不是上楼的声音,就是平地上行走,踢踏踢踏,似乎是穿着软底的拖鞋。郑午把身子缩得更紧了,连耳朵也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脚步声从厨房那边移过来,穿过客厅,靠近了房门口。他瞪大眼睛紧盯着门口,用被子堵住嘴,以防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泄漏出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口闪过去,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梳着两条羊角辫,红裙子在膝盖处飘拂着,一双裸露的小腿在黑暗中显得异样的白。郑午忍不住发出一小声惊叫,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那女孩把头转向郑午这边,发出一阵轻笑,脚下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踢踏踢踏。 脚步声到了门边,大门被打开又关上了,门外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郑午还是一动也不敢动,他凝神听了一下,似乎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等了一小会,他正要起身去客厅看看,又听到了那上楼声。 噔噔噔,这声音真切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接着是厨房的门被打开,红衣服的女孩从客厅穿过,关大门,下楼——如此周而复始,重复了5、6遍。 郑午终于忍不住了,当那女孩又一次从客厅走出去,把大门关上后,他猛地跳起来,光着脚跑到大门边,把眼睛贴在防盗门上。 门口什么也没有。 他咬了咬牙,把门用力拉开。 红衣女孩正轻盈地蹦跳着下楼。 “你是谁?”郑午麻着胆子,汗毛倒竖地问。 女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直接下了楼,转个弯就不见了。 郑午想追出去,在门口酝酿了半天,冷不防一阵风从楼道里吹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楼道窗口挂着的几块破布翻飞,绿惨惨的路灯光被搅得迷离一片。他打了个寒颤,迅速缩回房内,把门锁好。打开客厅里的灯,郑午壮着胆子一步一步靠近厨房。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再次从厨房传来。郑午连接吸了几大口气,心脏几乎跳到了脑门上,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挪到厨房,打开灯一看,什么也没有。 脚步声仍旧传来,越来越近。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声音是从厨房里一扇小门上传来的。 那扇小门就在冰箱边上,被窗帘遮住了,一时难以发现。他舔了舔嘴唇,走到门边,撩起窗帘一看,那门只有普通的门一半那么宽,门上用红漆写着触目惊心的两个大字——楼梯! 噔噔噔的上楼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郑午闭了闭眼睛,定定神,猛地用力把门拉开——门后亮着绿惨惨的灯光,上楼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一道狭窄的木楼梯出现在门后。郑午探头朝楼梯上望去,正好看到那红衣服的小女孩朝上走来,她仰头看到郑午,一张雪白的脸忽然变得惊恐无比。 “你是谁?”郑午下定决心正面交锋,管她是人是鬼! 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瞪眼望着郑午,脚底下越来越快,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坚决,很快就走到了郑午跟前。郑午伸手想拦住她,她也不伸手抵抗,只是僵着身子继续朝前冲。从她的身体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仿佛一辆行进中的车,郑午被推得连连后退,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阻挡那女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女孩身体是热的软的,肯定不是鬼! “这怎么回事?这是我家!”郑午无可奈何地虚张声势。 女孩好不理睬他,穿过客厅出了门,又蹬蹬地下楼了。 “楼梯”里的灯光突然黑了。郑午跺了跺脚,绿灯又亮起来,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发现墙壁上用血红的油漆画着朝上的箭头。他犹豫了一下,心一横,顺着楼梯就走了下去。 楼梯转了一个弯,仍旧是如此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楼梯。郑午加快了速度,继续朝下。 楼梯到了底端,是一扇木门,他把门打开,看到一间厨房,格局和楼上自己租住的那房子的厨房一样。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飞快地冲出厨房,走到客厅,正好看到客厅大门打开,红衣女孩走进来,看到自己,露出惊恐而愤怒的目光,恶狠狠地冲过自己身边,又走进了厨房——郑午知道,她又上楼去了,她将第N次穿过自己的客厅,再下来,再上去——她干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起初看到的那光头小男孩也不是鬼,估计他是从他自己家厨房内的小楼梯下到了一楼,然后再从一楼的住户家出来,走公共楼梯,所以自己才只看到他上楼,看不到他下楼。 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他满心恐惧,万分疑惑。正在别人家的客厅里踌躇着下一步该如何做时,背上冷不防挨了一下。一转身,一个老女人手拿扫帚暴雨般朝他身上招呼:“遭瘟的外地人,谁让你下来的?谁让你下来的?遭瘟的猪!”郑午边躲边喊:“是你家的人先到我家的!”但那女人丝毫不觉得理亏,满脸的皱纹皱成了核桃,缺了牙齿的嘴里不断骂着:“你瞎眼了?你瞎眼了?没看到箭头?没看到箭头!再不滚我就报警了!”郑午哭笑不得,被她这么一闹,倒是不怕了,大喊道:“你报警啊,你报警啊!”老女人更加愤怒,扫帚没头没脑地招呼,郑午招架不住,只好匆匆逃离客厅,又从小楼梯上了自己的房。 靠在厨房的小门上,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事,最后决定不想了。望着那扇小门,想想气不过,用力拖过冰箱靠在门上,把门直接封死了。这么闹腾了一番,他感到十分疲倦,到头便睡下了,起初还留意厨房的动静,等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声音,便睡着了。 早晨起来,又到厨房看了看,冰箱好好地靠在门上,没一点挪动的痕迹。他吁了口气,跑到浴室里,打开花洒,在持续不断的水流下小心地脱下手套,痛快地洗了起来。 噔噔噔。 上楼声又在厨房里响了起来。郑午没理会,继续洗澡,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 声音一直上升到那扇小门前,“蹬蹬”的上楼梯的声音转变为砰砰的巨响,是有人在用力敲门。郑午心里觉得非常痛快,一边搓澡一边哼起了歌。 小门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门内的人用力踹、推、打、砸,最后终于清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郑午乐呵呵地洗完澡,想打开那小门看看,手伸到冰箱边上,又放开了。 还是堵着吧,免得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楼下那两个女的又在自己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穿梭。这么想着,他收拾两下,就上班去了。 四 早晨,光线明亮,朱门镇的面貌格外清晰。从住的地方到车站要走一小段路,在这段路上,郑午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朱门镇。 这是一座布满了楼梯的小镇,每隔几米,就能在路边看到一道写着“楼梯”两个字的窄门,不时有一两个行人匆匆改变原来的行走路线,冲进那门里,呆上几分钟后又下来。郑午深感好奇,他跟着一个行人走进那窄门中,不出所料,门内就是楼梯——左边一道楼梯,标着往上的箭头;右边一道楼梯,标着朝下的箭头。那行人从左边的楼梯走上去,郑午跟了上去,楼梯在顶端有一个不足一米的小平台,走过这平台,就到了右边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又下来了。下到底部时,那人再次从左边的楼梯朝上走,郑午想了想,掉转头,沿着右边的楼梯走了上去。楼梯很窄,一个人通过刚好,走到顶部,他和那人迎头遇上,那人愤怒地瞪着他,直接朝他冲过来。郑午想把那人推开,却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被推得连连后退,最后只好转身,顺从对方的路线朝下走。下来之后,那人继续上楼,他觉得无趣,便推开门走了出来。回想起昨晚上那老女人的愤怒,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看来,在这朱门镇,人们上楼下楼都必须依照箭头标志的方向行走,有些楼梯只能上,有些楼梯只能下,否则……否则会如何呢?无非就是遇上这些执拗的当地人,宁死也不肯后退一步——但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这些人为什么要在镇上设立这么多专门的楼梯呢?人们为什么要这样一圈又一圈地循环爬楼?这些问题,郑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也许,这就是朱门镇的邪门之处?如果仅仅是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从窄门出来,郑午继续朝车站走去。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他发现这镇上不仅仅有标志着“楼梯”的门,有些门上用醒目的白色大字写着“死路”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看起来颇为狰狞。尽管标题如此吓人,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那栋楼里进出,郑午迟疑了一下,压抑不住好奇心,也跟了进去。 进去一看,是一栋写字楼,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随手拉住一个人问:“这里为什么叫‘死路’?”那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瞥了瞥他的手,笑起来:“新来的?”郑午点点头。那人把手举起来,手上雪白的手套十分醒目:“别问,别脱手套,我只能告诉你这些。”看到他手上戴着手套,郑午产生了一丝亲切地感觉,忍不住又问:“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不戴手套?”那人耸了耸肩膀:“自己观察,没人会告诉你的。” 郑午很想再观察观察,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匆匆出来,朝一辆公交车跑去。公交车是双层的,里边空荡荡的,但他上去的时候,却被司机喊住了:“人满了。”郑午哭笑不得:“还有这么多空座位,哪里满了?”司机瞥了他一眼,把门一关,也不说话,开着车子就走了。 郑午彻底懵了。 他咬牙骂了一句,一抬眼,又来了一辆公交车,还是双层,还是空荡荡的。这回他留意到了,车身上有一行绿色大字:限载15人。 这什么破规矩? 郑午完全不懂了,这车子异常庞大,足可以装下100人,却说什么限载15人,简直太可笑了。他不管那么多,车子一停,就往车上冲去,这次没有人拦着他。其他等车的人都很斯文,一个个上车前都问一句:“满了吗?”上了两三个人之后,司机说人满了,底下的人也就自觉地不再往上走。 上了车,才发现车子不是一般的古怪。车内除了正常的座位之外,在一层和二层之间,悬着六副楼梯,每两幅楼梯首尾相连,形成一个椭圆形——这就和那些写着“楼梯”字样的窄门里的楼梯一样。车上人不多,数了数,一共14个,加上司机正好15个人。不时有人起身,选一副楼梯爬上去,做上上下下的循环运动——现在郑午对此已经比较习惯了,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他算是理解这车为什么限载15人了——一辆车上只有三对楼梯,要是一整车的人同时来了兴致都去爬楼梯,15个人还算是太多了呢。 这镇上的人都有些爬楼梯的怪异习惯。就算没有认真观察,郑午也看出这点来了。发现这个之后,他没再害怕,反倒觉得有趣。不知道镇上的人们这种特殊的习惯是如何形成的,有机会倒要调查调查。 五 很快就到了公司。 公司的楼梯很宽,没有上来下去的箭头标记,电梯里毫无悬念得有一对楼梯首尾相连地竖着,电梯门口写着限载3人的字样。 公司里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戴手套有的没戴,但谁也不回答郑午关于朱门镇的疑问。不时有人起身出去,回来后便气喘吁吁,郑午跟着看过一次,发现起身的人们大多数是去爬楼梯去了。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从郑午的办公桌望去,能看到大半个朱门镇。他没事就喜欢往外看,看那些人在各种各样的门里进进出出,看了一上午,被他琢磨出规律来了——所有进入标志着“楼梯”字样的窄门的人们,都没有戴手套;所有进入“死路”字样的门内的人们,都戴着白手套;乘坐公交车的人们,有的戴手套有的没戴;乘坐出租车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戴着白手套,但司机却未必戴了手套……这一切都表示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一个留着板寸的男人下了车,他手上没戴手套,悠闲地走了两步之后,脚步猛然加快,急不可耐地冲向一道门——这里的人们冲向窄门的速度,都和尿急的人们冲向厕所的速度差不多——但他冲向的不是“楼梯”,而是“死路”,这是一整个上午唯一的例外——一个没有戴手套的人冲向了“死路”,会发生什么事?郑午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栋写着“死路”的建筑。 他没有等多久就知道了。 留着板寸的男人冲上那建筑的顶楼,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仍旧急切地朝前走着,飞快地靠近了顶楼的边缘。 郑午张大了嘴。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迈入虚空之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落了下来,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地面上迅速弥漫出一片红色的液体。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郑午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响起,他听到公司的同事在议论:“可怜的家伙,肯定是太急,走错门了。” 走错门了? 刹那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郑午忽然就明白了一切,但他来不及梳理自己的思路,猛然想到自己家里那道“楼梯”,那扇被冰箱顶死了的门……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楼下片鲜红的血色仿佛弥漫到了眼前,他猛然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一趟!”他对着对面的某个同事说。 “什么事?”同事问。 但他已经来不及回答了,飞快地下楼,招了辆车,发现司机没戴手套,他一挥手让车子开走,又拦了几辆,总算碰到一个戴手套的司机,赶紧上了车,十万火急地报出地名。