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某在家里读书,乙某也来他家作为伴读,和他一起读书。 甲某在夏天娶了妻子,成婚的那天晚上,洞房之内,新妇对甲某说:“听说你读了好几年的书了,我出一联,让你来对,对得好了,你就能睡在这里,否则,你还得回书房去读书,等你成名之后,再相见也不迟。” 甲某满怀信心地道:“好,请娘子出题。” 新妇又道:“我系女流之辈,不可抢在丈夫的前面,我出下联好了。”就说道:“等灯登阁各观书。” 甲某构思了好一会儿,绞尽脑汁思考,都想不出一个好上联来,感到很惭愧,就走出了洞房,到书房中去了。 乙某在书房中,见到甲某新婚之夜,不留在新房里,却回到书房来,感到很奇怪,便道:“这一刻千金之夜,为何出来了啊?” 甲某便细细地说出其中的原因,便心里怀着惭愧,上到书房床上睡去了。 乙某很早就听说甲某娶的妻子美貌无比,听了甲某那样说,便动了坏心思,等甲某睡着后,假冒甲某的名,进到甲某的新房里,当时,新房里的灯火已经熄了,乙某进到里面,骗甲某新娶的妻子道:“这对子实在极为精巧,真难想到一对好上联来,请让我过后慢慢地想,希望不要辜负这良辰之夜,把我拒之门外,致使光阴虚度。” 甲妻本来也是和甲某开玩笑的,也认为甲某不会那般认真,以为是甲某回来了,只低低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在意。 接着,便一起上睡去了。 乙某一夜风流,早早地起来,就离去了。 到了晚上,某甲进到房里,又对妻子道:“你说的对子,我实在对不上来。” 妻子道:“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甲某道:“昨晚,我对不出你出的对子,心怀惭愧,并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烦你啊?” 妻子才明白昨晚和自己上床的不是自己的丈夫,事已至此,无比羞愧,便自缢而死了。甲某也不明白她怎么无缘无故就上吊死了。 后来,甲某和乙某同年进到了县城去读书,并一起去参加乡试考试。 当时,考试的贡院中有一株梧桐树,中秋之夜,监查考试的先生,倚靠着坐在树下,仰头看看天上的明月,便得到一句上联:“移椅倚桐同玩月。”实在找不出一对准确的下联来。 第二天,便把上联写出来,凡是参加考试的学生,有能对得上的,另外用纸写好,并写上各人的姓名籍贯,然后交给他,对得好的有赏。 先生把征求下联的贴出去之后,夜里又坐到梧桐树下休息,梦到一个美人来对他说:“我有一联,‘等灯登阁各观书’,不知能不能对得上?” 先生见那美人立即叫考生们把自己对的对子上交给他,里面有两对对子完全相同,并且和梦里的女鬼告诉自己的也一样,便是甲某和乙某两人的了。 先生暗暗记下甲某和乙某两人的姓名籍贯。 等考试终了之后,便把甲某和乙某两人传达到官署,交给县官查问。 官吏便先问甲某,那对子是怎么对出来的,甲某便实话告诉县官,说自己是从自己死去的妻子那里得来的,并把自己妻子自缢而死的事告诉县官。 县官听了他的话,知道先生梦里梦到的女鬼就是甲某的妻子,那他妻子的死因,此时,最大的嫌疑便是乙某了。 县官继续问道:“你离开新房,回到书房里,曾对人说出你妻子要你对对子的事吗?” 甲某便说曾和乙某说过。 县官道:“那他当夜睡在书房吗?” 甲某道:“我白天和他一起读书,夜里则各自睡一间房。那天夜里,我因为想不出妻子的对子,感到烦闷,再加上天气又闷,便睡不着,起来乘凉,呼叫他,没回应,看他的房门,也是从外面关着的,才知道他不在房里,天要亮了,才见到他回去。” 县官便叫乙某上堂,问他:“你的对子是怎么对出来的?” 乙某道:“晚生自己想出来的。” 县官道:“那下联出自甲某的妻子,甲某对不出上联,惭愧而退,回到书房,和你说了。你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不感到羞耻吗?” 乙某便说不出话来了。 县官道:“甲某妻子缢死的缘故,你知道吗?” 乙某道:“不知道。” 县官道:“甲某回到书房睡,你也睡在书房吗?” 乙某道:“在。” 县官道:“不在!当晚,甲某因为心里烦闷起来乘凉,见你的房门外面是关着的。你已经招供清楚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乙某道:“我确实没有睡在书房。” 县官道:“那你去哪里了?” 乙某道:“回家省事亲人。” 县官又叫人去把乙某的父亲叫来,问道:“你儿子在外读书几年了?” 乙某的父亲答道:“只到甲某家读过两年。” 县官道:“他时常回家吗?” 乙某的父亲道:“因为功名未就,除清明、端阳、中秋节让他回家之外,平时不让他回去。” 县官道:“你儿子年已弱冠,娶了妻子在家里,有时候回去,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乙某的父亲道:“因为还在读书,恐怕分散了他的心志,还没有给他成婚,现今才定在十月间。” 县官还担心冤枉了乙某,又对他的父亲道:”你的儿子在甲某那里读书,或许因为甲某要娶妻的原因,不便于在那里读书,当时暂时回去了,你忘记了呢?“ 乙某的父亲道:”没有。前面我也和他说过这事,叫他暂时回去,可他并没有回去。“ 县官叫师爷把审问乙某父亲的话记录清楚,然后把乙某提到堂上。 县官喝道:”你父亲已供清楚了,恐怕分散你的心思,只让你在清明等节里回去。甲某回到书房里睡的那天晚上,你既没有留在你的房里睡,又没有回家,到底去哪了,从实招来?“ 乙某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县官笑着道:”我知道你去哪了!“ 乙某道:”哪里?“ 县官道:”你顶替甲某,到他的新婚之房里,糟蹋了人家的妻子,是也不是?“ 乙某还是不招认。 县官叫人摘去他的帽子,准备对他用刑,乙某感到惧怕了,才一一承认。但还说某甲的妻子是第二夜才死的,与自己没有关系。 县官大怒,道:”你进去的时候,必定会说那对子实在难对,甲某没有想出好对子,天明进去,肯定也会对他的妻子这么说。他的妻子便知道前面和她相交的并不是自己的丈夫,便含羞自缢而死了,怎么说与你无关?别人的妻子因为你而死,你还要打算抵赖,你还想活吗?“ 上级官吏认为甲某的妻子死了,还没有另娶,乙某准备娶妻,却又犯下了死罪,便判定让县官为媒,让乙某准备娶的妻子归甲某,作为甲某的继室,作为糟蹋人家妻子的报应。 ...
许皋鹤太史在没有考中进士之前,在潥水书院读书,和孙某住在同一间宿舍之中,两人十分要好,常常都不分你我,平时也一起读书作文,成为莫逆之交。 几年之后,孙某便肄业,没有什么成就,便弃儒从商,跟人到海外去做生意。 出去之后,就不见他回来了,人家都认为他溺水死了。 许皋鹤考中进士之后,成了大贵之人,想起孙某和自己的同窗之情,对他很是想念。 刚好遇到朝廷要到暹罗国去册封暹罗王,许皋鹤被朝廷任命为副使,随行到暹罗国去,暹罗就是今天的泰国,到那里去也要漂洋过海。等许皋鹤一行完成使命,返回国的时候,在海上遇到了飓风,把他们的船都吹翻了。 按照那时候的习惯:凡是出使海外的人,正副使都要带着棺材跟着去,因为海上谁也不能预测会遇到什么事,便带着棺材做好预备。在棺材的前面钉上一块金字牌子,写上出使某国是什么官是哪个人的灵位等,用来辨识,要是遇上不测的事,就跑到棺材中去睡好,等着灾难的降临,也是等着死亡的降临。 许皋鹤遇上飓风,想没有办法逃脱了,就跑到棺材中去。船被飓风吹翻落了水,许皋鹤睡在棺材里,在海面上上下飘荡,听任它随风飘荡,只要不被大鱼等吃掉,已是万幸了。 他自己躺在棺材中,不知道飘了多久,也不知道飘向何方,忽然听到有人说:“这是我的老朋友,怎么到这里来?”说话人是看见了棺材上金字,才这样说。便叫人把棺材打开。 棺材被打开了,许皋鹤微微睁开眼来,仔细一看,则是自己同窗好友孙某,穿着华丽的衣服,头上戴着饰满珍珠的帽子,并且跟着很多从属,自己已在上了,也不见波涛汹涌泛滥了。 孙某立即从棺材中站起来,向孙某道谢,孙某握着他的手道:“贵人遇险,能安全脱离,实在不容易,快请到寒舍去休息。”就拉着走了。 在岛上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的地方,朱红色的栋梁,和碧绿的瓦片了,看上去和王侯之家差不多,到了那里,则看见高大的门庭,幽深的宅院,十几个人在那里看门,看见孙某,便上前来招呼。 