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这是一片老旧的棚户区,棚户区里的胡同一条挨着一条,多得数不清。每拐过几個胡同,就能看到一棵歪脖子树。这里大多数人家的走廊里都没有灯,进去之后,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据说棚户区的下面早先是個万人坑,即便是白天,这個地方也显得阴森森的。从远处看,就像一排排的坟墓。 大人们不让小孩晚上在这儿玩捉迷藏,说是地下的怨灵会把他们捉走。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他们这么说是担心自家孩子跑丢了。 小孩玩心重,大人管不了。有几個小孩不听话,晚上偷摸从家跑出来玩捉迷藏。他们分别是东头老赵家的赵磊,西头老钱家的钱小宝,南头老孙家的孙涣,还有北边老李家的闺女李小可。 几個人都藏好了,孙涣负责当鬼抓人。不一会儿的工夫,钱小宝和李小可被找到了,就差赵磊。几個人分头找了一圈,都没有。 天越来越黑了,三個小孩找了半天也不见赵磊的影子,他们心怀忐忑地纷纷回了家。 孙涣一进屋,看见原本睡着的父亲正在厨房切莱。父亲连头都没抬,直言道:“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孙涣低下头,说:“没去哪儿。” 哐!鬼故事。 父亲的菜刀往案板上使劲一剁:“说,去哪儿了?” 孙涣说:“去……去玩捉迷藏了。” 父亲停下手头的活儿,脸一沉,抓起一旁的笤帚就往孙涣身上削:“臭小子,我让你不听话!大半夜的出去乱跑!” 孙涣的母亲闻声披了件外衣从里屋走出来。 孙涣喊:“爸!别打我了,赵磊丢了!赵磊丢了!” 啪嗒! 父亲手中的笤帚掉在了地上。 孙涣的父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傻眼了。 赵磊失踪的事很快被传开了。赵钱孙李四家和邻居们找遍了整個棚户区也没找到他。每条胡同、每户人家、每棵歪脖子树……能找的地方他们基本都找了,却没见着赵磊半点儿影子。 赵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彻彻底底地失踪了。 十年前 那件事之后,赵家就从棚户区搬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磊这個名字已经逐渐被人遗忘。转眼过去了五年,那三個孩子上学了。他们在同一所小学念书。 这是所私立小学,有食堂,有宿舍,有校车。有的学生住校,有的学生走读。 三個孩子虽然不在一個班,却经常在一起玩。 一天,孙涣所在的班级转来了一個新同学,他的名字叫赵磊!这個赵磊除了個子高了点儿,别的地方跟当年失踪的赵磊简直一模一样。 下了课,孙涣找来钱小宝和林小可,说自己看见赵磊了。 钱小宝问:“他在哪儿?” 孙涣往操场上指了指:“那個就是。” 钱小宝和林小可一同往操场看去。天!那不就是赵磊吗?他正坐在对面的台阶上,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在那儿看。 三個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朝赵磊走去。 不知怎么回事,他们越是走近赵磊,心中越是莫名感到害怕,像是见了鬼似的。钱小宝还算胆子大,走在最前头。 他来到赵磊身旁,轻轻咳嗽了一声。 赵磊抬头看见他们,脸上流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你们,都回来了……” 经过一番了解,几個人才知道,他真的是赵磊。赵磊说当年跟家里人闹了点儿矛盾,趁捉迷藏的机会,偷偷跑去了外婆家。直到父母搬家后,才把他从外婆那儿接回了新家。他还因此挨了父亲一顿揍。 不管怎么说,四個好朋友重新聚在了一起。他们当中除了钱小宝以外,其余三個人都住校。 这天,他们几個人商量,为了庆祝赵磊的回归,要再玩一次捉迷藏。 这次是赵磊当鬼,负责抓他们。很快,孙涣和林小可被找到了,却只差钱小宝。 经过一番周折,赵磊终于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了钱小宝。那是一個背得不能再背的地方。 学校操场的西北角,停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从建校起,那辆车就一直停在那個位置,上面落满了灰尘。钱小宝藏在了车底下。 被发现后,钱小宝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溜烟地朝校车跑去。他该回家了。 谁也想不到,第二天,钱小宝一整天都没来上课。 他失踪了。 五年前 时光如水,光阴似箭。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那片棚户区也逐渐被人遗忘。人们陆陆续续从那里搬了出去,在市里买了楼房。 那几個孩子上初中了。这五年里,他们已逐渐习惯了没有钱小宝的日子。 他们的父母在同一個小区买了房子,相互离得很近——赵磊家住A栋:孙涣家住B栋3单元401:李小可家住在他对门的403。虽然他们不同校,却也能时常聚在一起。 这天晚上,孙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有個人的背影有点儿眼熟。是谁呢?他一时也记不起来,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跟了一会儿,他发现個问题。从背影看,那人是個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他所走的路线,跟孙涣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他正往孙涣家的方向走! 果然,那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孙涣家的小区,拐了进去,然后到了B栋3单元,开门走了进去。孙涣加快脚步,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那個少年停在了四楼! 他正背对着孙涣,站在402室门前,掏出钥匙去开门。他把门打开的那一刻,孙涣叫住了他。 “哎!你是住这屋的吗?” 少年听见孙涣的声音,缓缓地回过了头。 “是啊,怎么了?” 他回过头的一瞬间,孙涣全身的神经就像被电狠狠击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小宝!” 谁知少年一愣:“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孙涣说:“钱小宝!我是孙涣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少年说:“孙涣?听着有点儿耳熟,不过我真不认识你。” 孙涣说:“你好好想想,咱们从小就一起玩的!” 少年皱了皱眉,还是想不起来:“对不起,我记不清了,但我感觉你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孙涣说:“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少年说:“抱歉,我记不清了。要不这样,哪天再说吧,我该进屋了。” 少年说着一只脚迈进了门里。孙涣急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孙涣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小可回来了。李小可看见他们俩,停住了脚步,眼前的一幕让她激动不已。 “钱小宝!” 少年又是一愣:“你们……怎么都认识我啊?” 李小可上前几步,握住少年的手说:“钱小宝,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小可啊!” 孙涣摇头说:“没用的,他把咱们都给忘了。” 李小可说:“不是吧?钱小宝,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 少年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你们两個瞅着都很面熟,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孙涣和李小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半晌,李小可才说:“我知道了,钱小宝一定是失忆了,所以才会不认识我们的。” 孙涣有点儿疑惑:“不是吧?” 少年点点头:“嗯,我以前是失忆过。五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隐约记得车祸之前,我跟几個人玩了一次捉迷藏。至于那些人是谁,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孙涣恍然大悟,五年前,不就是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吗? 听完少年的话,孙涣陷入了沉思。 李小可问:“孙涣,你在想什么?” 孙涣说:“我想我知道怎么让钱小宝恢复记忆了。” 李小可说:“怎么做?” 孙涣说:“再玩一次捉迷藏。” 孙涣叫上赵磊,几個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玩一次捉迷藏。这样没准能激发钱小宝的记忆,让他想起他们来。 第二天是周六,他们各自都有空,捉迷藏的游戏就这样开始了。孙涣让钱小宝当鬼,负责抓他们。 孙涣和赵磊藏得并不隐蔽,很快就被找到了,可惟独找不到林小可。 其实,林小可跟他们开了個玩笑,她藏到了自己家里。她想钱小宝不会想到这個地方的,就算想到了,他也进不来。 钱小宝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李小可,最后几個人决定分头找。 这是一個独自行动的好机会。 钱小宝一個人来到了B栋3单元403室门前,李小可家的门锁着。 只伸手一拽,门就被打开了。钱小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第二天,钱小宝的记忆真的恢复了。不过李小可却失踪了。 最后一次捉迷藏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五年。 孙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脑袋里一片昏昏沉沉,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哎?这是哪儿呢? 等他的眼睛适应黑暗后,才发觉自己身处一個商厦里。所有的灯都关着,周围黑漆漆一片。 孙涣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为了迎接下星期的大学期末考试,他看了一宿的书。今天上午他睡了一觉。下午,为了放松心情,他一個人去商厦逛了逛。溜达了半天,他却什么都没买。孙涣觉得有些累,便在商厦角落里找了個座位坐下,刚坐下不一会儿,他就疲惫地睡着了。谁知一睁眼,商厦就关门了,没有人叫他。 他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段,看见了滚梯,下去就是一楼大厅。他来到滚梯跟前,往下看,有两個人影在大厅里站着。 他喊了一声:“喂!什么人?” 其中一個人说:“咦?是孙涣!” 他听清了,那是钱小宝的声音。孙涣走下滚梯,来到二人跟前,才发现竟然是赵磊和钱小宝。 孙涣很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磊说:“谁知道呢?我瓶刚从网吧出来,买了包烟,然后打算去钱小宝家吃饭。谁知推开他家的门,刚走进屋,我俩就来到了这里。” 孙涣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空间错乱了?” 钱小宝说:“不是吧?这么巧让我们碰上?” 孙涣说:“我看悬。” 赵磊说:“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找找看哪儿有出口吧。” 三個人在商场里遛了一圈,每個楼层基本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個出口。最终他们无功而返,回到了一楼大厅。 孙涣说:“唉,看来咱们是出不去了,只能等明天了。” 赵磊说:“嗯,只能如此了。” 钱小宝突然说:“哎哟,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你们谁知道厕所在哪儿?” 赵磊指了指不远处:“应该在那個方向,我带你去。” 孙涣说:“一起去,我也上。” 卫生间的位置离他们不远,赵磊站在门外等着他俩出来。孙涣和钱小宝很快从厕所走了出来,几個人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从隔壁女厕里传出一阵女孩子凄惨的哭声。 “鸣呜呜……呜呜呜……” 这哭声感觉很吓人,听得几個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孙涣说:“钱小宝,你胆大,要不你进去看看?” 钱小宝说:“黑咕隆咚的,你怎么不进去呢?” 赵磊说:“别说了,一起进去。” 三個人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女厕。那骇人的哭声是从最里面的隔间传出来的。 钱小宝走在了最前头,颤巍巍地用手握住最里面隔间的门把手,用力一拉!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三個人同时喊道:“李小可!” 没错,里面的人确实是李小可。她正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看样子十分害怕。 孙涣蹲下身,扶住李小可的肩:“李小可,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李小可抽泣了几下,抬头看了看他们,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本来在跟你们玩捉迷藏,为了不让你们找到,我把自己反锁在家,藏进了衣柜里。我以为这样你们就找不到我了,可后来我听见有人开门,有脚步声传了进来。当时门锁着,我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进来的。那個人慢慢朝衣柜走来,我能感觉到他就站在我的衣柜前。当他来拉柜门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完了,就一下子闭上了眼晴。谁知再睁眼,就到了这里。我好害怕……” 几個人听了恍然大悟,这一切的一切,都跟捉迷藏有关。 三個人带着李小可返回大厅,坐在滚梯上商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磊托着下巴作沉思状:“看来,所有的事情都跟捉迷藏有关。” 钱小宝说:“怎么讲呢?” 赵磊说:“如果仔细把事情理一下,就会发现,每隔五年,我们都会玩一次捉迷藏,每次都会有一個人失踪,而失踪的那個人五年后还会回来继续和我们玩捉迷藏。” 孙涣说:“对啊!就是这個道理,每玩一次捉迷藏都会有一個人失踪!” 李小可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从头到尾就是这個顺序。” 赵磊说:“我看这样吧,今天咱们再玩一次捉迷藏,怎么样?” 钱小宝说:“不是吧?在这里?” 赵磊说:“对,就是在这里。呆着也是呆着,不如找点事儿做。我想这是最后一次捉迷藏了。过了今晚,所有谜底都会揭晓。” 孙涣说:“好!我赞成!” 钱小宝说:“我也赞成!李小可呢?” 李小可点点头:“好吧,我也加入。希望过了今晚就不会有事了。” 赵磊说:“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开始吧。不过,这一次咱们要换個规矩。” 孙涣问:“什么规矩?” “以往都是一個人当鬼,抓剩下的人。今晚,我们三個当鬼,抓你。”赵磊看着孙涣说。 孙涣一愣:“什么?你们三個……抓我?” 赵磊说:“对啊,这样玩才刺激。你不同意?” 孙涣点点头:“那有什么?听起来蛮好玩的,我同意!” 赵磊说:“好,我们会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藏好。五分钟后,我们来找你。” 孙涣说:“一言为定。” 捉迷藏的游戏开始了。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孙涣上了商厦最顶层。这里是最暗的地方,也最难找。 他来到了这里的库房,发现有一個仓库的门虚掩着。他悄悄走过去,拉开那扇门躲了进去,然后回身把门轻轻带上。他躺在空空的货架上,等着他们来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仓库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几個人的说话声。 “孙涣那小子跑哪儿去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他不会是找到出口自己跑了吧?” “应该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可能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了吧。” 孙涣听清了,是钱小宝他们的声音。他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被他们发现。 几個人的脚步声从仓库门前走过,他们好像没发现这個仓库。孙涣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他平躺在货架上,缓缓合上眼,呼吸逐渐平稳了一些。 钱小宝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围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孙涣的心跳消失了,他的脉搏也消失了,他的呼吸也听不到了 钱小宝他们来到楼梯口,刚要下去,钱小宝却一下抓住了赵磊的胳膊。 钱小宝说:“赵磊,你发现了吗?刚才咱们路过的一個仓库好像没上锁。孙涣会不会藏在里面?” 赵磊说:“是吗?好像没太注意,你怎么不早说?” 钱小宝说:“刚才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跟你说。要不,咱回去看看?” 赵磊说:“行,走!” 钱小宝他们原路返回,找到那個没上锁的库房,拉开门走了进去。里面静悄悄一片,只有货,没有人…… 第二天,商厦恢复了正常营业,来这里逛街和购物的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一個人发现孙涣他们几個人的影子。 四個人一夜之间从商厦里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这终究是個谜。 忘了告诉你,之前说过的那片老旧的棚户区几年前就没人住了,后来政府出钱把那里夷平了,在上面建了座商厦。那個商厦,就是他们消失的地方。 你,还敢玩捉迷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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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生叶根生 故事要从一个转学生说起,他叫“叶根生”,在一年级下学期开学后转入林蒙老师这个班,他的个性正直开朗、体格好、面容讨喜,很快就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根生是因为养病的缘故才与单亲爸爸一起从台北搬到较温暖的高雄来住的,估计是因为之前住院的关系,一开始他在学业进度上有点跟不上,不过好在初中的教材不是太难,再加上他本身很聪明,在第一次月考之后,他的进度已经跟上,并持续进步了。 本来林蒙老师对于这个叶根生同学并没有多加留心,那时候林老师交往了六年的女友刚刚去世不久,虽然他没有像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中描述的那般伤心,但还是多少有点受打击,人比以前沉闷多了,也不大爱管闲事了。 之所以后来注意到叶根生,那是因为林老师发现根生时常补充除了碳酸饮料以外的水分,似乎是一般人的两倍,却从没见他上过厕所,至少他没有一次在林老师上课时举手说要上厕所的。林老师问了别的老师,他们也说根生从没在上课时上过厕所,林老师问其他同学,得到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于是林老师找来了叶根生问他说:“根生,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有上过厕所啊?”很好,一个怪问题,这是个好的开始。 林根生对林老师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小声回答:“是啊,因为爸爸跟我说我的身体比较特殊,不上厕所是很正常的。” “是这样吗?嗯,那你之前得了什么病呢?” “病?没有啊,只是那时候我很虚弱而已。”没有病?那为什么转学原因写的是养病呢?但严格来讲,养病跟身体虚弱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关系,林老师一时想不通。 “嗯,那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吧?” “嗯,好很多了。”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林老师说。 “谢谢老师。”根生转身,正要走的时候,林老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补了个问题:“对了根生,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身体虚弱吗?” 根生停下来,一样是一副回想什么的表情,然后笑着说:“因为我刚出生,所以身体虚弱啊。” 刚出生?此时上课钟响起,林老师愣愣地对叶根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其实他心里根本无法理解这个答案。 刚出生?那他现在几岁?林老师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咳,根生啊,明天我想去你家做家庭访问,你回去后告诉一下你父亲哦。” “嗯,好的。” 下午四点半,虽然天色还很亮,但马路上的影子已经拉长不少了。叶根生骑着脚踏车,回到家里。根生的家住在后庄大马路的商业区,骑脚踏车的话,离就读的凤山初中大约有二十分钟车程。途中会有一个很长的斜坡。去的时候因为是上坡所以比较累,回来的话就轻松多了。 根生拿出放学前在便利商店买的果汁,一边走进家门一边喝了起来。他家是卖植物盆栽的,位于一家幼儿园与银行的隔壁,通风采光皆良好,是个很舒适的住宅与生意场所。 “爸,我回来了。”没有回应,看来是在楼上了?根生正这么想的时候,他父亲从楼梯上搬着两盆兰花,慢慢地走下来。 他叫“叶百藤”,39岁,是个颇壮的中年人,有着跟根生一样的鼻型,但眼神却比根生拥有那么一点大叔的魅力。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成了这附近炙手可热的单身师奶杀手了,根生则是初中小女生杀手。 “回来啦?口渴吗?” 根生看着手上空了的果汁罐,耸耸肩说,“嗯,最近愈来愈容易口渴了。” “哈哈……发育期嘛。”根生的父亲从柜台冰箱拿出一罐小麦汁,丢给根生,根生接了个正着。 父亲夸奖道:“好身手!” “嗯。”根生对他父亲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打开小麦汁大口喝了起来。 叶百藤笑笑,准备回到二楼拿剩下的要摆到店面的兰花,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一个一头卷发的女子站在门口,约摸二十五岁上下,一脸紧张的样子,对着老板叶百藤挤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欢迎光临啊,涔琳,你烫头发啦?” “呃,嗯。” “很适合你哦,大美女。买花吗?” 林涔琳,某家企业的主管,做事认真。但就是因为这样,即使她长得蛮漂亮的,但太强势反而影响了她的男人运。当然如果那些男人看到平常的涔琳的话,肯定会造成群起直追的现象。 涔琳被夸得脸都红了,她点点头,但她好像不是来买花的,她口是心非地说:“给我一些蝴蝶兰吧。” “好啊,插花用的吧?”叶百藤说着,回头对根生说,“根生,帮我把楼上剩下三盆兰花拿下来好吗?” “楼梯旁那些吗?” “不是,你房间门口那三盆。” 叶百藤拿了一些蝴蝶兰,又跟涔琳聊了几句,收了钱。这时根生已经拿着两盆兰花下来了,他听见涔琳小姐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后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咱们到哪吃饭?”叶百藤应声说。 听到这里,叶根生突然想起,在放学前,那个把他叫到办公室的林老师的话。 “啊!那个,爸,我们历史老师说要做家庭访问。”根生这么说的同时,林小姐的脸好像被打了一拳一样痛苦,他接着补充道,“不过是明天,我差点忘了。” 林小姐沮丧的脸马上恢复鲜活。 根生说完,上了楼,经过“那个房间”,拿了最后一盆兰花。这时他又听见“那个房间”发出的刮擦声。大概是风在吹纱窗吧?根生这么想的同时,又觉得渴了。老爸不准根生进“那个房间”,所以门上有一道锁,但是根生知道,这锁已经旧得用力一拉就开了。根生也知道,“那个房间”里面除了一个大盆栽以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没有再进过“那个房间”,而且他也不想惹他爸爸生气。 根生下了楼之后,“那个房间”轻轻发出一声可惜的叹息。 家庭访问 明天就要做家庭访问了,但基本上林蒙老师连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到底为什么要提出家庭访问都不知道。前一天他是无意间突然说了一句要家访的,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就必须要去,不然会有损师德的。对于叶根生这个怪异的生理问题,林老师一直在猜测原因,他在想叶根生的爸爸或许是个超自然的生物,不然他儿子怎么会异于常人!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根生怎么能转到他们学校呢,在根生的学籍上可是留有他爸爸的身份证号的,第三类人会有身份证吗?应该没有吧。如果真有这种人,那它现在应该待在什么研究所内,而且还持有一组实验室编号吧。林老师联想翩翩,想了很多假设,后来想来想去,他觉得根生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单亲家庭的因素,他爸爸对他的教育方针与常人不同造成的,毕竟林老师是个历史老师,太离谱的假设他接受不了。就算原因就是这个,但是要从哪里开始呢?林老师还是觉得一筹莫展。 “要从哪里开始问呢?”第二天,林老师坐在叶根生家的二楼客厅,喝着花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将主动权让给根生他父亲,然后自己趁机打探真相。 叶百藤耸耸肩,不自觉地展现出他漂亮的斜方肌。林老师也有一点,不过还在锻炼中罢了。叶根生看看他父亲,也学着他耸肩,这对父子真的太像了。 “根生在学校表现怎样呢?” 叶百藤问。 “他是个好孩子,真的。” “我引以为傲,他在家也是个好孩子。” 根生的品行人格十分健全,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林老师想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生理上的问题,于是他试探地问:“那您知道根生有什么怪怪的地方吗?” “噢,怪怪的?怎么说?” “比如说很能喝水,但从不上厕所。” “这个嘛……”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老师确实看到了叶百藤的表情出现异样,他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叶百藤换了一个座位,眼睛直直盯着林老师,心里盘算着什么。他坐到出口通道旁的椅子上,接着对根生使了一个眼神。根生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马上了解了他父亲的意思,跑去将门关了起来,并且上了锁。 见此状况,林老师心里暗叫:完了,我完了,我逃不了了。好不容易他才镇定了下来,抱着反正都这样了的态度,于是接着问道:“我之前问过根生为什么,他说那是因为他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那为什么身体虚弱呢?他就说你跟他说那是因为他刚出生。问题是他是几个月前才转来,不是几年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教根生吗?” 叶百藤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看着林老师,空气一度凝结。此时林老师的手已经伸到衣袋中,摸到那把电击器了。 沉默了许久,叶百藤终于开腔说:“林蒙老师,你能保密吗?” 林老师看看门边的根生,再看看叶百藤,吞了口口水,回答说:“如果你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的话。” 林老师说完之后,三个人大概安静了十分钟左右,突然叶百藤站起来对林老师伸出了手,他很高,也很壮,如果再加上什么神奇的力量的话,林老师压根就打不过。 林老师见状,一时紧张,于是第一时间抽出衣袋中的电击器,闪开了叶百藤伸出的手,并电中他的胸口。 叶百藤大叫一声,根生也惊讶地叫着跑来:“老师,你怎么……” 林老师见叶根生跑来,没多想什么,对着他也电了一下。叶根生当场就晕倒了。而躺在地上的叶百藤还在抽搐着,他仍有知觉,林老师担心他会起来反扑,于是又补电了他一下,他这才安静下来。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林老师站在客厅,看着倒地的叶氏父子,心里只剩下自责与恐惧。一旁飘着花茶香味,他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但它有效地让他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天啊,先把他们绑起来吧。 这是一个奇妙的夜。 叶百藤的屋子有两层,二楼是店家住所。楼梯一出来就是客厅与厨房,回头是一条通往三个房间的楼梯边廊。第一间是上了锁的,也是惟一上锁的,一眼就看出来那间房间就是刚刚所说的那个房间。一般来说,这种神秘的房间不是应该被摆在最角落吗?怎么好像摆了个坐北朝南的好方位呢?林老师心底暗自想着。 “啊,钥匙呢?”叶百藤从走廊底的房间出来,再转往客厅找钥匙。 这是假装不见的吗?但如果真是假装的,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装傻到底呢?如果他一开始装傻,或许还可以蒙我一阵子,但是……林老师觉得更惊诧了,他接着往下想:可是照这情况来看,钥匙的确失踪了,而叶百藤的表情也让我知道他没有跟我说谎,看他拼命找钥匙的样子,这钥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根生,你有没看到一把十字钥匙?印有DLS的,钥匙圈是铜圈的?” 根生皱紧了眉,歪着头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好像在我们车上看到过,是不是忘在车上了?爸你昨天不是送林小姐回家了吗?” “叮铃铃……”是店门被打开的风铃声,很清楚。林老师心想那是因为那串电铃也连接到了二楼,因此只要有客人来,不管随时随地都可以知道。 “来啦!根生你跟老师在这等一下。”叶百藤说完随即快步下楼,对林老师点点头道了歉便下去接客。 林老师在楼上虽然只听见稀稀疏疏的欢迎声,但还是可以听出来是女客人,这也难怪了,又帅又有钱又风趣的单身男子很难找的,现在找到了,当然是先抢先赢了。 “这房间到底有什么?”林老师转头问根生。 叶根生耸耸肩,很平淡地对他说:“别跟我爸说哦,我只知道里面有个大盆栽。” “啊?” “反正,还是等我爸跟我们解释吧,老师的问题我大概也不知道吧。” 过了一会儿,叶百藤走上来跟林老师道歉,说他忘了前天已经跟人约好了,人就在楼下等了,看是不是能请林老师先回去,另外找个日子再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解释。 说到这里,林老师突然想起他妹好像也跟某个人约好今天吃饭,于是问:“你是跟一个叫涔琳的约会吗?” 叶百藤点点头,然后问林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林老师回答说:“我是她哥。” 叶百藤和林老师一起下了楼。楼下的林涔琳见到了自己的亲哥自然少不了惊奇。林老师一番解释,她终于释然了。三人于是上了车准备一起去吃饭,叶根生见了,也跟了上来。 “根生你别跟,在家顾店。”叶百腾回头把根生叫下车,接着他又转头跟老师使了个眼神,林老师看看根生跟叶百藤,很快会过意来。于是根生被请下了车,他感觉很莫名其妙,但大人说的话就是圣旨,而且反正他也不明就是。然而他也不是太笨,他已经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从林老师把他找去的那天开始算起,根生心里面对于“那个房间”的疑惑再次被加深了。但里面有什么?一个超大的盆栽。在上一个家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个房间,但那时根生并没有进去过。 那么,就是他爸爸有些话不想让他听到,再来就是为什么从老师来时,父亲对老师的开门见山,丝毫不避讳根生也在场。但怎么现在突然有了“不能让根生听到”的话题了呢? 那个房间?那个有着一个大盆栽的空房间?还有什么?根生记得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偷偷进去,那时是在半夜,他蹑手蹑脚的,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是早上,根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早上根生都是去上学,不然就是假日骑脚踏车去玩,从没想过白天跟晚上时,“那个房间”有什么不一样。 盆栽、植物、白天、光合作用…… “怎么可能?”根生喃喃自语,抬头看着“那个房间”的窗户。窗户是打开的。根生努力回想起那时候偷偷进到房间的记忆,想确认那扇当时是不是打开的。如果是打开的,那就代表这房间还在使用。 根生猛地冲上楼,用力拉掉那房间的锁头,一把打开了门。他一个箭步抢入房间,停下,然后因为眼前的事物而惊讶到停止呼吸。 “你……”根生叫不出她是谁,但他记得家庭相簿里有这么几张这个女人的独照。她没有反应。根生看着一个站在盆栽中央,面对着阳光的女人。 尾声 吃完早餐,林老师说他跟叶百藤有点话要单独说,借故把老妹打发回了家。送走了林涔琳后,林老师跟叶百藤在车上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老师这么问。 “人?老师,其实我是个人,但也不算个人。” “怎么说?” “该怎么说呢?嗯……我是被一个女人种出来的。” 林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摆个手势请他继续。 “这是很久的故事了,在很久以前,有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在怀孕后被抛弃了……但其实,那男人是出了意外死了,而她家族不敢让她知道实情,又怕她误认是家族反对这场婚姻派人搞的鬼,就假称他抛弃她了。” “这做法不对吧?一般都是实话实说吧?” “因为她家族希望她早点死心,把孩子拿掉再说。乡下有钱人在想什么,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林老师耸了耸肩说:“也对,我不是有钱人,继续说。” “最后,这女孩在医院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身怀绝症,才发现这是一场家产争夺的丑陋谎言。只要她把孩子拿掉,她原本的家产在死后就不会过继到儿子手上……” “那你呢?你怎么拥有身份证明的?” “尸体,”叶百藤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解释,“只要没找到尸体,本人又可以出现的话,法律基本上会偏向于认定这人还活着。” “我了解了……”那女孩早就知道他死了,而他的尸体也被女孩偷了,然后……不对,尸体应该腐烂才对啊,林老师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在想我为什么没烂掉对吧?这有点科学性,你知道人体是靠着微弱的脑电波或者是电流运作的吧?当人死掉后,这电波就会消失,身体就代表死了,会腐烂。另外就是植物,它们会对声音、味道,甚至是人的情绪荷尔蒙产生反应,而这时,她把我种在她每天散发爱的荷尔蒙的温室,而我也因为爱她,所以在某种氛围下起了反应,一颗开始深植到我脑部的种子代替了电波……直到我复活了。” “因为爱?” “因为爱。” 这时车子开回叶百藤家了,林老师心想这时候再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惊讶了吧,不过说实在,他还是吓了一跳。 他看到那个女人跟根生在店门口迎接叶百藤,虽然林老师没见过那女的,但他知道是她,因为他看到她头发上还有些泥土没拍干净…… “欢迎回来。”她笑着说,表情灿烂。 叶百藤跑过去抱着他的老婆,久久不能自已。 那天,林老师静静地下了车,走回家。 叶家一家人后来搬走了,这件事林老师没有跟别人说,不过他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收到叶百藤他们的贺卡。想来他们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地活着吧! 林老师放下小铲子,拍掉手上的泥土,接着打开窗户。 一道温暖的晨光照入室内,他擦擦汗,对着微微隆动的土堆满意地笑了…… ...