司机还挺悠闲地问:“什么事这么急啊?” “我把楼梯堵住了!”郑午脸色惨白,汗水涔涔地道。 司机的脸色也变了,骂了声:“你这干的什么缺德事!”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但愿来得及!郑午双手合十祈祷着,他感到空前的恐慌,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笼罩在头顶。 很快就到了租住的地方,司机很热心,跟着郑午冲上二楼。郑午的手直抖,钥匙半天没对上锁孔,他耳朵里嗡嗡直响,仿佛都是今天早晨听到的那阵砸门的声音……门终于开了,郑午冲进厨房,面对着被冰箱堵死的那扇门,猛然站住了。 是不是已经晚了? 很可能已经晚了! “快,搬开!”司机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回过神来。两人一起把冰箱搬开,露出后面的门来。 门已经支离破碎,如此厚实的木门,竟然被砸得破了好几个洞,一些黑红黏稠的液体挂在破口处的木头渣上。郑午不敢直视,一咬牙把门拉开—— 门后,穿红衣服的女孩和那老女人倒在地上——从她们的衣服上可以认出是她们——她们的头颅已经完全破碎,两人的头颅都差不多插进了门里,门一开,两人就顺势倒下了,门上原本插着脑袋的地方露出两个几乎被穿透的洞。脑浆和血把楼梯和门染得一塌糊涂,郑午扭身就呕吐起来。 司机打电话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司机一直抽着烟,看看他,又看看那两具尸体,欲言又止。 “我不是故意的。”郑午全身颤抖着道。 司机点了点头:“作孽!真作孽!” 此后郑午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中,直到那几个警察抓住他的手,要把手套剥下来的时候,他猛然惊醒过来,死死地握着拳头:“不,不,我不是故意的!” “你杀了人!”警察冷冷地说。 “我又不是故意的!”郑午喊道——手套被掀了起来——“没有人告诉我!”他把绝望的目光投向司机,司机同情地低下了头——手套被掀开了一半——“我不想来的,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来的!”——手套被摘下了,郑午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警察一松手,他就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一些光滑的东西顺着裸露的双手爬了进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能感觉到那光滑,那无限延伸的曲线,正在通过双手钻进自己的身体。完了,全完了,他无比绝望——朱门镇充斥的那种圆弧,一双手套就可以轻易隔绝的东西,现在已经入侵他的身体。 这下,他必然要和镇上的人们一样,时不时地就产生爬楼梯的强烈冲动——爬上的高度和爬下的高度必须一致,起点就是终点——否则,即使是跳楼,即使是把脑袋撞破,也必须完成这种的对应——所有的楼梯都是成对的,写着“楼梯”的窄门里的楼梯,公交车里的楼梯,电梯里的楼梯,出租屋里上下楼之间的内部楼梯,都形成一条回路,所有的这些楼梯都是为了让那些没有戴手套的人们在产生冲动的时候不至于丧命——写着“死路”的门里都只有一条楼梯,只能上去,或者只能下来,所以只有戴白手套的人们才能进去,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没有被那种东西侵蚀,他们不会产生那种冲动——那个留板寸的男人走错了门,他找不到下来的楼梯形成一条闭合的回路,所以他死了;楼下的两个女人被他封住了朝上走的楼梯,所以她们也死了——楼梯朝上的就只能朝上,朝下的就只能朝下,这是规矩,否则两个产生冲动的人在中途相遇,在那么狭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上相遇,必然是你死我活,甚至是同归于尽的下场……明白了,他都明白了……他大脑剧烈运动,身体却毫无反应——什么反应都没有用,那还反应作什么? 人们慢慢从他身边走过去,司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没有半点反应。 人们走光了,天色慢慢黯淡下来,房间沉浸在黑暗中,他还是没有反应。 全完了。 他绝望地倒在地上,直到,那种感觉袭来。 那感觉来得强烈而突兀,似乎是被雷劈了一下,他刷地一下站起来,全身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抬脚就朝前走。他走出房门,走下楼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一楼那两个女人的房门打开,走进厨房,标志着“楼梯”字样的小门是开的,他继续朝上走,脑海里充满着一道圆弧,那圆弧参差不齐,他感到自己一直想把它画得更加流畅饱满,但始终不能如愿,它总是有缺陷——他脚下继续走着,沿着楼梯朝上走,他感到自己就走在脑海中那道不够圆满的弧形上,像踩着一条还没有修好的路,他脚底下感受着那圆弧的粗糙、鄙陋,一步一步上了楼梯,饱满的力量充盈全身,他越过那团混合着血肉和脑浆的秽物,脚底下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但这无损于脑海里那道圆弧,随着他走的每一步,那圆弧都被他踩得更加富有弹性——他回到了自己的厨房,那是他开始行走的地方,他的起点,脑海里的圆弧合拢成一条封闭的曲线,可是不够完美,它不流畅、不饱满、不光滑、缺乏弹性,那种强烈的冲动继续驱使着他,他又朝门口走去,下楼,开门上楼——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上楼下楼,下楼上楼——那弧线越来越圆满,终于,它达到了饱满的极限,弹性好得无法言说,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在厨房——在起点停了下来,起点成为终点。脑子里的圆弧消失了,它达到了圆满,便不再出现,郑午清醒过来,苦笑一声。 此后,他再也无法离开朱门镇——离开了这里,到哪里找到那么多成对的楼梯?到哪里能让脑海中那条弧线达到圆满? 弧线又出现了,他忘记了一切苦恼,又开始亢奋地在楼梯上爬行…… ...
一 钟哲走进这家理发店,完全是因为那个熟悉的店名: “随缘”。 店子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设施很简陋,店内一派冷清的景象,除了两名顾客正在烫发外,再无客人。 “先生,要理发吗?”店主是一位年轻女子,着一身碎花棉袄,压得低低的棉绒帽和高高围起的围巾将她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钟哲点了点头收起雨伞,门外,秋雨渐浓。 让椅落座,女子将一块洁白的理发布搭到钟哲的身前便开始了工作,钟哲是本市着名的外科医生,这个动作让他不自觉的想起自己为死去的病人搭上尸布的情景。 或许是为了缓解冷清的气氛,女子放起了音乐,熟悉的旋律从唱盘中滑出,是蔡琴的《渡口》。 钟哲的眉梢痉挛般的颤了下,虽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被女子敏锐的捕捉到。 “怎么了,不喜欢?”女子的手指肚在钟哲的头皮上来回的按摩着,技术很娴熟。 “没……”钟哲回过神来,不自在的笑了笑。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只有那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 “本店理发,不收钱,但是顾客需要讲一个恐怖故事!”女子突然说话了。 “呵,真是个奇怪的规矩,不过,一定要恐怖的吗?”钟哲来了兴致。 “是的,你在医院工作,我想肯定知道不少恐怖故事吧!” 见钟哲一脸错愕,女子笑了笑: “是你身上的苏打水味告诉我的!” 钟哲松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 “说起恐怖故事,倒真有一桩,而且就发生在我们医院!” 女子的手继续在钟哲头顶游走,轻声说:“愿闻其详!” 钟哲吞了口唾沫,然后开始了讲述。 二 “几个月前,也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名女子即将临盆,被男友急急送来医院,可是推进产房后才发现情况很糟糕,因为难产,大人和孩子之间只能保一个,医生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在外等候的男友,结果男子的答复是保小孩,那一晚,雷声特别的大,却仍然盖不住女子凄厉的叫声,虽然医生尽力抢救,但女子最终还是死在了产床上,而婴儿虽然生了出来,却体质赢弱,一周后也死在了医院里,可奇怪的是,婴儿尸体却不翼而飞,后来院方根据监控录像发现,那婴儿被一名女子半夜抱走了,而通过对女子的身形及服装来看,院方惊讶的发现,那女子竟是本已死掉的孩子的母亲,顺藤摸瓜,工作人员在太平间那名女尸旁发现了婴儿的尸体,他蜷成一团,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故事讲完时,钟哲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些发冷。 缓缓的睁开眼睛,噗!一道闪电划过,透过镜子的反射钟哲禁不住浑身一颤,站在身后的女子,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小刀。 “啊!”钟哲失声喊道,“你,你想做什么?” “喔,这,这是剃须刀,我只是想……”女子慌乱的解释。 “不,胡须就不用剃了。”钟哲激动的回绝。 见对方将刀放下了钟哲才暗中松了口气。 “你的故事很棒,是我本周以来听过的最好的恐怖故事!”女子由衷称赞。 接着在她的指挥下,钟哲来到一张洗头椅上躺了下来。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室内哗哗的流水声和门外淅沥的雨声掺杂成一块,合奏成一曲沉闷的催眠曲。 “那么,作为回馈,我也讲一个恐怖故事吧!”女子轻声说。 五 店主续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双手奉上: “来,喝口热茶压压惊吧!” 钟哲感激的接过来,是他最爱的信阳毛尖。 当温水再一次吻过钟哲的发梢时,钟哲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方才那一切是自己多疑了吧?老实说,苏玛死后自己便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对了,刚才的故事,我忘了讲结局呢!”店主又一次开口了。 “什么结局?”钟哲好奇中带着一丝警觉。 “那名女子被男友害死后,死不瞑目,于是在火化的头一夜,她诈尸了,并回到了两人最初相识的地方,决心找那个负心汉报仇!” 钟哲闻言不禁想起了之前接的那个电话,一时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呵,对了,还没请教先生的姓名呢?”店主礼貌的问。 “我叫钟哲,你呢?”钟哲条件反射般的问。 “苏玛!” 轰!一个炸雷震得钟哲魂飞魄散,猛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身后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摘掉了帽子和围巾,从而露出了一张疮疤累累的面容,犹如刚从火化炉中爬出来一般。 “啊,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钟哲脑中嗡的一炸,想要逃跑却毫无力气。 “别挣扎了,我刚才已在茶里下了药,你动不了的。”女子语气冰冷。 钟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看来今晚真的撞鬼了。 “现在,是时候还原故事真相了!”女子突然阴下脸说:“还记得我之前讲的故事吗?其实,我便是苏玛的妹妹,苏珊!只不过我并没被她推下屋顶,而是被她失手推倒撞翻了沸腾的开水锅,我更没有死,只是不幸毁容,为此,她一度成了我最恨的人,而我也成了她无法面对的梦魇,所以她从不愿对任何人提起我,包括你。” “这些年,她一直拼命为我做各种事,希望求得我的原谅,而事实上,我也早在心里原谅了她。其实,那晚她被推进产房时,我也在外等候,碰巧的是,大夫手术完后出来跟你说的话,全被我听见了。” “这么说来,偷走婴儿尸体人其实是你?”钟哲颤声问。 苏珊缓缓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今天我要用你的鲜血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不,请你冷静点,杀了我你也会判死刑的!”钟哲惊恐万分。 苏珊冷哼一声: “今天根本没人知道你来了这里,所以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将你杀掉,至于尸体……” 说到这苏珊突然起身走到里侧墙角,不知道摁了下什么地方,那方墙上竟露出了一间暗阁。 “我会将它丢进这间早已砌好的暗阁里,很完美的谋杀,绝不会有人知道!” 苏珊阴沉着脸慢慢向钟哲逼近,可就在刀光闪起的一刹那,钟哲却突然一闪身从椅上翻滚下地,并顺势操起旁边的木凳将苏珊砸昏在地。 当苏珊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固定在洗头椅上了。 “没想到吧,其实从你给我泡信阳毛尖时,我便对你起了怀疑,因为只有我最亲的人才知道我这一嗜好,更何况,信阳毛尖是我最爱的饮品,我又怎会嗅不出其中的异味呢?其次,你托人打来的那个电话也不够高明,要知道这个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 钟哲一脸得意的继续说: “之所以不急着揭穿你,是因为我早料到你有很棒的谋杀计划,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这种策略我在职场上用得太多了,这次看来效果也不错。”说到这里,钟哲扬起尖刀,轻轻抹向苏珊的脖子。 “和你的姐姐团聚去吧!” 当刀锋吻上苏珊的脖子时,钟哲突然发现苏珊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六 将苏珊的尸体抛进阁中后,钟哲拍了拍手便欲离去,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对面墙壁上,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在奠字下面是一张木桌,那里放置着几张黑白色的遗像,钟暂用手机光亮照上去,发现第一张是苏珊的,第二张是苏玛的,第三张是死掉的胎儿的,而第四张赫然是钟哲自己,而在苏玛和胎儿的照片后面还放着两只骨灰盒。 钟哲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寒,这时,他突然发现墙角放着一桶汽油,于是大步上前将油猛的提起,准备将眼前这些东西烧个干净,可那油桶刚移开,暗阁的门却哄然闭合了,任钟哲如何扑上去疯狂捶打,那石门都纹丝不动,倏的,钟哲高举起的手臂僵在空中,钟哲不小心摁亮的手机照亮了的眼前那方墙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红色字体,借着微弱的屏幕光亮辨读起来。 钟哲: 当你看到这些字时,说明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其实,我姐早就知道了你已婚的事实,她不止一次告诫我,不管最后你是否会辜负她,都希望我不要做出伤害你的事,因为她知道我是个复仇欲极强的人,姐说,宁教人负我,不可我负人。 姐一直有个心愿,那便是能为你生个可爱的孩子,和你组成家庭,然后带上她最亲爱的妹妹,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可惜你亲手毁掉了她的美梦。 我是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这也是父母一直宠爱我的原因,一个月前我手术失败,来日无多,于是我开始想法完成姐生前的心愿,但我不能直接杀掉你,因为那会违背姐的意愿,所以,我想到了这个计划,让你自己走进了这间密室,并让你自己启动了关门机关。 现在,我终于完成了姐的心愿,从今以后。她将不再孤单。黄泉之下,我们等着和你相见! 苏珊绝笔 嘟!的一声,手机的电池耗尽了,钟哲的四周隐入到一片黑暗。 ...