孙某带着许皋鹤进去,来到一处厅堂上,一块匾额挂在墙上,写着“钓鳌”两个字,里面的铺设十分华丽,自己虽身为贵官,可从来都没见过。 孙某刚请许皋鹤坐下,就叫人摆酒上来,并对许皋鹤说:“受到惊吓之后,没有这酒怎能镇住。” 一会儿,就摆上了很多食物,孙某请许皋鹤入席喝酒,许皋鹤吃着那些东西,鲜美可口,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叫什么,那酒是浅绿色的,味道也十分的醇厚。 孙某说道:“这就是东海的扶桑露。” 许皋鹤惊讶地询问那里是哪里,怎么有扶桑的酒。 孙某道:“这里属于高丽国界。” 原来,许皋鹤已顺流飘向了东边,已飘过几千里了,心里不觉更加感到骇异,又询问孙某近来的情况怎么样,孙某只笑笑,没有回答他,便劝他喝酒。 接着,孙某又叫人去把自己的妻子叫来,一会儿,就听到佩环撞击之声,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有十几个小丫鬟,都穿着艳丽的衣服,从屏风后面拥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出来,那女子头戴着一顶像是飞凤一样的头冠,穿着绣成鸳鸯的鞋子,穿着彩霞一样的衣服,面貌十分娇丽,对着酒席拜了两拜。 许皋鹤想回避开,孙某拉着他的衣裳,道:“我与你是知心好友,因此让拙荆出来相见,何必做出这种客气的样子,这样就感到生疏了。” 许皋鹤小孙某两岁,就用对待嫂嫂的礼节来和她相见,实在感到不自在。 孙某的妻子拜完之后,就到旁边的席位上坐下。 因为孙某的妻子实在是艳丽动人,许皋鹤便不敢抬起头来正看她。 孙某又对妻子说:“阿姨也已长大了,还没有找到夫婿。这是我老朋友,也是当时的大贵之人,因为到海外册封遭遇到了灾难,才飘游到这里来,为何不把她嫁给他呢?” 孙某的妻子才看了许皋鹤两眼,好像很满意。 孙某又道:“我这朋友,文章事业,都知名于当世,你不要耽误了人家的好事。” 孙某的妻子站起来说:“阿妹性子向来十分执拗,让我进去和她商量商量,应当会得到一个答复。”于是,就高雅地走了。 许皋鹤听他们说要给自己说媒结亲,立即推辞道:“孙兄说的,当然不应该违背,只是现在担任着朝廷重要的职责,恐怕被人弹劾,实在不敢答应。” 孙某笑着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里地处偏远的海角,和各邦国都没有来往,你不是落水飘荡到这里来,你也到不了这里。你即使想回去复命,实在有些困难,又没有羽翼,你怎么飞回去,要是等候船帆吗,常常十几年都没有船来。你一个人独居在这里,岂不寂寞,怎么能忍受?并且我想你还没有子嗣,继承宗祠延续,也是一件重要的事啊!你实在不能推辞。” 许皋鹤还是认为肩负朝廷的重任,该当避嫌为好。 孙某说:“汉代的苏武,手持汉节,不屈服于匈奴,也曾娶了匈奴的女子,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正在那里议论纷纷,还没有个结果的时候,孙某的妻子又出来了,说:“珊珊答应了,只说一切听从姐丈的安排。” 孙某就笑着指着妻子道,对太史道:“这就是她的姊姊,你仔细看一下比起故乡人来怎么样?” 许皋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才又用拜媒人的礼节拜见孙某夫妇,都感到很满意,便叫他为“许郎”,这是按着女方来称呼他。 孙某的妻子有一同坐下来,叙话说笑。 到了晚上,孙某说:“今晚时日不吉,况且许郎刚经历一场风险,心神都还没有安定,喜庆的日子,还要等到来日在慢慢地准备。”于是,就送许皋鹤到厅堂侧边的屋室,也叫仆人把自己的被子搬过去,说:“很久都不和老朋友抵足而卧了,今天,将与你好好叙叙旧情。”于是,把床并在一起和许皋鹤并排睡下。 许皋鹤向孙某问起了他为何到了那里,孙某便详细地说了出来。 原来,孙某和同伴行船入海,也遭遇到了大风,正在海上四处漂流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叟拯救了他,用手杖拉着他,便登上了那,孙某气质风雅,便被他们招赘为女婿。岳父姓任,就是东海叫钓鳌的。有两个你女儿,大的叫琴瑟,小的叫珊珊,因为厌弃尘世的喧嚣,因此把琴瑟嫁给了孙某,让他主持家政,自己就去遨游天下去了,也没有再回来。孙某当家之后,跟着妻子琴瑟参修道法,也能知道一些过去未来的事了。 当晚,清清楚楚地给许皋鹤讲述,知道深夜才睡去。 第二天,便发请柬下去,来的几十人,都是女家的亲戚或族人,一半以上都姓任,衣饰都很古朴,相貌都很奇伟。 屋堂之中,箫声鼓声不绝于耳,金玉璀璨耀眼,许皋鹤仍然穿着原来的衣服和客人相见,互相问候招呼。 吉利的时刻到了,一群婢女拥着珊珊走出堂来,面前遮着璎珞珠子,身上挂着金链,步履摇曳,穿着翠绿色的衣衫,装束很像一位天仙,和许皋鹤拜过之后,就又送到房里去了。孙某自己来回招呼客人,款待大家。 许皋鹤和珊珊对面坐着,喝过交杯酒,剪去同心结之后。婢女忽然拿了一张彩色的信笺过来,说:“阿姊说郎君是位清雅的贵官,还在朝廷翰林供职,喝过合欢酒之后,当要有诗句,请赐予几行,用来纪念今晚的胜景乐事。” 许皋鹤微微笑了一下,取过笔来,便在上面挥写道:“别却黄麻驾彩虹,乘槎今如斗牛宫。 不须要更把支机赠,自有皇华傲粉红。” 还没停笔,又有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说:“大姊有诗向他们祝贺。就拿出一张较小的红色的纸笺。许皋鹤接过来,读上面的诗:”使星耀自九重天,金屋新看结好缘。 寄语刘郎须得意,桃源还胜杏花前。“ 这诗作得清新艳丽,许皋鹤也赞叹不已。 珊珊叫婢女道:”拿过来给我看看。“婢女便把两首诗作递给她。珊珊浏览了好一会儿,微微笑着说:”可算得上是不相上下,只是都不满我的意。“便用眼睛看着婢女,婢女明白她的意思,就取过笔来,递给她。 珊珊便写道:”倏为彩凤衔书去,旋作文鸳觅偶来。 旧时紫薇花下客,挑灯试看海棠开。“ 许皋鹤浏览了她的诗作,放声笑了起来,说:”真是我的敌手啊!然而,现在该是新婚欢乐的时候了。“于是,叫婢女把烛撤走,拥着珊珊进入帐帷之中,珊珊羞涩不已,不一会便豆蔻飘香,杜鹃啼血,绸缪情浓,娇怯可爱,许皋鹤生平从为感到如此愉悦。 早上起来,去感谢孙某,孙某问道:”夜里有佳作吗?“ 许皋鹤就把那三首诗拿给他看。 孙某莞尔地笑了一下,说:”你的才华,胜过曹丕十倍,我岂能和你较高低?“ 许皋鹤也笑了起来,说:”弟实在不敢和任家姐妹相比。“ 许皋鹤居住在岛上,不知不觉已有六年了,夫妇之间十分恩爱,闲暇的时候,就相互作诗唱和,衣服和食物都是由孙某供给。 珊珊生了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最小的也能在地上匍匐爬动了,许皋鹤忽然想起了家,想回去,并且思念成病,整天躺在床上。 孙某知道了,就来安慰他:”你不须惆怅,听说朝廷派有使臣到朝鲜来,现今准备回去了,你可以跟着他们回去。“ 许皋鹤才笑颜逐开,疾病顿时也痊愈了。鬼故事 孙某给许皋鹤准备小船,装载干粮,选择了一个吉利的日子,让许皋鹤上路,许皋鹤和珊珊诀别,拉着手相互呜咽流泪。 孙某说:”你先回去,看看家里的人,也不用挂念,五年之后,当会有相逢的日子。“ 许皋鹤便上船,行船到海中,船虽然轻,却不会沉溺,一天一夜便到了海上邦国,刚好遇到高大的船只离开国境,许皋鹤便迎上去,其中有个官员和许皋鹤是同年,见到了许皋鹤,不觉大吃一惊,把他接上船,说:”你的正使官某公,落水之后,遇救没有死,回到朝廷复命的时候,说你的棺材尸体都没找见,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活在世上,依然无恙。“ 许皋鹤把其中的事情隐瞒不说,只说:”飘到了海岛,当地的居民把我打捞上来,便得救了,只是没有能力回去了,今天听说,朝廷派遣使臣东来,因此特意来见你们,希望能一起回去。“ 众人都感到很欢喜,给许皋鹤换了衣服,于是带着他就一起回到了朝廷。 朝廷官员经过审议,觉得许皋鹤冒着危险远行有功,便提升他为给谏。 家人也才知道许皋鹤还活在人间,便把他的坟墓铲平,把空棺材烧掉,全家人都欢喜地庆贺。 后来,刚好遇上五年的期限,朝廷果然派许皋鹤作为使臣到高丽去,家人都不想让他去,许皋鹤想着孙某说的话,便不推辞,又乘着船出使海外之国去了。 事情办完了之后,在船上暴卒而死,等把装入棺材,棺材却变得十分轻巧,大家觉得很奇怪,空空如也,原来和孙某成仙而去了。 ...