搬家第一天 周宁紫看了看自己的新家,这个刚刚租赁的小公寓,周围的环境十分幽静,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已经缓缓下坠的夕阳,慢慢没入青黛的山峦之中,晚风中带着一点初夏的花香,她的心情大好,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好友打电话。 但电话另一头的盲音还在继续,周宁紫气愤地甩下电话,道:“你个臭杨敏,说好来帮我搬家,结果全是我一个人搬完了,这个死丫头却不知道跑哪躲清闲!等我找到你,要你好看!” 天全部都黑了,房间终于被打扫出来,屋子虽然不大,但已经很整洁了。周宁紫望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面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喜欢干净,尤其是整齐的东西,越整齐周宁紫心里就越舒服。 周宁紫疲倦地坐了下来,但没一会儿,肚子却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加京剧,“骨碌,骨碌”似京剧鼓点般响个不停,周宁紫这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自己只忙着收拾,还一点东西没吃呢,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比自己肚子里的只少不多!周宁紫摇摇头,看来这顿只能外面解决了。 周宁紫拿了钱包,换了件干净衣服,走出门。路过鞋柜时,那是一个类似杂志广告上的紫色鞋柜,紫中夹着白色的柜门显得色调很高雅,不锈钢的把手也擦得很亮,像是有人经常开关一样。 果然是高档货,也不知道这个房子的前主人为什么这么小资,周宁紫不经意瞥了一眼,心中突然莫名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那感觉一瞬即逝,笑着摇摇头,关门来到电梯旁。 坐下电梯,出了大楼。小区内的花园里正有两个人在嬉戏,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中年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花间小道跑来跑去,十分温馨。风吹来的时候,正好把这一对母女的衣服都吹得飘飘的,像是一个镜框里的一幅温馨的家庭画。那小女孩非常可爱,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泡泡上衣,下面是一个卡通的蓝色裙子,上面的米老鼠正在笑,她梳着两个娇俏的小辫子,看到了周宁紫走过来后,好奇的女孩躲到了妈妈后面。 女孩藏在女子白皙的手掌后面,偷偷地瞧着从未见过的周宁紫。周宁紫笑笑,也向着小女孩吐吐舌头,做着鬼脸,但鬼脸刚成,却在空中遇到了女子的目光。 女子诧异地望一眼周宁紫,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淡淡笑道:“你是才搬来的吧。” 周宁紫点点头,小女孩被周宁紫的鬼脸所打动,心里的好奇转化成渴望,从女子身后露出脸来,拉住周宁紫的手,道:“姐姐,你陪我玩哦。” 中年女子摸着女孩的头,道:“小桃,不要闹姐姐!”周宁紫望着小女孩一脸失望的表情,心中不忍,蹲下身,撇了撇小女孩的脸蛋,笑道:“你叫小桃?”小桃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地望着周宁紫。 周宁紫道:“姐姐住312房,小桃以后都可以来找姐姐玩哦。” 周宁紫说完,小桃高兴地拍起手来,转个圈笑道:“姐姐愿意陪小桃玩,姐姐愿意陪小桃玩……”女子宠爱地将小桃揽在身旁,望着周宁紫道:“谢谢你,小桃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分别了小桃母女,周宁紫来到大楼外面。郊区的夜晚总是显得安静,甚至有些诡寂。夜风阵阵,周宁紫走了好大一圈也没有买到饭菜,只在公交车站旁的小杂货铺里买了一包方便面,杂货铺的店主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眼花耳聋,却一直盯着周宁紫看个不停,从脚看上头,又从头看下脚,似是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个人。周宁紫被老太太看得浑身不舒服,不由问道:“老太太,您在看什么?” 老太太望一眼周宁紫,不说话,回身进了铺子拿出了一包方便面,扔在周宁紫手里,阴声阴气道:“快走吧,快点走,能走多快走多快。这里……”老太太似想说什么,但浑浊的目光突然顿了一下,随即佝偻的身躯更加矮垂,摆摆手,进了杂货铺。 周宁紫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将钱放在外面报堆上,道:“老太太,我走了。” 杂货铺里传出微弱的烛光,再没有回答周宁紫。 噩梦缠身 周宁紫回到大楼,烧水煮了面,可能真是饿得紧了,一阵风卷残云,连周宁紫平时最讨厌喝的酱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收拾完碗筷,又给杨敏打了一次电话,但电话另一头依旧是冗长而刺耳的盲音,周宁紫叹了口气,打开电视。这里似乎没有安装有线电视,只能收到两三个台,转来转去,都是些很无聊的节目。 搬家第一天就这样的无味,她觉得自己应该找几个好朋友过来举行一个小型的聚会,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要过得热热闹闹的,总一个人呆着就算是再良辰美景也像是美味中少了盐,让人看起来美,吃起来难。 周宁紫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打着哈欠。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感袭上心头,这感觉就像是没有洗脸出门一样,浑身数不清的小线在挠着周宁紫的身体,很不自在。周宁紫茫然不觉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门口,望向玄关处紫色的鞋柜。 那个鞋柜是由原木做成,上面刷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的漆,非常的大,有四层,靠着进门的方向摆着。鞋柜是周宁紫唯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地方,不是她不想收拾,而是上任屋主离开时留下了许多皮鞋,胶鞋,还有拖鞋,男女的都有,要想收拾就要先把这些都清理掉。周宁紫本想等着杨敏来了一起扔掉这些鞋,也省得自己来回跑上几躺,但谁知道这死丫头这么久了还没来。 周宁紫望着鞋柜还有鞋柜面前的一堆鞋子,心中烦躁的感觉越发明显,强烈起来。周宁紫不由站起了身子,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一般,走向鞋柜。周宁紫在鞋柜面前站定,眼睛落在成堆的鞋上,适才出门时觉得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和莫名其妙的烦躁感纠缠在一起,让周宁紫心情落到谷底。“这个怎么……” 周宁紫无聊地翻过几只鞋子,将成堆的鞋子摊开一边,周宁紫愕然地发现,几十只鞋竟只有右脚的,没有左脚的。 “怎么只有一边的鞋子呢?”周宁紫茫然地看着一只只右脚鞋:“难道左脚的都被偷了?”周宁紫想了半天都觉得没有头绪,从储物间找出一个大纸箱,将所有的鞋一股脑扔了进去,准备明天扔到外面去。 鞋子被清理干净了,随着劳动而出了一身汗,人运动之后,心中的确也没那么烦躁了,周宁紫笑笑摇头道:“果然是你们这些臭鞋子让本姑娘这么不高兴!哼!” 周宁紫神气地摇了摇纸箱,然后推进了储物间,周宁紫关好储物间的门,又将玄关里外重新打扫了一遍,将堆积了足有一指厚的灰尘擦得干干静静。 “咦,这是什么?”周宁紫在玄关内角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好奇地拿了起来,竟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也满是灰尘,周宁紫擦干净,不由又是吃了一惊,因为照片上的人她今天刚好见过,正是方才在花园见过的母女。照片上的景物也正是小花园的景致,小女孩半站在滑梯上,搂着妈妈的脖子,十分开心幸福地笑着。而妈妈也是宠爱地亲着女儿的小脸。但照片只留了一半,另一半周宁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周宁紫将照片放在桌子上,想到那对母女可能也不是在这一层里住,而且还认识从前的那个房东,所以,照片留在这个房子也不出奇,于是,笑笑自语道:“好幸福的母女,明天把照片还给她们。” 周宁紫先去冲了个凉,出来一看,时间还早,没有到睡觉的时候,只好又重新躺在了沙发上看电视。一天的辛苦整理加上无聊的电视节目,周宁紫的眼皮终于耐不住寂寞,一会儿,就重重地合了起来。 不知在沙发上睡了多久,周宁紫突然被一阵阵“喀喀!喀喀!”的怪声吵了起来,那声音就似是几十年的老车在路上跑的动静,不仅吵而且令人头疼!周宁紫揉了揉眼睛,心中奇怪,喃喃道:“难道是电视里的声音?” 电视中却早已经是一片雪花,只发出细微的信号条纹的声音。周宁紫又从窗口向外面看,大楼外只有很远的地方亮起一盏路灯,应该是公交车站的路灯。微薄的夜幕下,大楼四周一片静谧,没有丝毫的声响。 周宁紫摇摇头,就在她认为一切都是她梦中所想的时候。“喀喀!喀喀!”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一次周宁紫不仅听见了,而且听明白了声音的来处,正是自己旁边的储物间。 周宁紫脑中开始想一些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她猛的摇摇头,似是说服自己一般,道:“老鼠,一定是老鼠。这么旧的楼有几只老鼠,也是正常!没错,就是老鼠!好,臭老鼠,我这就来教训你!” 周宁紫从身后书架旁抽出一把羽毛球拍,双手握在手里,走到储物间门口,伸出手去,伴随着陈旧的房门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吱呀!”声,储物间的门被打开了,周宁紫瞬间摸着了储物间的小灯,灯光虽然不算明亮,但却已经足够。周宁紫紧张地张望,却不由长长而释然地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储物间一角盛物架上的大纸箱因为没有放正,正在一点点地滑下物架,纸箱和铁板摩擦才发出了“喀喀,喀喀!”的声音,周宁紫笑着拍拍自己的脸颊,道:“周宁紫啊,周宁紫,你竟被一只大纸箱吓了半死,这要是让大舌头的杨敏知道了,还不被她笑死!”周宁紫放下球拍,将大纸箱重新搬正了位置,周宁紫这才发现这个纸箱正是方才自己装鞋子用的,但现在怎么箱子变轻了许多。 周宁紫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拉开了纸箱,纸箱里竟空空如也,连一只鞋子都没有。周宁紫像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处,好半天才抽回自己的手,眼睛却还死盯着纸箱里面,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放进去了,明明就是放进去了,怎么会不见了……” “难道……”周宁紫突然跑出了储物间,跑到紫色鞋柜旁边。成堆的鞋子,只有右脚的鞋正像从未移动过一样,抱着团,堆在鞋柜旁!周宁紫表情如同被定格住,一步步开始向后退,就在此时,“丁冬!”门铃突然在周宁紫身后响了起来,周宁紫被吓得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周宁紫捂住自己胸口,感觉心脏险些就要跳了出来,平复了好半天才起身走向门口,隔着门问道:“是谁?谁在外面?” “姐姐,是我!我是小桃!我来找你玩呢!”门外小桃的声音天真烂漫。周宁紫伏在猫眼上,看到外面的确是小桃,梳着两个小辫子正望着这边。周宁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再小心偷望身旁的鞋柜一眼,暗道:也好,有个人陪陪,也不会很害怕了。 周宁紫将门打开,几乎是抱着将小桃拉了进来。望着小桃可爱天真的脸庞,周宁紫神经才舒缓了些,拉着小桃来到客厅,周宁紫道:“小桃要不要吃糖?”小桃很懂事地摇摇头,道:“妈妈说,晚上吃糖不好。” 周宁紫将小桃揽在怀里,摸着头表扬道:“小桃,真乖。” “姐姐,我们来玩哦!”小桃在周宁紫怀里撒娇道。 “那玩什么好呢?”周宁紫说着,目光还时不时望着鞋柜那边。 “我们来玩洋娃娃!”小桃将自己抱着的娃娃递到了周宁紫眼前,周宁紫方才紧张竟没发现小桃怀里抱着个洋娃娃。周宁紫望着洋娃娃,目光突然一点点凝结起来,惊讶道:“这个……娃娃怎么只穿了一只鞋子?” 小桃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变得悠长许多:“姐姐,我也是只穿了一只鞋呢!” 周宁紫猛地将小桃推开,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果然,小桃只左脚穿了一只鞋子,右脚也是光着的,只穿了一只雪白的袜子,袜子下面似有东西在蠕动,一点点地就要钻出来,小桃光着右脚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声调变得尖锐而古怪,笑道:“姐姐,快点来陪我玩哦。你答应了的,要陪我玩呢……”小桃道完,扑向了周宁紫! “啊!”周宁紫惨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身旁却没有小桃,望望周围,一片安静。周宁紫喘息着喃喃道:“原来是梦,幸好是梦,太可怕了……” 真相大白 成言公路189段,正停靠着十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一身深蓝色警服的刑侦队队长张森正第十二次将含在嘴里的烟抽了出来,嘴里没了烟,瞬间就是干燥,苦苦的味道。张森叹了口气,狠狠心将烟重新塞回了自己口袋,回头问道:“你说你在那幢废弃了好几年的公寓外面听到有女人大叫,所以才跑了进去,是不是?” 张森高大的身躯后面有一个身躯佝偻的老太太,老太太笑容似哭,不停点头,道:“今天我本想在那附近挖点野菜,做一锅野菜玉米粥给我小孙子喝,他最喜欢我给他做的这野菜粥了。可我走过那栋公寓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十分悲惨的女子叫喊的声音,公寓已经废置不少年头了,突然有了女人的呼救声,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跑进去看。结果,我进去时,正好看见……看见……”老太太不停叹息着,摇着头,却始终说不出来。 张森微微皱眉头,道:“老太太,你看见什么了?” “哎!太残了!我看见那女孩不停用手机砸着自己的脸,又不停用身旁的石头砸自己的右脚,血呼呼的,我差点就晕了!也不敢多留,就跑了出来,给你们打了电话!”老太太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摇着头。 老太太回想当时的场面,一个女人坐在过道里,浑身都是血,表情却像是在微笑,恨不得把自己的腿上的肉都给撕下来,忍不住还是浑身发着抖。 “这样……”张森缓缓点头,想起方才刚进公寓时见那个女子血肉模糊的场面,还有那一根硬生生被砸断的白骨森森的右脚,张森又忍不住摸出了香烟。 “队长!”一个警员跑了过来,将半张照片递了过来,道:“这半张照片是我从死者手里发现的,她死的时候紧紧地抓着这张照片。” “哦。”张森接过照片,照片只有半张,上面有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老太太也瞅了一眼照片,突然拍手道:“这个照片,这个照片,对了,是这个照片…….” 张森不明所以地望着老太太,老太太则从自己口袋里也掏出了半张照片,张森目光一亮,将两张照片合在一起,正好吻合。而在另半张照片上的也是一个女人,看其样貌正是死于公寓内的女子! “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张森问道。 “这照片是昨天下午,一个梳了两个小辫,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女人给我的。她打扮得和一个小孩子一样,拿走了我一包方便面,却没有给钱,只在报堆上扔下了这半张照片。”老太太此刻说来也觉得很荒唐。 “那你当时有没有注意,或者去追着问她要钱?她有没有说什么?” “我以为那个女人是疯子,就没有注意那么多了,再说了,一包方便面也不值多少钱,万一那个人是疯子,我一个老太婆也打不赢,算了,当时我就自认倒霉,不过还是把照片留着,想万一哪天再遇到她,如果她不疯,就让她把钱给了。”老太婆解释道,生怕这个凶杀案与自己有关,老人家经不起折腾,不住地在那里叹息。 “现在细想想,那个女人好像就是这个死了的女人!”老太太点头道。 张森隐入了沉思,这个女人的照片看起来有一点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或者是自己看到的案子太多,又或者照片上的女人和自己认识的某些犯人相似。 正在案件陷入了僵局的时候,有人跑过来了。 “队长,这个女人,还有照片上的母女都已经查到了。”警员不多时跑了回来,望着张森报告道:“这个在现场自杀死了的女人名叫周宁紫,照片上另一个女人名叫刘姿菡,那个小孩是刘姿菡七岁的女儿小桃。” 张森立马站起来,接过警员手里的档案袋,站在那里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听那个警员皱着眉头说:“她们本是好朋友,后来周宁紫成了刘姿菡丈夫的第三者,两人反目成仇,一次纠葛中,周宁紫错手将刘姿菡还有她七岁的女儿小桃杀死,两个人死在落地玻璃的碎片中,胸口被刺透,小女孩的右脚还被玻璃割断了!周宁紫狂性大发,又将前来阻止自己的好友杨敏推下高楼摔死。” 警员扬了扬手说道:“这个案子很轰动,我也跟过,没想到周宁紫疯掉了。” 从这个档案袋里看到的照片,一下子就叫张森想起了那场血案,因为当时自己刚好去省里进修,所以,案不是他破的,只是回来看过一下这个案件,很典型的因婚外情而杀人的案件,当时那个周宁紫也没有跑,被人捉住的时候,正靠在一个鞋柜里把所有的右脚的鞋都丢了出来,一边丢一边说:“小桃,不要右脚的鞋子,小桃,穿不进去了。” 档袋档里有一张照片,上面沾满了血迹,正是那个右脚鞋。 有一个胖警官过来说:“精神病院打电话来说,一个星期前,周宁紫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估计是躲进了这个公寓。”警员报告完,又补充道:“现场种种迹象表明,周宁紫是被自己所看到的幻觉所骗,而选择了自杀!” 张森听完报告,慢慢点头,回身望着遗落在荒野中的公寓,不自觉地将烟点了起来,重重地吸了几口,叹息一声,喃喃道:“爱的太深就成了恨!恨的太深会成什么呢……魔鬼?!” 夕阳落下,灰白色的公寓终将再一次沉入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
1、傲白色的画布 是你先背叛了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深夜迷梦中的我被一连串急急的手机嘶喊所吵醒。我开始怨恨这几小时前还令自己无比炫耀的手机铃声。但是当我恍恍惚惚地起身拿起电话的时候,呼叫停止了。 李磊?手机上显示着这个名字。他是我同桌,一个傲气十足的男生。突然想起,今晚他安排了一场庆祝自己的漫画在著名杂志连载两周年的晚宴,我借口有事没有去。 宴会结束了吗?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我回拨了回去,那边却没响应。不会是因为我没接他电话就生气了吧。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没再多想,再度钻进温暖的被窝。但是次日造访的警察叔叔们告诉了我事实不是这样的。 “李磊死了?”我惊得差点儿咬到舌头。 “是的,就在昨晚。今早他的父母发现了吊在自己卧室的李磊。”一名长得并不像警察的警察简单地叙述了事故。 “你是说他上吊自杀?”不是我不相信,换任何一个认识李磊的人也不会相信的。他那种高傲的漫画家,且才开完庆功宴,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没有任何一点迹象或是任何一个理由使他如此想不开。 “从落在他脚下的手机里找到了他打出去的最后一通电话和拨过来的最后一通电话,23点11分左右。”警察们齐齐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这就是他们来造访的重点啊! “可是我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响,去接的时候他已经挂断了!我给他打回去,他也没接!”虽然对方手机上也会显示为“未接”,“已拨”也会显示出没有通话时间,但是我还是要澄清自己。虽然是起自杀,但没有动机性使整个事件变得有千万种可能。别说警察,我都觉得这事很蹊跷。为什么自杀前要打电话给我?为什么电话会摔在脚下? “不,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一切证据证明昨晚在李磊房间的只有李磊一人。”三名警察一度想闯进来,我认为。开玩笑,满屋子的画被他们不小心搞翻掉可完蛋了,于是我死死堵在门口与他们说话。他们确实没必要怀疑我,但一个将死的人拨通的最后一通电话竟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是我这个与他交情平平的同桌,这也足以令警察们好奇陡增了。 为了让他们死心,为了不多耽搁我一堂课,我只能速战速决。“即使你们不信,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我昨晚一直在家。”因为这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想找出其他活物是很难的。“如果这些画会说话的话,就会争先恐后地告诉你我昨晚具体干了些什么。”我随手拎起门口的一幅画。 三名警察也不会在意这荒唐的笑话,只是都愣愣地说:“很像,很像。”开玩笑,老师留的作业耶,我当然认真画了。也许平时我会以此炫耀,而现在,不知哪来的一种莫名的滋味慢慢化开。 一名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说道:“我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李磊的性格,看看有没有更合情理的解释。”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便边走边聊。走到学校,我也大致把关于李磊的一切交代清楚了。在看着他们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之后,我长吁一口气,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本来以为。 我并没有如警察所想象的乖乖地去上课,而是拐了两个弯道去了李磊家。因为我想知道他在死前想要跟我说什么!那么优秀的李磊、那么快乐的李磊、那么高傲的李磊,他没有理由自杀! 如果没有电梯,要跑上十七层的话一定会累死。那么如果是他杀,无论从李磊那间封闭的室内,还是这间封闭的大楼,抑或是这个封闭的小区,凶手都是绝无可能闯过这样的铜墙铁壁的! 我很辛苦地说服了小区保安才得以入内,可想而知这里森严的戒备。 李磊家的门是微微开着的,里面很热闹,估计是四方赶来的亲友们。我敲了敲门,没人理我,我就推门进去了。 人很杂,七嘴八舌的有,抹眼泪的也有,只是没有注意到我的。第一次到他家,发现他家足有三四个我家那么大。尽管如此,我还是寻到了他的房间。因为那里充满了颜料的味道。 关上门,我才发现,这门具有很强的隔音效果。一张带着电脑的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这里普通极了。地板上印着各种鞋印,估计都是警察或亲友的。窗外的景色也没什么特别。比起其他同龄人的卧室,这里也就多了张画板、多了套画具。这房间倒是朴素得很,让人有种清高淡雅的感觉。当然,差点儿因一时的走神而忘记了真正目的。 我开始翻查他的一切东西,连电脑里也干净得可以,竟然连个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可以说他的生活几乎毫无破绽,亦如我们平时所见到的他——整洁、利落。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肯相信,于情于理都是无法令人信服这是自杀! 我仰起头,屋顶的吊灯调皮地向我眨着眼睛。李磊就是在这灯上吊死的吧,不然纵览全屋也没有什么高处可以挂得住一个人了。但是……他又是怎样够得着那灯的呢?身高一米八的人也要踩把椅子才能够得着。可是仔细检查那边的桌椅,桌子没有移动的痕迹,椅子也只是常规磨损,并无新伤痕。一个踩着椅子上吊的人,会挣扎着将椅子踢翻,但现场根本没有椅子参与的迹象。我相信,这是警察在意的怪异细节之一! 10:00,这不得不称赞高层采光的优点,这个房间过于明亮,除了阳光门窗阻隔了一切。在这个封闭的密室里,与我毫不相干的同桌被杀了,却牵扯上了我。这就是我所认为的一切,也许这就是事情的一切。在这个白寂的空间里待久了会压抑吗?会灵感如泉吗?看看李磊所发表过的那些画就可知一二了。 画……脑子里乱七八糟,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翻开他的画稿,当我的眼睛触及到第一张画的时候,仿佛触电了一般!本来想从画稿里找到一些李磊留下的线索,而,这算什么!一摞子草稿的首张是一个画得歪歪斜斜的小人。我认得他,他是李磊在上课无聊时信手画的。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影响听课,但是绝大多数同学都喜欢有意无意地在书本上涂画上那么几笔来消遣。这很正常没错,但是眼前这个熟悉的涂鸦却又很不熟悉。他邪邪地笑着,那并不规则的脸和有些扭曲的肢体在那张笔记纸的一角上分外诡异。与那些美型的画相比,没人会相信这是出自李磊之笔。可是,我怎么不记得李磊当初有在这个小人儿手上画什么东西啊?小人儿手里拎着一条绳子,想学牛仔却东施效颦,搞得样子很滑稽。 有一种感觉,这个滑稽的小“牛仔”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2、秘紫色的韩晓昌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 我简直着了魔!脑子不听话地回放李磊上课时画画的情景,耳边仿佛听到那催命的电话叫声。直到下午,我才去上课。A教学楼二层——高一·三班。 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中学的重点班,其学生当然也是全国名列前茅的艺术高材生了。至少大家是这么说的。而我,在这个班居倒数第一。 李磊死了,大家都知道了。但令我吃惊的是今天上午就出现了一个人占据了原属于李磊的座位。班级依然是二十八个人。感叹学校办事效率高之余也有了一种似乎只属于诗人的惆怅。还不过二十四小时,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们又见面了。”当新同桌转过脸同我打招呼时,我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又见面?看着他熟悉的脸,我心底不断涌着种种猜测。“我们在哪儿见过?” 他却不答,神秘一笑,自我介绍:“我叫庄奇奇。”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是李磊的那个歪歪咧咧的涂鸦!真的很像!“你认识李磊?”我猜测那画是以他为原型画的。他点头回复我的问话。我刚想再开口却被一个熟悉的聒噪声打断了:“哎!小彬,怎么样?”韩晓昌紫色的身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什么怎么样。”明明一个男生,为什么要像女生一样八婆呢。 “喊!少装。咱们可都等着你讲李磊的事呢!”韩晓昌的不可一世的模样真是欠扁的典范。 “我看只有你一个人对此感兴趣吧。你们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多,你叫我说什么?” “不,你去了李磊家,你一定知道什么……”这个机灵鬼附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回过神时,他已经伴着那轻快的上课铃声跳跶回自己的座位了。 告诉他?韩晓昌聪明,没准他能寻出个所以然来。既然这样,我也就很大方的向韩晓昌招手邀他共进下午茶。 “小彬你偏心!不请我们。”好友赵元和陈休一副很不平的样子。 “小彬,李磊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高迪战战兢兢地问。“李磊不喝酒。”钱小蕊赶忙拦下话题。“警察怎么找小彬啊?”于是全班都参加进了这场无休止的讨论会。 还好班任老于没追究我一上午的旷课。安度下午课后,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履行约定同韩晓昌去了学校对面的一家茶阁。当然不是只喝茶那么简单,喝茶的同时我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怀疑的全盘向韩晓昌托出。韩晓昌聪明的大脑是让我信得过的原因,不需要他守口如瓶,只希望他能帮忙解开这些不起眼儿的谜题。看似不起眼儿的东西,却左右着全局的性质。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谋杀?可是罪犯又绝对无法通过安保森严的小区、遍布监控器的高层以及他那大门紧闭的家……从窗子是基本不可能的,况且当时他父母还在家……”韩晓昌像是在自言自语,脸上是思考的表情。 直到杯里的茶凉透了,他才定定地看着我说:“这是一起不可能犯罪!” “我知道。” “当将一切可能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信——答案也只能是它!” “你是想说……” “小彬,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我看到他双手颤抖得很厉害,眼神也飘忽不定的,并不看我。 “还需要验证一下,你要等我电话!”韩晓昌倏地站了起来,不待我再问,他便已经消失在门口了。怎么也无法想到,那如迷雾般淡紫色的背影是死神的招手。 大约六点,天色已经暗了,我仍坐在家里盯着手机等待着。这是一个人显得大,五个人显得挤的家。灯没有开,太阳也已掉了头马上就要沉下去了,屋里很黑。只有墙上那些画陪着我。盯着那安静的手机不免想东想西。韩晓昌是不信任我?不然他刚刚怎么不说出他的猜测?转而一想,毕竟,我俩也没什么交情的。那他为什么又要让我等他电话?他还是信任我的吧…… 我确定,当手机屏幕显示6:04的时候它叫了起来,我立刻接了。 “小彬!叫大家小心!是……” “是什么!”我听到东西翻倒的声音,他在与谁搏斗?不,他一定是弱势一方,而且很危险,不然他怎么都不叫喊!想到这里,手就不由得抖了起来。“韩晓昌!韩晓昌?”我不断呼唤他,却没有任何回音——对面好安静。我一边不放弃地呼唤他,一边蹬上鞋子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韩晓昌家。 在车里,我一边叫司机拨“110”一边呼唤着韩晓昌。此时才意识到把韩晓昌牵扯进来是个错误。但……李磊又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也许我真的很自私,都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了还在想如果韩晓昌真的遭遇不测了我该如何澄清自己! 更不幸的是我先到了韩晓昌家,而且防盗门没锁。我拉开防盗门,室内没开灯,我连探头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冲里面轻唤几声他的名字应该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那轻声细语被那神秘的黑暗吞噬了。我倒退了一步,再不敢进一步。 他死了吗?不!不要死!我承认自己与他关系平平,但此时的我与他更似一条船上的遇难者,彼此命运休戚相关!他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不是只差一句话了吗!一定是想吊我胃口才搞的把戏……我不断地编着一些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可能来安慰自己。 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等待,终于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那个影子走过来时我们俩同时一愣,又同时惊呼:“怎么是你!” 但他随即镇定了下来,带着几个人径直进了屋子,我跟在最后。 韩晓昌的家并不大,很容易便看到了他紧锁的卧室门。恼人的是,那门上镶着一大块磨砂玻璃,硬撞开门的话恐怕玻璃会碎掉从而破坏完整的现场。但人的性命要比任何证据都来得重要,如果患得患失,终将得不偿失。警察们是聪明的,他们当即撞开了门,玻璃也“不负众望”地碎了一地。这都不是我们要顾及的,我们真正所顾及的是韩晓昌。但,当看到韩晓昌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那些表情多是充满了吃惊和疑惑,仿佛在大叫“不可能”!也许只有我是恐惧的,恐惧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 韩晓昌同许多物品一起倾倒在地上,四周满是挣扎过的痕迹。他痛苦地躺在他为之骄傲的画稿中,如一片神秘的紫色花瓣。警察们第一个动作是查看韩晓昌的脉搏,得出的结论是意料当中的窒息身亡。凶器——一只普通的塑料购物袋就躺在韩晓昌身边,凶手却没留下任何痕迹。聪明的警察很快注意到了我一直注意的东西——韩晓昌的手。 韩晓昌的右手还死死地攥着仍然接通着的手机。这就是在通话中我没有听到手机摔下去的声音的原因。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掰开了韩晓昌的手,取出了手机。 “他……在给我打电话。”我向他们晃了晃手里已被冷汗浸潮了的手机。 “你说什么?!”那名见过我的警察此时咆哮似的大叫。 “由于刚刚事出紧急,一直没有挂断电话。”说着,我挂断了电话,算是承认了韩晓昌的死亡。 对现场拍照取样调查之后才是警官们要我讲故事的时候。当然,这不可能在现场讲,因为事情过于复杂,大家都要捋捋思路再吸收我的言辞。 复杂的事不只是整起死亡事故,也不只是没有凶手的头绪这样简单。主要是现场留下的东西太多了,也太过离奇了。比如满地的画稿;比如打火机躺在椅子上;比如所有画稿之上有一张空白的画纸;韩晓昌死也没放下的手机……这些东西乍一看没什么特殊,可多考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出现的地点是多么不合时宜。 韩晓昌仍然穿着刚刚与我喝茶时的那件紫色外套,不同的是他已经失去了富有生气的笑脸。韩晓昌就像自己画里的那些紫色一样安静地躺着,仿佛他也在画里。这房间,这些神秘的紫色似乎想诉说些什么,却又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个正在进行的阴谋,因为房间不会说话。 