1.苏安的第一封信 今天是情人节过后的第十天,虽然早已入春,可是北方的天气依然冷冰冰的。苏安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街上,苏安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线路不好还是街上风大。苏安沙沙地说:林编辑,我是你们网站的一个读者,我叫苏安。我写了封信给你,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写的,可是那都是真的。电话突然断了,我再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我叫林扬,是一家悬幻网站的编辑。可能如今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了,很多人开始喜欢看一些刺激的东西。自从恐怖悬疑小说在网上流传起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看带些恐怖的文字。而我的工作便是不停地更新网站上的信息。 回家后,我想起了苏安的话,于是打开了邮箱。收件箱里总共有五封信。两封是网友的投稿信,两封是广告。苏安写来的信主题是:真实的灵异。点击打开时,我突然打了个冷颤,似乎要打开一些难以预知的东西,而确确实实这封信让我的生活从此改变。 苏安的信是这样写的, 林编辑: 这是我下了很大决心才写给你的。也许,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如同你每天审核阅读的恐怖文章一样。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发现在你写的灵异文章里面,你对灵异的东西是有一定的信度的。我说的没错吧。 在故事开始之前,请允许我深深地吸口气。我的名字叫苏安。我的母亲说在我出生时,窗外有一只猫不停地叫着。我出生后,并不是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落地就哭。算命的说我是亥时出生的,而出生时窗外有猫不停地叫,所以我是属猫命的。然后,我看见妈妈忧伤的目光。我问妈妈什么是猫命,妈妈只是笑笑不语。 九岁那年,我的爸爸去外地出差,回来的路上和一辆货车相撞,爸爸离开了我和妈妈。周边的邻居开始疏离我们。妈妈在爸爸去世的第二年,带着我离开了家乡。走的时候,我听见隔壁的瞎眼婆婆叹着气说:猫有九命,邪玉麒麟。我没有再问妈妈。隐隐约约地我似乎明白了,爸爸的死和邻居对我们的疏远,和我有关系。 我和妈妈来到了南方一个临海的小镇,生活依然平静。我平静地在那里上完了初中、高中,一直到我被北方的一所大学录取。上大学前,妈妈去帮我求了一个平安符。那是一块洁亮的玉,上面雕了一只麒麟。然后对我说不要我和猫独处。其实,我一直都是不喜欢猫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吧。 而所有的事都是从我上大学开始发生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刚进宿舍,便看见在窗台上有一只全身漆黑的猫,眼睛绿亮绿亮的,冲着我叫了一声,然后从窗台上跳了下去。我一惊,宿舍在五楼啊。我赶快跑到窗台边,可是,底下什么也看不见。我无法相信刚才的一幕,可那双绿亮的猫眼却生生地闪在我的脑子里。 从此,我每天晚上都会听见猫叫,而宿舍的其他人却听不见。宿舍的小软取笑我说:是不是发情了,说听见猫叫了。然后,宿舍的人都笑了。就在那天晚上我看见那只全身漆黑的猫爬到了小软的床上。 第二天,小软被发现死在了床上。死状狰狞,眼球突出,脸上有明显的利爪抓伤的痕迹。我是第一个发现小软死的人,因为那天晚上我不仅看见那只全身漆黑的猫爬到了小软的床上,也发现了…… 苏安的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可我的心却一直揪着。和其它的恐怖小说比起来,苏安的故事很平淡,可总给我一种想知道结局的欲望。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钟,窗外已经是一片寂静。我在想苏安到底发现了什么呢?而苏安说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2.猫命传说 早上醒来,窗外一片清新。原来,昨晚下雨了。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给人一种春雨贵如油的感觉。我忽然想起昨晚苏安写的信,说自己是猫命,那什么是猫命呢?我在网上找,却一无所获。于是,我决定去问一下。 街上靠西的一条街叫单行街,平常那里有很多老人摆摊算卦,可是今天却不多。我走了很远才看见了一个卦摊,算卦的是一位老先生,白眉慈眼,看见我他动了动手里的签筒说:小伙子,抽支签吧。 我笑笑坐到他面前说:大爷,我想跟你打听些东西。 什么东西?老人把签筒放下,看着我。 猫命,什么是猫命?我问道。 老先生眉一紧:猫命?小伙子你问这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大爷,你知道是吧。 老先生叹口气说:一百年生,一百年死,猫命是百年一次的亥命啊。所谓的亥命就是亥年亥日出生的人,是灾之头顶啊! 我一愣,怎么是灾之头顶? 老先生看了看我说:我记得我学算命时师傅说天下人安天下命,唯过猫亥命。这猫命是每百年才会有一次,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过,这猫命是福是祸,无人知晓。 我一颤,难道苏安真是百年一见的猫命。 老先生抚了一下胡子继续说:相书上说在清朝光绪年间,有一个叫杜若兰的女子便是猫命。她出生在亥年亥日,九岁的时候,克死了她的父亲。当时在镇里有一家李姓的楼府,是富甲一方的大户。李家的大公子得了怪病,诸多名医看了都束手无策。后来一个和尚说要想医好大公子的病,需找一个亥年亥日出生的女子,为大公子冲喜,病可愈。 后来,杜若兰便嫁进了李府。大公子的病竟真的渐渐好转起来。可李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却没有一丝感激之情。他们把她关进柴房,每天让她砍柴挑水,做一些粗重的活,甚至没有饭吃。后来,杜若兰不堪受辱,在一个大雨天的夜里上吊了。据说杜若兰死的时候,有一只猫一直在她身边。这猫命的人千万不能和猫独处,否则会大祸殃天啊! 杜若兰死后,李府的下人总会听见柴房有猫叫。后来,先是李家大公子旧病复发,魂归西天。不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李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全部死在家中,而且死状惨不忍睹。官府捕快在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只说看见一只黑猫在不停地叫。 猫命就是祸啊!老先生最后叹了口气说。 我从来没想到猫命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老先生说完,摇着头走了。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苏安,心里不禁一阵寒颤。我不知道小软死后,苏安发现了什么,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是否,真的像老先生说的一样,苏安真的会带来灾祸吗? 我忽然想知道苏安的故事。 3.苏安的第二封信 今天的稿件比较多点,要么是些小时候亲身经历的灵异事件,要么是同学的叔叔或者邻居的表哥讲的怪事。网文就是这样,为了让读者相信,总会找些含糊不清的背景。 稿件整理完,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我打了个呵欠,准备关机。忽然,从任务栏上出现一个消息,你有新邮件。 我愣了愣,然后打开了收件箱。 邮件是苏安发来的,主题还是和上次的一样,真实的灵异。 林编辑: 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上次我的信只写了一半。那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后面的事,我该不该和你说。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小软死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一只黑猫爬到了小软的床上,然后我脖子上戴的那块刻有麒麟的玉,在那一刻像火一样地烙在我的皮肤上。 小软出事后,我把晚上看见的情形告诉了警察,可警察不信。是的,别说警察,连宿舍的其他人都不信,宿舍在五楼,如果像我说的那样,那只猫从五楼爬上来,再跳下去,那不现实。 我把宿舍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抱着我,只是轻声地哭泣。 半夜的时候,我又听见了猫叫,带着莫名的幽怨。接着我脖子上那块玉像火一样烧在皮肤上,那种感觉和小软死的时候一样。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妈妈死在了客厅里,和小软一样,她的脸上有利爪划伤的痕迹。 我真的害怕了,警察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甚至怀疑是我杀了妈妈。他们把我带走了,离开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家里的阳台上有一只猫在看着我们。 警察的调查没有任何结果,我却被关了起来。他们认为我是精神病,他们把我关在一个精神治疗所,没有人相信我,我已经绝望了。小软死了,妈妈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我不知道。 那只黑猫像个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林编辑,请你相信我。 请你救救我,我在明安精神研究所。 看完最后一句话,我一下子瘫到了椅子上。我仿佛看到苏安痛苦哀求的眼神。苏安说的没错,他的话警察不会相信。 我看着屏幕愣了几秒,然后点击了一下邮件上面的回复。 我简单地安慰了几句,最后写道,我们能不能见个面? 系统显示邮件发送成功后,我关了电脑。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苏安的来信到底是真还是假呢?难道真的像那个算命的说的一样,猫命害人吗? 迷迷糊糊中,一阵声响传进耳朵里,像泡沫摩擦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从门外传进来。我打了个机灵一下子醒了过来。 寻着声音,我来到了门边,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刮门。我屏着呼吸,慢慢打开了门。 啊,身子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一只黑猫瞪着两个铃铛大的蓝眼珠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我。它的一只爪子正用力地刮着门面。 我一下醒了过来,脸上汗涔涔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我情绪平复了一会,然后下了床。 4.明安研究所 明安研究所在城市的南郊,四周没什么建筑,孤零零的,像是一座坟茔。 车子在公路上驶了两个小时,然后停了下来。 听完我的描述,护士很快把我带到了苏安的病房。护士说,苏安是两天前被警察送来的,精神状态很差,总是说自己看见一只黑猫在他身边。鉴于他的情况,医生只能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隔着窗户,我看见苏安一个人呆坐在病床上,眼睛看着前方。 护士打开门,我跟着走了进去。 看见有人进来,苏安的表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两眼紧紧地盯着门边。 苏安,我是林编辑,我,我刚想说什么。 你们看,苏安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门边说。 我转头,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门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就是这样,护士笑了笑说。 不是啊,有猫。苏安惊恐地看着我说。 我没有再说话,护士扶着苏安躺到了床上。我心里疑惑了,苏安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能写信给我。难道那两封信不是苏安写的。那如果不是苏安写的,那又是谁写的呢? 你是,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个保温杯,站在门口。 我是,苏安以前的一个朋友。我坦声说道。 哦,难得还有个人来看他,说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你,是他亲人?我试探地问道。 我是他的母亲,女人叹了口气说。 什么,苏安的母亲,我心里一惊,苏安在信里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难道,那两封信真的不是苏安写的。 看着我讶异的表情,苏安的母亲说出了原委。 苏安九岁那年,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村里有人说是他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后来,村里越传越玄,说苏安是百年才有的猫命,所以村里的人开始排斥他。母亲为了苏安不受欺负,便搬走了。 苏安对于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为了释怀他心里的顾虑,母亲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带着他去求了一块平安玉。 可谁知道,苏安上大学没多长时间,同苏安一个宿舍的小软莫名地死了。警察调查的时候,苏安一直说是猫害死了小软。 再后来,苏安一直说自己看见那只猫,他的精神越来越差,经常拨打报警电话。还说自己的母亲也被猫杀死了。警察实在没办法,便联系苏安的母亲,把他送进了精神研究所。 苏安的母亲在讲述的过程中,苏安一直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临走的时候,苏安忽然说话了,晚上十点,月亮小区。 什么,什么意思,我一愣。 苏安却不再说话,只是傻笑。 坐在返回的车上,我一直在想,那两封信真的是苏安写的吗,难道真像他的母亲说的一样,那只是苏安精神失常后的幻觉吗?还有苏安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6.寻找真相 天还没亮,我便被手机铃声惊醒。电话是高成打来的,他说苏安要见我,在明安研究所。挂掉电话,我慌忙起床收拾了一下,直奔明安研究所。 高成和几个警察正在苏安的病房门口站着,看见我,他迎了上来。 情况现在很紧急,苏安的情绪很差,高成急急地和我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我随着他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正按着挣扎的苏安,给他打镇定剂,苏安的母亲在一旁轻声地抽泣。 苏安,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高成的说话,一下子顿住了苏安的挣扎。 苏安慢慢地抬起头,眼神逼仄地看着我,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好痛苦,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好痛苦。苏安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 我也看见那只猫了,我看见了。我忽然说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我身上。 苏安激烈的情绪一下子平复下来,他直直地看着我,最后,张嘴缓缓地说,小软回来了。 高成身体一震,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 打完镇定剂,苏安很快睡着了。我和高成轻声退出了病房。 到底怎么回事?走到走廊边的椅子上,我们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对苏安这么在意吗?高成看了看我说。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小软死的时候,苏安是唯一的目击者,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高成说道。 小软不是在宿舍死的吗,其他人没看见吗?我问道。 谁告诉你的呀,小软死的时候,正值周末,宿舍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苏安和他在一起,那天晚上宿舍的其他人回去,发现小软死在床上,苏安眼神惊恐地蜷缩在床边的角落。 高成的话,让我心里一亮。一直以来,我对苏安的了解仅限于那两封信,信里的内容是否真实,我也没有去考证过。还有昨天晚上那署名小软的作者,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我决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在我的一再请求下,高成答应让我看看小软和昨晚在月亮小区发生的命案的档案资料。 小软的案宗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是在周末的晚上八点,死在自己的床上,唯一的目击者苏安,疯了,所以留成了悬案。 昨晚在月亮小区发生的案子,更是令人费解,死者被人虐杀而死,旁边还有几具同样被虐杀的小猫的尸体。经警察调查发现,死者为了谋利,曾虐杀过小猫。所以警察初步怀疑,可能是同伙作案。 高成说这两起案件都和猫有关系,如果把它们串联起来,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从警察局出来,我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打开QQ,然后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发呆,突然QQ上传来有人上线的声音,我抬眼一看,不禁一下子怔住了,上线的是《猫魅》的作者小软。 8.人与猫 深夜,明安研究所。 值班护士有点困了,她放下手中的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走廊里静静的,声控灯在安静中灭了。窗外的夜色渲染进来,暗色的光线下,一个人影贴着墙角悄然往前移动。走到一个房间门口,他停了下来,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他慢慢地走到病房面前,看着躺在上面熟睡的人,猛的,他举起手来。 灯突然亮了,刺眼的灯光下,他看见屋里站着的其他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苏安,果然是你。高成说着,走到他跟前,夺过了他手里的尖刀。 苏安的出现,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躺在床上的是苏安的母亲,此刻她也呆在了那里,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杀她。 为什么,你们没人帮我。苏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失声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疯卖傻,说着,高成从背后拿出了手铐。 慢着,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高成转过身看了看我,问,怎么了。 你不能抓苏安。我沉声说道。 从一开始,我就怀疑小软是他杀的,但他一直装疯卖傻,让我无从查起,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高成看着我说。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还想说什么,高成却已经把苏安拷上了。苏安的母亲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拉着高成,求他放过苏安。苏安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高成。 苏安最后还是被带走了,押上警车的那一瞬间,苏安看着我说,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那句话,是苏安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鬼故事 两天后,苏安死在了拘留所里,法医鉴定是自杀。苏安的口供,高成告诉了我。 苏安从小便喜欢猫,他总是把自己幻想成一只猫。那其实是一种病,如同一个人的双重人格一样,他把自己的另一面看成了猫。 上大学后,网上开始流行一些虐猫的视频,偶然一次他听室友小软说曾经虐杀过猫。于是,激起了他内心的仇恨,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把小软杀了。那一刻他把自己幻化成了一只猫,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他接受不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他内心的畸形,不敢和任何人说。于是,他想到了我,他写了封信给我,本来想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的,可写着,写着就变了样。他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一样,渴盼阳光,却又害怕阳光。 当然,月亮小区的案子也是他做的。他说他只是想让人相信他,他的痛苦没有人理解。他用小软的名字和我聊天,告诉我一些应验的预言,他只是希望能早点解脱。 案子结束了,高成却并不轻松,鉴于苏安的情况,他已经向上面打过申请,希望能给苏安的母亲申请一点补助。 高成走后,苏安的事情还在我的脑子里徘徊。 上次发的那个求助帖子有一篇回复定住了我的目光,名字叫意识接轨。帖子上说人的精神意识其实如同一层薄膜一样覆在人体思维上的。如同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一样,他可以在不同的时期,拥有不同的思维。同样,每个人都有自己见不得光的另一面。那天晚上,极有可能是出现了意识接轨。至于鬼怪之说,纯属无稽。 帖子的内容提到了人格分裂,和苏安的病很像,也许,这种解释是比较科学的。 我没有去查他的真实性,对我来说,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可以结束的理由。 ...