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天,山间好一派旖旎春光。 放眼望去,春山如玉,清泉淙淙,桃红柳绿,山花欲燃,啼莺舞燕,更有和煦的风裹挟着淡淡的花草香温柔的吹。 一袭青衣墨发的少年行色匆匆地疾走在山间。极目远望那已经隐约可见的村庄,他有些欣喜,有些惶惑,有些急切,甚至还有隐隐想哭的冲动。 又或许近乡情怯,他略微放慢了脚步,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十年了,终于学成归来,也算对的起父母双亲的期盼,也算是不辱这苗家的门楣。 他正在感慨间,忽然,从道边猛然冲出一团火一样的东西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猝不及防地“哎吆”一声,捂住了有点吃痛的胸口。定睛往地上看去,却原来是一只毛色艳红如火的小狐狸。 小狐狸大约有两月的小奶猫大小,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好可爱的小家伙呀。”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将小狐狸抱在手上。 那小狐狸似乎并不怕他,对于他伸过来的双手并不躲闪,任由他抱起。这大约与他这十年在山中生活有关吧。 素日,他在深山里采药,便时时遇到各种原因受伤的小兽,他都是不吝药石的去救治。 久了,他也是如同对待小伙伴一样的对待那些飞禽走兽,身上就更多了宽厚仁爱的气质,更得那些不谙人语的小动物的喜爱。 “小家伙,你是不是迷路了?你这么小,却还如此的调皮,看你乱跑,找不到家了吧?”他有些宠溺地点了小狐狸的脑袋一下。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对他一番吱哩哇啦的狐语,只是他一句也没听懂。 正待再说些什么。倏地,小狐狸的毛发竖起,似乎是十分害怕般的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 “怎么了,小家伙?有我在,别怕,别怕。”他笑着轻拍着小狐狸的脊背安慰着。 旋即,他便也听到了身后有急促脚步声响起。 他抱着小狐狸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即,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这位小哥,请留步!”身后传来了一声底气十足的男声。 他脚下募然一顿,略微稳了一下心神,沉声道:“何事?” 随即,便回转身形:“三叔…是三叔呀!我是志远呀。”少年惊喜地高声说道。 “啊…志远?真的是志远呀!我的大侄子呀!你可是长高了!长成英俊少年了!哈哈…连三叔都不敢认了呀!你可是学成归来了?再不走了?”来人自是一番感叹。 “嗯,学成了。师傅说我可以下山,自立门户了。现下回家,就是与爹娘商量开医馆的事呢。”苗志远用略微有些腼腆,又带点自豪的语调说道。 “嗯,如此甚好,甚好呀!大侄子可是出息了!”被苗志远唤做三叔的男子大加赞叹道。 “三叔,你这步履匆匆的,又是从哪里来?”苗志远随即问道。 这一语,倒是提醒了三叔。 他指着苗志远怀中的小狐狸说:“呐,就它呀。你也知道,三叔可是个猎户。今儿,也活该这小畜生倒霉,不知怎的就掉到我挖好的陷阱里了。我看它毛色尚好,倒是能卖几个钱。谁知刚把它从陷阱里打捞上来,竟然就让它给跑掉了。这不,正好,让大侄子你给逮着了,那就将它还我吧。”说着,便伸手去苗志远怀中接那只小狐狸。 苗志远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了三叔伸过来的手,连忙开口道:“三叔,我看这狐狸实在太小,也卖不出几个钱。只是侄儿看着也可怜,便向三叔讨个人情,放了它如何?三叔等着贴补家用,侄儿这里倒是有一株几十年的人参,还是值上几个钱。”说着便将背后的背囊放下,打开,翻找了起来。 “嗳…不过一只小狐狸而已。志远你要喜欢,三叔送你便是。要留要放随便你,哪里还要提什么交换二字?这一家人倒搞得生份起来了。”说着,三叔死死压住了苗志远放在被囊中的手。 看三叔的神情坚决,苗志远也不好再坚持:“如此,便多谢三叔了。” 拍拍他的肩,三叔笑道:“好孩子,赶紧回家吧。见你归来,大哥大嫂还不知会有多欢喜呢。回头,我打了野味去你家喝酒去。”说罢,便又疾步向山林走去。 “三叔,记得一定要来呀。”对着三叔渐渐远去的背影,苗志远大声喊。 收回了目送三叔的视线,他看了看窝在怀中颇安静的小狐狸,戏谑地说:“小家伙,被吓傻了?没事了,人都走远了。你也快回家吧。”说着,他便把小狐狸放到了地上。 一挨着地面,小狐狸仿佛如梦方醒般地活泼起来。对着他又是摆着小尾巴,又是摇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吧地,百般的谄媚。 “你呀,小鬼灵精。”苗志远轻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赶快回家去吧,别再到处乱跑了。再有下次,可不会如今日这般幸运了。” 小狐狸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边点着小脑袋,一边伸出前爪轻轻抓挠了一下他伸出的手。随后,转头一阵轻烟般消失在山林里。 空气中似有一缕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萦绕在苗志远的鼻尖。 五年后,太平镇的一家济世堂的医馆已经名声鹊起了。 方圆百里,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苗神医的大名的。 这倒不仅仅是苗神医的医术高超,医德高尚,更是这苗神医还是个尚未婚配的美男子。 据说这一方的媒婆都快踏破了苗家的门槛了,这十里八村的俊俏女子那个不梦想着成为神医夫人。奈何,月老就是不为这苗神医牵这根姻缘线。 他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却仍孑然一身。 这天下午,苗志远照常在医馆里为病患诊病。 “请问,这可是苗神医开的医馆?”一声柔柔软软的女音传来,犹如一缕清风拂过春水,让人为之心动。 “正是,正是,请问姑娘有何贵干?”苗志远将视线从正在问诊的病患身上移开,唇角微扬朗声道。 但见一红衣女子正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然站在医馆中。 那红衣女子正值妙龄,身姿轻盈,生得更是姿容绝美:真真是一个面若桃花,眼若水杏,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一袭红衣更是映衬得她,如同天边的一抹红霞,分外明丽动人。 只一眼,苗志远就有些看呆了,目光久久不能从那如花的笑靥上移开。心脏仿佛被什么猛然撞击到了,生生就漏了半拍。 “呵…你就是苗神医?”那妇人轻咳了一声,直直看向苗志远。 “啊…啊,正是,正是在下。”苗志远仿佛一下被声音惊到回了魂,脸倏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处。 “红玉,赶紧过来给苗神医见礼。”妇人轻轻唤着身侧的红衣女子。 “给苗神医见礼了。”叫做红玉的女子朱唇轻启,盈盈下拜。 “岂敢,岂敢。”苗志远急忙起身回礼,只是心中颇有些懵然。 “嗳…神医只管受了玉儿这一礼便是。当年的救命之恩都一直没有回报呢。”那妇人继续开口道。 这些年来,经自己双手救治的病患也不知有多少,只是对于如此绝色佳人他竟然倒无印象? 见他拧眉苦思,妇人并不想答疑解惑,只继续自顾说道:“苗神医呀,我这玉儿也是略懂一点医理的。我看你这里也是需要一个人打打下手,帮帮忙的。恰我同她的爹爹要出门远游一段时日,玉儿纤弱经不起颠簸,就留在你这里给你帮忙吧,也算报答了当日救命之恩。待得远游归来,我们自会接她回去。” 言毕,竟是不等苗志远回应,兀自推门离去。 红玉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就如一副空灵绝美的画卷,苗志远一下竟又看呆在当场。 “神医哥哥,你只管呆愣在那里可是干什么?”红玉见苗志远的呆相,掩嘴轻笑。 “啊…呵…”闻言,苗志远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尴尬的地轻笑两声。 这是啥情况,今日自己居然当着众人面两次失态?这实在不是他素日波澜不惊的做派呀!真是丢尽了自己的脸呀!苗志远在心中暗自懊恼着。 “神医哥哥,我先帮你清理药单吧。”红玉边说着便飞快地动作了起来,丝毫没有初见的局促感。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关好了大门,苗志远便领着红玉到后庭拜见自家爹娘。 看着这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绝代佳人,苗志远的爹娘自然高兴的眉目全开,笑得脸上如同绽开了春花。 原来,这小女子姓胡名红玉,年芳二八,百里外的点苍山胡家村人士。家中姐妹九个,她是老幺,深得父母姐姐们的宠爱。 她自幼喜爱研习医术,虽没有正式拜过师傅,倒是也拜访过一些世外高人,对治疗一些疑难杂症颇有一些独家的手段。 得知红玉的父母远游,接下来她要在此住上一段时日后,苗家爹娘的欢喜自是不必言说。这分明就是他苗家祖坟冒青烟,老天爷生生给送来了一个好儿媳呀。 苗母看着红玉那如春桃般娇艳的小脸,愈发的从心底升起对她的疼爱:“玉儿呀,你就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安心住着,千万别认生,缺什么就告诉婶娘。” 那架势就完全把她当作准儿媳妇一般地看待了。 面对苗家双亲的热情,红玉颇有些羞涩难当。 她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卷曲的长睫轻轻颤动,抿唇含笑,一双白皙的小手抓着一方帕子扯来又扯去。 那小女儿娇羞的情态,直叫个苗志远又心脏狂跳了半天不能回神。 心下也是暗叹,莫不是此刻自己红鸾星动了? 红玉被苗母安排在他了的隔壁。虽然,对着红玉道一句晚安,但那一夜他却失眠了。 辗转反侧都是那张清丽绝美的面庞,只是记不起自己何时就救了她的命?恍惚间,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似曾相识。 自那日后,红玉算是在苗家安顿了下来。 日里,苗志远为病患诊病开单,红玉便按方子抓药。说来也怪,二人竟然似心意相通般,医馆人多眼杂不便多言时,便是一个眼神交汇,就明了了彼此所要表达,真真的是心有灵犀。 有时,若遇到苗志远有些拿不准的病症,红玉便也会帮忙看一下药方。也只是或添或减一两味药,或增或减几分的药量,竟是没有不药到病除的。 每日闭馆后,便是一家人享受天伦之时。 讲讲日里遇到的奇人异事,说说听来的江湖传闻,日子过得融洽而陶然。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好快,一晃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苗家人对红玉那是越发的喜爱。只是,这苗家爹娘心中还有一桩未了的大事。 儿子对红玉的心思,那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而红玉对儿子那也是郎有情,侬有意,深情款款,温柔以待。 只一样,儿女的婚事毕是要遵从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当初,红玉的母亲将红玉送来时只说是报恩,竟没有提过令女儿以身相许之事。这样孤男寡女的相处下去,毕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苗母私底下也问过红玉父母几时回来,可是红玉总是摇摇头,一副不知不觉的样子。 这边苗家爹娘为了儿子的婚事兀自焦急着。 便私下托了苗母的娘家弟弟,去百里外点苍山胡家村去寻红玉的家人。 这一日,早饭后苗母正在院中打理她心爱的花草。 院门忽然被“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即一个青衣男子快步进来:“大姐,我回来了。” “吆,是小弟回来了。快,快…到屋里喝茶。”看到来人,苗母是说不出的兴奋。 “他爹,快点,快点泡茶,泡好茶,小弟回来了。” 