3、蜡黄色的莫扬扬 你不配存在!我才配活着! 麻烦事果然还是来了,我不得不去给那个警察讲个故事——在我建议的地点。 我不喜欢喝咖啡,但我更不喜欢警局里的白开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的是一个流光溢彩的梦幻都市,像画里的一样不真实。可笑的是写实派画作力求真切、惟妙惟肖地把一切真实的世界表现出来,而现在眼前的现世却如画作般如梦似幻。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艺术究竟是什么呢?什么才是艺术呢? “笑什么呢?”这位长得不像警察的警官也寻着我的目光眺望。10层高的咖啡厅可以让人们看到的景色太多了。 “笑你长得不像警察。” 他自己也笑了,也许以前有很多人嘲笑过他长得宽额、方瘦脸、三白眼——像个罪犯。这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那个什么心理学家,非得把罪犯的样子归成一个特定样子,还很有理地说罪犯有共通的长相。也怪这警官自己,怎么偏偏一条不落地按照那所谓的“罪犯长相”长呢。 “你呀,还不像画家呢!”他笑着说。 “当然,少有画家有我这么玉树临风。那你看我像……” “你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突然,脑里放电影一样地快速闪过好多片段,韩晓昌的声音以及他离开时的那一抹紫色的背影不断撞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现在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所以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曹果。”听了我这话,他也认真了起来。 “呐,我是相信你才讲给你的。至于你信不信,就由你自己了。” 于是我把我对李磊的死的怀疑以及与韩晓昌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而后又加上了自己的最新推论。比如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而且这种神秘的谋杀还没结束! “这么肯定?”曹果的眉头拧在一起,显然他也很困惑。 “韩晓昌叫我们小心。不是‘你小心’,而是‘你们小心’!” “那个‘你们’是指……” “综合两起事故,恐怕是指我们班级……”一股悚人的寒冷没来由的遍及全身!他,也许就在我们身旁! 有个女生占了韩晓昌的座位。这不足为奇,想来高一三班的人如过江之鲫,该班一直是处于满员状态的。 课上手里的笔是在记笔记,脑袋里却满是昨晚和曹果探讨的问题。他总是有所避讳的,警察不愿把什么都告诉一个学生,而我把一切都摊开来和他分析。写着写着,笔下写的就不再是笔记,而是种种未解谜题: 1. 凶手杀李磊的动机 2. 李磊为什么死前打电话给我 3. 凶手杀韩晓昌的动机 4. 凶手威胁着我们全班人的性命,他是什么目的 5. 凶手是一个人吗 6. 凶手如何密室行凶顺利脱逃 “在做什么?”庄奇奇凑过来问我。他长得并不好看,而且那熟悉的脸让我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没什么。”我勉强给他一个笑。 “小彬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哦,有完成班任留的作业吗?” “那个自画像啊?我还没有画完。” “好慢呢。” “最近心情不好,再说要过一阵子交呢,我也不急。” “哦。” 说话间下课的铃声已然响起,莫扬扬怯怯地拽了拽我的袖子想叫我出去。我想还是算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白天特别不精神,很想趁下课补一觉。于是我拒绝了。更何况现在不是出去玩的时候,一大堆问题如麻线一般交织缠绕,理不出个头绪。理不出头绪就意味着还有人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 看着莫扬扬失望的样子,我又有些后悔了。莫扬扬一直身体不好,脸色一直如她的油画一般蜡黄。不过,她那古朴的多角度画风却是很震撼心灵。若单看那些画,别人一定想不到它们的作者是个病怏怏的小姑娘。 事实再次推翻了我愚蠢的想象。下一个死者并不是我。死亡马不停蹄地来临,凶手像是在打闪击战,打得我措手不及。莫扬扬死了,我在午饭后回来听到了这个消息。 “中午放学后我明明有锁门!”我到班级的时候,班级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这都没所谓,有所谓的是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曹果。 “一定是你不小心把莫扬扬锁在教室里了!”同学们乱糟糟地瞎指责。 “没这回事!我明明是最后一个走的!然后锁上了门!”赵元和其他人辩论着。“啊,老天!难不成她自己从锁着的门外钻进去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相信曹果同我一样又在脑中多了一个问号。 如果说刚刚指责赵元是大众论点的话,现在我一出现便转换了众人的矛头,大家齐齐看向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又什么都没做! “难不成这事又跟我有关?”我试探着问曹果,却得到了不想得到的肯定回答。 老天!噩运简直粘上我了!不,那些死去的才是真正被噩运选中的人,我只是一个见证噩运的倒霉鬼罢了。 这次我似乎真得去趟警局了,因为这件事非但不和我无关,竟然与我休戚相关! “你和莫扬扬是什么关系?”这回曹果也一脸严肃了。是的,即便再迟钝的警察也不能不发现这三件事故的共同点。 “我们只是同学,普通的同学关系。”其实这种事他早就调查了的,重要的是他问这话定有其隐藏的原因。 曹果拧着眉头将现场照片推给我,说:“猝死。” “这么简单?”我端视着照片,莫扬扬安适地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真就像她的那些蜡黄色的油画一样安静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幅美丽的油画。 “看起来是这么简单。不过在她桌上有发现写着你名字的信纸。”他拿回照片看我的神色。 “我要再详细的信息!” “名字顶格写,就像在给你写信。” “只有名字?” “只有名字。” 听到这里,我的心脏猛地一紧,感觉快要窒息一样。为什么自己那么迟钝!莫扬扬上午拽我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她一定感觉到了什么!不然怎么单找我这个跟她不那么亲近的同学……恼恨、懊悔、疑问在脑子里轮番轰炸。 “她上午找过我,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这样说既符合莫扬扬腼腆怯懦的性格,也可以掩盖我的愚蠢。曹果却还是暴躁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有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行为?” “警方应该已经调查过了。”绝对是没什么不正常的。 曹果陷入了沉思,我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莫扬扬是如何在门锁着的情况下进入教室的呢?她想在信纸上写什么给我呢? “李磊、韩晓昌和莫扬扬想说的肯定是同一件事。”我一字一顿地说。 “看起来是!”曹果也不否认,“我们很被动。”曹果掐灭手里的烟,显得很苦恼。 “没有线索,真的很痛苦。还有一个共同点不知道算不算共同点。” “什么?” “都是密室谋杀。” 曹果眼睛顿时一亮,“没错!” “接下来咱们也只能被动了。” “我会派人注意你们班的。” 7、杂色斑驳 “想起来了吗?杀了罗小彬的是你呀,你怎么忘记了呢?也难怪,你没有脑袋嘛,带上了罗小彬的脑袋就以为自己是罗小彬了。”另一同学说道。 “你们……” “和你一样而已。李磊在意的永远是能为他赚钱的画,竟然说其他的都是废物,你说可恶不可恶!”庄奇奇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子。 “没错没错。韩晓昌竟然想杀我!不可原谅!” “莫扬扬那样被风一吹就倒的软弱家伙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很可能会被有了光环的赵元遗忘,怕他不像曾经那样珍视他的每一幅画……” “钱小蕊不该虐待她的画!” 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我心惊胆战。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想这是一个梦,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梦里,他们真实地狰狞地看着我,然后给我定下了死亡决议。我看着自己亲手画的自己从纸里笑着爬出来,然后将我拖进那张纸里。这样的谋杀看起来很完美,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和影响。罗小彬依然罗小彬,肖像画依然是肖像画。 可是梦醒来,我不再可以从床上爬起背上书包去上学,而是要在一个画框里看着罗小彬从床上爬起来背上书包去上学。 原来最佳的抛尸地点是画里。当年我把罗小彬的尸体光明正大地扔在楼下,被与他三年同班同学的李磊、韩晓昌等人一览无余。其实他们一早就知道真相,但也许没有怀疑自己也将会是那个下场。原来他们对我,一直都是既冷漠又顾忌。现在的替代者聪明地把我扔进了画里,绝对没有后顾之忧,因为我原本就属于画里。 “叮咚”,门铃响了。 “哦,曹警官,怎么是你?” “来看看你。” “钱小蕊之后就再没人出事了,也许是咱们想多了,那一切也许不过是个巧合。”罗小彬笑。 “也许吧。但是我又想起了一件案子。613无头尸案,知道吧,尸体就发现在你们家楼下的那个。”曹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罗小彬的表情。 “怎么?”罗小彬并不多说。气氛有些微妙。 “我们怀疑你。”曹果说。 “开什么玩笑!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法医验证,那个无头尸体是罗小彬,你是谁!”曹果声音顿时严厉了起来。 “我是谁……我是……”罗小彬顿时没了声音,罗小彬的神色告诉别人他正陷入了一个疑惑:自己是谁呢? 我想,一切也许会从此而转变。因为有个警官此时在为我平反,抑或是为那个真正的罗小彬平反。以后,也许李磊、韩晓昌等人也会迎来给他们平反的人。 画外话: 七柯梦解释赵元自杀之谜:赵元的画跳出来将安眠药放进了他杯子里。待赵元熟睡后,将他背到顶楼的平台边缘。当赵元醒来,下意识要起来,却不想自己睡在顶楼边缘,于是按照往常的动作却一脚踩了空。这就出现了清洁工看到了赵元自己跳下来的假象。(其他谜底偶就不一一道来了,你能够解释吗?嘻嘻。) ...
一、陪我,陪我… 他们说,当你无端看见鬼魂的时候,要不就是你的命不长了,要不就是你周围的人命不长了。 这天,我在学校操场旁的长凳上等女友小玲,见她迟迟不来,就掏出手机想给她发个短信。刚要解开键盘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在屏幕里一闪而过。我将手机稍稍转动,没有点亮的屏幕似一面镜子,将我身后的景象映了出来。操场,马路,树……我慢慢地转动着手机,屏幕里的景象慢慢变化,最后定格在我的头顶——那里悬着一张臃肿的脸,脸上的五官融化了般,向下耷拉着……是三叔!他又出现了……我盯着屏幕,不敢回头,一片凉气打在我的脊背上,直往骨头里渗。 “啊……啊……”身后三叔的声音里夹杂着咕咕的响声,好像湖底泛上来的气泡。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远处就传来一片惊呼。我循声望去,看见离我大约二十米的地方一群入围住一辆小车,车前直直地躺了一个穿红裙的姑娘。 不好!我走上前,看见那人正是小玲,她紧闭着眼,一只脚上的鞋不翼而飞,赤裸的脚掌奇怪地扭曲着。 是三叔搞的鬼吗?我回过头,长凳旁空空如也,三叔已经不见了。 三叔是半个月前淹死的。 三叔的死全怪我,如果不是我硬逼着他带我去游泳……我依然很清楚地记得家人围着三叔刚刚打捞出来的尸体呼天抢地的样子,那时的我远远地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裹尸的席子拿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该去帮忙。刚走上前,爸爸的巴掌就扇了过来,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我抬头,看见我的家人们也在看我,他们的眼睛里闪着陌生而冰冷的光。 他们在前面抬着三叔的尸体,我一人跟在后面。进了家门,大家忙前忙后,只剩我缩在角落。 不久我发现没在忙活的不只我一人,就在三叔的棺材旁边,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背对我坐着,他将脑袋贴在棺材上,在听着什么。 我走上前,那人没有回头,只是用食指指了指棺材。 我凑近棺材,仔细听。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汩汩的响声。 我又凑近一些,那声音清楚了点,是水流动的声音,忽高忽低,依稀是在重复两个音节:“陪我,陪我……” 这时,那人回过了头,我看见了他的脸。 他就是三叔。 二、刚子,别走 房前屋后,三叔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 全家人除了我,还有一个人能看见他,便是我奶奶。几个子女里面,奶奶最疼三叔,她接受不了三叔不在了的事实。吃饭时,非要在三叔常坐的位子上摆上空碗筷。爸爸要撤下碗筷,奶奶坚决不肯。 “妈,三弟已经不在了。” “谁说的?他不好好地站在那里吗?”奶奶诡异地指着站在大厅角落的三叔,然后招手,要他过来饭桌这边。 全家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奶奶的举动。 “妈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问题?”爸爸小声地问姑姑。 我受不了三叔的纠缠,我告诉爸爸,我想提前回学校。 爸爸以奶奶情绪不稳定为由拒绝了我的要求。他的身后,三叔阴森地笑着,听我们谈话。 “不,我要走,我已经决定了。”我说。 爸爸瞪着我,扇了我一耳光。 “你不同意,我也要走!”我坚定地说。 爸爸和三叔同时皱起了眉毛。 收拾完行李,我走出房门。家人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好像在说,你走吧,我们无所谓。 我气馁地看了看他们,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三叔不见了。 这时,奶奶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言不发从我身边走过,那冷冰冰的面孔让我心如刀绞,我赶紧趁眼泪涌出来之前大步离开了家。 刚跨出家门,眼泪就止不住了。 走了一会儿,迷糊中,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见了爸爸。 我心里又高兴,又委屈。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刚子,别走。爸爸不该打你!”爸爸对我说。 “爸……”我扑上去抱住他,爸爸的身上湿漉漉的,肯定是追我追得太急,出的一身汗。 “你让他走!”这时,奶奶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蹒跚着奔向我们,隔在我和爸爸中间,“要走就快走,别磨蹭!”奶奶呵斥我道。 “走就走!”我一扭头,跑了出去。 跑了两步,我忍不住回过头,身后奶奶紧紧地揪住爸爸的胳膊,正往家里走去。 奶奶这时也回过了头。 “快走!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她冲我骂道,同时假装不经意撩起了爸爸的袖子,我猛然发现,袖子下面爸爸的皮肤上有好大一块尸斑。 “快走!”奶奶呵斥道。 爸爸也回过了头,不怀好意地冲我笑着,那脸分明就是三叔。 好狡猾,三叔竟然变成爸爸的模样来迷惑我。我急忙转身,拔腿就跑。 三、救命,刚子 跑了许久,我累了,坐下来歇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河岸边。 三叔就是在这条河里淹死的。 河岸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黄昏的风微微吹送,河面暗暗涌动的波纹一层层铺开,每一条都像是三叔变了形的脸。 那些脸一次次向我脚下扑来,好像要将我连同脚下的泥土一块啃噬掉。 不远处,一个人影提着一桶衣物走了过来。我认得她,她叫文珊,就住在我家附近。文珊从我身边经过时,冲我笑了笑,然后蹲在不远处的石板上洗衣服。 河水沸腾般泛起奇怪的波纹,我隐约看到河面下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游动。 文珊好像没看见,只是专心致志地洗着衣服,水花飞溅,她的小腿肚子上挂满了水珠。 “你见过鬼吗?”过了一会儿,文珊忽然问我,“你知不知道,当你无端看见鬼魂的时候,要不就是你的命不长了,要不就是你周围的人命不长了?” 我摇头,我觉得这个文珊很可疑,说不定也是三叔变的!我预感到有什么事会发生。 果然,洗着洗着文珊莫名其妙地落入了水中。 她在水中挣扎了两下,想爬上岸,可是花花绿绿的衣服缠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救命,刚子,救命!”她从水里探出胳膊,慢慢伸向我。 我的心剧烈地跳着。 水底那个巨大的影子从文珊身后探出了脑袋。 是三叔,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挑衅。我甚至觉得文珊在水中的状态很奇怪,浮浮沉沉,好像三叔手里的一个拉线木偶,一个诱饵。 可如果她不是诱饵呢?是救还是不救? “救我!救我!” 文珊的声音犹如刀锋在我的耳膜上刮擦,我无法忍受,拔腿就跑。 跑刭远处,我忍不住回头张望,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河流。 河面平静了,只剩下五颜六色的衣物,悠悠地向远处飘去。 文珊淹死了吗? 或许那个文珊并不是三叔假扮的! 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文珊临死前,看见见死不救无动于衷的我,心里该是怎样一种感受? 可同时我有另一个邪恶的想法:也许三叔找到替身之后,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四、除非有人代我死 没想到回学校没多久,三叔便又跟了过来。三叔出现的同时小玲便出了车祸。 不幸中的万幸,检查过身体后,小玲的主治医生告诉我小玲只是脚掌骨折和轻微的脑震荡。我拉着苏醒过来的小玲的手喜极而泣,小玲却没有表情。 “刚子,”她对我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梦。那声音像流水一样很大很响,里面还夹杂着一个陌生人的说话,他说,我一定会被车撞死,除非……” 小玲扭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 “除非什么?” 小玲低下头,小声地说:“除非有人代我死。” 我刚要问什么,一个一直在我们周围忙活的护士走了出去,护士站在病房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还冲我笑了笑。 起初我专心和小玲说话,没有留意这个护士。当她回头冲我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等到看清了她的脸,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护士竟然是文珊。文珊没有死? 她冲我笑了笑,便闪了出去,她笑得很温和,可在我看来,那笑比什么都可怕。 我追出病房,两边走廊上空空荡荡,走廊的尽头,一个胖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好像是三叔! 难道我们被两个鬼给缠上了? 我回头看了眼小玲,小玲也向我看来,眼神像一只无助的小狗。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爸爸打来的电话,爸爸告诉我,奶奶突发急病,让我马上回家。 五、人也耍提防 坐了两小时的车,下午我赶回了家。 奶奶得的是急性脑出血。我站在病房里,看着一动不动的奶奶,爸爸他们向医生询问奶奶的病情去了,现在病房里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 奶奶已经昏迷了一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样想着的时候,奶奶忽然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奶奶醒了!”我正要去叫医生,奶奶制止了我,让我到她身边去。 我走到病床边,奶奶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三叔的死,不要太内疚,这是他的命,注定了的。”奶奶说。 我抬头,正好和奶奶的目光撞到一起。此时,那昏黄的眼睛里洋溢的目光是温暖的,像冬天的夕阳。 奶奶叹了口气:“注定了的事,很难再更改……你记不记得那天你要回学校,你爸爸要留你,我却不同意?” 我点点头。 “那不是你爸爸。”奶奶说,“他是你三叔变的,鬼最擅长骗人,你三叔是想变成你爸爸的模样来害你。” 那天的情景在我脑袋里重现,想起来仍然觉得可怕。 “三叔是不是很恨我?”我说。 奶奶摇了摇头:“你也是注定了要意外身亡的人,不只你三叔,他们都会把你当成目标,千方百计地要你的命。” “他们是谁?” “死于非命的那些鬼魂。” “奶奶,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又怎么能看见三叔?”我问。 奶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语速忽然变得急促,她握紧了我的手说:“鬼很会揣测人的心思,很会骗人。你要想活命,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你听到的,看到的,要多留几个心眼。” “不只是鬼,人也要提防!”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她的话刚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奶奶怎么样了?”爸爸问我。 “奶奶醒……”我看了看病床,奶奶一动不动地躺着,根本没有曾经醒过来的痕迹。 医生觉得不对劲,上前摸了摸奶奶的鼻息,然后用医生特有的职业眼光看着我们。 “她已经走了。”他说。 姑姑嚎啕大哭起来。窗户外面,我又看见了三叔,他的脸贴在玻璃上,和往常一样,湿漉漉的。 六、注定要死于非命 我记挂小玲的安全,拨了个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小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她的声音像风中的枯叶,瑟瑟发抖:“刚子……我看到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在我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她的衣服里面湿透了……全是血……” “哪个女人?是上次的护士吗?喂?喂?”电话断了。 我急匆匆收拾好行李赶回学校,坐在班车上,看着伴着公路一路延伸向前的河流,我的脑袋里一直想着小玲的事。 小玲说的那个白衣女人是不是文珊?刚刚问过姑姑,我走的那天并没有人淹死。不过,姑姑还告诉我,文珊是个怪人,搬来没多久,平常不怎么跟人来往,最近好像突然消失了……难道是因为尸体被冲到下游,所以没人发现? 看着车窗外和汽车平行前进的河流,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恐怖的一幕:那一天,在我坐车逃一般去往学校的时候,文珊的尸体就泡在旁边的河水里,她瞪着大眼,双手保持着求救的姿态,跟着我漂啊漂,溧啊漂,一直漂到学校旁边的湖泊中…… 可也没听说学校的湖中有尸体浮起来啊? 当我赶到病房的时候,小玲正呆呆地坐在床头,她的旁边坐着一个护士,不知在对她讲些什么。 看见我,护士迅速地站了起来,急匆匆走了出去。 可我仍然看清了她的脸,是文珊没错。 “小玲……”我走进房间,将浑身发抖的小玲抱在怀里,“她对你说什么了?” 小玲无语地看着我,眼睛里空洞洞。 “她……她不是人,你千万不要被鬼话迷了心窍。小玲,告诉我,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着急地问。 “刚子,我们逃不过去的,他们很狡猾,我们注定是要死于非命的。”小玲终于开口说话,可她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充满绝望。 七、死了会更幸福 我劝了小玲很久,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第二天,当我再来到病房的时候,小玲不见了。我问一个护士小玲的去向。 “哪个小玲?”护士想了想说,“哦,听我同事说,她跟一个男的走了。” “哪个男的?长什么样子?”我惊恐地问。 “不知道。”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小玲的号码。 一串长长的盲音之后,手机接通了。 “喂?”里面传来小玲的声音。 “小玲,你在哪儿……” “谁呀,挂了!”未等我说完,手机里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之后,电话便被挂断。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手机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我的。他们变成了我的模样,将小玲拐走了! 小玲刚刚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她能不能发现旁边的我是假冒的? 我急匆匆向外面追去。刚到走廊,拐角处一个庞大的身影挡住了我。 是三叔。 “别去……”三叔伸手拦住我,“追出去……你会死!” 说谎!这肯定是他们的计谋,将我们分开,再逐个击破。我没有理会三叔。 “相信我,你奶奶嘱咐过我……我是来保护你的。”三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别去!” 我没有停下脚步,但我感觉到了我心里的犹豫。 校园里人来人往,人群中,我总能看见小玲的影子,追上去,却发现是另外一个人。好像被牵引着一般,这样追着追着,我追到了马路边。 马路中间一个穿红裙的身影呆呆地站着,各色车辆鸣着喇叭从她身边掠过,间或还夹杂着司机的咒骂。 是小玲,我冲上去,将她拉到马路边。 好险,一辆货车着了魔一般,忽然偏了方向,贴着我们呼啸而过。 “小玲,你怎么了?”我将小玲搂在怀里。 小玲抬起头,满脸泪水:“你是真的刚子吗?……刚子,我不想撑了,我好累……” 小玲紧握着我的胳膊,她的手冰凉彻骨,并微微颤抖着:“我逃不过去的,除非有人代替我死。” “不,小玲,我们要坚持住,我要和你一起好好活着,一起结婚生子,一起活到老。”我说。 小玲愣了愣,她定定地看着我,说话的语气有些犹豫:“刚子,我好累……或许我们死了会更幸福……” 八、鬼话!鬼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玲,我甚至有些赞同她的话。 “鬼话,鬼话!”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三叔的声音,“人们都称谎话为鬼话。可见,鬼是擅长说谎的。刚子,你怀里的根本就不是人}”他说。 我心头一紧,向小玲看去,小玲的表情凝固住了。 “别信他的话,他是鬼!”她着急地辩解。 “哼哼,真是鬼喊捉鬼!”三叔说。 “刚子,不要相信他,别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小玲说。 “你把这瓶药水抹到眼睛上,看看她真正的模样,你就知道了!”三叔将一个小瓷瓶抛给我说。 “别!”小玲哭了,“这肯定是毒药!” “要是鬼能下毒,我早就毒死他了!”三叔说。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在我两边说着,我不知道可以相信哪一个。 我犹豫地看了看三叔给的小瓷瓶,又看了看小玲。 小玲瞪大眼睛看着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坠。 “刚子,你宁愿相信鬼也不相信我?”她的脸在扭曲:“你说爱我原来是假的?走……我们走……” 她拉住我的衣角,轻轻地拽我。 我仍然犹豫不决。 小玲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干嚎,我从来没 见她这样地绝望过。她最后又扯了扯我的胳 膊,见我没有反应,她松开了我的袖子,退后了 两步。 她痛苦地看向三叔:“你们太可怕了,太可 怕了……好,我一个人去死,我死可以了吧!” 小玲转头向前走去。 我看着小玲抽泣的背影,看着她一瘸一拐 的样子,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小玲!等我。”我拔腿向她追去。 小玲跑了起来。 我紧迫不舍,快要追上她时,又一辆大卡 车呼啸着向我们开过来。小玲看见卡车,不躲 不闪。 “小心!”我伸手去拉小玲,前面的小玲猛地回过头。 这一刹那,我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凉透 了。因为我知道人是不会这样扭头的,这样迅速 地将脑袋转过1 80度,恐怕只有鬼才能做到。 小玲真的是鬼。 在卡车向我压来的一瞬间,小玲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她起初在笑,笑得很得意,笑着笑着,眼泪忽然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最后,她伸出手,将我向马路边推去。 卡车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刹住车,司机从车上跳下来,窜到我面前使劲甩了我两个耳光。 “想死呀!没长眼睛吗?”司机青筋暴突,像 一只暴怒的长臂猿, 小玲……我愣愣地向车底望去,车子底下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一双手从我背后伸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回过头,看到了文珊的脸。 九、剌他! “我们都是注定要死于非命的人。”文珊告诉我,“那天我差点淹死。侥幸逃脱后,我马上离开了家。来这里找了护士的工作,结果又差点出了车祸。小玲她没有让我死在车轮下,就转而去设计陷害你。我找她好几次,求她放过你……” “小玲和三叔,他们怎么都不见了?”我问。 “他们两个放弃了害你的机会,按他们的规矩,要下到地狱去受罚,永生不得轮回。”文珊说,“不过,这次你虽然逃脱了,下一次不一定能这么幸运。我们两个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共同渡过难关。” 我看着文珊,点了点头,可我心里在想:这个文珊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真的是人吗?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另一个骗局? 我想起奶奶的话:要想活命,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你听到的、看到的,要多留几个心眼。 趁文珊不注意,我将三叔给我的药水抹在了眼睛上。 抹上药水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周围有这么多鬼魂。 他们有的挂在树权上,有的绕在车轮里,有的和在水泥地里,干奇百怪,模样吓人。 文珊没有变化,她确实是人。 “文珊,对不起,上次你落入水中,我没救你。”我说。 “过去了的事,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下次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她说。 我由衷地点了头。 没想到第二天文珊的生命就陷入了危险。 医院里,一个病人怀疑医院没有尽力救治他,狂性大发,劫持了文珊, 我赶过去时,病人的刀正架在文珊的脖子上,文珊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救,救我……”她朝我伸出手。 我冲了上去。 冲到病人跟前时,我才发现病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影——是小玲的主治医生,他的腹部有一个非常大的窟窿,暗黑色的血液从窟窿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那个医生原来是鬼! “刺他!”医生将脑袋凑到病人的耳边,轻声说道。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腹部便是一凉,我低头,看见病人手中那把尖刀完全没入我的肚子。 我直直地倒了下去。 十、你也会需要我的帮助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过来。 文珊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文珊,你没事吧?”我问。 “我很好一你知不知道,人心远比鬼要可怕?”她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和你同心协力,我接近你只有一个目的,让你代替我去死。” “你……” 文珊笑得越来越诡异:“不停地找替身,不停地躲过劫难,用这种方法,我安全地活到了现在,算一算已经有三百年。” “三百年?他们那么狡猾,你怎么能每次都逃过去?”我问。 “我和他们结成了联盟。他们需要我的帮助,没有活人的接应,他们的计谋怎么能完美呢?”文珊说,“你想想,在医院,只有你我能看见小玲,如果没有我前后欺瞒解释,说你过于思念车祸去世的女友,精神失常。医院的人,看见你成天对着空床铺自言自语,不会感到奇怪么?” “不久你也会需要我的帮助。”文珊指了指我的后面。 我的后面是我的身体,直直地躺在病床上。在我回头的时候,心电图仪屏幕上的蓝线跳了两下,变成了直线,并发出“嘀”的长音。 我绝望地转过头,文珊冲我微笑着,她的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辉。 那种光辉让我想起了死神。 ...