1、 我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猫。 它趴在床前敞开着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莫名地恐惧起来。 “怎么了,陆周?”清妍在这个时候也醒了,她抬头也看到了窗台上的猫。 “这是谁家的猫?”她似乎是在问我,又似乎是在问猫。 我没有回答她,清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台边,那只猫却不躲闪,温顺地感受着清妍的抚摸,我听见清妍开心的声音:“陆周,我们收留这只猫吧!” 那只猫又重新望向了我,那双碧蓝的眼睛里映出我和清妍模糊的影子,让我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这猫如果是有人养的呢?”我反问。 “我们先收留它,如果附近有谁家丢了猫我们再把它送回去,你说好不好?”清妍坚持。 看着清妍双眼里的期待,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只猫对清妍格外地温顺,亲昵得如同她的亲生孩子一般,无论清妍走到哪里,它都会跟着她,在她的双腿间窜来窜去,好几次清妍都差点因此而摔倒,可是她刚想发火,一看到这猫温顺的样子就一下子没了火气,转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脖颈。而这只猫却从来不接近我,可能是它看出来了我对他的恐惧和不喜欢,又或者是它对我有着恐惧。 它只是蜷伏在我一米多远的地方,用它那双碧蓝的眼睛看着我,时不时地“喵”一声,而我总会在它的瞳仁里看到一个倒影,模糊异常,让我觉得这双猫眼像是藏了尸体的棺木,令人可怖! 久而久之,我习惯了它对我的观望,也习惯了它与清妍的亲昵,可是我却总觉得它并不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而这样的直觉让我越来越不安,就如同每时每刻那双碧蓝的眸子都停留在我身上一般。 2、 漆黑的夜里,整座房子都是安静的,一阵又一阵遥远而清晰的猫叫声在房子里回荡,我从熟睡中惊醒,木然地下床,顺着猫叫声走过去。 那猫叫声是从客厅边上的另一间卧室里传出来的,透过紧闭的房门,那“喵喵”的叫声仿佛像是要窒息了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轻轻转动房间的门锁,缓缓将门打开。 房间里面是昏暗的,那碧蓝的猫眼在黑暗里闪着幽绿的光,它聚集在我身上,让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我按开了灯的开关,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我看见那只猫蹲坐在地上,它的旁边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竟然是清妍,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淌得满地板都是! “清妍!”我失声惊呼。而那只猫看着我发出凄厉的“喵喵”声,刺得我的耳膜生生地疼! “陆周,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只感觉肩头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清妍正睡眼朦胧地站在我身后。 “清妍,你……”我惊愕地再回头看向房间里,除了那只猫依旧蹲坐在地上,直直地注视着我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头一下子就痛了起来,原来刚刚的只是幻觉! “陆周,你怎么了?你从来不来这间卧室的,半夜三更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清妍疑惑地问。 “我……”一时间我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这只猫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它贴着墙走了一圈,最后在衣橱旁坐下,用头轻轻地蹭着衣橱,然后那双碧蓝的眼睛再次聚集到我的身上。 “去睡吧!”清妍拉住我的手,关了房间里的灯。 在黑暗中,这只猫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它轻声地“喵”,然后这一切就被关起的房门给隔断。 3、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清妍已经去上班了,她做好了早餐放在桌上,还带着热气。 我的头有些痛,坐在桌子旁漫不经心地吃着早点,今天早上,好像没有看到那只猫。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昨天晚上它好像就在里面,不知道早上清妍有没有放它出来。 想到这里,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拧动门锁,把门打开。门才刚打开那只猫就从我的腿侧跑了出来,我环视着这个房间,却感到脊背一阵阵地发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我站在这间房间里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莫名地恐惧,深深地,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恐惧! 我惊慌失措地把门关上,双手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颤抖着,我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只是回头就看见脚边躺着一张照片,我弯腰把它拣起来。 而那只猫就在不远处站着,像往常一样,用它那双碧蓝的眼睛盯着我! 照片里是我和清妍的合影,而让我吃惊地是,清妍怀里竟然躺着一只猫,是的,她抱着一只猫,而且,是一只黑猫! 而我的记忆中,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养猫! 这时那只黑猫走到我的脚边,用头蹭着我的小腿,我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脖颈,它竟然如同在清妍旁一般温顺地眯起了眼睛。 难道,它并不是别人家走失的猫,原本就生活在这个家里面吗?可是,为什么清妍也认为它只是一只走失的猫? 一早上我的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我反复观察这张照片,可是上面除了我和清妍幸福的微笑,就是那只猫盯着镜头的碧蓝眼睛,深邃而诡异! 4、 中午清妍下班回来的时候,我依旧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她见到我这个样子有些惊讶:“陆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坐起来,强打起精神问:“那只猫,你找到失主了吗?” 我看到她一愣,眼神闪烁地游离开我对她的注视,说道:“没有,我想它可能就是一只流浪猫!”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 “怎么了,把它养在家里不好吗?”清妍见我问得莫名其妙,于是问。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总觉得这只猫怪怪地!”我说。 清妍笑了,她走过来亲了亲我的额头,说:“慢慢地你就会习惯了,它可是一只很温顺的猫!” 然后她就走进了厨房,开始做午饭,而我一回头,就对上了它那双碧蓝的眼睛,里面模糊的人影让我再次恐惧起来! 夜里我睡得正浓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蟋蟋簌簌的声音给吵醒,声音似乎是从客厅那边传过来的,我看了看身旁,是空的,清妍她竟然不在! 于是我从床上下来,走到卧室门口,却看到客厅旁的那一间卧室的灯是亮着的,光顺着紧闭的房门缝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而那蟋蟋簌簌的声音也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是清妍在里面,可是这么晚了,她又在里面干什么呢? 怀着疑惑的心情我走过去,轻轻转动门锁把门打开,从里面涌出来的灯光顿时扑了我一身,我看到清妍穿着睡衣趴在地上,却是背对着我的,隐约间只能看见她的双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翻着。 而那只猫就慵懒地趴在她身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清妍,你在找什么?”我问。 “猫抓翻了房间里的东西,我过来整理一下!”清妍边说边回过头来,可是那张脸却不是清妍温柔的脸,她的头发散乱着,额头上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流着血,这些血流了她满脸,白色的睡衣被濡湿了一大片。 “清妍……”我只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陆周!”我只感觉清妍在摇晃着我,我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的脸上,她还是她,那张温和的脸上挂着焦急。 又是幻觉吗?我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 我又看看那只趴在地上的猫,它复又从地上站起来,顺着墙走了一圈,然后在衣橱边坐下,用头轻蹭着衣橱,那双碧蓝的眼睛再次聚集在我身上! 莫名的恐惧再次在我的心里翻腾起来,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这里的欲望,那种莫名的恐惧让我忍不住颤抖! “这么晚了,明天再整理吧!”我扔下这样一句话,就逃也似地回了卧室! 5、 我始终没有给清妍看那张照片,我只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更大的蹊跷,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清妍已经上班去了,我则在电脑上做着广告设计,猛地只听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我不得不暂停手里的工作去看看。 在客厅的壁橱边上安静地躺着一台DV摄影机,它似乎是从壁橱上掉下来的,因为那只猫正趴在一堆小布偶身上,安静地看着我,轻声地“喵”。 我将摄影机拣起来,奇怪谁会将它放在壁橱里,和这些小布偶一起,于是我试着将它打开,却发现它已经没电了。 于是我不得不将它的内存卡取下来,找了读卡器将它插进电脑里。 内存卡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我将它点击打开,里面的内容却是让我疑惑无比。 那依旧是夜里,客厅以及客厅边上的那间卧室的灯都是开着的,这台摄影机则正对着那间卧室,整个画面里除了静止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安静得无比异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卧室旁的墙上开始出现了一个影子,半弓着身子,似乎拖着一件非常重的物体。等到那个影子滑进卧室里之后,清妍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她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拉着在视频里刚好看不见的东西,缓缓朝卧室里进去。 不得不说,这台摄影机放的位置的确很好,因为从镜头里可以看到整个卧室,可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整个镜头里都无法看到膝盖以下的东西。 清妍的头发真的很乱,她的脸十分的苍白,完全没有血色,我看见她拖着那件东西贴着墙一直到衣橱边上,她这才放下东西直起身子,我这才看见她的睡衣上沾了很多鲜红的东西,如同血一般鲜艳,而当我看到她的手的时候,我才真正的确定,那就是血,因为她满手都是,甚至在衣橱的门上都留下了掌印。 接下来她将那件东西拖到衣橱边,一点一点地将它推进去。 等一切都做妥当以后,她关上衣橱朝着镜头诡异地一笑,笑得我脊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她找来了打扫工具,认真地将整个卧室擦干净,最后她走出了卧室,在她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了整个画面里的唯一清晰的声音,一声猫叫透过门后凄厉地响了起来! 又看了几十分钟,都是一些很无聊的画面,直到最后摄影机没电,视频也到了尽头。清妍拖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她身上和手里的血又是哪里来的? 我在脑海里问自己,而对于那间令人十分恐惧的房间,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进去看看的念头! 6、 这间房间的布置和我和清妍的那间卧室是一模一样的,我强忍着恐惧走进去,那只猫就在我后面跟着,时不时地会在我的双腿间窜来窜去,就像和在清妍身边那样。 在房间的门后面,我看到一个大纸箱,纸箱的最上面放着一本相册。 我好奇地把相册拿起来打开,里面都是我和清妍的照片,还包括那只猫! 我发现,几乎我和清妍的每一张照片里,清妍都抱着这样一只猫! 这只我和清妍都认为只是一只流浪猫的黑猫! 而我在看相册的这一会儿功夫,这只猫又沿着墙壁走到衣橱边上,用头轻蹭着衣橱的门,轻声地“喵”。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这只猫这样做,于是我放下相册,走到衣橱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衣橱! 也就是在同时,我听到了这只猫凄厉的叫声以及自己陡然间攀上顶峰的心速! 清妍安静地躺在衣橱里,全身都被保鲜膜层层地包裹着,头上一大块伤,血已经凝固便成了黑色,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浑浊而空洞。 “清妍……”我用变了音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而此时我终于知道了视频里的那个“清妍”拖进这个房间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是如果说眼前的这具尸体就是清妍的话,那么整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清妍”又是谁? ...