还未待自家兄弟的屁股坐稳,一杯茶都还没送到唇边,苗母就急急道:“小弟,快说说那胡家什么情况呀?可是见到红玉的家人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倒是让我喝口茶,歇歇气,再说也不迟呀。” 他端起茶杯,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呷了一口,极其享受地眼睛一闭,嘴巴吧嗒一下,随即赞叹:“嗯,好茶。” “我的好弟弟,你就别在姐姐面前装腔作势了,赶紧说说情况吧。再不说我的心里便是要冒火了。” 看自家姐姐一脸的焦急,他便也正色起来:“嗨,这红玉姑娘的家世果然有些古怪。这点苍山倒是寻到了,只是听当地人说,从来就没有胡家村这个地方。不过点苍山里有条狐子沟倒是真的。那沟里据说都有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惯能幻化成绝色佳人勾引青年才子,以便吸食他们的阳气助它的修为。” “啊,还有这事?”苗母闻言心下无比的惊惧,她面色有些惨白地对着丈夫与弟弟说:“你们说这红玉,是不是狐狸精变化的呀?她的到来那么离奇,只说为报恩,可是志远竟是记不起何时救过这姑娘。她该不是为了志远的阳气而来的吧?” “不,不能吧…素日里我看红玉这孩子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对人最是谦和有礼的,怎么看都不像吸食阳气的妖精。”苗父一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你又怎知不是那妖精为了迷惑我们而做出的样子?”苗母越想越笃定红玉就是为了吸食儿子的阳气而变化的。忽的,她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祖先保佑,才没让这妖精得逞呀。那份护犊般的母性,一下占据了她的心。 “不行,他爹。你快去,快点去医馆把儿子叫回家。不能再让他跟那狐狸精在一起,再被她迷惑了。” “你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现在医馆里那么多人,你要是一嚷嚷,那不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吗?红玉要不是狐狸精,是被冤枉的,你坏了儿子的姻缘,他还不要记恨你一辈子呀。”还是苗父更加理智些。 “就是,就是,姐夫说得极是。这件事便是要从长计议。”这舅父大人附和着。 黄昏时分,二人送走了最后一位病患,携手说笑着走到后院来。 一进堂屋的门,二人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紧张,有些怪异。 只见两位老人家端坐在八仙桌两边,客座上坐着一位面生的道士,再下手是苗志远的舅舅。 四人见二人进门,只沉郁着脸并不开口。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了一同进门的红玉。 一看如此情景,苗志远本能的将红玉拉到了身后:“爹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志远,怎的如此无礼?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也不打招呼!”苗父并不接话,只是大声呵斥。 苗志远听闻,忙向道长与舅舅见了礼。 “志远呐,快,快到为娘这里来。”苗母对着儿子招招手说道。 苗志远回身,拉了红玉刚要迈步,“放手,快放手,放开那妖孽的手。”苗母忽然尖声对儿子大喊。 “啊…妖孽?…哪里来的妖孽?她是红玉呀,娘。”苗志远狐疑的看看母亲,又看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的红玉。 “对,她就是狐狸精。”苗志远的舅舅无比笃定地对外甥说道。 “红玉说的胡家村,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那点苍山内倒是有道狐子沟,闻言沟内有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惯会幻化成美人,吸食凡人的阳气。” 看苗志远一脸的不相信,苗母也忙接上了话:“儿呀,你不觉得红玉来的奇怪吗?说是为了报恩留在咱家。试想一下,哪家父母会舍得自己的心肝肉的离开身边?她可是相中了你了,想要吸食你的阳气呀。这几个月下来,她可是把咱家大小都迷了个晕头转向,就是想着与你成亲好下毒手呀。原本是想着寻了她的家人提亲,才托你舅舅去寻,也是祖先保佑呀,这才得知真相。如今请了道长来,就是要收了这狐狸精!” “孽畜,你不在山中好好修行,倒是来这凡间做什么?还不快快现出原形,乖乖受死。”那原本面沉如水的道士,此刻也是手持一柄桃木剑,目光炯炯的盯着那面色变得有些冰冷的女子。 “道长,且慢。”苗志远将身体一下挡在了道长面前,遂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红玉。 “玉儿,玉儿,你快告诉他们不是,你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狐狸精吗?可是,志远哥哥,我真的是狐狸精呀。是我的错,一直瞒着你,对不起。”红玉淡然一笑,语气有丝丝落寞。 “啊,我说是吧!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志远,赶快过来,小心狐狸精伤了你。道长,你赶紧抓妖呀。”苗志远的母亲一边有些惊恐的往墙角靠了靠,一边大声对着儿子与那道长说。 “不,我不相信玉儿你会伤害我,你心底是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苗志远目光灼灼的看着红玉有些悲戚的小脸,好想伸手想去抚平她眉间的哀伤。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当年,我因为顽皮偷喝了父亲酿的酒,现了原形,醉意朦胧的就又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多亏了志远哥哥你救了我,还将我放回山林。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见你二十几岁,却一直未婚娶,我便缠着母亲让我们结了这份姻缘。” 红玉环顾了四周一下,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日,我母亲自登门,看志远哥你本性醇厚善良,是可以托付之人,便将我留下。又与我定了半年之期,若你的家人得知我是狐族,还能真心对待,那就为我们举行大婚之礼。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我以为全家人都如你一般从内心喜欢我,疼爱我,正待说出真相,却不料会有今天之事。看来,你我今生是无缘的了。”一语毕,幽幽长叹一声,无限的幽怨,无限的惆怅。 “难怪,难怪,在玉儿身边我总能闻到那种似曾相识的香气。却原来是当日那只小火狐狸呀。”苗志远顿时明白,心下一片了然。 他用力握了握那掌中冰冷的小手,语气无比的坚定:“我不管你是人是狐,今生今世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良配。” “哎呀,我的儿呀。你这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呀。道长,道长,赶紧收了这狐狸精吧。”苗母急得在一旁大喊。 “孽畜,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一旁的道长一手掐诀,一手持桃木剑就要上前。 苗志远一回身挡在了红玉面前:“玉儿,快跑。” “志远哥哥,你闪开,莫伤了你。这小道士的道行还伤不了我的。”红玉将苗志远推到一边,自己直直的面对持剑而来的道士。 抬手一指,一个“定”字出口,道士就如一具雕像般僵立在那里。 “啊,妖怪呀……”苗母仿佛看到了鬼魅般地瑟瑟发抖。 “玉儿,你好厉害。”苗志远有些意外的说。 红玉看了看对她已是惊惧万分的苗家爹娘,舅舅,那石雕般的道士,幽幽叹了一口气:“世人都说精怪是坏的,恶的,邪魅的,却是有几个真正见过精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就像我们狐族修炼是要靠日月精华勤修苦练,治病救人积攒功德之力,而不是坊间传闻的吸食人的阳气助力。志远哥哥,既然我们无缘,那就再见了。”说罢,对着苗志远的爹娘又深深一拜:“玉儿也多谢二老这段时间的照顾。” 随即,对着道士一点,化作了一道红光不见了。 “玉儿…”苗志远大喊着,急忙追出门去。 但只见残月如钩,暗夜沉沉,长街空巷,只听风声,不见伊人。 接下来的日子,苗志远发疯般的到处寻找。问遍了所见之人,却都无人见过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再去寻那点苍山,却也寻不到那山坐落在何处。 面对着儿子整日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苗家爹娘心中那是无限的悔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呀。 只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遇事后悔的人,缺的只是这后悔药呀。 一日夜里,恍恍惚惚间苗志远看到一红衣女子坐在他的床前。 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清白月光,他看到那张梦萦魂牵的脸。他立马翻身坐起,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玉儿,你回来了。我的玉儿,你可知我寻你寻的快要疯了。玉儿,从此,我再不许你离开我。…”他附在她的耳边惊喜地喃喃低语。 “唉,你个傻子呀。我可是狐狸精呀,我要不想见你,你哪能找到我呀。”她长叹一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走后,爹娘也是万分悔恨,你就原谅他们二老吧。从今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快乐生活,好不好?”一边说着,眼窝里有灼热的液体滚落下来。 “晚了,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红玉边说就欲从他的怀中坐起。 可是,他却用双臂紧紧抱住她:“不,不会的。我们还没有开始哪里就结束了?我不放你,再也不放开你,从今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志远哥哥,你何时学的如此无赖了。”红玉被他孩子般的话语逗笑了。 “我们的缘分尽了,可是我又帮你寻了一门好姻缘。”红玉轻声说道。 “不要,不要,这一辈子我就只认你是我的妻子。”苗志远使劲摇着头说。 “唉,志远哥,你听我把话说完。距此地五十里外郑家村郑员外的千金便是你此生的姻缘。原是那郑小姐得了怪病,寻了无数的名医奇方都不见好,眼见着就要香消玉殒,是我治好了她。也为你求了这姻缘。我也观察了那郑小姐,品貌俱佳,是哥哥你的良配。这是那郑员外家的信物,明天你就差人上门去求娶吧。”言罢,就要抽身离去。 “不,这一生除了你,我谁都不娶。”苗志远并不看红玉塞过来的玉佩。 “唉,你可真是我的冤家呀。”红玉抬手在他的额间一点,苗志远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他总感觉脑中似乎缺失了些什么,只是又记不起来。 复又看到放在枕畔的龙凤碧玉佩,一下便记起这玉佩的来历,便禀明父母与郑家的姻缘。 苗家爹娘见儿子精神竟是大好了,待细问却又欲言又止,便按照苗志远所说差了媒人去郑家庄提亲。 那郑家员外也是爽快,一见玉佩便是痛快应了婚事。 择了吉日良辰,大红喜轿,十里红妆,红灯高挂,便将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新人迎进了门。 屋内红烛高烧,红绡帐暖,一对新人,款款相对… 屋外清冷的月色下立着一袭红衣的纤弱女子,面色清寂,眉眼含波,墨发飘散,裙袂翩翩。良久后,一声幽叹,随即化作一道红光隐在了苍茫夜色中。 ...