1.绝望 最近,我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我。 虽然家里只有我和保姆小米两个人,我还是会忍不住回头看看。 小米说,那是因为杜蘅的离开带给我的不安全感。 是吗? 杜蘅是我男朋友,从我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他是我厮守终生的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说要送我一个别致的礼物,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礼物,而是他的坠楼死亡。 自杀或者意外。 警方在深入调查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给出了这个说法。我不能接受,杜蘅那么爱我,他不可能离开我的。杜蘅死前紧紧攥着一只绅士牌的碳素笔,笔管被磨得失去了光泽,笔头也已经坏掉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什么呢? 我无法得到答案。 杜蘅死后,我一直处于悲伤和恐惧中,尽管保姆小米陪在我身边,我的精神状态依旧很差,甚至感觉有人在窥视我。不仅如此,我的视力也迅速下降,看东西竟然开始模糊了。直至那天早上,我醒来时,迎接我的只剩一片黑暗。 小米立即带我去医院,经过检查,医生确定我是因精神压力过大,导致失明,这在医学上叫做“癔病性黑朦”。药物对这种病症疗效不大,医生建议我保持好心情,注意休息,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复明。 为了让我安心休养,小米将我送到了疗养院。 杜蘅的突然死亡让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现在的失明更是将我推入了绝望的深渊。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小米突然告诉我,她接到电话,她远在外地的母亲病重,她要回去照顾。 我强忍心里的恐惧同意了,毕竟,那是她的母亲。 2.回忆 幸运的是,小米走后,医生、护士都非常照顾我,尤其是护士李妮娜,几乎每天都陪我聊天。 渐渐地,我感觉她说话很有趣,就愿意向她倾诉,最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那天晚上,我和李妮娜聊到了追求者,她说:“你这么漂亮,大学时代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有没有记忆深刻的?” 我想了想,突然有一个瘦瘦弱弱,甚至有些丑陋的脸跃入脑海。 我说:“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我唱了一首歌。晚会结束后,有一个叫周晨的男生就找到我,说喜欢我,想要追求我。” 李妮娜问道:“你答应了?” 我说:“当然没有。” 李妮娜追问:“你肯定是觉得对方长得不够帅。” 我笑笑,说:“帅不帅气倒不是重点,就是他的那双眼睛,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看了就让人不舒服,大家都叫他大眼白。” 李妮娜又问:“之后呢?” 我继续说:“我拒绝他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即使后来我和杜蘅成了男女朋友,他还是默默地隐藏在我身边,直至那年暑假。”我顿了顿,说,“那年暑假,他突然退学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其实,我是骗李妮娜的,那年暑假确实发生了一件事,现在想想……很残忍。 六年前的暑假,我和杜蘅闹分手。分手后,为了气他,我答应了大眼白的追求,和他成了男女朋友。大眼白很高兴,说要一辈子守在我身边,照顾我。 结果没过三天,我就和杜蘅和好了,但大眼白还是对我百般纠缠,说我不讲信用。我笑着说:“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和你在一起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杜蘅为了让大眼白长记性,在那个午后,和几个哥们儿将他拉到天台痛打了一顿。不过大眼白很倔强,他将杜蘅激怒了,杜蘅就从包里拿出一支笔,不顾他的惨叫,在他额头上刻下了三个字——丑八怪! 后来,这件事被校方知道了,因为杜蘅家庭背景的关系,事情被低调处理了,随后大眼白也退学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如果不是李妮娜问起,我几乎都忘了他这个人了。 等一下,我猛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3.复仇 我冷不丁一颤。 杜蘅当时就是用一支绅士牌碳素笔在大眼白额头上刻字的!很可能是大眼白杀害了杜蘅!他是为了报复当年的侮辱! 一定是这样的! 我从回忆中惊醒,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我这才意识到李妮娜半天没说话了,我强忍着恐惧,试探性地问:“妮娜,你还在吗?” 身边传来李妮娜的声音:“我在呢……我、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追问:“什么事?” 李妮娜的声音颤抖起来:“林然姐,自从你住院后,我就发现有一个男人经常在你病房外面徘徊。我问过他两次,他说就是随便看看,我也没在意。刚才经你一说,我才意识到,那个人的眼白也很多……和你说的这个人很像!” 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一层冷汗浮上脊背。 没错,一定是大眼白!他来了! 大眼白消失那么久,突然再次出现,先是杜蘅诡异坠楼,现在又来医院里监视我,那支坏掉的绅士牌碳素笔就是一个预告! 现在杜蘅不在了,小米也回家照顾母亲了,最重要的是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该怎么办! 我立刻下床,刚走两步,就摔在地上。我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李妮娜急忙将我扶起来:“林然姐,你怎么了?” 我颤颤巍巍地说:“那个人就是大眼白,他来了,他来报复我了,我要出院,我要回家!” 虽然李妮娜劝我,或许那个人只是长得和大眼白相似,但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是大眼白。 当天晚上,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李妮娜为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临走时,我转念一想,既然大眼白盯上了我,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肯定会跟我回去。 我转头问:“妮娜,我能去你那里住吗?”虽然提这种要求很过分,但我父母早逝,除了杜蘅,我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眼下,我只能向李妮娜求助。 李妮娜有些为难:“林然姐,我现在也是暂住在表哥家。” 我继续道:“妮娜,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李妮娜想了想,说:“好吧,我回去和表哥说一下,就说你是我朋友,暂时住一下。” 我终于放心了。 李妮娜低声问道:“林然姐,我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我摇摇头,说:“那家伙是个变态,警察也对付不了他!” 李妮娜倒抽了一口凉气。 4.重生 李妮娜的表哥叫做张文,住在市郊。对于我的突然造访,张文没有表现出不悦,在听了我的讲述后,他坚定地说:“放心吧,你住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那个变态肯定找不到这里。”听到张文这句话,我突然感觉很温暖。 就这样,我住了下来,开始几天,我还很紧张,害怕大眼白会跟到这里,后来李妮娜和张文说,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我才渐渐放下心来。 每天早上,张文都变着花样做可口的早饭,有时候是中式的,南瓜饼配小鱼,有时候又是西式的,牛奶配三明治。 吃过早饭,张文就推我去院子里散步,这里确实是郊外,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就在对面,还住着一对夫妇,偶尔遇到,他们都会和我打招呼。午睡之后,我或者在房间里听广播,或者和张文聊天。李妮娜每天很晚下班,聊不上几句她就得休息了。 在张文家借住一个月后,我发觉自己喜欢上这个未曾“见面”的男人了,他很幽默,也善解人意,本来被大眼白阴影纠缠的我,在他的开导下,渐渐走了出来。 那天晚上,李妮娜回来后,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她,她听了也很激动:“其实,我表哥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他不敢表白。” 我很惊喜,本以为这是我的一厢情愿,没想到张文也喜欢我,他并没有嫌弃我的眼睛。 后来,在李妮娜的帮助下,张文向我表白了。那天晚上,我倒在张文怀里,他淡淡地说:“林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一生一世!” 那一刻,我心一紧,不禁打了个寒战。张文问我:“你怎么了?” 我干涩一笑:“没什么。” 我没告诉他,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那个人不是杜蘅,而是大眼白。 那天晚上,我早早睡下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睡着了,突然,我感觉有人在推我,我低声问:“你是谁?” 他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忽然,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其实,那个张文就是大眼白,快逃!” 梦到这里,我突然惨叫一声,猛然惊醒。 张文听到我的叫声,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我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文说有事情,就早早出门了。不一会儿,邻居阿美过来找我聊天,因为那个噩梦仍旧在我脑海中徘徊,我聊天也心不在焉。阿美看出来了,便问我:“你有心事吗?” 我耸耸肩,将话题岔开了:“你们和张文认识很久了吗?” 阿美说:“认识三年多了。” 我问:“你们搬来时,张文就自己住吗?” 阿美说:“是啊,张文很热情,还帮我们搬东西,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不瞒你说,我之前还给张文介绍过女朋友呢,张文拒绝了,没想到你们走到了一起,你真是太幸运了,遇到了像张文这么帅气幽默的男人。” 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心里不再有疑虑,张文高大帅气,和那个干瘦猥琐的大眼白天差地别。这么想着,我的心情也就逐渐明朗起来。 5.复明 在我和张文认识的第三个月,他向我求婚了,感动之下,我答应了,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 从那天开始,张文陪伴我的时间少了,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中,虽然我说只要一个简单的婚礼,但他还是准备得很认真。而我似乎也被他这种忙碌感染了,心情莫明其妙地就愉快起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婚礼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在我做好准备做新娘时,却意外受伤了。 那天早上,张文早早出了门。 他出门后,我就一个人在卧室里听广播。过了一会儿,我有些口渴,起身想要倒杯水,却一不小心没站稳摔倒了,倒地的瞬间,我的头撞到桌角,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 没错,就是眼前的一切,我突然复明了,我能看到东西了! 头痛提醒我,很可能是刚才摔倒撞到桌角让我复明,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重要的是,我能再次看见了。 我已经沉浸在黑暗世界中太久了,我要看一看彩色的世界。 可是,我打开房门的一刻,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此时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仓库!而我居住的,张文的“房子”就在这个仓库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环视一圈,发现仓库里还有另两处小型房子。我立刻跑过去,好在这两处房子没锁门,我开门时,还在幻想着,这里面会不会住着其他人,但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猜错了! 这房子里没有家具,没有家电,有的只是一片假草坪,旁边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个录音机,还有一个类似加湿器的东西。 我打开录音机,里面传出遥远的鸟叫声,我又打开那个加湿器,一股淡淡的花草香飘逸出来。 原来,每次张文带我“散步”,都是将我带到这里。因为我看不见,又对他十分信任,竟从来没对周围的环境有过怀疑。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6.真相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但我知道这里不宜久留。我立刻跑到仓库大门处,发现大门从外面锁住了,我呼喊半天,也没人回应。 无奈,我只好回去找钥匙。 没想到,我回去没有找到钥匙,却找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真相! 我回到“张文家”,去他卧室找钥匙,他的卧室里竟然贴满了我的照片,大大小小,密密匝匝,而在我旁边的,竟然是——大眼白! 那一刻,我直接瘫坐到地上,没想到噩梦成真,陪在我身边的真的是大眼白! 那李妮娜和阿美呢? 我不敢再细想,我必须马上找到钥匙离开这里!强忍恐惧和颤抖,我起身拉开抽屉,看到的却是女人的衣服和假发。 我的脑袋越来越混乱了。这时候,我隐约听到脚步声,是张文,不,是大眼白回来了! 我立刻跑回卧室,将耳机塞到耳朵里,然后坐到床边,极力控制着呼吸,随后我听到开门声,接着是那一句熟悉的:“我回来了!” 然后他进了我的房间,我转过头的一刻,心猛然一紧,此时此刻,站在我眼前的果然就是大眼白! 虽然他更瘦了,发型也变了,但那标志性的眼白还是那么刺眼!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怎么了,出了那么多的汗?” 我干涩一笑:“没什么,刚才我听广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恐怖故事。” 他点点头,好在刚才他要摸我头发的时候,我忍住没有闪躲,他应该没发现异常。 过了一会儿,他做好了饭,将我带到客厅吃饭。我们相对而坐,我试图避开他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我们闲聊着,就像我还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一样。 突然,大眼白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吗,刚才我回来时,发现你的耳机其实没插进收音机里,那你刚才在听什么?” 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时候太过紧张,以致忘记将耳机插进收音机了吗?但我还是强压着恐惧:“你说什么呢,我明明在听广播!” 大眼白突然又笑了:“瞧你紧张的,我故意逗你的。” 我佯装娇嗔地说:“讨厌!” 吃过晚饭,大眼白一边刷碗,一边说着明天的安排,我坐在一边,偶尔应和一句,心里在想着明天要如何逃脱。大眼白刷完碗后,将一把钥匙放进包里,藏到沙发下面,然后继续说今天碰到阿美了,说阿美一会儿过来陪我聊天。 过了一会儿,大眼白说出去丢垃圾,就出门了。没多久,他回来了,他推门进来时,说:“林然,你看谁来了?” 我本能地望过去,那一刻,寒意浮上脊背,大眼白旁边并没有人。几乎是同时,大眼白开口说话,嘴巴里传出的却是阿美的声音。然后他又回到了大眼白的声音:“好了,你们聊吧,我先去忙了。” 接着,大眼白就坐到我对面,他用阿美的声音和我闲聊着,我坐在那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大眼白问:“林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声道:“有一点儿头痛。” 大眼白说:“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有时间请你和张文吃饭。” 话刚说完,大眼白走到门前,然后又换上了男人的声音:“有时间就过来坐坐。” 接着,又变成了阿美的声音:“好的,你们早点休息。” 最后,门关上了,大眼白又走了进来。 我强忍着恐惧,回到卧室。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大眼白自导自演的。根本就没有大房子,没有草坪,没有鸟语花香,没有邻居,没有阿美,连李妮娜也极有可能是他假扮的! 那些女人衣服和假发就是用做这个用途的。 我静静躺下,越想越害怕。或许从那个叫李妮娜的护士接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掉入这个恐怖陷阱了,而我却全然不知。 这时候,大眼白突然推门进来了。我佯装什么也看不到,和他对视,他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走到我面前,突然举起右手,猛地将水果刀刺向了我的眼睛! 就在我即将眨眼的瞬间,他倏地停住了,刀尖几乎要擦到我的眼球了,然后他将刀子移开了。 我拼命压住心里的恐惧和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问:“你在做什么?” 大眼白笑笑,说:“没什么,就是进来看看你。” 我冲他一笑,说:“我没事的,就是有些头痛,睡一觉就好了。” 大眼白点点头,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说完,大眼白就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太惊险了,稍有失误,就会被大眼白识破。 现在,我唯一期待的就是明天早上,他早点出去,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逃跑。 7.出逃 我精疲力竭地上了床,强迫自己睡着,我也忘记过了多久,终于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们吃过早饭,大眼白就出门了。 等他应该走远了,我立刻去沙发下面摸出了钥匙,来到仓库大门前。可是,当我打开门的一刻,看到的却是一脸冷漠的大眼白。 我由于太过惊恐,惨叫起来,大眼白冷冷道:“你果然复明了!” 我掏出藏在身上的水果刀,呵斥道:“你这个变态,竟然用这种方法骗我,囚禁我,简直丧心病狂!” 大眼白依旧一脸冷漠:“你忘记了吗,我答应过你的,我会一直照顾你,陪伴你,一生一世。如今我回来了,兑现我的诺言来了,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我回击道:“你做梦!你就是个变态!” 大眼白舔了舔嘴唇:“我正在将这个梦一步一步实现呢,先是那个杜蘅,然后是小米,现在你身边没有多余的人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禁怒火中烧,杜蘅出事和小米离开果然都和他有关系! 忽然,他举起手里的橡胶棒,毫不犹豫地向我挥过来,我手里的刀被打飞了,接着又是一棒,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瘫了下去。 大眼白缓缓蹲坐下来,将我揽入怀里,说:“亲爱的,你知道我做到这一切有多么辛苦吗?” 我缓缓摇摇头,意识越来越模糊,但还是听到了大眼白的讲述—— 当年被杜蘅在额头上刻字后,他伤心欲绝,退学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对我的承诺。为了陪我一生一世,他准备了很多年,终于在几个月前,他感觉一切准备就绪了。 他先找到杜蘅,将他从楼上推了下去,然后又胁迫小米,让小米在我的饮食中加入他提供的药物,造成我视力下降,直至失明。失明后,他让小米送我到他这里。 他一个人分饰多角,有院长,有病友,包括护士李妮娜。在通过李妮娜获取我的信任后,故意和我聊天引出大眼白的故事,让我相信大眼白再次出现,更加依靠他,从而顺利将我带回“张文家”,让张文进入我的世界,让我对这个温暖幽默的男人产生好感,直至决定和他结婚。 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我复明了,知晓了一切。 我乞求道:“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他摇摇头,说:“你放心吧,等你睡着了,我会给你喝药的,等你再醒来时,你就不会记得这些事了。” 我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也看不到了。 8.尾声 我安静地坐在床上,男朋友张文在一口一口地喂我喝鱼汤。 一个月前,我从噩梦中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男朋友张文告诉我,我出了车祸,失忆了。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或许某一天,我就会找回记忆。 男朋友张文对我很好,每天给我做好吃的,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同病房的病友都说我有福气,出了意外,男朋友还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 那天晚上,张文准时送来晚饭,我吃过之后,感慨道:“亲爱的,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他笑了,那笑容很灿烂,是发自内心的:“你忘了吗,我向你承诺过的,要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多美好! ...
丽湾广场六七楼,被开发了十年,装修的豪华无比,本来人满为患的楼层,至今却空无一人,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清洁工,根本不愿去进去打扫,不要说不进去,他们连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这六七楼究竟是什么样的,发生了什么邪门的事情,具体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莉香刚到这个城市工作,应聘的正是刚建好的丽湾广场七楼,一个一半露天,一半在楼层里面的酒吧,莉香在酒吧当服务员,刚开业的酒吧被取名叫炫彩,生意也异常火爆,连续一个月下来,每晚笙歌,热闹非凡,由于炫彩服务周到,工作人员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因而吸引了大批的顾客。 炫彩本来定位是中高端的,可惜时间一久,定位性质就改变了,只要顾客有钱,甭管什么人,直接可以进入消费,一时之间炫彩鱼龙混杂,到最后,都是社会的痞子聚集地,炫彩的生意一样好,但是,服务员开始不好了,尤其是女性服务员,出于年轻,样貌的美丽,经常遭受客人的骚扰。 一次,莉香端了几杯酒,放到客人的桌子上,正准备回身时,忽然一只纹身手臂,孔武有力的带了一把莉香,她一个趔趄,顺势倒在客人的怀里,一桌子客人个个纹身,抽烟,说出的话都是淫秽之词,莉香见这形式吓得不轻,赶紧准备起身站起来,可手臂没有丝毫的松动,莉香怎么都站立不起。 她开始发慌了,炫彩是她第一份工作,她平时小心翼翼从来没有招惹任何人,她只想赚点钱,趁着年轻去学点手艺,没想到,如今身陷囹圄,她倔强的挣扎了几下,周围的顾客都在看她笑话,看看一个柔弱女子,怎么逃脱彪形大汉的魔爪,抓住她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刀疤,来过几次,莉香知道这是硬茬,打人坐牢过的,这下子怎么办?莉香气不打一处,修长的指甲狠狠的抓上去,火辣辣的痛直接让刀疤男子猛地缩回了手。莉香这才起身逃走, 逃到哪里去?莉香想到的是六楼,有一个储物间,来不及多想,莉香飞也似的逃走了,也顺利到了六楼的一个隐蔽储物间,刚好足够自己栖身,把自己隐蔽在平静的黑暗中,莉香总算平心静气了。 她打算等酒吧关门了再回去,要不然天亮也行,只要躲过这一次,她就决定辞职,再也不来丽湾广场。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大约十来分钟吧,储物间的大门猛地被一道力量踢开,来者正是刀疤男,还有另外几个一桌的男人,刀疤男拎着一个女孩,是孔艺,也是莉香的同事,莉香的一颗心立马跳到嗓子眼,不好的预兆冲破脏腑所有的界限,随意充斥。 莉香退了好几步,对几个狰狞发笑的男人说:“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 刀疤男说:“求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敢动太岁爷的土,”说完,把孔艺推到一边。 孔艺没有莉香漂亮,她是搞后勤的,看似默默无言,对莉香的美貌却十分的嫉妒,莉香根本不知道,是孔艺告诉了刀疤男子,她的去处,要不然这里有哪个客人能找的到。 莉香泪流满面的说:“孔艺,求求你,帮我报警,或者帮我叫保安过来。” 孔艺冷冷的看着莉香,无动于衷,双脚就像钉在原地一样,刀疤男子呵呵一笑,说:“你想的太天真了,我的手臂被你抓出血了,说吧,你要怎么赔偿?” 刀疤男一步一步靠近莉香,满面狰狞,嘴巴还带有几分调戏般的微笑,语气更有一种不安的分子,强暴?莉香不用想都知道,今天她会被他们怎么样,可是她不甘心,年轻的生命怎么能被威胁所褫夺,她不顾一切的躬着身子想从刀疤男身侧跑过去, 莉香虽然溜的快,可是被孔艺一步当先的拦在面前,只此一秒,莉香就在劫难逃了。 一共八个男人,个个膘肥体健,个个凶神恶煞,个个如同地狱里面的恶鬼,莉香死死的望着孔艺,问:“为什么?为什么阻碍我?” 孔艺冷冰冰的说:“因为你,一张漂亮的脸啊,你会吸引蝴蝶,也会招引毒蛇。” 莉香无助了,她的身体被刀疤男狠狠的按在地上,储物间内一片狼藉,莉香试图咬舌自尽,可口腔被人塞满破布,身体某处被人侵犯着,撕裂着,很久很久都没有停止,孔艺没有离去,她举起手机,在拍摄这个画面,这一幕是羞辱莉香的筹码,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嫉妒成魔,尽管对方仅仅是容颜比她优秀,哪怕她身边的女人比她优秀一点点,她内心都难受,只有摘除优秀的肿瘤,她才能安然,孔艺就是现实中白雪公主的后母。 莉香望着那个魔鬼一样狠心的女子,她心里恨透了,莉香不是很出色的女人,她也想不到会招此横祸,她心里暗自诅咒,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她对残害自己的人,绝不放过,她死后一定要当最厉的鬼,盘桓此处,搅弄此处天地,让人人不得安宁。 莉香死了,她拖着破损的身体,爬上七楼的露天平台,那几个男人作弄了她就走了,剩下的孔艺不仅拍摄了视频,还拧着她的脸不停的打,直到莉香的半边脸被打肿,肿了脸,憔悴了面的莉香看起来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孔艺又不甘心,她用尖锐的指甲在莉香的脸上,深深的搅动了无数次,痛的龇牙咧嘴的莉香却忍受着痛,没有发出一声求饶,等莉香的脸被划破的没有一丝完整时,孔艺才满意的停止。 此时的莉香满面狰狞,泪水浸润肌肤都是火辣辣的痛,不用她变鬼,她此时已经是最恐怖的人了,七楼,不高不矮,能让一个人死的不能再死,她是社会底层人物,她知道人情冷漠,唯有一死,心一横,她从七楼滚了下去,撞击声如雷,惊扰了街边所有的人,包括正在路过的孔艺,莉香的半边脸揉搓在地上,血液汩汩而流,头颅还有脑浆渗出,她的最后的目光蹊跷的停留在孔艺的脸上,孔艺最熟悉那张蜘蛛网一般的脸,吓的一声尖叫,逃也似的跑了。 莉香死了,死的默默无声,大千世界生老病死,谁会在意这样一个外来女子,警察对于这样的事情,草草结案,说是莉香在酒吧招惹男人,和同事争相吃醋,结果被人强暴于是跳楼,网上皆是骂声一片,评论说莉香是烂妹,不良女性,炫彩因为此事,也赶紧把酒吧转手,因为有人说,死了人的地方,会经常有人再死,并且连续不断,生意人多多少少都会信一点。 很快,炫彩转让了,酒吧的生意很不错,但是每天晚上,六楼的储物间,还有七楼的天台,都有有一个人影飘飘闪闪,不经意间才会发现,定睛注目时又没有任何人影,当时有很多人说是有冤鬼要锁命,在等待仇人上钩,一晚,八个男人在炫彩喝酒,酒到酣处就想撩妹。 就在此时,一股冷风窜过来,紧接着,一个清秀白衣的美女翩然而至,宛如嫦娥仙子,这地方怎么会有这样清丽女子,而且还似曾相识?女子温柔道:“各位大哥好,欢迎莅临炫彩,我敬大家一杯。” 白衣女子不知哪里来端来的酒杯,举杯就饮,刀疤男等乐坏了,今晚绝对是捡到宝了,在他们眼里没有拿不下的女人,这女人成了他们的目标猎物,他们一起酒过三巡,刀疤男等醉的不省人事,白衣女子却淡然自如,就像喝的是白开水一样。 等八个男人醒来时已经遭遇炫彩打烊了,凌晨深夜,难道没人发现还有人没有吗?刀疤男怒不可制:“岂有此理,这酒吧居然居然关门了,我们怎么出去?” 这时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过来, “去跳楼啊。” “谁?”刀疤男条件反射的问,却找不到人影。 气氛一时安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可以听见远处厕所滴水的声音,几个男人还可以听见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们到处寻找音源。 刀疤男问:“你是谁?是人是鬼?” “你怕鬼吗?”那恐怖的声音悠悠的问,仿佛如风一样飘飘当当,十分阴森。 刀疤男有点怯懦说:“人和鬼老子都不怕,有本事你出来啊。” 那声音又飘来:“我不敢来,我不想你们死的那么快啊,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猜猜你们之间谁先死吧?”刀疤男大吼一声:“谁跟你玩游戏,我们哥们好的很,经常玩同一个女人。” “啪”刀疤男不知被谁打了一巴掌,脸瞬间肿了,还打掉了两颗牙齿,嘴角流血,这究竟是谁?看不到人又有这么大的力气。 刀疤男等开始害怕了,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然而那个声音消匿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声音没有了,但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热,整个环境开始发热,气温一路飙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到五十度,热能让人抓狂,尤其热到没有水的地步,时间持续了很久,刀疤男几个实在受不了了,他们何曾遭遇这个罪,所有的门窗都关的死死了,他们就算没有任何救生的运动,都热汗流浃背,热,钻透脏腑,整个血管的都快热的爆裂,几个人逐渐体力不支,口干舌燥。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那不就是之前陪他们喝酒的嘛,刀疤男恨不得撕碎这个女子,但是他太热了,甚至没有口水滋润口腔说话。 忽然,女子面目全非,满面如蜘蛛网的血迹,他们忽然看见莉香,对,这个女人不就是莉香吗? 此时,温度开始下降,消除燥热感之后,就遽然下降到冰点,如同莉香的恨一样冷,几个人冷的开始颤抖,这绝对是不可消除的深仇大恨,莉香把他们逐渐的冻结。 一丝光亮开始揭幕,白天即将到来,丽湾广场的马路上却一片狼藉,听说是无数个冰块从七楼落地,等待冰块融化后,才看清楚原来是手指头,眼珠子,鼻子,嘴巴等东西,究竟是谁如此残忍。 警方不论怎么调查都没有查出所以然,根据目击者的说辞,几个男人在炫彩喝酒,不知怎么的就醉了,结果困在酒吧里,早上就这样子了。 恰好孔艺正在关注炫彩的一切消息,她觉得她知道八个人的死因,她甚至知道莉香变成了厉鬼,夜夜徘徊在丽湾广场的六楼和七楼,她惶惶不可终日,她害怕被报复,她关门锁窗,不敢出去,她怕一出去就会被莉香的冤魂碎尸万断,如果真的要死,她宁愿在家里饿死,渴死,也不愿意让莉香报仇。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风,撩拨起孔艺屋子的窗帘,撞击着房间的门,晃动着她的床,叩击着房间的墙壁,搬弄着屋里的花瓶,然而真的是风吗?风能穿越墙壁在房间里面为所欲为吗?孔艺看到一个浑身血迹的身影,在她面前飘来荡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孔艺的恐怖之心达到了极点,一只手在此时毫不犹豫握住了孔艺的腿,然后急速的拖拽,最后高空抛物,将孔艺的身体从丽湾广场七楼抛下去,摔成亲妈都不认识的肉饼。 丽湾广场一下子死了十个人,而且个个都是从七楼而死,浸染过邪气的丽湾广场时时刻刻都是愁云惨淡,尽管六月三伏天,都是一片逼人的阴凉,丽湾广场的各大商场开始退场。 后来,懂风水的人给出谋划策,将广场楼层用一切辟邪物,比如镜子,刀剑,门神等,可是六楼和七楼不管用什么法子,都阻止不了,每年每天十个人同时跳楼死亡的问题,六楼和七楼就被搁置了,附近总会有人说,这两层楼被冤魂占据了,谁都抢不走。 丽湾是商业繁华的广场,也是本市标志性的广场之一,搁置的六楼和七楼成了开发商的心病,这是钱财的来源,怎能如此搁置,尽管再不详,开发商也会想方设法的租出去。 至此十年,每一年都会有商家来利用,可是每年都会有人跳楼而亡,没有人能阻止,而死亡从来不会间断…… ...