1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天中午放学,我夹着教案不慌不忙地跟在一群小鸡崽似的小学生们后面,穿过一楼漫长的走廊,他们花花绿绿地涌向明亮的楼门口,我则拐进了那间空气中飘荡着霉味的办公室。 我推开门时,石美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前凌乱地摊着一些本子,看样子是在批改着作业,不过她的表情有一点奇怪,那是一种愣神的表情,她低着头,像是在琢磨着、品味着什么。 看到房间里并没有其他同事,我犯贱地凑过去,打算给她出其不意的一吻,我们好了三个月了,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把嘴巴热烈地凑上去,就像我的那些学生面对美味可口的冰淇淋所做的那样。 但这次石美却没什么反应,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而不能自拔。迟滞了足有几秒钟,她缓慢地抬起头,对我说: “奇怪。” 她皱着眉头,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说的迷茫,声音也小小的。 “奇怪?什么奇怪?”我问她。 她抓起桌面上的一个作文本递给我。 “这是我们班一个叫孟磊的男生写的作文,看得我好害怕。” 我漫不经心地接过本子,嘴上已经在嘲笑她了:“一个三年级小学生写的作文就把你给看害怕了?啧啧,你可真是了不起。” “你自己看,他写他自己家……,写得跟真事似的。”她仰着头,弱弱地望着我,“我还没见过有学生写这样的作文,吓死我了。”说着,她搓了搓胳膊,仿佛现在是寒冷的冬天。 我快速扫了一遍手里的作文,把本子往桌上一丢,嗤之以鼻的声音与本子拍击桌面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小孩瞎扯淡,他几岁,你几岁?你要真信了他,你这智商也就成问题了。” 她迟疑地看着我,似乎在琢磨我的话是否有道理,我一拽她的胳膊,“走吧,吃饭去吧。” 那天我带她去吃肯德基,她对那篇古怪的作文还显得耿耿于怀,她说她也不太相信里面写的内容,不过她还是打算近期内到那孩子家里家访一次。她吸了口可乐,很有教师责任感地跟我说: “我得叮嘱这家长管着点孩子,别让他看那些鬼片,现在的小孩都时兴看那个,日本的,韩国的,真没好处,写个作文都鬼气森森的,这可哪成?” 两个星期后,她果然去了那个叫孟磊的孩子家,但是我随即发现,就从那次家访之后,她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变化,就像一颗种子在暗无天日的土壤里发芽。 这变化别人未必能察觉,但是我却清清楚楚,她对我渐渐冷淡起来,我觉得她越来越不像原来的她,换句话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行踪也诡秘起来。 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询问石美,她当然是不承认的,还会一脸不耐烦地呵斥我是疑神疑鬼,后来干脆躲着我了。怎么会突然间这样了呢,我温柔可爱的小石美?有一天正上着课,就在我为学生布置一篇作文题目时,我猛然想起了当日的那篇作文,就像一道闪电劈击了我的头顶,我停下讲课,仔细地回味起其中的段落来,一瞬间,我毛骨悚然了。 我忽然意识到,那孩子所写的,也许都是真的。 这个想法令我全身上下爬满了惊悚的鸡皮疙瘩。 2 我在石美的办公桌上翻找过那篇作文,但是再没有找到,我干脆去找那个孩子,问他那篇作文到哪里去了,他一脸茫然,仿佛刚刚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哪篇作文,王老师?” “就是写你们家那个老关着门的房间的那篇。” “你不是数学老师吗,王老师。” “哪那么多废话,快说。”我板起了脸,做出严厉的表情。 他耷拉下了眼睑,随即又朝我露出了讨好的微笑,两颗小虎牙像小动物那样缓慢支出来。“撕了,早被我撕了叠飞机了。” “那你给我讲一遍你作文里写的事。” “可不行。”他犹疑地摇了摇头,像个被俘的儿童团员,“我爸说了,我再乱说乱写,他就要弄死我。” 他无辜地望着我,怯怯地说:“王老师你是不知道我爸,他真会弄死我的。” 说着,他环顾左右,小声补充道:“我爸说,以后跟谁也不许瞎说,那是我们家的秘密。” 3 那篇作文的题目似乎叫做《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很遗憾,关于它的内容,我只能想起一个大概。 它有点像一则幼稚的鬼故事。在作文中那个叫孟磊的孩子写到,他们家有一个神秘的房间,这个房间从他记事起就是锁着门的,房间的门是暗红色的,他还特意强调就是血豆腐那种颜色,门很结实,用的是暗锁,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它被打开过,但是他经常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听到门里传来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细细尖尖,还曲里拐弯的,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唱戏。有一次,那是一个黄昏,他在阳台上玩,偶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的从那扇紧关着的门里走了出来,轻飘飘的隐没到雪白的墙壁里不见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揉揉眼睛,还以为是幻觉呢,可过了一会,透过阳台的玻璃窗,他看到那个红色的女人出现在楼下,她沿着水泥铺就的小路缓慢地走,一直走进了前面一个正在遛狗的年轻女人的身体里…… 那天晚上,我躺在那张单人床上,面前的虚空里烟气缭绕,都是我抽的。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幕可怖的情景: 石美咯哒咯哒地走在小区的路上……她敲响了某一户的防盗门……那个叫孟磊的小男孩来开门……孟磊的父亲(或母亲)殷勤地端上水果……石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学生家长交谈着,不时辅以手势……那扇暗红色的门就在她背后……石美的说话在继续,学生家长不住点头,脸上悬挂着讨好的笑……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那扇紧闭的门里慢慢突现出来,就像一具尸体浮出水面……女人彻底脱离了那扇门,在昏暗的灯影下无声地朝着石美走过去……交谈还在继续,石美端起茶几上的纸杯喝了口水……女人已经悄然站到了石美的身后,一头长发凌乱的垂下,遮住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石美放下水杯,继续微笑着同对面的学生家长说着什么……身后的女人慢慢弯下腰,把头扎进了石美的后背,然后一点一点的爬进她的身体,直至完全隐没…… 也许在石美的身体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女孩的灵魂了…… 我拨通了石美的电话。 “你去那个孩子家,有没有看到那扇总是锁着的房门?” 吸吸,吸吸,她忽然笑起来,就像什么东西卡在她的喉咙里。 “根本不存在那样一个房间,是那个学生胡编的,他家和其他学生家没什么不同。” 说完她立刻挂断了电话,盲音嘟嘟地响着,如同连绵不断的水滴顺着我的耳道灌注进我的身体,在心脏附近洇出一团轻飘的怀疑。 我闭上眼睛,床上的海绵床垫很柔软,我渐渐昏沉。我先是看到了石美,接着我的目光像箭一样穿透了她的躯壳,我看到一个面目惨淡的红衣女人正坐在石美的身体里,她仿佛也感觉到了我在看她,缓慢地抬起头,迎着我的目光发出吸溜吸溜的笑声。 这一夜的梦,都是她。 4 放学,我把那个孩子,孟磊,叫到我的办公室。我先让他在墙角罚站,他撅着嘴问我,因为什么啊王老师,我呵斥他,别说话,自己想去。 我坐在办公桌前假模假势的批卷子,等同事们陆续走光了,我招呼他,过来。 他走过来,像小狗那样仰着脸看我。 我说:“老师还是要了解你那篇作文的事,你为什么撒谎说你家有一间那样的房间,没有为什么要说有,你是想欺骗老师吗,石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写作文要情真意切,有没有?” 他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我没有撒谎,我的作文都是情真意切的。” “还不说实话?”我一拍桌子,“石老师都已经去了你家,你的谎话还能站得住吗?” 他挠了挠头,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是啊,石老师去了我家,所以我的谎言,不是,我的真话才站得住脚,她问了我爸那个房间的事,我爸都跟她说啦,还打开门让她进去了,那是我头一次看到我爸开那个门。难道,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我愣了,怎么又是套完全不同的说辞? “她为什么要跟我说。”我恼火地瞪着他。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他笑嘻嘻地看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的孩子,真是,真是没治了。 5 我开始对那个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神秘房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什么明明有,但石美却说没有。为什么明明她看到了,却对我矢口否认。是那个房间里存在着一个缥缈的鬼魂,她侵占了石美的身体吗? 如果那个房间果真存在,为什么要长年紧锁不见天日,一定隐藏着某个极大的秘密才会如此吧?那么为什么孟磊的父亲却随随便便地为石美打开了那扇门? 实在是说不通。 躺在床上,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让想像的翅膀同上升的烟圈一同越飞越高。 我仔细回忆着孟磊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间,我的脑子中亮了一下,就像你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马路上,忽然迎面有一盏车灯猛的照射过来,四下里一片雪亮。我猛然意识到那个孩子的讲述里存在着一个问题,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注意。 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母亲。他总是“我爸”“我爸”的,但“我妈”一次都没有出现。 这个发现瞬间把我的念头引向了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我记得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小说,写的就是一个男人杀了她的妻子,然后把她的尸首砌进了墙壁里。 那么,那个神秘的房间,那个终日紧闭房门的房间,那个能够进入别人身体的女人…… 天呐,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这这,我慌忙把想像的翅膀收拢起来,掀起被子猛地蒙在了脑袋上。 6 “你妈呢?” “你打听我妈干嘛,王老师?” “老师问你话,别问为什么。” “我爸说我妈在我两岁那年离家出走了,去外国了。” “外国?哪国?” “就是外国。” “你对你妈还有印象吗?” “说不好,没有了吧。” 7 我决定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突破口当然还是他。他,十岁,我,二十八岁,优势明显。 我采取的是当年皇军对付共产党员的方法,软硬兼施,最终的目的:我要拿到那个房间的钥匙。 是的,我要打开那扇门,亲眼看一看。 皇军有金票大大的,我就是和颜悦色春风化雨,对待他亲切有加。不灵,我也预计到这招不会灵,小孩子都是得寸进尺,吃硬不吃软的。 那就只好死啦死拉地。我开始折磨他的肉体和精神,我每天把兔崽子拎到办公室做题,天黑了才准回家,我要让他明白,在一个地方,一个人是绝不可以得罪有权管理他的那个人的,这是人生必修课。 他还是很明智的,懂得这个道理,第二天,他就表示愿意同我合作。 两天后,他向我展示了两把钥匙。他把这两把钥匙碰撞得叮当做响,骄傲地指点我,这把大的是开防盗门的,小的是开那个神秘房间的,他说,这是从他父亲的腰带上解下来的。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干得不错。” “今天晚上你就能去我家。”他讨好地说,“我听我爸打电话,晚上约人打麻将,应该不在家。” 他告诉了我家里的地址,最后叮嘱我,到楼下先看阳台的灯,那是他的暗号,要是灯亮着,就说明他爸没在,可以放心地开门。我再次摸摸他的头,“很好。” 打发走了他,我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蒙胧中,那扇门正被我缓缓开启,那个房间就像一个多情的少女,正毫无保留地向我敞开着身体。 8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觉得我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动机,就像对一件事情着了迷,入了魔,我一心一意只想要打开那道门。 那天晚上,不,应该说是凌晨,我打了一辆出租车驶往城市的北郊,到达那个小区时我看了看表,刚好两点。 这是一个高档的楼盘,都是跃层住宅,没想到小兔崽子家里这么有钱。借着明亮如洗的月光,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栋楼,阳台上的灯果然亮着,核对了门牌号,我掏出那把防盗门钥匙慢慢插入锁孔,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门弹开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一些家具和电器在黑暗中显得影影绰绰,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心里是兴奋与紧张混杂交织的感觉。 我摸索着往里走,可就在这时,黑暗中的一架长沙发上,竟慢慢坐起了一个人。 我的头发根炸了一下,有转身逃走的冲动。 “王老师。”他说话了,是个脆生生的童音。 我舒了口气,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回到原位。 “那个房间在哪?” 他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我望过去,依稀看到黑糊糊的一扇门。 我的心跳得更加激烈了,那把钥匙已经被我手心的汗水弄得滑溜溜了。我走过去,现在我已经站在那扇神秘的房间前了,跟答案,跟真相只隔了一道木门,就如同一个秘密被覆盖在一块黑布下面,我轻轻揭起,它就会呈现眼前。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锁簧弹动了一下,开了,我缓缓拉开了那道门。 门里仍是一片黑暗,更黑的黑暗,看样子不是没有窗户,就是拉了厚厚的窗帘,我甚至看不到月光透过帘布的痕迹。这个房间,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在门口的墙壁上摸索起电灯开关来,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沉闷而粗砺的声音:“谁?” 紧跟着灯光铺天盖地地亮起,在这刺眼的明亮中,我看到了一张硕大的双人床上,一男一女正将坐未坐地欠着身,一脸惊惶错愕地望着我,虽然女的将被子掩在胸前,但从她光滑的肩膀来推断,假若没有这床碍事的被子,这场景一定很香艳。 但是有些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那个女人看起来怎么,怎么—— 天崩地裂,我感到胸膛里有一座火山瞬间爆发了,冲天的灰烬遮天蔽日,飘飘洒洒,覆盖住了我的大脑沟回,我的视野…… 身后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襟,回头,是我的学生孟磊,他的一只手直直地伸向我,捏着一把水果刀的刀尖,刀柄朝向我,那是一个便于我接过的姿态。他含笑朝我点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说,“没错,就是石老师。” 我用全身最大的力气握住刀柄,朝着那架大床猛扑过去。 9 事实上,我谁也没杀成,正因为我谁也没杀成,我也就没有杀掉自己。 判了我六个月就放出来了,当然我也做不成老师了,他们说我心理上有些问题,本来就不应该让我做老师。我是一条漏网之鱼。 那个孩子太聪明了,他10岁,我28,但我还是被他给玩了。 出狱后我专门找过他一次,我想知道究竟,在校门口一个小冷饮店,他狡黠地端详了我一会,挖了勺草莓冰淇淋放在嘴里,大度地说,那就告诉你吧。 关于那篇作文,他声称是真的,他坚持认为在他家里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房间,那个房间就隐藏在某一堵墙壁的后面,也经常会有一个女人从墙里走出来,还会望着他流眼泪,但他不认识那个女人。 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父亲经常带女人回家过夜,喝了酒还经常打他,他痛恨父亲,也痛恨那些女人。 他认为那些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为了花他父亲的钱,在形容她们时,他用了一个很有力量的词:“贱货”。他说,石老师也是贱货。 那天,石美家访走后,他父亲怪怪地笑着对他说,你们石老师还满漂亮的。不久,他便发现漂亮的石老师开始搭乘父亲的车到他家里,并开始留宿在父亲的房里。 有一天,喝醉酒的父亲甚至问他,要石老师做你妈怎么样?父亲根本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刚问完,他就爆发出一阵笑声,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他越来越讨厌这个石老师。 他知道我是石美的男朋友,于是在我找到他后,他开始编故事,他把一个只存在于他想像中的房间渲染得神秘莫测,只是为了把我引到他父亲的卧室,看到石老师和他父亲“光着屁股”睡在床上。 他看过不少电视剧,只要是这种情况,电视剧里的男人十有八九会冲上去杀掉床上的男人或女人。 于是,他以一个超越十岁男孩的精明老道精心安排了这个计划,然而结果却令他非常失望,他适时递上了锃亮的水果刀,可我呢,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掉,反而被他赤身裸体的父亲打得倒在了地上。 他撇了撇嘴,轻蔑地对我说,“你太窝囊了。” 我窝囊不窝囊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甚至有一点感谢我的窝囊,否则我怎么会有机会在这个晴朗的夏日,坐在冷饮店的小桌前一口口地往嘴里放冰爽滑润的奶油呢? “石老师和我爸要结婚了,你知道吗。”他舔着勺子,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我站起身,付了帐,再一次摸摸他的头,走进了街上的人流里。路过一个报刊亭时,我停下来买了一本杂志,坐在荫凉处读完了它,在里面我读到了一个故事:一个男人杀掉了她的妻子,把她的尸体砌进了厨房的墙里…… 外国?她真的去外国了么? ...