大红的嫁衣包裹着美艳绝伦的新娘,新郎官迫不及待的扯起红盖头,一张俊脸媚眼流转,白皙的脸颊平添一抹红晕,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举世无双,这绝代佳人成了浪荡公子“王二狠”的新娘。 新郎伸手揽过新娘子,厚厚的双唇贴上了新娘的脸,就在耳鬓厮磨的瞬间,新娘的口中吐出一根肉色的长管,这长管钻入新郎口中,顺着新郎的食道一直延伸到体内。 新郎的身体不停的战栗,脸一点点的由白变灰,身体一点点僵直,体内的五脏六腑化成绵柔的液体,在新娘不停的抽吸中顺着肉色长管流进了新娘的口中。 新郎成了腹内空空的一副皮囊。 (一) 四月十八的庙会热闹非凡,整个镇子里的男女老少几乎倾巢出动,所有的商家也都把自己的货物摆到盘龙寺大墙外道路两边,一字排开,琳琅满目,方便出出进进的香客随时选购。 王二狠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的拍一下大姑娘的肩膀、小媳妇的腰,看到女子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几个人“哈哈哈”的一阵狂笑。 老百姓看到王二狠这个歹样,恨的牙根直痒痒,只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王二狠”的名号那可不是空穴来风。 王二狠真名叫王二宝,他身上的哥哥王大宝五岁时夭折,王老爷和夫人将这个当时只有一岁的二儿子视如珍宝,那真是放到嘴里怕化了,托在肩头怕吓着,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溺爱着。 在这样被宠溺着无规无矩的环境里,王二宝一点点长大,他丝毫没有其父母的宽厚仁爱,骨子里都是自私、贪婪、狠辣,十三岁起就打架生事,王家为此没少给人家鞠躬道歉拿赔偿,怎奈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王家父母以为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懂事变好,无奈事与愿违,儿子不但没有改好还变本加厉,搅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人们都称呼他“王二狠”,渐渐的他的本名都被大家淡忘了。 王二狠纠结一帮狐朋狗友,镇子里的什么大事小情的他都去掺和,大到敲诈勒索,小到骗吃骗喝,无恶不作。所有的商家都视其为瘟神,唯恐避之不及,终因互相知根知底不敢轻易报官,只能忍气吞声在心里给他最恶毒的诅咒。 (二) 温婉动听的歌声飘荡在众人的耳边,这声音如梦似幻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心生向往欲罢不能,很多人都慢慢的聚拢到唱歌女子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墙。 场中站着一位十五六岁样子的白衣女子,秀美非凡如仙人一般,虽说身上的衣裳只是廉价的粗布,丝毫也没有给她的美貌减分,身旁的父母给她伴奏,她动情的唱着,一脸的纯真和投入。 一曲唱罢,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纷纷掏出零钱放到白衣女子举起的盘子里。 一声断喝,一行人分开众人来到场中央。 为首的正是臭名远扬的王二狠,他一把打掉白衣女子手中装钱的盘子,一脸坏笑的盯着女子的脸。 白衣女子的父母赶紧上前,低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请求这位凶神恶煞的主放过一码。 “这是我的地盘,谁让你们私自卖唱挣钱?饶了你们也行,你得出二两银子的保护费,否则的话——”王二狠一脸的狠绝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大爷啊,我们还没有开张,就这点零钱,连我口袋中的都给您,成不?”白衣女子的父亲懦弱的哀求着。 王二狠眨巴着双眼:“不成,如果拿不出钱来,就让你家姑娘抵债。” 王二狠一使眼色,几个无赖一下子拖住了白衣女子,女子的父母红了眼,无奈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起不来,一行人拖着女子在她父母怒骂哭喊声中绝尘而去。 空中只飘着王二狠冷冰冰的声音,“晚上拿钱来赎人,否则,不要怪我心狠。” (三) 白衣女子一家原在外省居住,只因水灾致使村落被淹,村民们无法生活才各奔他乡。他们一家人来到此地,寻找多年没有联络的亲属,怎奈寻亲不成被生活所迫才沿街卖唱维持生计,遇到这样的事情哪还有什么办法? 白衣女子的父母跪爬到盘龙寺中,在佛像前长跪不起,求菩萨保佑他的女儿不受伤害,额头磕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盘龙寺的方丈扶起两个人,哀叹着说:“真是作孽啊!施主快快请起,我这就帮您筹措银两,快去救你的女儿吧!” 白衣女子的父母千恩万谢的拿着方丈给的二两银子出了庙门,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两夫妻很快就到了王二狠的家。 王二狠没想到白衣女子的父母这么快就筹到钱,他要钱只是借口,心里只惦记着这个美貌的女子,一心想占为己有,哪里肯轻易放了她。 “你们不是说没有钱吗?这么快就筹集来了?一定是说谎骗我。既然这样,我就得涨涨价码了,五两银子缺一个子都不成。”王二狠依旧是一副赖皮相。 白衣女子的父母双双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王二狠翻着白眼仰脸朝天,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你个逆子,说话不算话的畜生,今天我就要放了这个女子,看看你们谁敢拦着?”王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刚被解绑的白衣女子。 几个打手一看王夫人出面都不敢放肆,白衣女子飞快的扑到父母身边,身后传来王夫人的告诫之声:“快点走,赶快离开这里!别再自讨麻烦!” 白衣女子一家三口飞快起身往外跑去,王二狠着了急,一心想去追赶,怎奈王夫人拽着他一直不放手,他的混蛋劲上来什么也不顾,根本不顾念自己的母亲还在重病中,身体非常的虚弱。他一用力就把王夫人甩倒在门前,王夫人的头一下子撞到大门垛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王二狠只愣了下神,仍旧撒腿去追赶白衣女子一家,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的一家三口,路上竟横冲过来一个人,王二狠被撞了个趔趄,刚想张口骂人,细看之下竟愣在当地。 撞了王二狠的是个美貌绝伦的红衣女子,她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王二狠,王二狠的魂魄瞬间就不知飞到哪个爪哇国去了,把追赶人的事忘了大半。 “呦,这位公子怎么这么急呀?差点撞坏了人家呢。”燕语莺声配着美目顾盼流转。 “没什么大事,不急。小姐可否安好?”王二狠盯着红衣女子的媚眼,连说话都温柔起来。 “人家可是身上疼的很,能不能给我点补偿养养身子啊?我可不是讹诈你哦!”红衣女子仍旧媚笑着。 “当然了,不能伤着美人呀!可是我出来匆忙,身上没有什么银两,能否和我到家里去取?你要多少都成。”王二狠试探着问。 “好啊,你可不要糊弄我,如果你不兑现承诺,可别怨我赖着不离开霸占你的家产。”红衣女子笑意盈盈的开着玩笑。 王二狠心里是求之不得,这个红衣女子比白衣女子强多了,不只是更漂亮,还懂得风情,得到这个女子岂不是自己的福分,至于那个什么白衣女子就随她去吧。 (四) 王老爷去外地做生意多日才归,刚进家门就听到隐隐的哭泣声,心中大骇,赶紧奔向王夫人的卧室。 “老爷,你可回来了,夫人她已经去了。”丫鬟哀哀哭泣着跪倒在老爷脚前。 王老爷身子一晃就瘫软下来,幸亏身后的家人扶住了他。 定了定心神,王老爷起身端详着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的头缠着白布,一脸狐疑的问丫鬟是怎么回事。 丫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老爷说了一遍,听到夫人是让王二狠推倒的,这才导致头撞门垛流血而亡,王老爷气得是七窍生烟,恨不得活剐了这个畜生才解心头之恨。 大家正在气头上,屋门外却传来了“咯咯咯”的嬉笑声,王二狠扶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看到父亲黑着的一张脸,王二狠略微迟疑一下,还是没有松开扶着红衣女子的手。 “你个畜生,赶紧给你母亲跪下!你个做儿子的竟害得她头破而亡,我打死你个不孝的逆子!”王老爷举起巴掌就要抽王二狠的脸。 王二狠捏住父亲的胳膊一用力,父亲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来,只能坐在原地破口大骂。 “管家你可听好,这位红袖姑娘需要二百两银子调养身体,赶紧给我好好的准备,惹恼了我,别怪我不客气!”王二狠当着父亲的面吩咐着,转身牵着红衣女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都是我的错啊,养了这么个逆子,报应啊!”王老爷痛哭流涕的锤着自己的头,不住声的叨咕着。 王老爷在厢房给夫人布置了一个灵堂,自己孤零零的守在夫人的灵前,唯一的儿子正围在美女前讨好,对母亲的亡故没有丝毫悔意,更没有把母亲的丧事放在心上,王老爷的心里是彻骨的寒凉。 时辰已近午夜,一袭红衣来到了王夫人的灵前,王老爷迷蒙蒙如睡过去一般,身边的事他毫无反应。 