复仇并不一定要明刀明枪的杀戮,在蛛丝上下咒就是一种古老而隐晦的复仇办法。这办法帮我们的主人公扫除仇敌,快意恩仇。但是仇恨是柄双刃剑,最终会伤到自己。 一、偶得蜘蛛 李豆腐大名叫李兴旺,因为家庭世世代代是做豆腐的,他在古镇上开了一家豆花店,所以左邻右舍都管他叫“李豆腐。”李豆腐的生意兴隆,但终归是本小利小,刚够一家吃喝穿戴的开销,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喜没忧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得意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婆小梅长得很漂亮,微胖的身材,皮肤白皙水嫩,像他做出来的豆腐一样,柔柔润润的富有弹性,那眉眼也十分俊俏,颇有明星相,因此来往在这条街上的人都爱拿她当镜子照,常见男人们回头看她时撞到别人身上——也成了笑谈。李豆腐另一得意的事就是他那五岁的儿子果儿,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顽皮可爱,是李豆腐的心头肉。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的,这天李豆腐却和小梅拌了几句嘴。说来本是小事——这几天每到店子深夜里关门的时候,都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白发老太婆来乞食,她从不要钱,只是端过别人没有吃过完的豆花来吃。李豆腐心软,见不得老人家吃剩食,便每回都给她盛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加上一大碗白米饭,让她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吃。李豆腐注意到老太婆嘴里没有几颗牙,知道她吃饭艰难,因此从不催她。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小梅看着已经是不高兴了,她嫌老太婆腌臜,身上气味难闻。头几天小梅忍耐着没有发作,直到这天她忍不住了,因为老太婆吃完饭,竟自己拿着空碗,在汤锅里盛了一碗骨头汤喝。 小梅看着老太婆俨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心里的嫌恶顿时爆发了,她本在收拾碗筷,这当口把筷子在桌上敲着,嘴里嚷道:“哎哟我说这店里的耗子都成了精了,都敢当着人面吃粮,这是啥世道啊?” “耗子在哪儿?”李豆腐真以为店里有耗子。 “在哪儿,”小梅鼻子哼道:“在哪儿你自己看。”眼睛斜睨着白发老太婆。 李豆腐顿时明白了。他瞪了小梅一眼,走过去小声说道:“不就喝碗汤嘛,反正锅里剩得也不多了,总是要倒掉的,给老太太喝了也不浪费。你别在这儿指桑骂槐的,老太太听见了伤心……” “伤心?我看她听见跟没听见一样,还不是喝得香着呢。”小梅看着老太婆恶狠狠地说。确实,老太婆仍旁若无人地喝着汤,似乎根本没听见李豆腐两口子的争执。 小梅又说道:“你没看她的手,那指甲缝里泥巴多得都能长出草来。她动过的勺子和锅还能要吗?叫花子用过的碗,谁不嫌脏?她那头发里肯定有跳蚤。我看刚才就有人要进门,看着老太太在这儿又出去了。以后不许她再进来了!” 李豆腐的拧劲儿上来了,平时他对小梅是百依百顺,可这回他不听小梅的了。他低声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别的都听你的,这事你别管。这么个老太太,天不管地不收的,也许没有这顿饭,她就饿死了。我不能眼瞅着她饿死在街上。” 小梅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她的声音尖厉起来:“这事儿我还就得管!我又不跟她沾亲带故的,凭什么养着她?我们这儿又不是养老院,她该去哪儿去哪儿!哎,老太太,我们店关门了,你走吧!”小梅跑过去掐腰站在老太婆面前喝道。 李豆腐看着小梅欺负老太太,不由得怒火中烧,过去一把把小梅推开,小梅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爬起来指着李豆腐的鼻子喊道:“好啊李豆腐,你有能耐了,你也敢打人了。我可算盼到这一天了,咱们散伙!”她抬脚就往外跑,在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豆腐有点蒙了,是啊,自己也对媳妇动手了?这么多年像菩萨一样供着的媳妇,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他颓然地坐在板凳上不知所措。那老太婆对发生的这一切似乎无所知觉,仍旧专注地喝着汤,嘴里呼呼做响。等她把碗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后,便默默离去了,只剩下李豆腐呆坐在店里。 其实李豆腐对年老的妇女有着一份特别的同情,只是他深藏于心底,从未对人说起。因为他每次看到凄苦的老太太,就想到自己的母亲。父亲早逝,在他的记忆里是模糊的。母亲年轻守寡,挑起了家里家外两份重担,格外地辛苦。她未老先衰,中年时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其实母亲也可以不用过这么辛苦,年轻时村里不少男人都想帮她,但是母亲不想落人话柄,咬着牙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住在隔壁的村长经常到家里串门,手里拎着鸡蛋或者柴火,但是母亲一次也没要过,都坚决推了回去。往后村长倒是不上门了,只是看她的眼神变得冷冷的,有事也不照顾她了。特别是每年家家要缴的公粮他都催得很急,一天也不让拖,逼得母亲把猪都卖了,害得家里年年过年都没肉吃。那些年,母亲的日子是在眼泪里泡过来的,这其中就有村长的一份“功劳。” 后来李豆腐娶了媳妇,母亲硬是催着他们出门做买卖去,也是因为他家在村里势单力薄,总是受人欺负。李豆腐本是一定要带着母亲出来的,但是母亲一来怕跟小梅合不来给他们添麻烦,二来想守着那几间老房子,就没有跟着出来。谁知过了几年,母亲突然暴亡在家里。李豆腐赶回去的时候,母亲骨瘦如柴在躺在那里,蓬头垢面的,满身的农药味,脸上还有伤痕。村长说母亲是暴病而亡,要赶快去火化了。李豆腐却觉得母亲死得蹊跷,这里面一定有事儿。他向左邻右舍打听到,原来前一阵村长家扩建院墙,硬是把李豆腐家的老院墙推倒了,又往前占了一大截子地才砌上新的墙。母亲看着自家平白无故地被占了一大块地去,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找村长理论,可怜她一个老太婆子,再有理哪争得过村长去,被村长一大家子连推带打赶了出来。母亲回了家,连夜就喝农药死了。 李豆腐知道了真相,哭得抢天呼地的,几次要去找村长拚命,都被小梅死死抱住了,她劝他看在吃奶的儿子份上咽下这口气算了。李豆腐别无他法,埋了母亲,垂头丧气地回了镇上。从此他有了心病,总觉得对不起母亲——母亲这辈子没享过一点福,自己没孝敬过她一天,死得还这样惨。所以有时看到街上流浪的老太太也格外地同情,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儿,好像帮的是自己的母亲一样。 小梅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为一个流浪老太婆喝了一碗汤就跟他闹翻了,还离家出走。李豆腐也挺郁闷的,想去把媳妇找回来,但是想着小梅也娇纵惯了,不能把她宠出毛病来,便没有去找她。这天他心事重重地忙了一天,到了晚上,生意歇业了,儿子也睡了,他巴巴地坐在店门口等着小梅,等了半天,媳妇没见着,却把流浪的老太婆等来了,那老太婆仍旧像进自家门似的来了就坐下。李豆腐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太太,人事不知似的,自己家里为她都打得鸡飞狗跳了,她还好意思上门呢。李豆腐苦笑了一下,还是给她端上饭菜,看着她安然地坐在那里吃着。 一个星期过去了,小梅还是没有回来,李豆腐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小梅常去的麻将铺找找,果儿却哭丧着脸回来了。 “爸,他们都说我有新爸了。”果儿倚到李豆腐怀里说道。李豆腐听了这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把他震晕了。他急急地问儿子:“谁说的?怎么说的?” “听牛牛和小山子他们说的,说刘黑子是我新爸,妈妈和他住在一起呢。”果儿嗡声嗡气地说:“我在巷子口看见我妈了,她穿得可漂亮了,脖子上多了一条大金链子。她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揣好了别丢了。哪,你看。”果儿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果然是张红色的“老人头。” 李豆腐的心开始滴血了!这才几天,小梅竟然跟别人好上了,而且就在他旁边。这都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他们早就私通了?是了,那个刘黑子,李豆腐早就看他不怀好意,这个包工头有几个小钱,常把车子开到豆花店跟前来吃豆花,一吃吃半天,跟小梅有说有笑的,天上地下的东拉西扯,显得他又风趣又有见识。小梅看见刘黑子来了就格外地兴奋,凑到他面前嘀嘀咕咕的。李豆腐提醒过小梅跟这样人不要太近乎,但小梅说刘黑子路子广,会有大买卖介绍给他们,李豆腐也不想为这个跟媳妇吵架,倒显得自己小气。没想到,自己的宽容竟助长了他们的胆量,两个人公开地同居了!李豆腐欲哭无泪了,坐桌子前发呆,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了。 “愁苦事,莫上心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李豆腐猛地惊醒,抬头看时,却是要饭的老太婆! “你会说话?”李豆腐问道,一直以来,他以为老太婆听不见说不出,只会吃饭呢。 老太婆对李豆腐的疑惑并不解释,自顾自说道:“女人俊俏了,旁人都惦记,反倒是祸水嘞。你由她去吧。” 老太婆消息也灵通呢,居然知道李家的事。李豆腐只是诧异了一下,就争辩说:“娃不能没有妈,再说凭什么就由着那个姓刘的欺男霸女?夺妻之恨跟杀父之仇一样,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是了,一个女人一个男,一个钥匙一把锁,要是一个钥匙能开两把锁,是要去掉一个的。”老太婆念叨着。李豆腐并不在意她的胡言乱语,仍是眉头紧锁。老太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盒子,像装戒指的盒子那么大,银子的年头久了,已经发黑,依稀看得出上面的雕花,花丝凸出的地方因为常被摩擦,泛着银光,而凹陷处则积攒着黑色的泥垢。李豆腐有些意外——这流浪老太太难道还有什么宝贝吗? 老太婆把李豆腐的手拉过来,把银盒子放到他手心里。 “这是你的家当吧。我可不能要。你都这么造孽了。”李豆腐拒绝道。 “你打开看看。”老太婆说道。 李豆腐把银盒子打开,赫然看见里面有一只黑色的蜘蛛!他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说这个老太婆果然不正常,居然揣着一只蜘蛛到处跑!他不由分说把盒子盖上,仍送到老太婆手里,说道:“这东西还是你留着吧。我要它没用。” 老太婆古怪地笑笑,并不说话,把盒盖又打开,一手从头发里取一根针,在另一手的指尖上一刺,一滴绿豆大的血冒了出来。她把血滴到银盒子里,那蜘蛛本是一动不动的,见了这血,竟然爬过去吸了起来!它吸完了,身体变得暗红,那些纤细的爪子也舞动起来,看着有些狰狞。 “吃饱了,就去织网吧。给他织一张网,让他不能逃脱。织吧。”老太婆把蜘蛛放到桌脚上,小声说道。那蜘蛛瞬间就在桌脚上织了一张大网。李豆腐看老太婆鼓弄着,心里还是疑惑,不知老太婆是真有法术,还是她有神经病。这时店门口跑进一只猫来,李豆腐知道这是街上的野猫,这猫总是跑到他家来偷食,李豆腐很是厌烦——街上的耗子都成群了,它也不去抓,偏是爱偷现成的吃食,往往把后厨折腾得乱七八糟。 李豆腐抓起扫帚就去打猫,老太婆却说道:“莫要费劲。你是个斯文后生,不要动粗。我会让它永远都不上门了。”李豆腐半信半疑地坐下了,蓦然地看着老太婆行动。 老太婆盛了一碗汤,放到蛛网后面的地上,野猫循着气味就奔着汤去了,无意间把蛛网粘了满身也全然不顾,只是贪婪地喝着那汤。不屑片刻,它便把汤喝完了,舔了舔嘴向着门外扬长而去。 门口一辆大面包车疾驰而过,突然一声刹车——“呲”,车停了下来,李豆腐眼见着那野猫被卷进了车轮子下面,他急忙跑出去看,只见轮子底下血肉模糊的一团——那猫早被轧成了肉饼。 “这谁家的猫啊?”司机从车上跳下来问李豆腐:“在街上乱跑,害得我这猛打方向,差点车没翻了。”司机可能怕猫的主人找茬,先发制人说猫的不是。 “这是野猫……”李豆腐踌躇着说道。 司机窃喜没人找他赔钱,赶紧上车跑了。李豆腐心里有些慌乱,在街边上坐了下来,老太婆却走了过来,把银盒子递给他,说道:“别忘了喂他血。一根丝,一把刀。你是斯文后生,不要动粗……” 她消失在夜色里。 二、初起杀心 小梅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和刘黑子手拉着手进了门。李豆腐看见这一幕,感觉心都要跳出胸口了!他不知道小梅可以残酷到这种地步,当着他的面和别人秀恩爱。 “咳,李豆腐,给上两碗豆花来!”刘黑子满面春风,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入侵者。他甚至上前拍拍李豆腐的肩膀,戏谑地说:“伙计,打起精神来,别跟大难临头一样。小梅跟着我好着呢,你看看她身上这衣服,名牌,人靠衣服马靠鞍,是不是洋气多了?你看她跟着你的时候,身上哪有件像样的衣服?天天围着这桌台转,漂漂亮亮一个人弄得跟这豆花一样,一股子酸气。现在我不让她动一根手指头,只要跟着我到处转转就行了。我们这趟来,就是让你们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是不是小梅?”依在刘黑子身上的小梅果然点了点头,她神彩飞扬,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媚态。 李豆腐坐在那里,脸上呆呆的,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他看着小梅,半晌才讷讷地问道:“娃到处找你呢,你还要不要他了?” 小梅扫了李豆腐一眼,摆弄着红艳艳的指甲淡然地说道:“我也没有走远,啥时都会回来看果儿。” “小梅说要给你家娃换个学校,我来出钱。他现在这学校太破了。”刘黑子豪爽地说道:“娃娃的教育,要靠钱哩。” 李豆腐感觉心忽地被捅了一下,连自己的娃也要给别人管了?他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哎,李豆腐,来的都是客,你倒是给整两个菜来呀。”刘黑子叫嚷着。 是了,来的都是客,只是不速之客。李豆腐木然走进了后厨——他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会发疯的。到了灶台前,他下意识地拿起菜刀,拿起一块肉切起来,外面刘黑子和小梅说笑着,刘黑子“呵呵”地笑着,那笑声像打雷般地震撼着李豆腐的鼓膜,而小梅也“咯咯”地笑着,那笑声像利爪撕扯着他的心。心烦意乱中,那菜刀也不听话了,蓦然在手上切了一道小口子,血忽地涌了出来。李豆腐被这血刺激了,他抄起刀就往外走去,他要把那些放肆的笑声切断!刚走到门口,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是果儿!年幼的儿子眼里满是泪水,嗫哝道:“爸,你别害妈妈,我要妈妈……”李豆腐的刀无力地垂了下来。 丰盛的筵席上了桌,李豆腐平静地说:“这是散伙饭,吃完了桥归桥,路归路。” 小梅和刘黑子听了这话喜出望外——没想到李豆腐这么快就想通了。这顿饭吃得格外开怀,三个人不停地推杯换盏,都喝得酩酊大醉。吃完了,刘黑子搀着小梅颤颤悠悠地走出门去,李豆腐体贴地替刘黑子拂去背上的灰尘,刘黑子竟有些感动了:“伙计,够仗义!小梅交给我,你放心!” 李豆腐朝他俩挥挥手,蓦然看着刘黑子背上那根长长的蛛丝。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噩耗传来,李豆腐莫名地焦躁起来,他打开银盒子看着那只黑蜘蛛,它静静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冥思着什么,又像昏昏入睡了。这家伙的咒语不管用了吗?血也喝了呀?李豆腐包着纱布的手指生疼呢。 “李豆腐,出事了!我们老板死了!”常到店里吃饭的阿三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他在刘黑子的手底下打工。 虽然有些意料之中,李豆腐的心还是悸动了一下:“咋回事?” “邪啦!上午老板到工地上来,你老婆也跟着呢。他们走的时候,楼上干活的小张子扔了一大块玻璃下来,你猜怎么着?不偏不倚,正从老板的背上切进去,齐齐插在他身上。等救护车来了,人已经不行了。” “小梅呢?”李豆腐急急地问。 “你老婆没事。”阿三叹口气接着说:“我们都奇怪了,问小张子:下面两个大活人,你就没看见?小张子说他眼瞅着下面没有人啊,怎么玻璃扔下去了就扎到了老板身上——可不是见鬼了!” 应验了!李豆腐心里叹道。这蛛丝果然是有法力的。连日来充塞在他心里的烦恼烟消云散了,他端出酒菜来给阿三,说道:“来,给你压压惊,我请客。” “知道你恨刘黑子,这小子也该死,欺男霸女。可是我的工钱到哪去要啊?”阿三又说道:“那你老婆呢,你去不去给接回来?她哭天抹泪的,说自己运气不好呢。” “接什么接?”李豆腐恨恨地说:“鼻子底下就是路,她不认得吗?” 三、下咒戒妻 几天后,小梅终于回来了,她灰头土脸地,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光彩。她直接走进了里间的卧室,坐在床上默默无语,李豆腐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也坐在一边不说话。半晌,小梅掏出一根烟点上抽起来,说道:“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我走。你心里有气,打两下也可以。但是你要让我留下,就不许再提我跟刘黑子的事。我不看眼色。” 李豆腐的喉咙里像咽了一块东西,他本来还想“教育”小梅几句,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说道:“你咋还学上抽烟了?女人抽烟难看,你戒了吧。” 小梅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再说话,手里的烟笼住了她的背影。 小梅人回来了,却没有回到从前的样子。她极爱打扮,一天两三套地换衣服,身上还打香水,弄得香气扑鼻,来吃饭的男人们围着她直耸鼻子,脸上露出眼馋的表情,李豆腐的心里很不舒服。小梅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而且她去麻将铺子也更勤了,常常通宵达旦地不回来。李豆腐试着说了她一回,她却说道:“驴子拉磨的日子我过够了,我活一回享不了什么大的富贵,也不能苦巴巴地过一辈子。你别管我,你不管我果儿还有个妈,你管我他连个妈都没了。” 李豆腐明白小梅的意思,他真的怕了老婆又离开他,守空房的日子实在难受。他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下,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又拿出了那个银盒子,那黑蜘蛛静静地卧在那里,了无生气。是了,该喂它血了,李豆腐拿针刺破手指,放出血来滴到盒子里。蜘蛛闻到血味,格外振奋,凑到跟前吸吮起来,那身体吸饱了血,鼓涨起来,变得暗红而半透明,那些纤细的爪子也舞动起来,像积蓄了充足的能量马上就要去织网似的。李豆腐看着这狰狞的小家伙,思虑起来:如果小梅手残废了,她还会去打牌吗?她还会招蜂惹蝶吗? “豆腐,你看见我的耳针了吗?”早上起来,小梅问李豆腐。李豆腐知道那个耳针,那是刘黑子送给小梅的,金的,连着金项链应该是一套。刘黑子死了,小梅还戴着这些东西,李豆腐心里别扭得很。 “我没看见。”李豆腐嗡声嗡气地说:“八成是掉在墙角了,总是在这间屋子里,你不是睡觉前才脱下来的吗?” 小梅听了,开始在屋里寻找起来,半晌她叫道:“真是怪了,怎么掉在这儿了?” 李豆腐过去看时,却见一只金耳针正躺在墙角的蜘蛛网上,他笑笑说道:“蜘蛛也想戴耳针哩。你还不赶快捡起来,要是丢到犄角旮旯看到哪儿找?” 小梅喜笑颜开,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去拈那耳针,两个手指都沾上了蜘蛛网,她毫不在意,取回耳针立即戴上了。 夜里小梅又去打牌了,李豆腐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许多台已经没有节目了,他把遥控都按得几乎没电了。反正也睡不着了,李豆腐索性起床去洗豆子,准备明天的生意。 正忙碌间,门口突然传来凄厉的叫门声,是小梅:“豆腐,快开门啊!我受伤了!”李豆腐听了这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真的遭殃了?他奔去打开门,小梅血淋淋的手已经伸到了眼前,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赫然断去了大半,只留少许根茬,并且还在往外冒着血! “这是怎么啦?”李豆腐把小梅的手捧在手里,急切地问道。 “我遭劫了!”小梅疼得脸都扭曲了:“你先别问了,赶快送我去医院,我疼得受不了了。” 李豆腐不敢再问了,打了120,急救车把他们拉到了医院。医生一边给小梅清洗伤口,一边问道:“她的断指呢?你们尽快找回来,如果没有坏死还能再接上。” 小梅疼得龇牙咧嘴,痛苦地说道:“就在麻将铺门口那条巷子里……” 李豆腐听了这话,立时跑出去…… 天麻麻亮了,李豆腐在巷子里搜寻着,麻将铺还亮着灯,里面不时传来叫喊声,多半是有人为了胡牌或算账的事争吵,他摇了摇头,眼睛仍在地上寻找。忽然间,他在路灯下看到两节带着血的东西,那不正是小梅的手指头吗?他跑过去捡起来,就要往医院跑去。才跑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思忖着:“我这是干什么呢?她断了手指不正是我的愿望吗?如果她是用这手指来打牌,抽烟,那还不如没这手指呢。她该有点教训了……”李豆腐把两根手指扔到了下水井里。 小梅不得不接受残疾的事实,她哭得比受伤时还痛。她告诉了李豆腐那晚上的遭遇:半夜打完牌,她一个人走在巷子里,突然黑暗里窜出一个男人,伸手就拽她脖子上的金项链。小梅舍不得这根项链,跟劫匪拉扯起来,劫匪一恼怒,拔出腰间的砍刀就砍掉了小梅的两根指头。 “哼,还不是刘黑子送你的金项链惹的祸。”李豆腐在心里悻悻地说,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尽力安慰着小梅。 小梅变得沉寂了很多,不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了。她的魅力好像随着那两根手指一起消失了。男人看到她的手,眼神总是怪怪的,女人们看了,有的还会讪笑两下。她不抽烟了,也不再去麻将铺了。李豆腐对小梅的变化倒是很满意——她终于可以在家呆着了。这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后来那个劫匪被抓住了,据他交待:那晚上跟小梅一起走的还有一个男人,但是遭劫的时候那男人扔下小梅自己跑了。李豆腐知道了这个隐情,也大概猜出了小梅变得沉闷的原因。 四、铲除宿敌 平静的日子稍纵即逝,这天李豆腐遇到了他这一辈子最憎恨的人——老村长! 村长已经老了,鬓发斑白,背也驼了,不过他的眼神还是从前那样凌厉。他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从李豆腐的饭馆门前过,一眼就看见了门前站着的李豆腐,他下车来,过去拍了一下李豆腐笑道:“你小子,在这干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你了,你还是这个样子,蔫头耷脑的。混得不好啊?” 这么多年不见,那份轻蔑还是没有改变。往事蓦然涌上李豆腐的心头,母亲惨死的模样浮上眼前。李豆腐感觉血涌上心头,真有马上把村长掐死的冲动。但是他忍他住了,是啊,正如要饭的老太婆所说,现在的他已经不用动粗了,他可以很“柔软”的办法来对付仇敌。 “混饭吃吧。”李豆腐浅笑着说道:“这饭馆是我开的,够个温饱罢了,我哪有村长您的本事。” “哟,这是你开的?”村长的惊讶有些夸张:“你小子出息了?好啊,我可要好好尝尝你家的饭菜啰。” 村长一脸的坦然,好像从前没有与李豆腐结过怨似的。 李豆腐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拿出了珍藏的好酒,与村长推杯换起来。村长酒过三巡,话更多起来:“其实我知道你小子心里面还怪着我呢,为你妈的事。”他抹抹嘴角的油说道:“你也不能怪我,是她自己不知好歹。过去我多少次想帮她,她一个寡妇家非要腰杆子硬挺,就是不领我的情。何苦呢?不识时务!” “是啊,我妈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人情世故。”李豆腐地给村长夹着菜,一边说道:“说来也怪,这些年,我常常梦见她,她怨气很重的样子,总说自己死得太冤太惨,要你到她坟前去给她烧柱香,平平她的怨恨呢。” “她真这么说?”村长皱起眉头思忖片刻,旋即又不屑地说道:“老子最不信邪,这老太婆能做什么祟?在老子的地界上,活着要听我的话,死了也不能翘尾巴!喝酒,不说这些晦气话!老子这辈子,还没跟谁低过头!” 李豆腐诡异地笑笑,给村长斟上了酒,和顺地说道:“是了,怪我不该提这些糟心的事。您吃好喝好,咱爷俩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谁晓得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呢——您事情多时间少,难得进一回城。” 村长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下来,又开怀畅饮起来。他吃得肚皮溜圆,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门外寻摸着,说道:“我的自行车呢,天要黑了,还要赶夜路回去呢。” “您咋骑自行车了?您的摩托车呢?”李豆腐问道:“我记得您是村里最早骑摩托车的。” “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不敢骑了。”村长叹道:“村里的山路上坡下坡的,有回骑摩托车摔得我不轻呢。” “那你可要小心了。”李豆腐捡起桌上村长的围巾给他戴上:“天凉了,注意身子骨啊。” 村长对李豆腐笑笑:“你小子,比你那个老娘懂事。” 李豆腐目送村长消失在薄暮中…… 报丧的电话过了几天就打来了——村长就在那晚回村的路上死了!并且,死得很离奇!和李豆腐要好的村民三柱在电话里说道:“豆腐啊,这下你可解气了!你知道老村长怎么死的吗?说来真蹊跷,村头电线杆上的电线不知啥时候松了,悬在空中,高不高低不低的,正齐半人高。那又是个下坡路,老家伙骑着自行车冲下来,速度太快了,脖子正好被电线勒住了。等人发现的时候,老家伙早就断气了——那电线都嵌进脖子里了。你说说,骑个自行车也能死人?这不是不得好死嘛!也怪他,坏事做多了,报应来了……” 李豆腐的电话滑落下来,他的眼睛涌上热泪,心里默念:“妈,我总算给你报仇了!如果他那天肯答应给你上坟烧香,我会放他一条活路。是他自己不知悔改。” 五、风波再起 了结了平生最大的仇怨,李豆腐的心境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更加勤谨地劳作,对儿子格外疼爱,对小梅也宽容多了,整天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日子平静而安逸,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是有时夜深人静,食客都散去后,李豆腐坐在门口的桌子前想起那个流浪的白发老太婆——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几乎是从她留下那只蜘蛛之后,她就消失了。 是不是该把蜘蛛还给老太婆了?李豆腐的仇都报了,心结也都打开了。这小东西真是个神器啊,冥冥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帮他报了仇,世上还有这么快意恩仇的东西。李豆腐想把蜘蛛还回去,但又有些舍不得——能拥有这份神力,一个凡人怎么舍得轻易失去? 好日子过得不长,穷人的烦恼总是无穷无尽。那天一大早起来,李豆腐突然看到店外墙上被刷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这一惊非同小可!事先一点不知道啊?一会儿街上变沸腾起来,拆迁公司来了贴了告示,大家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李豆腐顿时陷入了无边的愁苦,这店没了,以后的生计怎么办? 左邻右舍的商户们聚在一起商讨这事,研究对策。据说拆迁是有补偿的,就看各个人的本事——怎么跟拆迁公司斗争,争取到最大的补偿。李豆腐木讷少言脑子慢,没有小梅能说会道,因此跟拆迁公司交涉的事儿就落到了小梅身上。 那日,拆迁公司的人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剃的光头,满胳膊的纹身,李豆腐知道他俩一个叫鲁大,一个叫鲁二,这几天走家串户地搞拆迁,已被大家熟知。他们来了往板凳上一坐,往桌子上扔了一个信封,看着轻飘飘的。鲁大说道:“拿着钱赶快走人!上面只给一周时间!” 小梅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五张老人头。她立时叫嚷起来:“就拿这500块钱就让我们走?这个店子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们给这点钱就打发我们走?” “房子不是你们的,你们不过是租户,赔偿也赔偿不到你们那里去。”鲁大不屑地说道。 “我们是租的,可租期还没到啊,还有半年呢。我们这店子一个月也是小一万的收入,你们这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这不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嘛!”小梅急赤白脸地说道。 “你们别漫天要价!”鲁大一拍桌子喝道:“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来只是通知你们搬走!房东才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那我们就不搬了!”小梅掐着腰说:“坏了我们的买卖还不给赔!不搬了!” “不搬是吧?”鲁大站起身来把跟前的桌子扔到了大街上。鲁二也跟着扔起来,一时桌子板凳“呯呯嗙嗙”地砸到了大街上。李豆腐看不下去了,要上前拦住,小梅已经先动手了——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如果有冲突,由小梅先动手,毕竟人家会对女人手下留情。小梅抓住了鲁大的手,两人拉扯起来,小梅衣襟前的一颗扣子不知怎么地就被拽了下来,她的大半个胸脯露了出来。这下小梅不依了,她哭喊起来:“哎哟,耍流氓啊,鲁家兄弟耍流氓啊。” 鲁大气得脸通红,吼道:“你个婆娘,少跟我来这套!老子就耍流氓了怎么样?”他伸手就在小梅脸上拧了一把,鲁二见哥哥动手,索性也过来,在小梅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戏谑说:“我也耍了,你们怎么样?” 李豆腐哪里忍得下去,抄起菜刀就要砍过去,鲁家兄弟见势不妙,先跑到门外。小梅见李豆腐拿了刀子,忙低声说道:“二杆子,还不快放下,真闹出人命来!” 小梅指着门外的鲁家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听好啰,今天你们欺负老娘,老娘咒你们不得好死!要想老娘搬走,不给6万块钱你们想都别想!” 鲁家兄弟有些怕玩命的李豆腐,不再恋战,悻悻地开车走了。旁边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这时渐渐地散去。 李豆腐把菜刀扔到桌子上,坐下闷声不响。小梅说道:“你个愣头青,别动不动就拿刀子!真惹出事来怎么收拾?我们得跟他们磨,磨着磨着他们烦了,就能多给点钱。” “我就恨别人碰你!”李豆腐把菜刀拿起来,狠狠地砍在桌子上! 李豆腐有块心病,那就是他的女人被别人碰过,这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今天他看见鲁家兄弟调戏小梅,那心病又发作了,一阵一阵地痛。 李豆腐的眼睛红了,手指也红了,一大滴鲜血从手指上滴落,那蜘蛛贪婪地吸着血,通身殷红。 李豆腐在巷子头找到了鲁家兄弟开的卡车——这两小子常用这车拉些土方。他把蜘蛛放出去,在两边车把手上织了密密的网。手不规矩,就断手!李豆腐恨恨地想。 这回消息传来的很快!下午的时候就有邻居来报信:“鲁大死了,鲁二也伤了,正在医院抢救呢。” “死了?”李豆腐心里一沉——他并不想致鲁大于死地啊,他只想去除那两兄弟的手,谁叫他们摸小梅的。 “鲁二说,他哥哥开着开着车,手就抖起来,抓着方向盘乱转,车就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鲁大被砸死了,鲁二受了伤,手被压断了。” 李豆腐的头耷拉下来,心一阵阵地往下沉,他低声念叨着:“过了,过了……” “过啥了?”邻居说道:“有过节?人家都说是你老婆咒的呢。不是我说豆腐啊,你们家真是有些邪门,谁跟你们家有过节,都是死的死,伤的伤,先前是刘黑子,现在是鲁大,鲁二……” 拆迁公司的老板犯愁了,鲁大鲁二去了李豆腐家一趟,就出这样的祸事,而且一些神乎其神的闲话传出来,说李家有邪气,谁去了谁死,现在派谁去李家,都没人去了。眼见着拆迁的期限快到了,老板一咬牙,直接给了李家六万块钱,小梅自然是喜出望外,迅速地收拾了东西,一家人暂时回了李豆腐的老家。 六、祸及自身 李豆腐变得越发呆滞了,他常在后院烧香烧纸,嘴里叨咕着,小梅以为他是在祭奠亡母,也不去理他。正好果儿放暑假,天天呆在家里,小梅一边看着儿子,一边收拾着家什。一日小梅拿着一只小银盒子跑来问李豆腐:“豆腐,这是首饰盒子吗?你还藏着什么宝贝不告诉我?” 李豆腐一看这盒子大惊失色,忙抢过来问道:“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小梅哼道:“从城里带回来的包裹里呗!看你急成这样儿,是不是给什么相好的买过首饰吧?” “里面的东西呢?”李豆腐喝道。 “里面就一只蜘蛛,你咋放一只蜘蛛在里面?你还养着蜘蛛精啊?”小梅戏谑道。 “蜘蛛呢?” “果儿拿着玩呢。”小梅答道。 李豆腐听了这话心里雷鸣电闪一般,他奔到堂屋里,看见果儿坐在地上,手正挠着耳朵。 “果儿,你怎么了?”李豆腐抱起果儿问道。 “蜘蛛爬进耳朵里了,好痒,爸,你帮我把它掏出来。”果儿嗫嚅道。 