那是封不寻常的信,信的内容和以前一样,但在信纸最后有几个爪痕,是猫爪一丈夫和我都很讨厌猫,厌恶到一种偏执的程度,他的信里头会出现猫留下的痕迹,或说他的住处会出现猫,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我把这件事和警官说了,但他们认为我小题大做,事实上不是,我认为我丈夫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决定赴大陆苏州一趟,一年前,丈夫赴大陆工作,留下我和两岁多的女儿窕窕在台湾。 我打包好行李后,把窕窕安顿好,她睡得很甜,这时我发现远处有一道很凌厉的视线望向我这里,是一只黑色的猫竖起了尾巴,我拿起铲子缓缓地走过去。 我带的行李并不多,出了苏州车站已是晚上,我拨了丈夫的电话但没有人接,后来又打了几个电话,依然如此。我没法,只好先找个地方住下,准备明晚自个到丈夫那去。 隔天傍晚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时就拿出一年前丈夫写给我的纸条,里头有住址,希望没有变。丈夫有时会加班,我并没有把握这个时间他会在房间里。他住的是台商宿舍,有一名老头儿似乎是这个宿舍的管理,我和他说了很久,总算让他相信我是某住户的妻子。 老人蹒跚地领着我到丈夫住处,那是三楼的一个房间,我按了门铃,里头没有人应,又试了几次也是如此,我枯立着,老人也踌躇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开先让我进去。两人沉默了许久,老人先开了口: “你丈夫没事的,最近几晚我都看着他回来的。” 我应了声,有些不在乎,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老人似乎想捱过这段沉闷期,他不想担随意让人进出的责任,他支吾几声,接着又开口:“晤,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瞧着他,他神色有一点点不自然。 “你尽管说吧!我和他是夫妻,没什么好瞒的。” “最近几天,应该是前三天,那晚我拿着一封急信给你丈夫,那时他已经回家,但却像现在一样按了好久门铃都没人回。”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老了,说几句就嫌累了,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是丈夫包二奶了吧I其实在这里并不算稀奇。 “但最后他还是开门,结果我看到里头……” 他又停住了,但我却不在乎地说,“是个女人吧!” “不,你别误会,是个女的没错,但是,是个女娃儿。” “女娃儿?”我打起了精神,这倒新鲜了,丈夫才出差一年多,不可能就有女娃儿了。 “是的,是个女娃儿,而且奇怪的是,她怀里还抱着只猫。” “猫‘你确定是猫,”丈夫非常讨厌猫,我想确认一下。 “是的,是只猫,我眼睛虽然不太灵光,但那只猫却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它太瘦了,瘦得不成样,还有那个女娃儿,当她回头瞧向我时……”老头打了个冷战,活到这么老还会被吓倒,我也觉得有种毛悚的感觉。 “女娃怎么了?” “那女娃长得平常,但她的眼睛太漂亮了,很大很美,又闪着光芒,活像对猫眼。” “猫眼7”我的胸口有些起伏,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是的,那对眼睛和那只猫让我久久不能忘,我的魂像被那双眼珠给吸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把信交给你丈夫就带上了门。” “那后来呢?” “我对那个女娃和猫实在不能释怀,所以我终究忍不住,窝在门外偷听他们的对话,但他们似乎没说话,或者说是太小声,我始终没听到任何东西,当我失望想走时,却听到断断续续几句,是那女娃儿说的。” 这回换我好奇了,用催促的表情看着老头。 “其实我没听得很清楚,但隐隐约约是’去自首吧去自首吧!‘。” “去自首?” “是的,但我站得实在太久,一来怕被发现,二来脚也发酸,就先回去了,但第二晚和第三晚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在差不多时间到你丈夫门外,听久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听到相同的声音。” “那你看到我丈夫那晚的表情吗?” “不知道,那时我把信交给他,注意力马上被那个女娃的眼睛给吸了去,倒没看清你丈夫的样子,但之后几天,他上下班依旧很正常。” 我没有答话,老头就又沉默了,又过了一阵,他可能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屈服地把房门打开后,示意要我自个进里头慢慢等。丈夫住的房间我第一次来,打扫得还算清洁,我四处晃了晃,外头早已黑成片,这儿有点静过头,我正想打开冰箱先找些凉水喝时,外头门铃突然响起,是丈夫吗?不,他干嘛按门铃?还是老头? 我走近房门,从猫眼望出去……没有人?恶作剧7我走回去时,门铃却又响起,我跑到猫眼处想看是谁在恶作剧,但仍空无一人。 这时,我听到有一种清脆但很难听的声音,像是猫爪刮着铁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外头传来。一直没有停歇,我犹豫了几秒,放大了胆,把门一开。 没人?不!有人,是个小孩,我低下头看到一个女娃儿,穿着很旧式的棉袄,手上还抱着一只蜷缩的猫。 女娃没有理会我,从我身旁走过,接着坐到客厅沙发上,这时我回头看到那对猫眼,就像老头形容般的猫眼,正睁大凝视着我。我打了哆嗦,起了一阵冷,但我不怕鬼神之说,随即定下心来说:“妹妹迷路了吗?” 她没有回话,只是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胸口那只卷成一团的黑猫。我把门关好,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端详着这个女娃,但她的眼晴却让我心烦意乱,无法再看着她。 “妹妹你迷路了吗?”我重问了一遍,她依旧没有答话。 静了几秒后,她突然开口,“阿姨,你要听鬼故事吗?” 这时我嗅到种味道,是天空飘起雨的味道,外头好像还隐约有几道闪电。 “好啊!那阿姨就来听听妹妹说的鬼故事。” 两个奇怪的故事 “在苏州不远的住宅住着户人家,夫妻养了对男女,这个住宅区有很多流浪狗和流浪猫,狗和猫总不停地吵得人们很不安宁,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位老人,他租了附近一间最破旧的平房住了下来,可也奇,自从他来,这儿的狗和猫越来越少了,于是乡民就流传着这个老人吃猫肉吃狗肉的传说,后来他住的地方就变得没人敢靠近,可这对夫妻的女儿天生顽皮,总爱挑着人话儿逆着走,有回胆子大了真走近那个老人住的地方。” 女娃说到这儿,一双大眼突然瞧着我,像是能看破别人的心事,我别开不敢和她正视。 “当她走近时,看到老人正在庭院外头洗着几个玻璃罐,她又走近些,老人突然回过头看着她,她一心惊赶紧跑回家,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女娃的弟弟生了场大病,竟然不会说话了,夫妻急了,时常四处带着男孩外出看病,女娃一个人无聊就常去老人那,后来她渐渐不怕了,总会挨着墙看着老人洗玻璃罐,老人有时不理她,有时会回头对她笑,后来两人熟了,老人带女娃进到他家中,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老破的家具,还有一个很大的帘幕,帘幕后方似乎是个大书架。” 外头的雨似乎有点儿急,女娃边说边抚摸着那只黑猫,这时我才发现那只黑猫不是之前那位守卫老头说的,至少它没有那么瘦,只是蜷缩得厉害,像怕见到光似的。 “女孩几次想去翻开那帘幕,看看后方是什么,都被老人制止,老人跟她说再过一段时间,会变个魔术给她看,小孩最爱看魔术了,这才没再翻弄,后来女孩嫌房子气闷,也就很少去找老人,很快就到了老人要变魔术给她看的那天,她记得很清楚,弟弟的病依旧没有好,说不了话,她心想或者带着弟弟去看魔术,他一高兴病就好了,就会开口说话了,于是那晚她偷偷带着弟弟溜了出去,到了老人住那。” 我趁着女娃稍停,起身倒了两杯茶,接着坐下来,女娃继续说: “姐弟到那后,老人示意他们坐到一个破沙发上,姐姐把弟弟抱在怀中,老人看了手表,示意姐弟不可出声,过了好久,似乎时候到了,老人突然把桌上大灯熄,全场黑漆漆一片,接着老人把帘幕拉下,女孩睁大眼看,虽然很暗,但依稀可以看到是两个大架子,中间还有个黑幕,两个大架子上摆着一堆玻璃瓶,里头似乎装着什么,但不太清楚,这时老人嘴中默数,然后把中间隔着的黑幕拉掉,顿时整个房间亮了起来,但那种亮不是灯的亮,而是幽绿的亮,一种很诡异的亮光从左侧架子的瓶子发出来,这时女孩看到瓶子里头是一对对的眼睛,悬浮在液体中,发出幽绿绿的光芒照着对面的瓶罐,而对面的瓶罐中装的竟是个个的狗头。” 外头传来几声闷雷,接着又是一片寂静,雨势变小了,女娃儿喝了杯水,低下头继续说“房子里传出女孩的尖叫声,老人正洋洋得意时,突然所有的光线都暗了下来,房子又恢复一片漆黑,老人很是不解,正要查看,这时姐姐怀中的小男孩缓缓地拾起头看向老人。” 这时天空突然一个很亮的闪电,房间突然断了电,暗了下来,我惊噫一声,但女娃却不慌不忙地接着说:“老人赫然发现小男孩的眼睛竟闪着绿光,接着小男孩突然张开口…” “喵喵喵”女娃怀中的猫突然望着我叫,这时我在幽暗中看到它的眼睛。 它没有眼晴,它的眼窝就这样陷了下去,但我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层绿光,我看,是那位女蛙,她的眼珠正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她正要开口时,突然电来了,这时我看得更清楚了,女娃的瞳孔是暗绿色的,也许是混血儿吧!女娃似乎忘了故事还没结局,只是抚摸着猫,亮光下黑猫的两个凹陷的黑眼窝显得吓人。 “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漫不经心地问,女娃又垂下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好久,女娃还是没应声。 “那换阿姨说好吗?阿姨也来说个鬼故事如何?” 我看着挂钟,有些晚了,但丈夫却还没回来,而女娃儿好像也不想走,我想了一下,该说什么呢?这时我突然想起丈夫曾经跟我说过的鬼故事,我理了理,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以前在问大学宿舍有三位学生住起,有一晚当他们打完球疲倦地回来时,突然看到房问多出只很瘦很瘦的猫,老实说三个人对猫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们试图拿东西丢它,想把它驱走但没有成功,后来一个人胆子较大,走过去想捉它,猫却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副要和他战斗的模样,学生怕了,就只好由得它去,但说也奇怪,这只猫不会吵人,只是乖乖地缩在房间角落,有时学生拿一些剩餐喂它,它也不吃。”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有一晚学生们回来突然发现猫好像病了,不停地低鸣哀嚎,因为是宿舍,若猫死了臭了,多半会引起反感,对自个房间也不好,于是另外两个人硬要身材较瘦小那位把猫带出去,他原本拒绝,因为那只猫对人极不友善,但两位室友作势要使用暴力,他无可奈何只好缓缓地接近病猫,怪的是猫好似无力反击,他用毛巾包住猫往屋外走去,但这时他发现一个秘密,可他并没有说出来,那只猫很重,重得和它瘦弱的身体实在不成比例,他本来想带猫去看医生,临时起了坏心,把猫带到郊区,然后拿一块破瓦,用利锐的那边朝猫肚子划去。” 我停下来,想看女娃有没有害怕,但她竟然只是听着,没有任何表情,那时候丈夫说这个故事,我还不时惊叫着,这个女娃到底是啥来头? “他提起猫身晃啊晃,肠子脏器被摇得急了,都从破口中流出,突然他听到不寻常的声音,接着猫身变得轻飘飘,是胃,胃里头有古怪,他看着流了落地的胃袋,把它扯开,里头有一种胆汁的酸臭,接着是一颗颗角型的黑石头,那些黑石头像极了钻石,他下意识地把它们塞进自个口袋,不理脚下那只肚破肠流的死猫就匆匆离去,那晚他没回宿舍,偷偷地躲起来把身体洗尽,还有那些石头,这回他看得更清楚,那是宝石,数十颗黑色宝石。隔天他回到宿舍,室友问他猫怎么处理,他镇静地说拿到后山埋了,又过几天他就办休学回到老家,把宝石装袋藏好,只拿出两颗想去典当看看,但他一连串的举动终于惹得另外两人好奇,于是有一晚……” “喵喵喵…… ”女娃怀中的瞎猫又叫了几声,我起了一种厌恶感,突然有种想过去把猫扼死的冲动,但忍了下来。 “有一晚老家来了两个客人,是他前室友,他们进去确认没有大人后,语气转厉问他把那只猫的双眼拿到哪里去了,他摇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前室友就说,他们去后山挖出~只死猫,没了双眼的死猫。”这时那只猫头又朝向我,我看到它两个深黑的眼窝正对着我。 “他急中生智,把口袋两颗宝石拿出来,看!那只猫的眼球竟是宝石做的,这一来一往的凑巧,两人竟信了,硬把宝石夺走就出门而去,他原想送了两颗宝石赶走两个恶煞是值得,但过没多久,他看到新闻,他那两个前室友先后被杀,死状极惨,他吓倒了,开始不停地搬家,总算没有出事,但开始每晚总有一堆猫在他屋外徘徊悲鸣,他受不了,先是赶它们,后来疯狂地杀猫,而这切都是为了守卫他得来不易的黑色钻石。” 我突然伸长手指逼到女娃脸边,像是要扼死她一般的表情,但女娃却没动,我停住动作,“这就是那个得来不易的黑钻。” 女娃看着我指间一颗灿烂夺目的黑钻,那是丈夫送的,伴随着那个吓人故事的尾端出现在我眼前,接着是求婚。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女娃没多瞧那颗黑钻,抱着黑猫就要离去,这时我犹豫了,我是不是该把她留下来,我起身跟在她后头,只见她身体如此瘦小,而我就像只靠近小鸡的老鹰,女娃突然停慢脚步,这是个好时机,我正要动作时,女娃却好像在喃喃自语什么: “去自首吧去自首吧!”我想起老头之前的话,这女娃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又走得更靠近她时,门铃却响起了,是谁? ...