红衣女子到了王夫人灵前盈盈下拜,一双媚眼满是泪痕,她轻轻的叹息着:“昔年恩人曾救我,今朝我却救不得,宠坏逆子伤黎民,自身难保入水火。此乃命中之大劫终难避之,三日后我便了结此事,安心上路吧。” 王老爷恍恍惚惚中,似闻人声,抬头时空荡荡只有微风。 (五) 红袖姑娘在王府养伤三日后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王二狠的求婚,王二狠猴急的简单准备一下就拜堂入了洞房,对躺在外面灵堂的生母没一点愧疚之意,就是一个畜生无异。 日上三竿不见少爷和少夫人起床,丫鬟硬着头皮叫少爷起来用餐,小声呼唤几次不见应声,用手一推房门没有锁,房中的情景把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来人啊!快来人啊!”丫鬟的叫声把忙着活计的家人都聚了过来。 胆大的几个男子一起走进了屋,新娘子早就没了踪影,穿着新郎服装的王二狠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伤痕,地上没有血迹,王二狠的身体如同一套衣服一样扁扁的铺在地上。 就算是几个大男人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死亡方式,谁也没敢动一下,直接差人上报了官府。 王老爷看着儿子躺在地上的尸身,老泪纵横呜咽不止,短短的两天时间,妻子和儿子都死于非命,情何以堪! 官府派仵作检验了王二狠的尸体,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离奇的案件,应该是妖魅害人才对,新娘子红袖就是最大的嫌犯。 衙门里的捕快一看这情形,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抓到嫌犯,只好请一直交好的捉妖师前来办案。 马煜年方四十岁,捉妖世家出身,是著名的捉妖师“铁笊篱马长鸣”的第五代传人,他不仅继承了先辈的捉妖大法,更研制出新型的捉妖器具,他徒儿满哥捧着的捉妖壶就是最强大的新型武器装备之一。 这捉妖壶看似不大,内里暗藏乾坤,壶内有世间很多著名捉妖师的降妖诀、大德高僧的助念、仙界长者的收仙符,不论何种仙妖,遇到此壶都很难全身而退。 如果碰到万恶不赦的妖魔鬼怪,马煜只要心中杀念一起,捉妖壶就会按照主人的心念用尽各种办法,让妖魔鬼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接到衙门的邀请,马煜带着满哥来到了出事的王家。 看了看王二狠的尸身,又在王家大院巡视一番后,马煜向王府的家人详细的问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王府家人不在惧怕少爷的威胁和恐吓,就把王二狠平时的为人,如何掠来白衣女子逼着成亲,王夫人为救白衣女子如何被儿子推倒,最终导致头破而亡等等,原原本本如实的告诉了马煜,谁都没有注意到马煜神情的变化。 所有人把知道的都说了,就是王二狠如何遇到的红袖?红袖家在哪里?怎么就把红袖带回了家?没有人知道内情。 马煜夜观天象不甚清晰,拿出来祖先留下的百里内可鉴定妖气出处的罗盘,反复测试,又根据大家所说的事情起因,最终确定了目标。 (六) 寂静的晚上,盘龙寺的方丈盘坐在禅房内闭目诵经,一个身影轻快的从房顶落入院中,老方丈睁开了眼,马煜就站在面前。 “打扰了,方丈,我来贵寺只是想查一下红袖的下落,还望老方丈行个方便。”马煜打着稽首一脸恳求的样子。 “如若我院有红袖,日日聆听佛法,晨钟暮鼓的教化,那也必定是善行多过恶意。你尽管去吧。”老方丈早就听说了关于红袖害死王二狠的事,如今衙门都介入调查了,总得有个结果才能了结此事。 看着转身出去的马煜,老方丈陷入了沉思之中。 盘龙寺后院有一棵不知岁龄的银杏树,大约一千多年前,银杏树上住着红蜘蛛一家,母蜘蛛生子后产下的食物团只够一群儿女吃三天饱饭。三天后的小蜘蛛长大了许多,但是饥饿让这些蜘蛛没有了亲情,他们纷纷爬上了母亲的身体,也不知是哪只没良心的小蜘蛛咬了母亲第一口,鲜血的味道让这群蜘蛛蜂拥而上,母蜘蛛的躯体四天后被儿女们吸干,小蜘蛛们已经长大到可以自己觅食维持生存了。 母蜘蛛的儿女中有一极具灵性的女儿,母亲产下的食物团喂养了她三日,她就在寺院时不时飘来的佛号声中大彻大悟,感念母亲的恩情她不肯去吸食母亲的身体,其他的兄弟姐妹都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了,她仍旧瘦小枯干体质虚弱,直到有一天她坚持不住掉到路过的一位女施主身上,谁知这个巧合开启了她的另一种生活。 女施主不仅照顾小蜘蛛,还总是带着她烧香拜佛,总是聆听佛陀的教诲,小蜘蛛日日勤修进步神速。 女施主去世后,小蜘蛛和寺院的方丈已经混得很熟了,总是偷偷的溜入大殿和众僧人一起学习佛法,寺院的方丈也是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一个口头命令,准许小蜘蛛到佛堂听佛法,所有僧众都要关心照顾这个善良的精灵。 大约一百年前,小蜘蛛修炼成仙化成了人形,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惩恶扬善维护众生。当时寺院的方丈很喜欢红袖爱憎分明的个性,对她关怀备至,还给她起了个“红袖”的名字,这红袖就一直隐身在盘龙寺这棵不知岁龄的银杏树上。 马煜进屋的声音让老方丈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眼睛盯着马煜的表情,也没有弄清楚是一个什么结果。 马煜望着老方丈宁静的说:“方丈,我已经查明了情况,只等明日捕快们到此,就可以结案了。” (七) 马煜走后,老方丈赶紧到后院的银杏树下,望着茂密的枝叶,他不知道红袖在不在,他的悲戚的表情把自己的担心表露无遗。 “方丈,别担心,不管结果如何,我也为百姓除了一个祸害,我真的不后悔。”红袖的声音从茂密的枝叶中传来。 “你赶紧走吧,听说他的法力之高足以让你魂飞魄散,我放你出去,赶快!”老方丈的语音明显的没有了平时的平静沉稳,早知道这个红袖嫉恶如仇,没有及时阻止她跟随白衣女子父母出庙门,才导致今天的事端,老方丈后悔不迭。 “没有用的,他已经布下了结界,我破不了,你更破不了,天意难违。”红袖的声音竟是异常的平静。 一大早晨,官府的捕快尽数来到了盘龙寺,听到消息的老百姓自发的来到寺院,百姓要亲自看看为民除害的妖怪是什么样? 马煜走到银杏树下,冷冷的神情,“红袖还不现身?今天有我马煜在此,你休想逃脱制裁。” 话音刚落,树上轻飘飘落下来一个红衣女子,绝美的容颜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马煜从满哥手里拿出捉妖壶,口中念念有词,中指食指并用对着红袖一指,红袖瞬间跌倒在地,身躯逐渐萎缩变形,直到变成一只全身红色的大蜘蛛,在场的人都惊叫连连。 马煜把捉妖壶的壶口对着大蜘蛛,在他不停的叨念中,蜘蛛越来越小,直到小的可以进到壶里时,红蜘蛛一点点爬进了马煜的捉妖壶。 围观的百姓跪倒一片,求马煜从轻发落这只为民除害的蜘蛛精,好几个妇女都当场落了泪。 马煜还是那一副冷冷的样子:“这个妖孽马上就会魂飞魄散化为无形的,此案到此了结销案。大家散了吧。” 百姓都知道马煜是个公道正派不徇私情的捉妖师,以前都是赞不绝口的夸奖他,这次大家不但没有夸奖他,还有一种愤愤的目光在很多人眼中闪烁。 (八) 满哥看到很多百姓愤愤的表情,对自己的师父也是一百个不理解,怎么不愿意也不敢质问自己的师父,只是紧紧捧着捉妖壶,好像捧着红袖的身体一样战战兢兢怜悯不已。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满哥小心翼翼的把捉妖壶放到饭桌上,忽然壶中传出来细微的声音:“这是到家了吗?是不是啊?” 满哥惊喜非常,打开壶盖,一只可爱的红蜘蛛蹦了出来。 只一闪,秀美无伦的红衣女子出现在满哥面前,巧笑嫣然的望着满哥,满哥为自己错怪师父而愧疚的满脸绯红。 院子中传来马煜的声音:“人无良知不如妖,妖行善事胜于人,天地悠悠孕万物,善恶起源在本心。为师行走江湖几十年,怎能不识真假妖,不这样怎能脱身,别怨师父没有提前告知。” 满哥和红袖一起走出屋子来到院中,扑通一声双双给马煜跪了下来。 马煜伸手扶起了一人一妖,仔细打量了红袖一会,一双手上下齐动,红袖的身体上涌起了淡淡的烟尘。 一刻钟后,红袖一身白衣,娇俏如前,只是完全换了一个模样,任谁都不可能相信她就是红袖。 红袖再一次拜谢马煜,她要去完成自己的愿望,为自己千年前的恩人尽一份心意。 王夫人去世已经四十九天,王老爷找来风水先生给夫人风光大葬,他的心随着夫人一起埋入了土中,满脸的灰暗毫无生气。 墓地的一角,一个蓬头垢面的白衣女子瑟瑟发抖,王老爷心里柔软的神经被触及,他把这个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白衣女子带回了家。 洗漱完毕现出本色,这是个不可多见的绝色美女,名叫白莲。 白莲不只美貌还温柔贤淑,对王老爷更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王老爷灰暗无望的生活里仿佛出现了一点亮色。 长期的互相关心和照顾拉近了一老一小的感情,王老爷认白莲为义女,白莲更是珍惜这段难得的父女情缘。 白莲是个难得的孝顺女儿,在白莲的陪伴下王老爷逐渐走出阴霾,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爷俩相依为命,生活倒也其乐融融,这样温馨快乐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王老爷百年之后。 王老爷过世后,白莲姑娘把父亲的身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打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 ...