李豆腐忙扒着果儿的耳朵看着,并没有看见蜘蛛,小梅也急了,拿出手电筒照着看,仍然什么都没看见。 “这耳朵里面亮晶晶的膜都看着哩,啥都没有啊,果儿,你肯定那蜘蛛是爬进耳朵里了吗?”小梅问果儿。 “是进去了,痒麻麻的。我知道它爬进我耳朵里,还一直爬,一直爬,这会儿往下走呢,可能是到胸口了。”果儿答道。 “娃,你是不是迷怔了?”小梅诧异道:“你耳朵里有耳膜挡着,那蜘蛛怎么能爬进去?再说,什么活物到了身体里也活不成了呀,里面多憋屈。” 果儿有气无力地说:“我想睡了,好困。”说完便倒下去睡着了,任是怎样也喊不醒了。小梅吓哭了起来:“这可是中邪了。这可怎么办?快把他送医院吧。” 李豆腐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想了想讷讷地说道:“你先莫慌,看着他,我去请人来医。” 小梅听了李豆腐的话,把果儿抱到了床上。 李豆腐奔出屋去,他知道必须马上找到那个老太太,她养的蜘蛛,她应该能降服它,只是她现在在哪里呢?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回乡之前为什么都没去跟她道别,把蜘蛛还给她,或许,早就该还给她。是自己太贪恋蜘蛛的神力了,是自己做的孽啊!李豆腐捶打着脑袋,悔恨不已。 连夜赶回古镇上,天上竟落起了雨,街上都没什么行人。李豆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奔走着,也不知道向谁去问询老太太的下落。他身上早被雨淋透了,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心想着马上找到老太太。他回想着老太太的样貌形迹,断定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因为她总背着个行囊,里面似乎是些衣服。那么在这个雨夜,老太太又在何处栖身呢?李豆腐把古镇上所有能避雨的地方都跑完了,桥洞,雨亭,都没看见老太太的身影。古镇这么小,只有方圆几里地,李豆腐冥思苦想,突然想起镇边上有一座庙,荒废已久,几年前有一次路过那里,也赶上下雨,他曾那里躲过雨,何不到那里看看? 李豆腐想到这儿,拔腿朝那里奔去。荒庙里一团漆黑,廖无生机,夜雨和着一阵阵阴风,落在人身上寒气蚀骨。李豆腐拿着手电,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顺着手电的光,他看见屋梁墙角,到处是一片片蜘蛛网,在风中飘摇着。走到庙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李豆腐看见一团黑影卧在地上,他打着手电看去,正是那个送他蜘蛛的老太太!她真的在这里!李豆腐扑过去摇撼她,喊道:“婆婆,醒醒,快救救我儿子!” 老太太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蜘蛛爬进我儿子身体里了。”李豆腐哭诉。 “没了,你儿子的命要没了。”老太太叹息道。 “怎么说?”李豆腐急问。 “那蛛爬进人体内,会在里面产卵,生出许多的蛛来,吃尽人的心肝脾肺,把人吃成一个空壳子,才爬出来。” “儿子没救了?”李豆腐痛哭起来。 “有多久了?”老太太问。 “早上的事。” “你快带我去,也许还来得及。”老太太说道。 李豆腐不由分说裹挟着老太太回了家里。 “你可回来了,果儿只是睡,喊也喊不醒。”小梅见李豆腐回来了,哭道。她看见后面跟着流浪的老太太,不由有些恼怒,说道:“你不是找医生吗?怎么带回这个要饭婆子?” “你别问了,到外面等着。我们自有办法。”李豆腐喝道。小梅见李豆腐说得斩钉截铁,讪讪地退出屋去。 老太太趴到果儿床前,把手放到果儿胸口,摸索了一阵说道:“已经生了上百只蛛了。” “那你快想办法啊。”李豆腐急切地说。 “拿把刀来吧。”老太太说。 “拿刀,你不会给我儿子开膛破腹取那些蜘蛛吧?”李豆腐疑惑道。 “你拿来就是了。” 李豆腐只得拿了把刀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挥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这一刀割得很深,血瞬间涌了出来,她把手腕放在果儿口鼻上,让血流进果儿身体,嘴里默念着:“喝血的生灵,你们走错了地方,快出来跟我回去。” 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流进果儿体内,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蜘蛛真的从果儿嘴里,鼻子里爬了出来,老太太把它们收到一个黑布袋里,揣到怀里。李豆腐看得惊心动魄。 再没有蜘蛛出来了,老太太对李豆腐说:“你儿子没事了,你快把我送回庙里,我不出一天就不行了,不能死在你家里。” 李豆腐深感意外,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行了?” “我的血流尽了,寿限已到。你快送我回去吧。让我死在庙里。”老太太说道。 李豆腐不再追问,忙带着老太太赶回荒庙。 回到荒庙时,老太太已经气息奄奄了。她告诉李豆腐,她家族姓“仇”,她叫“仇甲娘”,仇族世代养蛛,这些蜘蛛身负咒语,以血为食。因为邻里们憎恶仇家这个晦气的营生,把他们赶出了乡里。仇家于是流落街头,到了甲娘这一辈,已经没落到无以为生,只好乞讨。她虽有这些身负神力的蜘蛛,但从没有把它们卖过钱。直到遇到李豆腐,感念他的善良,为了帮他复仇,她才给了他一只蜘蛛。如果李豆腐复仇后,早些把蜘蛛还给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甲娘说完这些,便死去了。 李豆腐颓然地回到家,果儿已经活蹦乱跳地满地跑了。他请一班和尚念经超度所有的亡灵,他扫去家里所有的蜘蛛网,便带着妻儿去了一个陌生的城里打工了。 ...
冷清的小镇上,不知不觉的又多了一家店,还没有开张,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店是干什么的,光看外边的景色,很普通的一个店,外边的装修很普通,里面的话大家还都没看见过,因为也没看见过这店的老板,所以也不知道这店什么时候开,是卖什么的。 这个还没开张的店大大的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终于这天人们看到了店的名字“奇异夜店”,原来是个夜店啊,而且贴着公告说是今天晚上开业。 大家都心里想着,今晚一定要进去看看新鲜,因为,这个小镇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夜店,都没见过,都期待着…… 到了晚上,夜店门口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门口围了好多人,大家都新奇的往里看着,其实这个店门口没有什么大的吸引力,装饰的很平常,甚至就像平常人住的房子一样,但是大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终于,鞭炮响尽,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进去了。 哇~里面的装修和外面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幽暗的灯光,风格很复古,但是却很好看、很独特,一进门,就看到吊顶上面吊着一排一排的红色灯笼,房顶上除了各种灯具,就是红色的灯笼了,在中间有一个舞池,里面已经有些人在跳舞了,有很多妖艳的美女也在里面跳,这又吸引了许多男性跑上去跳舞…… 啊斌也进了这个店凑热闹,他并没有去舞池凑热闹,而是找了一个台子坐了下来,这时走过来一个服务员,他微笑着问啊斌:“请问您需要点些什么?”同时在这个台子上面点了一支漂亮的蜡烛。 啊斌想了想,他也不知道点什么,就说:“给我随便来杯酒吧。” 服务员微笑着说:“好的,先生,那就给您来杯我们这店里的招牌酒吧。” 啊斌点了点头说:“嗯,可以。”服务员微笑着说:“先生请稍等。”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来一杯红色的鸡尾酒放到啊斌面前说:“先生请慢用,我们的特色酒,血腥。” 啊斌看着面前这杯红色的酒心想:“怎么还有这个名字的酒……”不过他还是喝了一口尝了一下,嗯,不错,名字虽然怪,但是还挺好喝的,他又喝了几口,然后看着舞池中间那群人疯狂跳着舞……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位美女笑着说。啊斌也不好拒绝就点了点头说:“美女,随便坐。” 那女子笑了笑坐在了啊斌的旁边,过了一会儿,女子笑着问啊斌:“你怎么是一个人在这坐着啊,怎么不去跳舞玩儿?" 啊斌回答:“哦,就是今天这个店开张,我好奇来看看,我不喜欢去跳舞,坐在这里看看就好。” 女子笑了笑说:“刚好我也是一个人,我也不喜欢去和那些人挤在一起跳舞,不如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啊斌心想,有个美女陪着说话也不错啊,于是他们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渐渐的熟悉了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打烊的时间了,大家都意犹未尽的走出了店门,啊斌也要走了,他问旁边的女子:“你不准备回去了吗?”女子笑笑说:“哦,我等一下再走,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来不?” 啊斌笑着说:“你要是来,我就来陪你。”女子点点头说:“你说的哦,明天准时来哦。”啊斌也点点头说:“好,我先走了,明天再来,你也早点回去哦。”女子说:“嗯,好的,拜拜~”啊斌走出了店门…… 接下来的几天,镇上的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夜店,男人居多哈,啊斌也不例外,他每天晚上都去那个夜店和那个女子聊天,每次去都会点一杯那里的招牌酒“血腥”。 不过,最近,啊斌感觉没有精神,头晕晕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熬夜熬的,看来应该不熬夜了,这时隔壁老王的老婆找到啊斌问:“啊斌啊,你有没有看到我家老王啊?”啊斌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了?”老王老婆担忧的说:“他昨天都没有回来,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亲戚都问遍了,也都不知道,听他们说,其它几个人也和老王一样,都不见了,我可怎么办啊。” 啊斌听的很奇怪,怎么会不见了呢?他问:“老王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啊?你都找过了没有?”老王的老婆想了想说:“他平时爱去的地方我都找了,没有。”“不过……”她又接着说:“他最近都去那个新开的夜店!我一个女的,没有去那里找,就差那里了,你能带我去找找他不?” 啊斌想想都是邻居,得帮帮她,于是说:“那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找找吧。” 到了晚上,他带着老王的老婆准备去夜店里,走在半路上就遇到一个没见过的外乡人拦住了他说:“你们是要去夜店吧?还是不要再去为妙啊!” 啊斌感到很奇怪:“你是谁?不是我们镇的吧,你凭什么让我们不去那里?” 那人笑笑说:“唉……你也和前面我劝的那些人一样,不过,真的不要再去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神经病!”啊斌说:“我们是要去找人!让开!”说着和老王的老婆走了过去,“等一下!”那人叫住啊斌说:“怎么一点也不听劝啊,非要我直说吗?那里是个鬼店,去不得了。” 啊斌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他生气的说:“哪里来的神经病,难道我们都瞎吗?别乱说!” 那人摇摇头说:“既然你那么固执,好吧,我也不拦你了,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往啊斌的眼睛上抹了什么,啊斌生气的说:“你神经病啊!”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来到夜店,他们走了进去,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和平常一样点了一杯“血腥”。老王的老婆自己到处去找老王了,剩下啊斌一个人坐在那里。 嘀嗒……啊斌感觉有水滴到了他头上,难道是漏水?他抬头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顶上的灯笼哪里是什么灯笼啊!那是一颗颗的人头啊!有的还不时的往下滴血!彭!一颗不小心掉下来刚好掉在啊斌桌子上,啊斌大叫一声连忙站起来跑,一不小心碰到了正给他端来“血腥”服务员,那杯“血腥”被打翻在啊斌的身上,一股血腥味熏的啊斌差点吐了,他跌跌撞撞的要跑出去,服务员拉住他说:“先生,怎么了?”啊斌看了服务员一眼,天呐!服务员的脸上都烂了,还不时的有蛆虫在爬!啊斌使劲挣开他向门口跑去,还没到门口,就撞上了那个女子,他二话不说拉着女子的手就跑,边跑还边说:“快点离开,这里是个鬼店!” 女子并没有吃惊,她停住了脚步,拉住了啊斌,啊斌焦急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了,相信我,这里不能呆!”女子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啊斌指着舞池里说:“那里,那里,还有服务员,好多都不是人!快跑吧!”女子依然拉着他…… 啊斌竟然拉不过她,他吃惊的看着她,只见女子诡异的笑着说:“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说着伸出手掐住了啊斌的脖子,啊斌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把桃木剑飞向那个女鬼,女鬼一看连忙放了手,啊斌这才得救,这时走进来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外乡人,他和女鬼打斗起来,店里的客人都看见了,此时,店里的鬼都现了原形去和那个人打,因为就刚才那个女鬼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店里的客人们看到了鬼的原型都吓的屁滚尿流,一窝蜂的都往外面跑,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鬼们一看人们要跑,逮住一个杀一个,此时已经完全陷入混乱…… 老王的老婆已经发现了老王,不过,发现的是老王的头,被倒挂在顶上,样子极其恐怖…… 啊斌就在门口不远,那人边对付一堆鬼边喊:“快点,大家快点出去,出了这个店门就没事了!”啊斌跑的最快,跑出了店门,但是其它在里面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好多都死在了里面,跑出来的很少很少…… 天终于亮了,啊斌和剩下的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走进店里…… 此时此刻,店里很安静了,地上都是死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包括那个外乡人…… 啊斌和镇上剩下的其它人一起把这个店烧了,因为都怕镇上闹鬼,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搬走了,这里就成了一个无人镇。 一年后…… 几个旅游的人走进这个镇,他们是来这里玩的,到了晚上,他们听到了音乐声,没想到这个荒凉的镇上还有个夜店啊,他们听着音乐的声音来到了一个店的门前,牌子让赫然写着“奇异夜店”几个大字,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带着好奇的心走了进去…… ...
一:越狱诡计 镇海只是个不大的小县,县衙后的牢房更是寒酸得要命,20几间黑咕隆咚的牢房里,弥漫着霉烂的气味,牢房脏得和猪圈一样,里面关押着10几个犯人。 潭小小就是镇海大牢的牢头。别看他手小脚小眼睛小,可是他每天一大早的吼叫声,却照正常人高了许多。 潭捕头每天都要沿着潮湿阴暗的狱廊进行巡检,他和犯人们就隔着一道木栅,阻挡罪犯逃跑的木栅早已经污渍斑斑,一种莫名的小虫,在硬木上面啃出了不少的虫洞,恐怕只有它们,才不嫌弃监狱里的肮脏与龌龊,并把这里当成了安乐窝。 潭小小今天的巡检开始,他撤开嗓子怪叫道:“报名!” 每次潭小小听着犯人们机械的报名声,他的心里都会升起主宰一切的感觉。镇海县的监狱不大,押得也都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罪犯,这里是潭小小的地头,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犯人们十二声报名完毕,潭小小怒气冲冲地来到第十三号监室前,他“咔”地踢了木栅的牢门一脚,然后叫道:“吴懒虫,报名!” 吴懒虫生得高高瘦瘦,他一走路,身体扭摆,给人一种蚓动蛇行的感觉。吴懒虫只是犯人的一个绰号,他的罪名是盗窃伤人,监押三年。吴懒虫一身柔功,他的手臂可以任意弯曲,潭小小怕他用缩筋脱骨的绝技越狱逃跑,潭牢头便用截脉手,伤了吴懒虫的奇经八脉,吴懒虫武功尽失,即使放了他,他恐怕也没有逃跑的力气了。 吴懒虫鸟巢似的脑袋钻出稻草,他扭过尽是渍泥的脸,嘴里骂道:“奶奶个熊的,一大早你号什么丧?……” 潭小小一听吴懒虫竟敢犯上,他怒火上撞,取下腰上的钥匙,打开了十三号监室的牢门。潭小小抄起皮鞭冲进了蟑螂乱爬的监室内,随着呼啸的皮鞭雨点般落到了吴懒虫的身上,吴懒虫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潭小小打够了人,他凶神恶煞地吼道:“吴懒虫,报名!”吴懒虫木偶似的坐直了身子,他突然一伸手,猛地在潭小小的腰上摸了一把,潭小小吓得倒纵一丈,叫道:“你想造反吗?” 随着潭小小示警的声音,五六名狱卒手持兵刃冲进了监室,吴懒虫嘻嘻一笑,他一晃从潭小小身上抓来的蟑螂,道:“潭捕头,这可是监牢中的绝顶美味呀!” 吴懒虫讲完话,他把那只摇头摆尾的蟑螂丢进了口里,随着“咯咯吱吱”的一阵大嚼,监室内至少有三四名牢卒呕了出来。 潭小小也觉得胃内直翻腾,他咬牙骂道:“吴懒虫,算你狠!”骂毕,他仓皇地退出了监室。潭小小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中,喝了一壶的凉茶,才把那股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潭小小已经干了两年零九个月的牢头,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真可谓费尽心力。监狱虽说经常庾死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犯人能够越狱逃走,县太爷对潭小小辖制监狱的能力也是非常欣赏。 潭小小正在想着年底县太爷会不会给他发个红包的时候,牢卒张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张三满头是血,他身上黑色的牢卒衣服也被人扒掉了,潭小小惊问道:“怎么回事?” 张三叫道:“潭牢头,不好了,吴懒虫,他、他越狱逃走了!” 潭小小听完也愣住了,吴懒虫越狱逃走这怎么可能?张三哆嗦着嘴唇叫道:“吴懒虫把我打昏,然后脱下我的衣服逃走了!” 潭小小抄起捕刀,冲进了十三号监室,监室内空空如野,地上散落着手铐和脚镣,吴懒虫早已经逃得没有影子了。吴懒虫真是狡猾如狐,由于监狱里潮湿,手铐脚镣上的铆钉都已经上锈,他每天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把菜汤淋到了铆钉上,随着铆钉的脱落,吴懒虫越狱的计划也开始了! 船上其他的渡客见两个人窃窃私语,还以为两个在叙说交情呢,潭小小穴道被封,受制于人,茫茫海上,无人援手,这艘渡船一旦驶到刘公岛,吴懒虫定会立取他的性命。 渡船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海面上的雾气渐浓,太阳就好像是腌透了的梅子,恹恹地挂在天上。使船的船家名叫铁二,他调帆转舵,手法纯熟,可见他航海的经验甚是丰富。太阳落山的时候,海面上突然起风,渡船快如奔马,在波涛汹涌间急速前进。 雾海行船,本就危险,铁二怕船速太快,撞上了刘公岛外海的礁石,他便落下了船帆,自己则牢把尾舵,渡船一直颠簸到了半夜的时分,也没有见到刘公岛的影子,幔帐般的浓雾铺天盖地般笼罩了下来,船上的八个人最后都明白了过来,这艘渡船迷航了。 雾是死神的招魂幡,招的就是渡海客的性命。这场海雾浓比芡汁,他们乘坐的渡船就好比悬在芡汁中的一节葱段,大家将去共赴一场死亡的饕餮盛宴。 8个人的脸上,表情不同,有的凝重,有的惊恐,那个满脸凶气的中年汉子,神情最是激动,他先骂船家铁二,接着再咒浓雾、最后将那不长眼睛的龙王爷骂了个底朝天。 潭小小将吴懒虫平放在船板上,然后来到渡船的船舷,他俯身便把手掌伸到了汹涌的海水里,潭小小忽然一声惊叫,他发现渡船并没有飘在海面上,而是陷进了一道冰冷刺骨的海流,快似奔马的海流就好像是一条孔武有力的巨臂,这条巨臂拖着渡船,一直朝海洋的更深处倏驶了下去。 渡船一旦深陷海流,将不能自拔,铁二一听渡船被海流挟裹,他也是惊得一身冷汗,铁二急忙把一条丈二长的巨浆挂在船后,然后拼命摇浆,船上的四个男人也纷纷抄起了能用的家伙,齐到右舷旁一起帮着船家划水,眼看着渡船已经行驶到海流的边缘,众人正要努力地将木船划出海流,就听“咔嚓”的一声响,船家手里紧握着的大浆齐腰折断,渡船船身一滞,又重新陷进汹涌的海流中间。 众人正在高声咒骂,忽听倒在船上的潭小小一声怪叫,他抬手捡起舱面上的捕刀,雪亮的刀锋直劈吴懒虫的顶门。 潭小小被吴懒虫暗算,他一直再用内力去冲被吴懒虫封住的穴道。渡船在海浪间颠簸,他的身体在甲板上左右晃动,就好像推宫过血一般,倒给潭小小运功解穴帮了不少忙! 吴懒虫一见捕刀劈来,吓得他怪叫一声,闪身急躲。潭小小用力过大,一刀砍中了船帮,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捕刀拔下来。潭小小用捕刀指着吴懒虫,然后咬牙切齿地叫道:“吴懒虫,你这个该死的江洋大盗,在茫茫的东海上,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潭小小一骂吴懒虫是江洋大盗,船上其他的六个人都愣住了。那个满脸胡子,凶巴巴的大汉走过来,眼睛一瞪吼道:“格老子,他是大盗,你难道是该死的捕快吗?” 潭小小不知道这个大汉是敌是友,他虽然心里打鼓,可是口气却硬得很,他先把吴懒虫越狱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大声道:“本人便是镇海县的牢头潭小小,现在本牢头是拘捕逃犯,识相的赶快靠后!”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骂了一声——该死的臭牢头!他的衣袖一挥,潭小小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只六寸长的金蝎子。潭小小识得这种毒蝎名叫——金判官,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如果不立时砍去一条胳膊,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得到阴曹地府报号去了! 潭小小吓得僵立在船板上。无懒虫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好汉,杀了这个臭牢头,您就算替武林除害了!”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要指挥金判官咬死潭小小,可是那只毒蝎却好像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它爪子一抖,一道金光,毒蝎又飞蹿进大汉的袖口里。 那大汉见金判官临战退缩,逃命而回,他也愣住了。潭小小一见毒蝎从自己的胳膊上蹿走,他还没等抹出额头的冷汗,就见那个青蛇模样的女子一张手掌,手掌中多了一条小指粗细的细蛇,这银色的细蛇别看模样并不凶恶,可是头顶上,却生了一个翠绿色的蛇冠——这是一条剧毒的鸡冠蛇呀! 潭小小虽然委身在闭塞的镇海县,可是他对江湖的能人异士也有耳闻,看着这对夫妻豢养毒物的怪异和恐怖,他登时想起了两个恐怖的名字——蝎公和蛇婆! 这一男一女果真是江湖中的两大杀手——蝎公和蛇婆。蛇婆一见老公的金判官无端逃回,她也闹不清潭小小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蛇婆为了挽回面子,便用尖利的指甲一弹鸡冠蛇的蛇冠,然后再用手一指潭小小,对鸡冠蛇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蛇婆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后,可是那条鸡冠蛇却好像面对天敌,极为惊恐的样子。鸡冠蛇非但没有扑咬潭小小,反而“吱溜”一声,钻进了蛇婆的袖口。 这次轮到蝎公和蛇婆发愣了。潭小小也不明白这两大杀手掌控的毒物为何会对自己这样惧怕,他咽了一口吐沫,色厉内荏地叫道:“蝎公蛇婆,本牢头擒捕越狱的囚犯,与你二人无关!……” 蛇婆尴尬地咳嗽一声,道:“知道我们的威名就好,现在渡船陷入海流,前途吉凶未卜,我劝你这个小牢头最好识相点,不然我豢养的小白可不答应!” 吴懒虫在一旁急忙打躬作揖,连谢蝎公和蛇婆的援手之恩,蝎公皱眉道:“看阁下越狱的手段实在巧妙,当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我怎么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号呢?” 吴懒虫说道:“再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辈!” 蛇婆忽然一拍脑门叫道:“难道阁下就是三年前夜入工部,盗取《鬼门八法》奇书的廖无影吗?” 蛇婆刚说完“廖无影”两个字,浓雾中就听“轰隆”的一声巨响,8个人乘坐的小渡船正撞到一艘大船的船樯上,小木船的船头被撞得粉碎,海水从粉碎的船头猛地倒灌进来,就在这撞船的巨大惯力之下,船上的八个人,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全都落进了冰凉的海水中。 蝎公和蛇婆落海前的一刻,这才明白了过来,他们豢养的毒物已经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这才不肯对潭小小发动进攻呀! 3年前,福建沿海爆发了倭寇之乱,明军的首领俞大遒领兵抗倭,倭寇生性狡诈,两方面经过半年的激战,俞大遒率领的明军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俞大遒为了取得抗倭的胜利,他经过千辛万苦的寻觅,终于在绝塞山得到了鬼无涯的遗书——《鬼门八法》。 鬼无涯相传是鬼谷子的传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他却是一位伟大的兵法家,因为郁郁不得志,最后归隐云门山,他穷极一生的心血,最终研制出八种极具威力的攻城设备。 俞大遒终日与倭寇作战,生怕《鬼门八法》有什么闪失,他便将这本奇书送到了工部柳天源柳大人的手里。 落水的8个人在海里扑腾一阵,潭小小则双手攀着凸凹不平的船板,当先爬到了大船上。最后大家发现船帮上垂着一根缆绳,7个人攀着那根满是霉苔的绳子,依次也爬上了这艘死气沉沉的大船。 三:鬼船初现 蝎公望着一身是水,依着船帮喘气的吴懒虫咬牙道:“阁下一定是廖无影,如果你不是那个灾星,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吴懒虫却摇摇脑袋道:“蝎公前辈,您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廖无影!” 众人撞船落海,摸了一把龙王爷的鼻子又逃了回来,一个个有惊有喜,脸上神情各异。 夜雾弥漫,站在木船的甲板上,根本就看不到船头和船尾。铁二在镇海湾出海多年,还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木船呀,他上了大船,觉得怪异,踩着甲板上的霉苔,转身小心翼翼地到船上各处查看去了。 那个手持铁大勺的厨子姓雷,雷厨子原来本京城当厨子,十天前他接到刘公岛岛主的邀请信,请他去岛上主灶,谁曾想乘船渡海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呢?他觉得好奇,一只手拎着大勺,凑过来问道:“廖无影是大盗?他当真很厉害吗?” 吴懒虫眼睛一瞪道:“廖无影是谁关你个死厨子啥事,给我滚远点,再胡乱打听,老子撕掉你的耳朵炒了下酒!” 三年前,倭寇的头子便是铁马武藏,因为攻不下福建的大小城池而深感恼火,这一天,他听说俞大遒得到了《鬼门八法》,便派忍术高手铁马纵横到明军军营中夜盗兵书。俞大遒也怕这本奇书落到了倭寇的手中,便连夜派人骑快马,将《鬼门八法》送到了京城的兵部衙门。 铁马纵横为了得到兵书,他不惜重金,雇佣了大盗廖无影夜盗工部侍郎府,为了取得奇书《鬼门八法》,他竟将工部侍郎柳大人杀害了。 为了追回《鬼门八法》这部奇书,柳府的侍卫,刑部的捕头已经苦苦寻找了两三年,现在刑部的天牢中,还关押着30多名受牵连的工部侍卫。 铁马纵横最终并没有得到《鬼门八法》,三年前倭寇兵败,铁马武藏便败回了本国。廖无影拿着《鬼门八法》这部奇书逃出京城后,面对刑部的追捕,他竟水汽般地消失了,刑部拘捕此贼的两千两黄金的赏格尚在,如果吴懒虫承认他就是廖无影,恐怕天下的捕快,想发财的武林人士一定会蜂拥而至呀! 雷厨子听说还有两千两黄金的赏格,也是一个劲地直咂嘴。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妙龄女子嘲笑道:“两千两黄金?嘿嘿,只怕你有命赚,没命花呀!” “外财不救命穷人!”雷厨子一晃手中的大勺,他给自己打圆场道:“这把大铁勺才是唐某的看家法宝,养家糊口可全靠它了!” 靠着船帮休息的年青公子却始终一句话不说。铁二这时候却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他大声叫道:“鬼船,这是一艘鬼船呀!” 听到鬼船这两个字,船上的几个人,都一起变了脸色。鬼船不仅恐怖,而且诡异,鬼船的形成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个是远航的大船,遭遇了飓风海盗等原因,船上的乘客全部遇难,该船成为无主之船,成年累月在海中游荡。 另一个就是军用的艨艟战舰,在战争中,船上的将士拼杀阵亡,战舰满载着冤魂,就会成为海里浮动着的礁石,不管怎么说,鬼船实在是极为可怕的东西。 鬼船上浓雾弥漫,潭小小听到鬼船两个字,不由得涩声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有一个建议,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等脱离了危险,回到陆地再算不迟!” 雾海,鬼船,不测的前路,如大家再互相算计,那么船上的8个人就真的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众人各怀心机地点头,都口头表示支持潭小小的建议。 吴懒虫点了点头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还是推举一个首领吧!”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铁二,铁二一拍胸脯说道:“如果大家相信我,我一定带领大家脱离危险,然后安全返回陆地!” 铁二当这个首领,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铁二新官上任,先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先把这艘鬼船检查一遍,先确定是否有危险,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铁二说完话,可是响应他的只有潭小小和雷厨子,两个人先去搜查鬼船,他们在七八丈长的大船上转了一圈,也不由得对这艘船的巨大而暗暗称奇。 食人鱼也不想落入捕快之手,她留恋地望了鬼船一眼,然后纵身一跃,飞扑进了大海。 廖无影还没等跳海逃生,月千里冲上前来又和他缠斗到了一起。两个人交手还没有五招,就见一身是水的食人鱼沿着船帮上的那根绳子,又爬上了鬼船的船舷。 食人鱼脸色青白,一双眼睛里,都是恐惧,她哆嗦着嘴唇叫道:“海神又要张开他的死亡的巨口了!”月千里和廖无影听食人鱼讲完话,他们两个人一起伏到了船舷之上,就见黑蓝色的大海之上,竟“咕噜噜”地冒起了一个个斗大的气泡。随着气泡一个个地爆开,一股臭鸡蛋般的怪味冲天而起。 嗅到了那股怪味,月千里和廖无影只觉得头迷眼花,两个人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海底的气泡汹涌,海水被气泡排开,鬼船在气泡的破裂声中缓缓下沉,当年血鲨的船队就是这样沉入了海底——死亡之门又一次向鬼船敞开了…… 月千里醒来的时候,他脑袋上包着厚厚的带血布条,月千里正倒在镇海县县衙上房的木床上。鬼船下沉的时候,他的头部被船上巨大的铁锚砸中,不是营救及时,他也是难逃活命了。柳畅也被救了起来,他身上未见一点血伤,真是堪称奇迹! 鬼船沉海的时候,廖无影则死死地抓住了水性高超的食人鱼,以求活命。食人鱼则用残月刀割开了廖无影的喉咙,廖无影死后,他的尸体则死死抱住食人鱼,食人鱼摆脱不了廖无影的束缚,最后沉尸海底,一命呜呼了。 月千里本来是按照灯奴歌,布置下了一个个诡秘的杀局,目的就是逼伪装成潭小小的廖无影现出原形。虽然他预先设置的杀局和现在发生的杀局多有不同,但冥冥之中的神灵,真的没有放过那6条邪恶的生命——那六个人的死亡竟和灯奴歌唱得一模一样。 柳畅就是三年前工部侍郎柳大人的公子,《鬼门八法》当年在柳大人手中失去,最后又被月千里交给了柳大人的公子,这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畅研读完刻在金线上的《鬼门八法》,一张脸都是惊惧的神色,这上面攻城的器械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这些器械落到了一个好战的极端人士之手,那天下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劫难了。 月千里在另外一个月圆之夜出海,柳畅将那根金线缠到了海极锥上,然后他抡起了胳膊,海极锥在天空划作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咕咚”一声,落到了大海里。 柳畅轻轻念道——时势造英雄,豪杰可堪行?奇书绝毁后,天下得太平! 月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天下能够得太平吧!” 一条孤舟,两个男人,这时候正是月挂中天的时候!…… ...