魔方,又称鲁毕克方块,由一个连接着六个中心块的中心轴以及结构不一的20个方块构成,当它们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会形成一个整体,并且任何一面都可水平转动而不影响到其他方块。 一 农历七月十四,盂兰节。 一大票人从KTV里走出来时已近午夜,空荡荡的大街上行人已少。在北京这个繁复古老如棋盘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忽明忽暗的火光。很多人一脸虔诚地蹲在十字道口上点燃黄纸,纸张的气味由远处飘了过来,灌得我喘不上气来,大声咳嗽起来。 林雨辰跑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喝多了酒?”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林雨辰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转头向可鸣看去。可鸣展开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天晚了,咱们都早点回家吧!孟冉,接下来的这句话,今天你可能都已经听厌了,但我还是要说,生日快乐!” “谢谢!”我由衷地冲他点了点头。 苏兰自己抱着肩膀,眼神一直盯着远处那些被火光映得通红的面孔,“真的很晚了呢!”她说。 我清咳一声,对大家说,“谢谢大家,今天我过了个很开心的生日,不过啊,每年都是你们几张老面孔,还真是没意思呢!希望明年看不到你们才好,哈哈!”说完这句话,附近的几簇火光忽然熄灭,周围一下黑了许多。林雨辰吓了一跳,哎呀一声,躲在我的身后。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刚许完愿望就出现了这样的事,似乎是一种很不好的预兆。 没来得及让我多想,罗琼和肖羽已经招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亲爱的,我们先走了啊!” “好的再见!”苏兰挥了挥手。而我蒙蒙地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苏兰,林雨辰,罗琼和我是从小长大的朋友,童年四合院的生活,小学天真开朗的微笑和初中雨季的绽放共同见证了我们的友谊。而我也相信,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会越加浓烈。可鸣是林雨辰的男友,德阳高中闻名的校草。肖羽很小时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大杂院里,每次玩家家酒就总喜欢和罗琼组成一家,如今,他们也真的走到了一起。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2点了,午夜清冷的街头,风越来越凉,我衣服的拉链拉好,“大家都早点回家吧,今天可是鬼节呢!”我故意小声地说道。 躲在我身后的雨辰吓了一跳,轻拍了我的后背一下,“孟冉,你别说那些鬼鬼神神的话,好吓人的!” 我和苏兰同时一笑,我转身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胆小鬼,身边不是还有保护你的骑士吗,害怕什么!” 林雨辰羞涩地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寝室已经凌晨一点钟了。苏兰打开灯,衣服也不拖地躺到床上闭上了眼,“我累坏了,我要休息!” 我过去推了推她,“把衣服拖了再睡!”苏兰庸懒地翻了个身,嘴里轻声地不知嘟囔了什么,我无奈地笑了笑,从寝室楼这个角度向窗外看去,整个城市的街道上,有无数的小亮点,这个日子,是我的生日呢。 忽然间,我想起了刚才许愿时的情景,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希望,一切都好! 二 农历八月十四,忌出行。 转眼生日已经过去了一月,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被我慢慢地遗忘了。临近中秋,学校开始准备各种文艺节目。 这天下午,我和苏兰窝在寝室里,在电脑前看《第十九层空间》,悬疑的气氛配上诡异的音乐,即使在白天,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我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眼睛动也不动地放在了屏幕里钟欣桐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上。 寝室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啊!”我和苏兰同时叫了起来,看得出来,入神的苏兰也被吓了一跳。 门外,林雨辰一脸奸诈的笑,“还说我是胆小鬼,你们两个也差不了多少嘛!” 我拍扶着自己因为害怕而狂跳不止的心脏,故意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林雨辰,“找我们什么事,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我和苏兰就把你打到送火葬厂为止!” 林雨辰吐了吐舌,“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大型连锁超市,我们去购物好不好!” “才不要!”没等我否决,苏兰已经开始摇起头来,“我们两个电影看到一半,才不要陪你去超市呢!” 林雨辰哼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拔下电脑的开关,微笑道,“这样就可以去了吧?” 苏兰呀地一叫了一声,追着林雨辰满寝室的乱跑。事实证明,林雨辰磨人的工夫足可吓掉玉皇大帝的假牙,我和苏兰无奈地一左一右随她往校外走。 路过开满鲜花的花坛的时候,才发现可鸣正等着我们。我和苏兰一愕,都不想当那个三千多瓦的电灯泡,转身要跑,雨辰已经发了话,“谁临阵逃脱,立刻绝交!” 苏兰一把揽过雨辰的肩膀,“亲爱的,你疯了不成,我们是在成全你们两个啊!” 雨辰笑了笑,“谁要你成全,安心地走着吧!”说着,拉过我和苏兰跑到可鸣面前,高呼道,“出发!”我小声贴在可鸣耳边说道,“喂,这么多年,你怎么忍过来的啊!”雨辰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若那天我和苏兰坚持不去,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但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许多事,不是你逃避就解决得了的。路过人行横道的时候,那个绿色的小人已开始不断闪烁,雨辰一挥手,“咱们快冲过去!” “等下个灯吧……”苏蓝的话未说完,雨辰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先跑了出去。接着,可鸣追上。我和苏兰木钠地站在那里,亲自见证着一辆蓝色大卡车横冲出来,听到雨辰的惊叫声,接着,可鸣推开惊呆在那里的林雨辰。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几点鲜红的血液落下,那些红色的血摔在白色的斑马线上,仿佛一朵朵鲜艳刺骨的梅花忽然绽放。可鸣的身子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幽雅地摔在一边的草地上。碧绿的草上,淋漓了不知多少刺眼的红。 “啊……”林雨辰抱住头,大声地叫了起来。 三 农历九月十四。 在可鸣死亡的阴影里,我和苏兰过了此生第一个如此悲痛的中秋节。 那天之后,林雨辰就像变了个人,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精灵活泼的光芒,过多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沉静地瑟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关闭了自己与外界沟通的门与窗。 色彩课上,我和苏兰交换了个眼神,一直盯着坐在最后面的林雨辰,今天的她特别奇怪,十分认真在画纸上涂涂抹抹。旁边一个女生凑过来问,“林雨辰是不是疯了啊,最近总能听到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表情也可怕的吓人!” “她不会因为可鸣的事,变成精神病了吧!”另一个女生接着说道。 “切,若不是她,可鸣也不会死啊!” 没等我和苏兰阻止,林雨辰已经瞪大了眼睛站起身,眼睛木然地看向前方,嘴里不停地念道:“是我害死了可鸣,是我,是我害死了可鸣啊!”她盯着自己手上的红色颜料,啊地叫了起来,起身就往外冲,“可鸣,可鸣……”走廊里不断地重复着雨辰无助慌乱的回音。 我想也没想地追了出去,走廊的尽头,水房里传来了雨辰低低的哭声,我慢慢地走到门前,只见雨辰抱着自己的脚裸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黑色的影子将他全身笼罩住,她的眼神落寞地透过窗望向天际边。 “雨辰,你还好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雨辰回头看了我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孟冉,我好恨我自己,真的,如果可以,我多希望由我来代替可鸣啊,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他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那天,该多好!” 这句话,仿佛一个重磅炸弹在这个小小地空间炸开,雨辰的眼里,燃起了一种崭新的希望的光芒,“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那天,也许,可鸣就不用死了!” 我一愕,说道:“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时间怎么可以倒流呢?” 雨辰缓慢地撑起身子,抬头冲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微笑,“不,孟冉,也许,可以呢!” 我不解地看向雨辰,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雨辰,已不是我所了解认识的那个雨辰了!当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陌生。仿佛我们从未见过一样,那种陌生的感觉就像一把寒刃,尖锐地划破了我心脏的血脉,让那些鲜红的血液无情地洒落下来。 “孟冉,孟冉!”苏兰从画室拎着一张画稿跑了过来,“雨辰呢?” “我也不知道雨辰去哪了!”真的,那个过去开心得像是精灵一样的雨辰,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你这么惊慌干什么,又出什么事了吗?” 苏兰有些担心地把手里的画稿送到我面前,“你看看吧,这是雨辰画的!” 我接过,展开,忍不住骇然变色。满张纸的深红浅红,上面用很多和小画面表现出了可鸣死亡的经过,然后在画稿的最中央,画了一枚黑色的魔方。这张画,似乎像是一身深奥的谜语,或者是一部诡异的电影。 “你不觉得奇怪吗?雨辰的这副画上,可鸣的死是颠倒过来的!”我被苏兰的话弄得晕头转向,她伸出手,指在画上细心地解释道,“你看,雨辰的画最开始是我们一起相约去超市,接着发生车祸,然后可鸣死去,紧接着,她画了这个黑色的魔方,就仿佛把一切都打乱扭转了,可鸣似乎并没有死,你看图画的最后一部分,竟然是我们四个人在超市里购物的情景,好奇怪哦!” 我抬起头,望向走廊的那一端,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遮住阳光,刹那间,走廊一下阴了下来。 四 由于雨辰的关系,我和苏兰顾此失彼,渐渐地忽略了罗琼。 那天下午,罗琼忽然找到我和苏兰,一脸的惊慌与无助,“上帝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上去可能会让你们觉的是天方夜谈,该死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莫名奇妙地和苏兰对视了一眼,就点头说道,“罗琼,你是和我们一起从小长大的好朋友,我和苏兰自然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罗琼咬住下唇哭了起来,“这件事太诡异所思了,我甚至不敢告诉肖羽,我真的很害怕!” 苏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我们吧,我们会帮你的!” “你们相信吗?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那种感觉就像在照镜子,她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死死地盯住我,然后告诉我要小心莫小北,不要让肖羽再和她有任何的接触就跑掉了!我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那些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而已,但是,今天我又见到了她。她跑过来责问我为什么没有听她的话还要和莫小北走在一起!”罗琼越说哭得越凶,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我的惊讶不压于苏兰,不明所以的盯着罗琼。 莫小北这个人,我不得不提。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自认为见过许多的人,也经历过许多的事。但莫小北这个人,深沉得让人害怕。