听大山里的人说,虎针是老虎身上的一根十分特殊的虎毛。据说虎针带在身上,就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民国时期,大兴安岭的张炮就得到过虎针。 这年冬天,张炮去山上打猎。当他从后山的河道上经过时,遇上了老虎,与之相隔不足20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张炮把心一横,看来也只能豁出去了。这只老虎饥肠辘辘,凌空而起,直奔张炮。张炮抓住时机,立即连扣扳机。老虎扑通落在了地上,七窍流血,两条后腿用力蹬了几下就没命了。 张炮低头一看,发现有根虎毛掉下来,在冰面上一蹦一跳地似乎想要逃跑。张炮两眼一亮:虎针!他几步赶到跟前,伸手捉住了这根虎毛。张炮常年在大山里转悠,知道虎针价值连城,带在身上并不安全,就把它藏在了一个山洞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土匪头子占山好的耳朵里。占山好手下有不少兄弟,在大兴安岭这一带靠打家劫舍为生。占山好平时就喜欢收集奇珍异宝,打算凭借人多势众把这根虎针夺过来。军师见了,连忙阻拦道:“张炮是个有名的神枪手,您带人去抢,可能得不到虎针,反而还得吃大亏!”军师眨了眨母狗一样的眼睛,附耳说了几句,占山好听罢不住地点头。 这天晚上,土匪们把张炮的老娘抓了来,押进山寨做人质,并派人给张炮送去书信,让他拿虎针前来交换他的老娘。三天之内要不把虎针送过来,就将他的老娘点天灯!张炮是个孝子,立即赶到山寨,用虎针换回了老娘。占山好得到了虎针,高兴得一夜都没合眼。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出门一看,糟了,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占山好被吓得魂不附体,他费了很大劲儿才逃出了山寨。下山后,他往前跑出没多远,就遇上了一伙官兵。 占山好被押到了团部,团长姓李,一眼识破穿戴不凡的占山好不是一般猎人!占山好抱了抱拳:“我就是山上的土匪头子占山好!您要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愿将镇山之宝虎针拱手相赠。”一听“虎针”二字,李团长的两眼当时就直了。占山好就用虎针救了自己一命。 因为无处容身,占山好又转回了山寨。他回去后再一看:嗯,豺狼虎豹不见了?看到的还是自己的这帮弟兄!一问才知道,早晨起来不见了大当家的,军师急得眼冒金星,正在派人四下寻找他!占山好恍然醒悟,看来是虎针发挥了作用,让他看到了手下这帮弟兄的前世! 再说李团长,带上虎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府上,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可是他走进卧室一瞧,见床上躺只母猴,怀里搂着小猴正在睡觉。李团长骂了句:“连猴子都敢上老子的床睡觉,这也太欺负人了!”他掏出手枪打死了这两只猴子。 李团长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喝了一杯凉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猴子怎么来的?咋还能在床上睡觉呢?难道是这根虎针在作怪?他掏出虎针放在一边,随后返回卧室再一瞧,夫人和3岁的儿子都已被打死了。 要知道,李团长的老婆可是黄军长的独生女儿。没过多久,李团长就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至于那根虎针,后来又落到了何人之手,没人知道了。 ...
闽南一带有很多猿猴,常常在月明之夜,孤声长鸣,在云雾山中,仰天长啸,人听见了,有一种空阔幽深之感。 有一个卖草扇的人,肩头挑着若干草扇,准备到山里的村庄中去卖。从山底下经过,坐在树底下休息,取出一把草扇来挥动,以消除暑,被猿猴看到了,一群猿猴都跑过去,争夺他的扇子,各自抢了一把,四散开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摇动起来。 那些挑担卖货的人都是贫苦之人,扇子都被猿猴夺去了,连资带本都没有了,不大声叫苦。 刚好有个耕田的农人从那里经过,农人把锄头放下,走过去对卖草扇的人说:“不必叫苦,想要那些猿猴还回你的扇子也容易。” 卖草扇的人急忙问道:“有什么法子?” 农人道:“你是外乡人,不知道猿猴的子。你拿着扇子急急地摇动几下,然后大声说:‘这扇子有什么用?’立即扔在地上,猿猴必定会效仿,把扇子都扔下。” 卖扇子的按照农人说的做,果然像他说,猿猴纷纷把扇子扔下,呼啸着跑开了。 猿猴的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也不值得奇怪。 有一个叫车照的人,家居住在山外,家里贫苦,父母又老了,他只能每天进山打柴,卖了,挣一些钱来奉养父母。 他家离山较远,每天早上出去,晚上才回去,常常带着干粮出去,以便中午饿了的时候,吃一点充饥,可是往往被猿猴偷去吃掉。 一天,车照还没砍好柴,他肚子就饿了,就走到自己藏食物的地方,准备取出来吃,可是一看,都被猿猴偷去吃了个精光,车照不觉十分气恼,大声说道:“你们屡次偷吃我的东西,却又不分担我的劳苦,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说完,又只能忍着饥饿,气愤地继续砍柴。 猿猴听了他的话,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便和他一起打柴,猿猴们纷纷动起来,你攀一根我折一段,聚少成多,没过多久,已足够一担了。 车照对它们摇手,猿猴才停止。 第二天,车照多带了一些干粮进山,分给那些猿猴吃,猿猴吃过之后,更加积极地给他攀折干柴,一天就能打两担柴了,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一天,车照进到山里,没有见到一只猿猴,忽然又听到有猿猴急切地啼叫哀嚎,心里觉得很奇怪。 一会儿,那些猿猴从山下看见了车照,一群过来,拉着他走。 车照跟着他们走,来到一处幽深的山涧边,在壁立的山崖半中央,有一块平台,一只白猿,坠落在了上面,上也不得,下也不得,因此,在那里哀叫。 其它的猿猴指着那只白猿,显得很惶急,像是在车照想回自己打柴的地方,取来绳索,那些猿猴不放他走,车照用手做着动作,向它们表明意思,然后,猿猴才让他走。 车照取来绳子,把绳子的一端放下去,交给白猿,可是白猿不知道如何使用绳子。 车照便把绳子系在山涧边的一棵树上,自己便拉着绳子下去,把绳子系在白猿的腰上,又攀着绳子上来,然后,才把猿猴拉上来。 已救回了白猿,仍然回去打柴,群猿仍如原先一样相助,白猿坐在旁边,像是在监视其它的那些猿猴一样。 一会儿,白猿离开了一下,又返回来,用一张巨大的叶子,包着食物拿来给车照吃。 车照看那食物,像是白蜜,车照想不懂它是去哪里弄来的,没敢立即就吃。 白猿先吃了一点,表示没有毒了,车照才吃,那味道犹如蜜桃,一下子吃去了三分之一,还没有吃之前,感到饥饿,吃过之后,不仅能充饥,更加觉得精神倍爽,筋骨更加强健有力。 车照知道那东西是珍异之物,便留下来,拿回去让父母也吃一点。 他的父母吃过之后,也都精神矍铄起来,走路也不要拐杖了,车照十分高兴。 一天,车照卖柴得到了几两银子,忘记放在家里了,缠在腰间进到山里去,心里担心把钱弄丢了,久不久又摸出来看一下,被白猿看见了,好像知道银子是人世急需的东西,于是就去了。 没一会儿,嘴里衔着一块银子回来,放在车照的前面。 车照一看,大约有五十来两,心里无比欢喜,道:“还有吗?” 白猿点了点头,又去了,一天得到了五六枚。 半个月之后,白猿只衔得两枚来,也不再去了,车照道:“没有了吗?” 白猿又点了点头。 车照心里已满足,得到这么多钱,已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他想在那里休息了一下,就准备担着柴回去了。 白猿以为,他是在那里坐着等它再去取来,于是,有急忙地去了,过了很久,都不见回来。 车照准备回去的时候,白猿刚好回来,它走得很慢,好像很不得意的样子,口里衔着一样东西,还没走近车照,就把东西吐在了地上,好像担心不能让车照满意,会把它衔来的东西扔掉一样。 车照急忙走上去看,则是一块纯色的金子,欢喜地指着对白猿道:“这比那白色的还要值钱。” 白猿听他这样说,也欢喜得跳跃起来。 车照捡起金子,说:“真是值钱啦!” 白猿便跳跃着又去了,没多一会儿,衔得一条金子来。 车照无比欢喜,对它说:“辛苦了,天也晚了,该休息车又得到了千多两金子,成为乡里的富有之人,然而,也没有忘记自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常常准备食物,拿到山里面去分给猿猴们吃,一年要有五六次。 车照的父母都得享高寿,很老了才死。 车照一百多岁了,还像五六十岁的人一样强健。 车照拿食物到山里去,分给猿猴们吃,呼啸一声,猿猴们都纷纷聚拢来。因此,人们都戏称车照为“猴王”。 ...