新搬的房子似乎有股怪味。 她刚来a市不久,公司不分配宿舍,食宿都要自己承担。自己一个人住好像不是很现实,因为便宜的一室户实在不好找。合租吧,生怕找了个不好的同居者,麻烦就大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前怕狼后怕虎的,从来都要别人帮她下决定。 后来和西住在一起。 西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是好朋友。大学也在一起。但是毕业后不在同一个城市里。 还好,她换了工作到a市,西也刚好来了。理所当然的一起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加卫浴,电器家具全配,只是地段比较偏,离她的公司要坐半小时的公交。没关系,房租便宜,每月可以节省几百元的负担,早上早点起床还是值得的。 开始的两个星期过的有点吃力,也许是因为刚搬了房子不习惯,早起也不习惯。她每天都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但是毕竟年青适应力强,很快,她就融入了这种生活中。过惯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 只是这房子有种怪味。 每天回家,就看到西在做饭。西还没找到工作,但是她家境富裕,父母经得起她在外面的花销,所以她不急于找饭碗。她就不同,每天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平时也总要加班加点,都是为了生计。还好西很善解人意,看她工作辛苦,总是在家弄些好菜给她吃。丰盛的让她看着都觉得吃不下。坐到饭桌前她总是要叫苦,满满的一桌子菜,红红的都是荤菜。辣椒炒肉丁,红烧肉,酱鸭,烤鸡……….她一边叫着吃不下吃不下一边全部消灭干净。吃起来的时候她就被美味彻底的俘虏,工作了一天,总是饿了,再加上,西的手艺实在不是普通的棒。 所以她一天天的胖了,自己都察觉到,衣服明显紧绷了。同事都说她越累越精神,实在是公司的支柱。支柱的意思她当然知道,她的腿都像柱子那么粗了。一到这种时候,她就痛下决心,以后不再吃西做的菜,宁愿买点蔬菜做沙拉。但是,上瘾了,很难控制住。回家闻到扑鼻而来的菜香,她就又开始狼吞虎咽。只好对自己说,完全是为了西的面子,她如此辛苦才做的菜我却不吃,那多伤她的心啊。于是就一直吃下去,胖下去。 吃饭的时候完全觉察不出来,吃饱了,打着饱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怪味就来了。问西,正忙着洗碗,说是没有闻到。怎么可能??明明有啊!?也许是洗洁精的味道太重了,盖过了那些气味所以西闻不到吧。上床睡觉的时候,那味儿也就缠缠绕绕的腻上来。可是,太困了,再难闻的味道也不管了。 慢慢进入盛夏。在太阳的焙烤下,城市中垃圾的腐臭都开始蔓延。她感到难以忍受。挤公交的时候,挤电梯的时候。她的鼻子下总是有古怪的异味绕来绕去。感觉到了,深吸一口气却又没有了。一不注意,又从鼻子低下钻了出来。开始只是怀疑的没多注意,渐渐的,那味道像种到脑子里了。日日夜夜骚扰她,简直要疯了。后来,似乎周围的人也闻到。一到公共场所,可以看到周围的人皱眉捂鼻的样子,听到厌恶的议论: 闻到了吗??什么味儿? 真的,好难闻啊 哪来的味道,像什么………?? 好像是什么东西烂了吧……??! 她听着,反而有点宽慰:嘿!大家都闻到了,我没说错吧!西还说是我神经过敏。 回去后问西,还是说没闻到。 她生气了:“大家都闻到!!怎么你没闻到??你难道都不到外面去吗??你去听听别人怎么说嘛!” 她撒娇的腻到西的身边去。 西的脸色看来有点奇怪,平时因为瘦弱没什么血色的她今天好像脸色特别红润。 "西?好嘛?那我给你打下手好了!我好饿了啦!”她摇着西的肩膀。 西笑了起来:“哦,你饿啦??” 她感觉到西的手慢慢抱住了她,好凉的手。在她的脖子上慢慢抚摸。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我也好饿…..我饿了很久了……” 西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双手用力抱紧了她。她低低的啊了一声。西的力气好大,她窒息了。只这么一抱就窒息了。“你…你怎么了??别开玩笑了…”她惊恐的张大眼睛。西把她甩在地上。她想坐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看到西靠近来,眼里精光闪闪。贪婪!她脑中闪过这个词。她一阵战栗。西的喉头咕的一声,靠的那么近,她明显的看到那喉头动了一下。咕的一声。多熟悉啊!刚刚开家门时想到西的晚餐,她也吞咽过一下口水。咕的一声。 “西……”她徒劳的发出呻吟。 “我好饿啊….”西叹了口气。“我等了好久。玲….从我们一起租这房子的那天起,我等了两个月???????每天给你吃的那些东西,好吃吗?我的手艺真的不错呢!你看你现在多美味啊,我的耐心可足了,对吧。嘶嘶…….” 她闭上眼睛,皮肤上凉凉的,感觉有液体滴到上面。 ...
故事发生在一大城市的郊区......... 林和强都是01届的新生而且在同一寝室,刚进校时感觉还不错,虽然是郊区但教 学楼、宿舍都是全新的,可久了后觉得寝室里太 吵了,没什么学习氛围,尤其是 室友买了台电脑后更不得了,于是两人决定到外面租房........找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有眉目了,在高沙村的一幢四层楼的名房里,他们租了二楼走廊最底间,价格便宜阳光充足,而且隔壁就是二楼唯一的厕所,本来是挺方便的,不过房东却把那厕所用大锁锁了说:“里面的水管坏了,要用厕所到一楼。” 两人没法就这样住了下来。住了段时间两人感觉 不错,和周围的人也都混熟了,就 是住在楼梯口间的婆婆不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在意,老年人大多这样的,唯一遗憾的就是那最近的厕所不能用,跑上跑下的上厕所还真够累的,于是两人把那大锁给撬了进去一看,马桶、水槽、淋浴喷水龙头一应具全啊,也没发现什么坏的地方都可以用啊,两人大骂了房东骗人后就用起了那厕所。 当天晚上,两人洗完澡就趴在桌上看书了,看到11时隔壁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强就对林说:“瞧,我们刚开放的厕所就有人在用了,大家都方便了嘛,明天肯定有人会谢我们的。”林正看的认真只“恩”了一声,两人看到12点真的撑不住就想上床睡了,可厕所里还有人在洗,林埋怨了句:“谁啊,那么晚了还洗,强,你去瞧瞧。”强瞅了眼已躺在床上的林说道:“你小子就懒,会是谁啊.......” 说着已来到厕所门口,推开了半闭的门“~~吱~~~”一声,强吓了一跳“该死的耗子,半夜出来吓人!”厕所里没有人,只有水龙头开着,强骂了句“TMD”就把水龙头关 了,回到房里林还没睡着问道:“是谁在洗啊?”强闷声道:“没谁,不知谁这么没公德,水龙头也不关。”说完倒头就睡。睡到三点,两人被~~哗哗~~~的水声给吵醒了,林揉着眼睛不满道:“搞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啊,强,你刚才关了水龙头没啊?” 强穿了一只拖鞋道:“关上了啊,怎么搞的......”睡眼惺忪的来到厕所门前,推开门,“TMD,火大了,谁啊,开什么玩笑啊!!”只见那水龙头又独自~~哗哗~~~~的流着,强忿忿的关上龙头,转身想走,忽然“轰隆”一声,是马桶冲水的声音,强“妈呀”大叫着跑回房里,林坐在床上瞪大眼看着他:“鬼叫什么啊?怎么啦?” 强喘气答道:“真的碰鬼了啊,马桶自动冲水啊,吓死我了啊!”林白他一眼:“神经啊,房东不是说水管有问题嘛,怎么会有鬼,睡啦!”强经过刚才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而林却起了鼾声,迷迷糊糊间强听到了歌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象唱的是嵊县那边的越剧,那声音从厕所里缓缓飘到他们门前,强吓的全身发抖,而林的鼾声也早停了正轻轻喊着强:“强,你听到什么没有?强!” 强哆嗦着答道:“听到了,别出声啊~~~”渐渐的没声了........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两只“大熊猫”就去上课了,上的是写生课郊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很快两人便把昨晚的事给忘了,可晚上回到房里又想起昨晚的事,两人一商量决定洗完澡早点睡,于是两人看了会书10 点就上了床,刚躺下强忽然问道: “林,你刚才洗完澡有没有关水龙头啊?” 林道:“关了,你别疑神疑鬼的了,睡了。”睡到了11点 ,强忍不住了,坐了起来望着林 ,林很无奈回看着强说道:“我真的关了的,要么你去看看。” 强瞪大眼:“什么!!还叫我去,这回打死我也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显然两人又听到了隔壁的~~~哗哗~~~~声,强镇静点说道:“别管了,睡吧!” 两人同时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脑袋,也不管天热闷了一身汗也不在乎了。迷迷糊糊又听到了歌声“~~~人去楼空空寂寂,~~~旧日恩情情切切,忆往昔,往昔夫妻甜似蜜,忆往昔(呀),往昔夫妻似胶漆。~~~~”唱的是越剧《人去楼空空寂寂》的选段,两人听着那歌声飘过去飘过来,经过他们房门时总要停一下,“死就死了!”,强下床蹲到门口隔着门缝往外瞧,林也来到了旁边瞪大眼从门缝外看,那歌声又慢慢飘过来了“~~~人去楼空空寂寂~~~......”两人摒住气,握着对方的手已经全是汗了,忽然一个红影一晃而过,“啊!”两人轻呼,都赶忙捂住了嘴,他们想再等她过来看个清楚,可那晚就那么安静了下去,连~~哗哗~~~声也没了。 第三天晚上,两人已经有了准备,有时好奇往往会压下恐惧,两人打算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看个究竟,强问林:“你说今晚会不会来啊?” 林答道:“难说!来了你不怕啊?”“当然怕了!”强怒道,正说着,那歌声又飘来了,两人齐齐蹲在门口地上,这次他们看到了,那红衣女子惨白的脸,拖着长长的舌头,眼突突的,正对着他们的门痴痴的笑,两人吓的瘫在地上,强飞速的爬到床上抱起棉被就盖,抖了好一会听到没什么动静了,就慢慢把脑袋探出,却见个黑影站在眼前“啊!!!”强大叫,是林,强看清了,“林你站在我眼前干吗啊?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啊!?”林却没反应只怔怔的盯着强,强感到不对劲了,慢慢的往后退,林“嘿嘿”冷笑,笑的强毛骨悚然,“你不是林,你是谁?”强大叫道,“嘿嘿,我也住这里,嘿嘿~~~~~~~~”林忽然倒下了,没反应了,强吓坏了,一把抱起林摇着,林被摇醒了莫名其妙的看着强:“干吗抱着我?你想干吗啊?”强被弄的哭笑不得,“我想抱着你啊,死小子刚才怎么了你......” 林尽量回忆着,“哦!!!我和那女鬼对了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强弄明白了是鬼上身。 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那鬼说过她也住这里,他们就四处打听这事,结果没人知道,大多人也象他们那样刚住进来没多久,正当他们回房时,那老婆婆叫住他们:“小伙子,过来~~婆婆告诉你们件事了。”两人奇怪这婆婆平常都不理睬他们的,今天却主动和他们说话了,连忙走了过去,婆婆闭上眼慢慢说道:“你们住的房几年前住着对从外地来的小两口,本来也和和睦睦的,可后来那男的就在外面搞上了个有钱的女的,就把老婆给扔在这里了,唉~~~~~后来那女的想不通,在一天晚上,到隔壁的厕所用她老公的领带上吊自杀了,作孽啊~~~还穿件红衣服上吊,唉~~~~~”两人这才明白,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女鬼分明是缠上了他们,婆婆好象看出他们的难处就说:“在离这里不远的上沙村有个小庙,那里有位万字仙,你们不妨去叫他来看看。” 两人没法,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将那万字仙请来了,万字仙一来便在他们门上写了个鲜红的“万”字,再看了看说道:“谁让你们把厕所给开了,那女鬼缠上你们了,这“万”字能保那女鬼进不了门,可到7月14那天就难说了,你们尽快给她送礼!”“啊?!!送礼?怎么送啊?送什么啊?”两人齐呼道,万字仙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两个娃啊,闯祸了啊,送些她生前喜欢的东西给她,到花圈店去找,什么纸彩电、纸冰箱......烧几样给她。”两人没法了,只好到花圈店把能烧的都烧了给她,可那天晚上,到了11点歌声又来了,还有“嘿嘿嘿嘿~~~”的冷笑声,两人吓的不行但想起门口那“万”字总算心安点,早上起来课也不上了,直接找那婆婆问:“婆婆快告诉我们那女人生前最喜欢什么东西啊?” 婆婆又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我记得,有次她和她老公吵嘴让她老公少抽几包烟,她想存钱买台收音机,听说那女的很喜欢听越剧啊~~!” 两人恍然,忙不迭的谢婆婆,到了花圈店,两人挑了台特大的收音机烧给了她。 当天晚上,那女鬼就没再出来,两人很兴奋终于过去了,就这样过了些日子,快期中考了,两人忙着准备考试,女鬼的事也淡淡忘却了........ 就在考试前的那晚,两人很早上床了准备明天有个好精神,可到了12点时,歌声又来了而且比前几次都清晰,歌声到他们门前停了,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幸好还有那“万”字,突然门“啪啪啪~~~~”的响起,门缝里也流进了不少红色的水,两人撑不住了,抱在一起,强哆嗦的问到:“今天几号啊?” 林瞪大眼:“7月14!!!!”突然门窗都震了起来,门轰的一下开了,那女鬼就站在门口,长长的舌头挂在外面,眼睛凸着,“嘿嘿嘿嘿~~~~”阴阴的笑着,两人哇哇大叫~~~~强大叫:“我们送了那么多礼给你了,你还来缠我们,你到底要我们送什么啊?~~~~~” 那女鬼阴阴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让他两永生难忘的话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啊~~~!! ...
兄弟 有一对外地来京的兄弟,为了节省房租,便搬到了一座传说闹鬼的大厦里,虽然说房租省了,但两个人,还是很害怕,于是便约定,两人晚上无论谁先到家,都要在楼下等另一个人,然后一起上楼。 有一天,弟弟很晚才下班,等到家楼下的时候,都已经是12点多了。他看见哥哥还坐在路灯下,默默地等着他,心里顿时充满了暖意,便急忙跑上去说:“哥!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让你等我。” 哥哥说:“没事的,两兄弟,说这个干嘛。”于是两个人便一起进了楼,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弟弟又对哥哥说:“哥,等我们挣了钱,就搬到别的地方吧,这里我总觉得怪怪的。”这时站在电梯角落里的哥哥幽幽的说到:“哦。” 电梯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弟弟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往屋里走,这时身后的哥哥说:“我就不进去了。”“啊?哥哥,你怎么了?”弟弟不解的问道。 呵呵……随着几声阴冷的怪笑哥哥说到:“我真得那么象你的哥哥吗?”这是弟弟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弟弟,我们公司加班,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要等我啊!” 玉 我的一个朋友姑且称他为W吧,是一个玉石的爱好者,最大的兴趣就是收集古玉 有一次在潘家园古玩市场,他淘到了一块古玉币,那块玉币通体成象牙白色,没有花纹,打磨很光滑,在右上角还有一块红豆大小的血沁。卖玉的人说,是正宗的汉代和田玉,我的朋友非常喜欢就买了下了。 自从有了那块玉,我的朋友就整天的玉不离身,只要一有空就拿出来细心的擦拭揉搓。渐渐的那块本来是象牙白色的玉,逐渐变成纯白色,而那块血沁也越发的变得鲜艳了,从远处看就好是有鲜血刚刚滴上的一样。 随着那块玉币的变化,我的朋友也渐渐的产生了变化,首先他的开始不爱说话了,整天对着那块玉币发呆后来竟然开始自言自语,每每到深夜竟然从床上爬起来,钻到柜子里睡。他的家人和我们都开始隐约觉得是那块玉石带来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 于是有一天,我们称他熟睡的时候偷偷拿走了那块玉,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竟然大叫头疼,而前从表情上来看,他真的疼的极其痛苦~~~~我们更害怕了,又不敢把玉还给他,可又不忍心看他这么整把整把的吃止疼药。于是我们和她父母商量,送他去了医院。 可医院说他没有问题,拒绝住院,我们只好给他换了家郊区的疗养院,希望郊区的空气、景色能让他渐渐好起来。一个月后,当我们去疗养院看他的时候,我们惊呆了~~~~以前一个棒小伙子,竟然在一个月之内瘦的就剩了一把骨头,而肚子却像怀孕的妇女一样隆的老高。 我们紧忙把他接回了城里,直接送到了医院,医院一看决定立即动手术,但由于病人的身体情况,也许会出危险,就让家属签了份协议。在手术前,我们来到他的床边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他说还想看看那块玉,没办法我们和他的家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块玉拿给了他~~~没想到在他看到那块玉的时候,本来死灰一样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病态的兴奋。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三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医生从他肚子里取出了38条红色长满腿的虫子,最大的一条,竟然有20厘米。而那块玉币,竟然在我的朋友手术结束后,自己碎掉了,而那块扎眼血沁也没有了。 梳子 小莲是个长发的女孩子,她爱惜自己的长发,象是自己的生命一样。每天细细地梳理,然后用精致的绳子绑住,每掉一根头发,都要用首饰盒装起来。慢慢地首饰盒装满了,当她去再买首饰盒的时候,却在柜台上发现了一把精美的梳子。 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但拿在手里觉得很舒服。售货员诚恳的面容也打动了她,于是,梳子和她一起回家了。手里握着那把梳子,自然而然地想梳头,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梳头发。 精美的梳子划过长长的黑发,好象是在抚摩着长发,小莲沉浸在梳头的快乐中,而梳子好象也知道小莲的心意。慢慢得梳着。妈妈敲着小莲的门,小莲的梳子突然自己抖了一下。放下梳子,开了门,妈妈拿了一碗莲子汤给小莲。小莲笑着抱了抱妈妈,接过了莲子汤。妈妈的眼睛看到了那个梳子,问小莲:“又买新梳子了?“小莲说:“是啊,多美啊!“当妈妈要拿梳子的时候,梳子好象自己从桌上掉下来了。 小莲从地上拣起了梳子,递给了妈妈。妈妈接过梳子,竟开始给小莲梳头发,小莲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用妈妈给她梳过头发。妈妈一边梳,还唱着小时候给她梳头唱的歌。小莲对妈妈说:“妈,你很久没有唱歌了。“妈妈竟然脸红了。说:“是我老了吧?“然后放下梳子就离开了。 小莲爱惜地把梳子放在枕边,然后躺下,让满头长发散在枕头上。然后用手摸着梳子睡了。半夜里,小莲听到妈妈的歌,却不是妈妈的声音。一会儿,又换成了自己儿时唱的歌。一首接一首,她不知道,那沙哑而粗糙的声音是谁的,但知道,那个声音好象很了解她的生活。唱了一夜,小莲觉得自己听得耳朵都要裂了。早上头疼得难受,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头发长了一大截。原来到腰的长发居然盖到了臀部。她下意识地去照镜子,脸色变得铁青,她觉得那是没睡好的缘故,就没有在意。 长发变得这么长,只好挽起来,用簪别上,用那把梳子的时候,觉的梳子上居然有温度。她想,我握了一夜,可能有温度了。 上班的中午是最热闹的时候,小莲却觉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就爬在桌子上睡了,居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水里,长发把自己的手和脚都捆住了。醒来一身汗。叫小莲害怕的是,同事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因为她的头发在她睡觉的时候又长长了20公分 理发师动剪刀时,小莲觉得头疼,刚开始剪,小莲忍不住叫出了声。 理发师奇怪地看着她,小莲说声对不起,揪下理发的单子就跑出去了。) 回到家里,小莲照着镜子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脸找不出原因。 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做的梦更奇怪了,好象是有人哭,哭得很伤心。然后,梦到小时候的伙伴来抱自己,用力搂自己的脖子,象是要勒死自己,小莲大口地喘着气。 小莲的手脚都在抽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妈妈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小莲的头发正自己一圈一圈的勒在自己脖子上。妈妈找来剪刀,想剪断,却听见小莲的惨叫。眼看着头发慢慢地勒进去,小莲的眼睛都鼓出来了。妈妈手足无错地碰到了那把梳子,梳子又掉地上了,而勒小莲的头发居然松了松。 妈妈故意拿起来,使劲地摔那个梳子,小莲的头发居然开始松了。看到了这个情况,妈妈“啪“的一声撅断了梳子,好象听到梳子惨叫一声。小莲的头发却彻底松开了。 妈妈把那把梳子烧掉了,小莲也剪成了漂亮的短发。 ...