她像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只要一靠近,就会有失去自我的感觉。罗琼的父亲和莫小北的父亲据说莫逆知交,所以两个孩子就顺理成章地承袭了上一代的友谊。虽然我和苏兰,林雨辰对莫小北的感觉都不是很好,但既然是罗琼选择的,我们也别无他法。 “这简直太奇怪了,那个女人是谁?”苏兰震惊地问我。 罗琼这时已止住了哭,“我不知道,天啊,怎么会这么奇怪?她就像我的孪生姐妹,或者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人,我该怎么办?孟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陷入了一种深邃的沉思之中,生日夜里许下愿望时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种不好的感觉像是一只没有颜色的手,狠狠地卡住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孟冉?”苏兰在一旁推了推我,“你没什么吧?”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苏兰和我,都无法再承受任何轻微地失去与痛苦。 我强做镇静地把罗琼的话反复想了几次,“罗琼,这个人,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你的孪生姐妹呢?” “这决不可能!”罗琼很肯定地回答道,“见过这个人之后,我第一个问的就是我妈妈,她再三说,当时,只生了我一个孩子。还告诉我不要看那些奇怪的电视剧就有这么多奇妙的想法!” “那么,”我顿了顿,“你就先离莫小北远一点,我觉的这个人并没有害你的意思,反而,她像是预料到将来要发生什么似的,在提醒你,保护你!” 罗琼泪眼朦胧地看向我,“真的是这样吗?” 五 农历十月初八,诸事不宜。 秋末,北方的天气开始骤然变冷,我和苏兰望着林雨辰日渐单薄的身子,越发地担心起来。 自从可鸣出事之后,雨辰就一直住在我和苏兰的寝室,也为了我和苏兰就近照顾她。晚上,雨辰早早地睡着了,我和苏兰却怎么也闭不上眼,过了许久,苏兰幽幽地问我:“孟冉,最近怎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啊!” “等这段日子过去就好了!”我话刚一说完,雨辰在睡梦里却忽然诡异地笑了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真的吗?这样就可以了吗……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可鸣,可鸣!” 我哀叹一声,翻过身面对墙壁。这段日子过去后,一切,真的会开始好起来吗? 第二天一早,起床时发现雨辰正坐在镜子前发呆。“雨辰,你在看什么?” 雨辰转过头来,冲着我微笑,“孟冉,若有一天我消失,你和苏兰一定不要伤心,你们要为我高兴,因为我去找可鸣了,我要改变他的命运!” “雨辰……”我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不许你做傻事……” 没等我说完,林雨辰已经站起身来,笑看了看我,“孟冉,你在胡说什么,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寻死的,我要好好地活着!” 我看着她那张充满阳光活力的小脸,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雨辰见我松了一口气,换了件衣服说道:“我要出去一下!” “这么早你去哪?”睡眼惺忪的苏兰起来问道。雨辰嘿嘿一笑,给她来个飞吻,“秘密!”说着,推门要走,迈出去的脚在半空中顿了顿,雨辰并不转身,淡淡地说道:“亲爱的,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爱你们,你们是知道的吧?” 我微愕,转头去看苏兰,她亦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不等我们两个回话,雨辰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徒留滋呀一声,在耳边不断地徘徊。 “孟冉,雨辰她好奇怪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兰揉了揉眼睛问我。 我坐起身子,套上拖鞋,“我情愿相信那是件好事,希望可鸣死亡的打击到此为止,雨辰可以重新过上满是阳光的生活!” “希望如此!”苏兰伸了个懒腰。 可我们所乐见的“阳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无边漫长的黑暗世界彻底地吞噬了我和苏兰。 那天下午,雨辰永远地消失在我和苏兰的生命中。 六 雨辰已经整整失踪一月了。 警察已经在整个城市贴了寻人启示,发动了不下十次搜寻,不过结果都是一样,雨辰就像凭空消失在空气里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我和苏兰已经痛得麻木,我时常出现一种幻觉,就是雨辰拉着可鸣的手跑到我面前来撒娇,夜晚的时候,透过无数的乌云,我像是看到了雨辰的脸,她笑的那样满足,她在对我说,“孟冉,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改变了可鸣的命运,他并没有死!” 于是,在梦里,我反复醒来,泪流满面,再也睡不下。 紧接着,另一件事情接踵而来。罗琼再一次找到了我和苏兰,这次来,她很惊慌,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坐在那里不住地搓着手。 “那个人又来找你了?”没等罗琼开口,苏兰已经抢先问道。 “没有!”罗琼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很好吗?”苏兰为罗琼松了一口气。 “不,一点都不好,状况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起初,我听你们的,渐渐远离了莫小北,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接着,莫小北来找我,质问我为什么要疏远她,我看她很可怜,就又和她在一起了!” “什么?”苏兰惊问。 “我以为,一切真如孟冉所说,永远地过去了。可是,那个人发现我又和莫小北在一起之后,竟然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连我也不得不惊奇。 “她要代替掉我!”罗琼哭了起来,“她正式以我的身份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孟冉,苏兰,你们一定会分辨出来的,对吗?如果她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你也一定会认出来的对吧?”说完这句话,她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兰站起身,“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呢?” 忽然,她低低地惊叫一声,“天啊!” 我立刻跑了过去,只见,操场上,罗琼挽着肖羽的手臂走过,一脸幸福陶醉的光芒,和刚才那个找我们的罗琼,竟像是两个人。 而她,身上,竟穿了件绿色的套头毛衣。 八 我走到校园里黑色的影子处,默默地站着。 我想,如果可以退回到从前,那么后来发生的事,就可以通通被改变了吧? 人这一生,就像迷宫一样。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遇到岔路口,然后面临选择,我们走上其中一条路。人生就是在这样选择与经历中度过,但是,如果有一天,时间可以退回到当初,那么,我们还会轻易地选择当初的那条路吗? 正午,阳光将大楼拖出很长的影子,痛苦的思念如同热浪般阵阵袭来,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 刹那间,阴影扩大了! 把我笼罩在朦胧的黑暗中,此刻,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头顶。 “你真的想要时间倒转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后悔吗?” 我答应。 刷地一声,黑暗和阴影突然收缩凝聚! 一个黑色魔方落于我的脚下。 改变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 ...
弄堂,是上海特有的民居形式。它纵横交织的道路犹如动脉,把城市分成若干个小区。它们密密麻麻布满全城,像毛细血管那样细小却充满了生机。我去过的角弄堂,不在上海,而是在江南的一个小城。 那一年,我的女友菲儿患上一种罕见的脱发症。跑了十几家医院,均不见效果。后来,南方的一个同学给了一个土著偏方,我便带着菲儿前往。 我们是在中午时分,到达那座江南小城的。 那是一个泛着古意的小城市。除主街道略宽外,这里的每条街道只有五、六米宽,一条条巷道纵横交错,组成一个又一个蜘蛛网般的迷宫。在南方地区,这些巷道被习惯性的称为弄堂,这座小城的巷道标示也是以弄堂来命名。 我们按着地址找到何医生家时,何医生出诊了,他的家人要我们晚上再来。 何医生家地处小城郊区的别墅区,这里地势开阔,空气很清新。我们在四周逛了会,看看时间还太早,又返回到城区中心继续闲逛。 一了解,这座城虽小,却出了很多的将军。那些风格迥异的将军府就座落在各个弄堂间。当我们逛到最后剩下的一所保存得最完整也最大的振威将军府时,天色已暗下来。 进去后,发现这是一座典型的清代建筑将军府。三落三进三间,从雕檐回廊花厅的精致中就可以想见昔日的辉煌和鼎盛。我们逐一参观完各个展厅,最后走回到第一进右侧的一条巷道时,我发现里面有间屋子。 门是半掩着的,我站在门槛上刚想进去看一看时,双脚好像被钉住了,动不了。胸口突然变得很沉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房间里有些凌乱,门是半掩的,我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摆设。正对门口的是一个三层的柜子,黑木的。最上层是空的,却摆放着一个木质相框,外面的光线刚好投在这个相框上,我看清照片是一个微笑着的头戴清朝官翎的男人;第二层有一只红木箱子,用金线绣着龙兽图案,箱子盖不严露出几件衣服来,藏青色的;第三层是枕头,两个,也是藏青色的。这时屋里的光线变暗了,屋子里的色影看上去有些诡异,我就想往回走。可双脚还是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我才发现,菲儿并不在我身边。 记不清是怎样离开那个房间的,等看见菲儿时,她正在门口管理处找我。在这里,我却被告知,将军府右侧这间厢房是空的,根本就没对游客开放过。惊疑之中,我拉了菲儿再去看时,看到那间屋子分明是上了锁的,锁上有锈迹为证。 那一刻,恍惚的我想来是自己的潜意识在作怪了。 出了将军府,天已全黑了。街灯亮起来了,我和菲儿就朝着何医生家的方向走去。 去何医生家那片区域,要穿过一些小弄堂。我们从主街转进小弄堂时,看见里面每隔三、四十米的路灯也亮起来了,灯光昏黄昏黄的。我们在里面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发现那条出去的坡路。 等我确定我们已完全迷失在这片蜘蛛网里,停下脚步,想靠辨认星座确认方向时,我傻眼了。刚才还星际灿烂的夜空不知何时变得乌蒙蒙的,我们身处的这条弄堂约宽二米,两旁都是高高的泥墙,地上则是湿滑的青石板,除了两头的出口以外,找不到第三个出口。我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一条角弄堂,也就是那种没有门的弄堂。 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我的目光所及范围内,除了我和菲儿,看不见一个人影,连灯光都不见半点。 就在我万分沮丧时,忽然,嘟,嘟嘟!两声一长两短的打更声突然在我们身后的弄堂中响起。欣喜之际,我有些奇怪这座小城还保留着这传统古老的风俗。 打更声由远及近。这时吹来的夜风有点凉,伴着朦朦胧胧的薄雾,只一会儿,雾气就笼罩了身边的一切。忽然,菲儿指着我的身后让我看,原来是一点模糊的灯火在雾气中忽然出现。 你们迷路了吗?话音一落,一张脸从灯火后面跳了出来。原以为还有一段距离的灯火一下就近在眼前,把我和菲儿吓了一跳。 借着火光,我才看清对方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我才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打更的人。 我们从外乡来,要到沁心园何医生的家。恢复镇静后,我忙回答道。 原来是找何医生,不同路啊。你们跟着来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莫名的我有些心慌气短。从他带路开始,他的话很少,或几乎就没有再跟我们说过话,走的似乎都是些角弄堂。我们在里面又开始七拐八弯,我刚想问情况,就听到他说,到了。 才发现,我们几乎没费多少脚力,就来到何医生家门前。 喊开了大门,何医生见到提灯笼的男人,有点意外地说:是你。 他们迷路,我送过来了。男人回了一句。这时虽然没有见到他脸上展现过一丝笑容,但当时我的确是看到他笑了,也就是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让我电光石火般想起将军府里看到过的那相框。 看着他提着灯笼往回走,何医生在后面又追了句:路上黑,过河的时候别忘给钱。 过河?何医生对我的疑问,不置可否。 当夜,我们留宿何医生家,他连夜就给菲儿舂草药敷头。 第二天一早,我们带了几大包草药向何医生告别时,见我仍然满腹疑问,何医生才淡淡地说:人去了以后,过冥河是要给钱的。 后来,我才从同学那得知,何医生是个通灵的人。也知道了,角弄堂又叫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