深月夜,有鬼留 当杨锐看到那个粉色身影想跑时,已经晚了。他偷吃被女友李桐桐逮个正着,下场可想而知。哦,不是“偷人”,是真的“偷吃”。 杨锐是个200多斤的胖子,平生认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吃。以前李桐桐不管他,最近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天天逼着他减肥。校园就那么大,杨锐躲都没处躲。 他站在食堂门口被李桐桐足足训了十分钟,又举手保证以后顿顿馒头咸菜绝不沾一丝肉荤腥,李桐桐才施恩放过他。 过了几天,李桐桐又听别人说骑车即能减肥又能锻炼腿部的肌肉。杨锐不敢耽搁,立即在网上淘了一辆二手山地车。 车子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是挑战极限的专用型号,骑出去很拉风。新车要两万元,他却只花了两干便买下了这辆九成新的车。 收到车子的当天晚上,杨锐便迫不及待地骑出校园,要试试这车的性能。 骑到一半,杨锐就有些后悔了:骑车太累人了,腿酸得快蹬不动了。 他玩不了这个。 杨锐晃晃悠悠地往回骑,然后听到身后好像有车铃响。他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没人。难道是自己幻听了?要真是这样估计就是饿的,最近他的体重又涨了二斤,晚饭被残忍地取消了。 10月份天黑得早,这里又临近郊区,空荡荡的公路上只有出租车偶然经过。 望着公路两旁黑糊糊的苞米地,杨锐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句话:“深月夜,有鬼留:铃声响,莫回头。”这话的意思是深夜里听到铃声千万不要回头,那是鬼在招唤你。 而他刚才好像回头了。 杨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暗骂自己大晚上的胡思乱想。 可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是真有一个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冰冷冷的,还对着他的脖颈缓缓地吹气。 一下,一下,一下…… 杨锐身体僵直得不敢动,难道…… 过了一会儿,他壮着胆子色厉内荏地大喝一声:“谁?” 阴冷的感觉随着这声大喝消失了。杨锐刹住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使自己放松,才慢慢地转回头。 后面什么都没有,仍然是那条空荡荡的公路,路灯时明时暗地不停闪烁着,映出路两旁斑驳的光影。 他轻轻地出了口气。是幻觉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他慢慢地骑上车,然而车子却突然自己动了,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啊……”杨锐失声惊叫。他的车子失控了,而他却像被固定住手脚一般,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自杀一样撞向迎面而来的轿车。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轿车及时避开了杨锐。 杨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你自杀也别往我车上撞,兔崽子王八蛋!”轿车司机摇下车窗指着杨锐的鼻子大骂。 惊魂未定的杨锐已经顾不上这么多,因为他又听到了铃声,只能爬起来就跑。 “杨锐,杨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杨锐迟疑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结果看见了他的好朋友周恒。 周恒也骑着一辆车。 “刚才是你按的车铃?”杨锐不确定地问。 “哦,是啊。我喊你半天了,你怎么骑这么快?” 杨锐惊恐万状地道:“我撞见鬼了!” 遗物网站 杨锐因为遇见鬼险些被吓尿的事情,被室友嘲笑了整整一个星期——没人相信他说的事儿。可他死活也不敢夜间出去骑车了,那种从背后被鬼盯上的感觉令他永生难忘。而且他还因为这个留下了病根儿:一到夜间,他便觉得后背阴冷阴冷的,盖棉被都不管用。 室友郑林轩指着他的鼻子大笑:“说你是运动白痴,你还不乐意。见过猪骑车吗?你这就是啊。也就你女朋友想得美,还让你减肥,也不怕你把轮胎压瘪了。这下有意思了,骑一次车,还被鬼盯上了。我估计这个鬼跟你一样也是吃货,看上你这身肥肉了。” 裹着大棉被的杨锐无奈地唉声叹气:“其实……我也不是很胖吧!” 杨锐不想自己花了两干元钱买的车就这么闲置着,便在网上找到卖家的电话,要求退货。卖家说他要看看货是否完好才能决定,于是两方约好了见面。 郑林轩正好有空儿,便凑热闹一起跟着去了。 店主身形瘦削,与电话里的尖细声音倒是相配。他第一眼看到那辆车就摇头:“退不了。” “为什么?”杨锐问,“这车我只骑过一回,哪里都是好好的,没什么毛病——少退点儿钱也行。” 店主缓缓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他从头到脚地扫了杨锐一遍,“你前两天应该见到鬼了吧?” 杨锐只觉脑袋“嗡”地一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黑月夜,有鬼留:有铃响,莫回头”这句话竟是真的。 杨锐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若非郑林轩把他拽回来,他或许会一直在马路上游荡。 郑林轩将杨锐的女朋友李桐桐喊了过来,将刚才同店家见面的事情讲给李桐桐听。 原来杨锐是从一家专门贩卖死者遗物的网店买的那辆车。如果人死后有未了的心愿,便将魂魄附在遗物上。而接收遗物的人要帮其完成愿望,否则就会惨死。 杨锐这辆车的前主人是一位极限挑战爱好者,他在练习自行车高空飞跃时不幸从高处跌落,头骨破碎当场身亡——他的遗愿便是有人能替他完成自行车高空飞跃。 “那个店主是骗子吧?”李桐桐有些不信。郑林轩严肃地说道:“一开始我俩也不信,以为他胡说八道不想给我们退货。杨锐气得要揍他,可就在我们想抓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我们见面的地点本来是在一条胡同里,结果在他消失的瞬间,我跟杨锐却出现在马路上,要不是我俩躲得快,险些被一辆车撞到。” 听了他的描述,李桐桐的脸色也变了。 她一推杨锐,说道:“你不是说这辆车是周恒介绍你买的,是不是他害你?” “周恒?”杨锐有些难以置信,“他是我在健身房认识的朋友,没有理由害我啊!” 郑林轩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鬼契 这三个人在健身房门口堵到了周恒。然而,一番盘问后,他们发现周恒竟然是无辜的。 周恒捂着被杨锐一拳打肿了的脸颊说,他也是在网上无意间搜索到这家网店——他自己就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平时对这方面关注便多了一些。那天听到杨锐要买山地车,又觉得新车太贵,便想到自己在网上发现的那家旧货网店,于是便推荐给了杨锐。但他不知道这是贩卖死者遗物的网店,更没有想过要害杨锐。 杨锐被坑了,却也无可奈何。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最应该责怪的是自己——谁让他贪图便宜呢! “这是欺诈,他在卖货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李桐桐突然气愤地说道。 杨锐丧气地说:“我已经跟店主争论过这件事了。他说购买时有警告提示。只是我当时急着买车,没有细看。” 说着,他掏出手机登陆这个网站,购买需知里面果然写得清清楚楚。 周恒更加自责了,当初他只顾看网页上店主展示的图片,没注意看什么需知。 桐桐提议干脆将那辆车扔了。杨锐摇头说:“店主说交易已经达成,那个鬼已经认准了我,扔掉车子也没用,除非我帮它完成遗愿。” 可这个遗愿连经常玩车的周恒都很难做到,更别说身材肥胖的杨锐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桐桐焦急地问。 杨锐道:“其实,店主说了一个办法。” 鬼会在夜里招唤自己认定的人,它招唤的方法便是摇铃,铃声只有它认定的人才能听见。鬼一共会摇七次铃,只要你回头次数超过三次便算是承认了它的招唤,鬼与人便会生成一个契约,名日鬼契。从此,鬼便是人,人便是鬼,人只能受鬼控制了。然而,若这个人心志坚定,摇铃时不予理会,铃响过七次后,鬼就只能放弃了。那时扬锐就不会有危险,车也可以退货了。 而在杨锐的记忆中,那晚铃声一共召唤了他两次,他只回过一次头,鬼契未成,所以他只要挺过五次铃声的招唤就解脱了。只是再让鬼出来召唤他是有限制条件的:他必须身处同样的情境之下,铃声才会再次响起。 “就是要他在同样的时间、地点再骑一次车。”郑林轩补充道。 “可我再也不想晚上骑车了。”杨锐一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便不寒而栗。 “既然铃声要在同样情境下才会响起,那就不去骑车,永远不让它响好了。鬼契未成,自然就伤不了人。”桐桐说道。 杨锐回答:“要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店主说这个鬼契还有其他限制:从第一次铃响起七日内,无论是否应了它的招唤,只要没听满七次铃响,鬼契都会自动形成。” 而最让杨锐绝望的,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周恒说道:“这样看来,让同样的情境再现是唯一的办法了。杨锐,你只能……” 杨锐立即摇头,道:“不,太吓人了,我做不到!” 桐桐骂道:“窝囊废,让你再骑一次车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杨锐摇头。无论众人如何劝说,他都拒绝,三个人便避开杨锐出去商量办法。 包间里只剩下杨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大字:购买需知。 过了一会儿,那三个人回到包间。 周恒一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这样吧,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郑林轩一向胆子大、爱凑热闹,决定晚上也去陪杨锐给他壮胆。 杨锐仍然拒绝。最后还是桐桐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才终于将他的胆子踹出来——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强声响,莫回头 四个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全部都骑车:杨锐与桐桐在前面,周恒与郑林轩跟在后边。 周恒嘱咐道:“我们就在你后面。你不要怕,也不要回头。你可以通过后视镜看到我们,只要坚持铃声响过五次就没事儿了。” 杨锐点头答应。他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镇静下来——这面安在车把上的后视反光镜是郑林轩下午特意去商场高价买的,看人很清晰,还能旋转角度。 天黑得很快。夜来了,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沿着公路直奔目的地。 “快到了。”杨锐看着前面的陡坡,速度慢了下来,四人顿时紧张起来。周恒最镇静,说道:“没事儿,我们陪着你呢,继续走!” 杨锐深吸一口气。 不久,铃声如期而至。 “铃响了。”杨锐颤声道。其他三个人根本听不到什么铃声,只看到杨锐身体颤抖着将车骑得摇摇晃晃。 “我们在,别怕。”周恒鼓励道。 “我们在你后边,继续骑,别回头。”郑林轩也说道。 桐桐与他并排,伸手扶住他的车把,鼓励他道:“我们都在,坚持住,还有四次。” 杨锐从后视镜看到周恒与郑林轩鼓励的眼神,心稳了下来。不禁有些感激郑林轩安了这个后视镜,否则他什么都看不到,胡思乱想会让这件事更加可怕。 前面是个陡坡,杨锐卖力地向上骑,却突然觉得后背越来越冷,好像被裹上了一条阴冷的冰毯。这条冰毯好像还会移动,沿着他的脊椎一点儿一点儿地爬到他的脖颈,一直延伸到他的耳边。 “铃……” 铃声乍然响起,杨锐险些被吓得一头栽到路旁。 “你们在吗?”他失声喊道。 “在。”周恒答道。 “在。”郑林轩答道。 杨锐脸白得都不像人了,哆哆嗦嗦地抬手擦脑门上的冷汗。他身边的桐桐担忧地问:“刚才铃声又响了?” “是,就在我耳朵边儿。”还剩下三次铃声,杨锐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快骑到坡顶了,杨锐既期待事情早些结束,又恐惧它的到来,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后视镜里两个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杨锐稍稍缓了口气。他们事先约好,如果杨锐害怕便喊他们,他们回应一声“在”给他壮胆。这样即使杨锐看不到他们也不会害怕——这一路上路灯昏暗,有时从后视镜里未必看得见他们。 前面有个路灯坏了,路面有些看不清,杨锐的车被一颗石子颠了一下。他正要开口提醒后面,便在后视镜里看到一直埋头骑车的两个人…… 杨锐突然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他们两个人在发抖,为什么要发抖? 难道…… 杨锐不敢回头,只是缓缓地把头转向身侧的女友:“桐桐,周恒他们……” “什么,周恒……”女友听见杨锐的话,下意识地往杨锐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惊叫脱口而出,紧接着便连人带车地摔倒在地。 “怎么了?”杨锐问道,然后便刹车停在原地。他不敢回头,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 “不要回头。”桐桐颤抖着提醒道。她看到杨锐身后贴着一只瘪着半边脑袋的鬼,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铃铛,在杨锐的左耳边摇一下,又慢慢地移到右耳边,再摇一下。 杨锐耳边的铃声响了。 “桐桐,你看到什么了?”他追问道。后视镜里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镜面上黑漆漆的像被涂上了一层墨。 “你、你后面有、有……”桐桐结结巴巴地说道,“有鬼!” 其实,周恒与郑林轩在第四次铃响后,便看见了那个鬼。但他们俩不敢出声,惟恐惊动了它。但桐桐的声音还是让它的脑袋直接转了过来,脖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吓得那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什么都看不到的杨锐也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马路上没有车,没有风,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只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不对,那声音不是他自己的!是有其它东西在自己耳边“呼哧呼哧”地喘着。除此之外还有铃声,那铃声“叮叮当当”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身后突然传出周恒的惨叫,桐桐也惊恐地大叫道:“吃人了!” 闻到一股血腥气的杨锐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个瘪着半边脑袋的鬼,挤爆的眼珠子糊在它的眼眶上。此时它正抱着周恒的脑袋,周恒的头盖骨已经被它撕掉了,露出白花花的脑浆,鲜血沿着他的脸皮往下流。周恒四肢无力地扑腾着,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那个鬼。鬼把长长的指甲伸进他的脑浆里蘸了一下,又放进嘴里尝了尝,接着便张大嘴巴扑了上去,“吧叽吧叽”地吃了起来。它瘪掉的半边脑袋像气球一样慢慢地鼓了起来,而周恒惨叫的声音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桐桐已吓得瘫坐在地上。 它吃得很快,顷刻间周恒就只剩下空空的脑壳。接着它又抓住想要逃跑的郑林轩,一下挖出他的右眼,扔进嘴巴里,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然后,一只新眼睛便长到了它的脸上。 那是郑林轩的眼睛。 失去右眼的郑林轩惨叫着跑进公路深处。 这是一张怪异的脸,一边鼓起的脸颊是周恒的——那颗额头上的红痣太明显了。它诡异地朝杨锐笑了一下。便夹着一股阴风扑了过来。 “不……” 挡铃煞 杨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护士催他去交费,说他昨晚骑车摔沟里了,有人看见便报了警。杨锐问其他三个人呢,护士说只送来他一个,没看到其他人。 于是他拿出手机,分别给那三个人打了电话,全都打不通。他又打电话到其他同学那里,他们都说没看到这几个人。 杨锐并没有住院观察,很快便回了学校。他在寝室里没看到郑林轩:这天上午没课,郑林轩应该在床上呼呼大睡,或者在玩他的手机游戏。 杨锐突然松了口气,在他胖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他拔通了店主的电话:“我现在可以退货了吗?” “可以。” 约定了见面地点后,杨锐挂断了电话。他十分放松地从柜子里掏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大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轻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网吧包间内只剩下濒临崩溃的杨锐,他呆呆地盯着网页上的购买需知,却突然在页面的最下方发现一行小字:你有未了的心愿吗?提前预约优惠多多…… 杨锐便给店主打了一个电话,承诺自己的死后遗愿交由它代卖,条件是要帮他解除这次交易。网站规定不能作弊,所以店主偷偷地告诉他第二个方法。 找有阳气的活人挡铃煞。 一次铃声一个人,回头三次才算鬼契成立,所以需要至少三个人来挡铃煞。只要在铃响时,有三个人及时应答。鬼契便会转到这三个人头上,鬼的遗愿便可由这三个人代替它完成。郑林轩嘴巴毒,杨锐“肥猪”、“白痴”之类的绰号都是他起的。可是他家里有钱,杨锐不敢得罪他。 桐桐是一个泼妇,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女人味不说,还最爱对他指手画脚:太胖了不行,吃太多了不行——杨锐早就受够她了。可她父亲是这所学校的教授,毕业证能否到手是她爸爸一句话的事儿,所以自己不敢提出分手。 而周恒,若非他介绍的网站,自己也不会撞鬼了。 所以,这三个人都该死。 杨锐吃完一袋牛肉千,又打开第二袋。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店主。 “货退不了。” “为什么?” 店主细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系统提示,只有两个人帮你挡了铃刹,李桐桐不行。” “她为什么不行?” “她是女人啊!女人属阴,身上的阴气比阳气还多一些,怎么可能挡铃煞,招铃煞还差不多——我都告诉你是要有阳气的活人了。幸好我查了一下,否则给你退了货,系统要降我信誉值的。还有啊,鬼契已经成了,我觉得你不可能完成任务…” 杨锐失声叫道:“等等,鬼契怎么成了?就算挡铃刹失败,我也只回了两次头,而且今天才是最后一天啊!” “我查一下……是三次。第一天晚上你回了两次头,昨天晚上你回了一次头——鬼契成了,错不了。” 杨锐无力地滑坐到地上,他想明白了:那天晚上,可能是他误将鬼铃听成了周恒的车铃,或者鬼铃与车铃是同时响起来的。 他没听出区别,回头了。 听筒里仍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你的遗物……心愿要我……代卖……打九折……” 杨锐失控地对着手机大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女人不能挡铃煞,为什么?骗子!骗子!” “女人属阴,不能挡煞,这是常识啊!怎么能说我是骗子,还有……” 杨锐狠狠地将手机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
悲伤的曲子 房间里潮湿阴冷,一股淡淡的霉味弥漫在空气中。不知道从哪里渗出来的风,悄无声息地吹进来,让整个房间充斥着莫名的寒意。 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桌子上的一根白蜡烛的烛光在晃动着。 孟红托着腮静静凝视着对面一脸专注的婆婆。婆婆的左手里拿着一张蓝色的宣纸,右手拿着一把剪刀。 烛光晃动,影像投射在墙上,狰狞而诡异。 婆婆轻轻挥动着手里的剪刀,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曲子。 孟红有一丝难过,婆婆的曲子听起来很温和,却悲戚哀怨,仿佛是失去孩子的父母在吟唱。 婆婆说过,那是她们家乡流传的《剪纸歌》。 哀怨的曲调,让孟红想起爷爷下葬时,乐师哼唱的歌曲。她不禁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怎么了?”对面的婆婆抬起了头问。 孟红摇了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婆婆低下头,把最后一刀剪完,然后展开了剩余的部分。一个蓝色的纸人跃然而现,在烛光的晃动下,仿佛是一个游荡的魂灵。 孟红接过了那个纸人,仔细端详着它。光亮下,那个蓝色的纸人仿佛活了一般,用没有五官的脸盯着她,那种感受像是一道冰冷的气流,瞬间覆盖到她的全身。 孟红看见那个纸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一张隐约熟悉的脸一点一点在眼前变大,孟红潜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也铺天盖地地扩大起来,很快和眼前的纸人合为一体。 “是他!真的是他!”孟红叫了起来,双眼闪着惊恐与愕然。 对面的婆婆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皱纹凝结到一起,似乎是一团纠缠不断的乱麻。 孟红的身体开始簌簌发抖,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忏悔。 婆婆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了大门。 冷风顺着缝隙瞬间窜进屋子里来,让本来就阴冷的房间变得更加寒仄。桌子上的蜡烛晃了几下,然后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孟红依旧盯着那个蓝纸人,仿佛那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悲伤的曲子又响了起来,似乎是从哪个角落里偷偷飘出来的,缥缈不定,让人不可琢磨。 “古老的巷墙内,月牙儿挂树梢;花眼的婆婆剪蓝纸,左一刀,右一转,人影哭哭又笑笑;鸡飞了,狗叫了,战死的亡儿回家了,前一声,后一声,蓝色的纸人摇坠坠……” 铁门响了,院子里的狗立刻警惕地叫了起来。 婆婆的目光透过黑暗,盯到了铁门上。 门外站着一个男孩,他眉目清秀,目光温和地说道:“你好,我找人。” 婆婆没有说话,拉开了门。 孟红依然在说着什么,只是她手里的蓝纸人已经不见了。房间里的灯也亮了,男孩走到孟红身边,扶起了她。 “周子全,你来了,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孟红看着身边的男孩,惊恐地喊道。 “红红,我问过陈医生,那是你精神负担过重而产生的错觉。我们回去吧。”周子全扶着她,走了出去。 婆婆向外面走去。 铁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窜进院子里,用晶莹的猫瞳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身上有人 孟红还没清醒过来。 这已经是从剪纸婆婆那里回来的第三天了,其间,孟红一直在发烧,说胡话。现在,一切正常了,却依然没有清醒过来。 一周前的晚上,孟红经过学校3号楼,看见上面有光亮。 3号楼在一年前就被学校关闭了。据说是因为当初盖楼的时候建筑商偷工减料,墙面脱落,变成了危楼。这样的理由在好事的学生眼里总是牵强的,于是,便有一些谣言传了出来。有的说是3号楼晚上闹鬼,也有的说是3号楼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最有说服力的是:3号楼的关闭是因为一名学生死在了那里,那名学生来自西北一个偏远的地方。他死后,诅咒了整幢3号楼,并且有人亲眼看见他的鬼魂游荡在3号楼里。 看到3号楼的光亮,孟红自然想到了那些诡异恐怖的传说。即使心里有再多好奇,也抵不住内心的恐惧。 就在孟红决定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医学老师孙正竟然走进了3号楼。 如果说之前的好奇可以被恐惧战胜,那么,看到孙正走进3号楼让孟红内心的恐惧退到了脑后。 稍稍思索后,孟红跟了过去。 尘封多年的楼房,到处都是令人发憷的景象,可是,那道光亮和孙正的背影深深吸引着孟红。 四周一片寂静,树影在风里扭动着,一些不知名的黑影在旁边四下晃动。 转过头,孙正已经不见了。那道光亮像是死人的眼神一般,惨淡而没有生气。 孟红一步一步地向那道光亮走去,那是一扇半敞的门。 地板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每走一步,地板便响一下,合着内心的跳动,孟红觉得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吱”,门忽然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的,又像是有人推了一下。 终于,孟红走到了门前,门里的景象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孟红的喉咙骤然紧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小手使劲儿掐着,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 光亮来自桌子上的三根蜡烛,孙正跪在地上,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手里点着几沓冥钱,燃烧的冥钱化成灰烬,在他眼前飞扬。在孙正的面前,一个体形巨大的蓝纸人立在那里,目光骷髅般泛白,雪一样冰冷。 孟红转头向外面跑去,她疯了一样冲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3号楼。突然,她的脚下一滑,栽倒在地上,她看到地上全部是蓝色的剪纸人。那些蓝色的小纸人随风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它们手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孟红再也受不了心里的恐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对于孟红的诉说,孙正给出了不一样的事情经过。3号楼以前是学校医学院的实验楼,孙正每次上解剖课都会去那里祭灵烧纸,这是迷信,也是他的习惯。 对于孟红所说见到的纸人,医生认为那可能是因为孟红内心过于恐惧而产生的幻觉。 从医院回到学校后,孟红开始变得恍惚不定,总是说一些莫名的话。后来,便经常去一些老人家里看剪纸。 周子全回过身,病床上的孟红醒了过来。 “你身上有只猫。”孟红看着周子全说道。 “什么?”周子全一愣。 “你肩膀上坐着一只猫。”孟红又说了一遍。 周子全脑子一震,像被雷击中一样,瑟瑟发抖。 鬼丈夫 孟红一脸肃穆,目光定定的,像是在说一件惊天大事。 周子全感到一股寒气从身后涌了上来,并且肩膀越来越沉,好像真的有个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你身上有只猫。”这句话,村子里的王瞎子也说过。 王瞎子是个瞎子,可是,他的心不瞎。家乡的人都说,他的心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段时间,周子全只要一闭上眼,总会看见一只黑猫盯着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凉飕飕的,黑猫闪着晶莹的蓝光,它不动,也不出声,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周子全。 猫,在周子全的家乡是神,村子的西头还有一座寺庙里供奉着猫神。 爷爷把周子全带到了王瞎子面前。 “你身上有只猫。”王瞎子只说了这句话。 周子全想起那天夜晚,自己骑自行车经过村口时,一不留神轧到一个东西。借着月光,他看见那是一只黑猫。 黑猫的眼里闪着冰冷的光芒,仿佛一道利箭刺进周子全的心里。他拖起自行车,飞一样逃离了现场。 后来,周子全被城里的父母接走了,那个梦也渐渐淡忘了,王瞎子的话也没有再记起过。现在,孟红的一句话 ,像是一根绳子,把记忆里的恐惧连拖带拉地拽了出来。 孟红闭上了眼,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泪珠。 周子全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拐过走廊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是孟红的爸爸。”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孟天成看着眼前的男孩,面容清秀,笑容温和,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憔悴。他就是女儿的男朋友。 “孟红,她……”周子全抬起头,欲言又止。 “你信鬼吗?”孟天成盯着周子全,问道。 “鬼?”周子全呆住了。 “孟红死过一回,我还为她找过一个鬼丈夫。”孟天成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一个下雨天,九岁的孟红被一声雷响惊醒。当她发现身边的爸爸不见后,便下了床,走出了家门。 外面雷雨交加,孟红哭喊着,最后晕倒在村口。等到孟天成发现她时,她已经昏迷不醒,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送到医院的时候,孟红已经没有了呼吸。 天亮的时候,悲痛欲绝的孟天成把女儿带回了家。望着女儿冰凉的身体,他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 按照当地的风俗,孟天成为女儿找了一门阴亲。然后,看着女儿和她的鬼丈夫放进同一个棺材里。 就在准备出殡的前天晚上,守灵的人听见棺材里有动静。胆子大的人推开棺材盖子,看见孟红从里面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傻了。最后,一个在外地学医的大学生说,孟红可能是假死。 回来后的孟红,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她总是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黑盒子里,旁边还躺着一个男孩。 “孟红的精神很脆弱。在3号楼遇见的情景,可能勾起了她心底的恐惧,所以,才会这样。”孟天成说道。 周子全没想到,孟红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怪不得孟红如此畏惧黑夜,可是,那天晚上,在3号楼,孟红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没有说出口的爱 孟红又想起了那天夜晚,星光闪烁,月亮温和。欧阳躺在自己身边,黑暗中,孟红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却能感觉到他的脸上一定带着幸福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欧阳,是在学校的新生迎接会上。欧阳代表新生发言,他清秀的眉眼,抑扬顿挫的语调,以及温和灿烂的笑容,像一团暖流瞬间便窜进孟红的心里。 后来,分班后,孟红竟然和欧阳成为了同桌。 年轻的爱,肆意而张扬。当欧阳牵着孟红的手时,孟红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紧紧抱着欧阳,坐在单车上,经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她想起一首歌《满满都是爱》。 青春最好的年华,欧阳是她的全部幸福。这些幸福终止于那天下午。一个酒后驾车的司机,结束了欧阳的生命,也切断了孟红所有的幸福。 孟红无法接受现实,她跪在欧阳的灵前,想起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对欧阳说过一句“我爱你”。 她后悔、难过,更多的是无法原谅自己。鬼故事。 就在那天晚上,她挪开欧阳的棺材盖子,然后躺在里面。她情愿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欧阳,她对他的爱,满满的。 孟红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只记得听见外面人声喧闹,当棺材盖子被人打开的时候,孟红看见一脸伤悲的父亲。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从来没想到,孟红会这样做。如果不是孟天成坚持要打开棺材,也许,孟红便真的这样随着欧阳去了。 欧阳离开后,孟红沉默了很多。那次的事情似乎成了一个禁忌,没有人再提起。 大学的第一堂课,周子全开始追求孟红。他第一眼便喜欢上这个面带忧郁的女孩。周子全用自己深沉的爱,终于感动了孟红。孟红也终于明白,欧阳已经离开,她需要试着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孟红告诉父亲,他有了男朋友。 孟天成开心地笑了起来,女儿终于走出了阴影。可是,他没想到,孟红正在走进一个更大的阴影。 很多时候,孟红都把周子全想象成欧阳。那些美好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她拉着周子全去复习曾经的每一个画面。 她甚至迫切地认为,欧阳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后来,孟红无意中进入了一个论坛,在那里,她读到了一个关于蓝剪人的帖子。看完帖子,她联系了那个帖子的作者小A。 小A告诉她:“通过蓝剪人可以让欧阳的魂魄回来,甚至活过来。” 本是无稽之谈,孟红却心动了。于是,按照小A的指示,她来到了3号楼,然后和小A一起演了一场戏。 现在,时间快十二点了,她应该去3号楼。 她有些迫切,欧阳仿佛就在前面等着她。 孟红穿上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泛着冷冷的银光。 最终 人有灵魂吗? 有科学家做过这样的实验,把一个垂死之人放到天平上,等到那个人死后,发现他的体重少了21克。 于是,那21克被人认为是灵魂的重量。 孟红相信小A,因为她期望见到欧阳。于是,小A利用孟红的虔诚,想用家乡的传说让弟弟还阳。 就像小A说的,他也没有把握。因为这种传说,只在祖谱里提到过。 世界上,总有些事情神神道道的,让我们无法认同,也无法否认。 周子全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孟红一脸焦虑地看着他,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闪躲与不安,那是真正的关心,也是爱情的真正目光。 小A离开了,所有的剪纸也不见了。阳光洒进来,3号楼阳光明媚,那些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离开3号楼后,孟红和周子全走进了公安局。 上午,孙正被逮捕了。流传在3号楼的恐怖传说,终于露出了它真实的面孔。那个叫刘浩的学生失踪案也浮出了水面。 回去的路上,周子全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红没有说话,只是笑。 孟红也不确定,她只记得在小A的指示下,她看到了欧阳。后来,便晕了过去。等她蒙眬中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欧阳站在自己身边。 “离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你为何苦苦放不开呢?你弟弟已经走了,你这样做是害人。你是让他死不安心啊。” “我要让弟弟回来,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待他的。我要他回来。”是小A的声音,带着哀怨的哭腔。 “何必呢?放手吧!相信我,孙正会得到处罚的。离开是谁都不愿意的,执着只会让自己难过。就像孟红一样,即使她的爱再深,终是无法挽回一切。我只愿她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孟红想要睁开眼,两只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欧阳的话清晰地传进她的心里。 孟红宁愿相信,那天晚上带走小A的人就是欧阳的灵魂,是他救了自己和周子全。因为他想要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幸福开心地活着。 “我记得昨天我好像被欧阳的剪纸压住了,后来,我……”周子全话没说完,便被孟红堵住了嘴。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孟红说着,靠在了周子全的怀里。 “一切都结束了。对不起,子全,我不该那么执着。可是,一些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请原谅我,好吗?”孟红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你真正地爱上我,那……不正是欧阳所希望的吗?”周子全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坚定地,似乎永远也不想放开。 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盯着他们甜蜜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木盒子,像珍宝一样紧抱着。 “我把你弟弟的魂灵找回来了,你离开吧!” 这也许是他最大的收获吧!他要离开,带着弟弟的魂灵回到家乡,让他真正地回到自己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