康熙年间,陕西总兵王辅臣响应三番之乱,反叛清朝,所过之处,烧杀掳掠,抢得妇女,不问年龄大小,相貌美丑,都装到布袋中,四两银子一个,任由人来购买。 三原县的米芗老,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妻,准备了五两银子,就独自一个人到军营去,用一两贿赂主管这事的人,希望自己能买到一个好一点的女子。管事的收了钱,就带着他进去,任由他自己挑选,但不能打开来看。 米芗老挨次逐个揣摩,摸到一个腰细脚小的,就背着走了。 到了旅店,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老妪,脸上斑斑点点,大概差不多七十岁了。 米芗老真是悔恨至极,自己好不容易花了几两银子,买来的妻子,竟然是个老婆子,一脸呆滞地坐在床上,面如死灰,默默不语。 没一会儿,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子,牵着一头黑色的驴子,载着一个漂亮的女子来住宿。老头子把女子扶下来,把驴子系在料槽边,就到米芗老西边的屋子住宿。 住在一起,两人不免攀谈几句,相互询问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那老头自己说:“我姓刘,是蛤蟆洼人,已有六十七岁了,昨天用四两银子,到军营中,买了一个装在布袋中的人,不想她年纪太轻了,幸好长得好可以,回去把她安顿在简陋的家中,也足以娱乐晚年了。” 米芗老听了,对他真是羡慕万分,心里也很是惋惜。 老头反而十分得意,拉着米芗老道:“老弟,到街市上去喝两杯,怎么样。” 米芗老心里正不快,见有人请喝酒,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便一口答应了,跟着老头去了。 老婆子等他们走远了之后,慢慢地来到西边的屋子,掀开门帘进去,女子正在那里掩着脸伤心地哭泣。见到老婆子进去,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眶里还含着泪水,就向春雨侵湿了桃花一样。 老婆子向她问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何哭得这样伤心。” 女子道:“我本是平凉人,姓葛,已十七岁了,父母兄弟都被乱兵杀死了,只有我被抢掠到了军中,那些贼兵强行*迫,想要玷污我,我又哭又骂,贼兵恼怒了,就把我装进口袋,卖给了那个老头,想想不如死了算了,才如此的悲伤。” 老婆子感叹道:“真是造化弄人啊!如此颠倒众生,不可思议,天理不容啊!老身一身老骨头了,还不死,又遭遇道了这样的兵乱,还无缘无故被一个小伙子买下了,这种事,怎么能忍受呢。刚才我看见那老头子,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年纪都和我差不多了。况且你们老夫少妻,未必配得上。现今他两人出去,一个欢喜,一个烦闷,不醉是不会回来的,我两人何不李代桃僵,交换地方睡下,等到五更天的时候,你立即和那少年郎早早起来,整顿行装上路,大不了拼了我身老骨头,和那老头同归于尽罢了。你也不要悲伤了,那小伙子人不错,你们去好好地过日子。” 女子犹豫踌躇,不敢立即就答应,老婆子一脸严肃地说:“这就是所谓的做成了买卖就分手,各得其所,也只有这才是一举两得的法子。快到那边去,晚了事情就不成了。”两人就交换了衣服,并穿上,女子向老婆走拜谢。 老婆子带着女子来到米芗老的房里,用被子把她盖住,并叮嘱她不要说话,于是,自己就回到西边的房里去,然后把自己全身盖好,头也蒙起来,睡卧在床上。 两更天之后,老头子和米芗老喝得大醉,吵吵闹闹地回来了,由于一路奔走,都困倦了,各自回到房里倒头就睡去了。 三更之后,米芗老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敲门,披起衣服起来看,则是老婆子。 米芗老惊讶地问道:“你到哪去来着?”鬼故事 老婆子一脸神秘的样子,叫米芗老不要说话,然后一下窜进屋子里,把门关上,就悄悄地把其中的事情告诉他。 米芗老真是又惊又喜,说:“虽然承蒙你费心安排,奈何损人利己?” 老婆子笑着说道:“不听老人言,那么郎君掷弃了一个小娘子,那就要断送一个老头子了,对别人有什么好处,对自己则没有损失吗?” 米芗老就点头答应了,老婆子揭开被子,叫女子起来,嘱咐了好几遍,女子和米芗老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向老婆子拜谢。 老婆子叮嘱他们道:“快些走!怕老头醒来了。我老婆子从此就和你们分别了!”说完,就出门去了。 米芗老立即准备行装,女子就用青纱遮住脸,米芗老扶着她走出殿,店主人道:“这时就出发了,太早了吧!” 米芗老随口回答道:“早些走,避免炎热暑气。” 于是,就带着女子遁逃了。 第二天,老头见了老婆子,大吃一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房里,等问清楚了情况,真是恼怒,向老婆子挥起拳头,想要打她,老婆子也是个老而强健的人,也撸起袖子,丝毫不退让。 店里的人,见有人吵闹,都跑来观看,紧密地围了一周。 老头子恼愤把自己受到的冤屈,向众人诉说,并准备骑上驴去追赶。 在一旁听说的人,都感到这事有些好笑。店主人就说:“人家得了年轻的媳妇,难道愿意按着大路回去,等你去追吗?况且四更就走了,这时已走了几十里了。人就怕没有自知之明,要是能有自知之明,就能安分了,就在这着老婆子回去,一对老夫妻正好过日子,不要有什么妄想了!” 老头痴痴地站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气恼也渐渐地平息了,见主人说得也有道理,就在这老婆子回去了。 秦陇一带的人都还记得这件事。 ...
明朝年间,洛阳城中有一恶少名叫韩彪,他倚仗姨父在朝中为官,经常祸乱乡邻,百姓虽有怨恨,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韩彪率领爪牙在街头闲逛,迎面撞见一对外乡母女。他见那年轻女子貌美如花,顿时起了色心,竟欲上前调戏。少女惊得花容失色,连连躲闪,她身旁的老母忙护住女儿,大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这般无理,难道不惧王法吗?”“王法?小爷就是王法,闪开!”说罢,用力一挥手将她推倒在地。随后,如同饿狼般扑向那少女。 那姑娘夺路而逃,毕竟是三寸金莲,极不灵便,眼看就要被歹人追上,她竟一个踉跄,栽入一旁河中。 韩彪如同疯狗般号令下人快去打捞。可是费了一番工夫,将那少女拉上来后,才发觉她早已溺水而亡了。其母痛不欲生,拉住韩彪要去见官理论,韩彪猛踢她一脚,说道:“老婆子,你女儿自己寻死,怨不得我,滚开!”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哭天抢地的老妇,和一群围观百姓。 就在此时,有一个驼背老者经过这里,他背后的行囊中,插着几轴画卷,看模样像是行走江湖的画贩。老者从旁人口中获悉详情后,眉头一皱,径自掏出笔墨纸砚,描抹起来。好心的路人纷纷掏出铜钱,欲资助这可怜的老妇,忽听到有人惊呼:“这姑娘没死!”众人定睛看去,就见那少女的身体有了些许反应,猛然间,她睁开双眼,咳出几口水,渐渐恢复了神智。老妇一把抱住女儿:“我苦命的孩子,你可吓死我啦!”忽然,又听到一声惊呼:“快看这张画!”大伙这才看见地上摆放着一轴画卷,画中之人正是这溺水的少女,她像被水波托出河面一般,众人不禁啧啧称奇。画上隐现几行小字:得获重生,速速远离,带上此画,可避灾星。 众人这才想起,这张画正是那驼背老者所作,这会儿,他早已不见踪迹。“难道他是未卜先知的神人?”“先别管这些,照做就是了。”在大伙的帮衬下,母女二人带上画卷,匆匆离去。 而此刻,韩彪百无聊赖,独自去了一家戏院。他正听到动情之处时,门外跑来一个獐头鼠目的奴才:“公子,今日落水女子并未淹死,如今已同她母亲往城南外而去了!”韩彪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快,快带我去!”“公子,这等小事何需你出马,我这就招呼兄弟们把她请来。”韩彪大喜过望:“好,我去百鲜楼定下一席酒宴,你们可要恭恭敬敬地将她二人请来。” 傍晚时分,韩彪倚坐在百鲜楼的雅间中,静候佳人到来。这时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房门轻启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此刻,推门而入的,并非他翘首以盼的美娇娘,而是一个黄面的驼背老者。“你是何人,怎会来此!” 驼背老者幽幽说道:“公子,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个卖画人。”他说着,从背后的布袋中取出几轴书画,在韩彪面前扬了一扬。韩彪冷冷回道:“小爷我今日有事,无心与你废话,快快离开!”驼背老者也不发怒,反而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我这画可不是一般凡品,您看后定然着迷!”说着,他的双眼紧盯着韩彪的面颊。 说也奇怪,韩彪与他的眼神交接后,顿时如中电击,一时间,竟然有些犯晕。他茫然地应道:“既如此,就请呈上书画吧!”驼背老者取来一卷画,徐徐展开,韩彪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这是幅笔法精练的工笔画,画中景致惟妙惟肖,确实是世间少见的珍品。“这,这画好生诡异!如,如同真的一般!”驼背老者笑着说道:“公子,这画的妙处还多着呢,请细细看来。” 韩彪立刻来了精神,他伸长脖子,凑了过去。此刻,驼背老者慢慢靠近,他的右手猛然在其身后推了一把,韩彪顿觉一阵晕眩,身形不稳,竟骨碌碌向前跌去。瞬时间,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吓得他紧闭起双眼。不知挨了多少个跟头,眼前突放光明,他抬头望去,不由大惊道:“我怎么来到画中了,难道是在做梦?”原来此处景象,正是方才画中的庭院。他瞬时惊骇不已:“撞鬼了,撞鬼了!” 慌乱中,韩彪四顾探寻驼背老者的身影,却踪迹不见。“那老头难道是个妖人?竞将我困在画中!”想到此处,他越发惶恐。正自惊叹时,却听见身后脚步声起,回头看去,只见翠绿的竹林中,隐现一抹艳红的身影,竟是个娇美的少女缓步走来。韩彪本是个多情浪子,见过的世面也算不少,对于庸脂俗粉,自然不屑观之。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却让他神魂不宁!此刻,他竟忘了自己的处境,有些飘飘然了。“姑娘,这,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少女也不应答,只是冲着他甜甜地微笑。 这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了灵动的乐声,极为柔美,那少女竟随着乐声轻舞起来。 韩彪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触目所及的,都是娇美的体态,不禁有些迷乱。舞罢多时,忽听得一声轻呼,只见那少女脚下一绊,跌落在地,显得十分狼狈。韩彪见她背对着自己,不住娇喘,顿生怜香惜玉之情,他跑上前去,大声叫道:“姑娘勿慌,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那位美女已转过身来。韩彪抬头望去,顿时吓得神魂出窍,这哪里是千娇百媚的美娇娘,竟是一个满面血污的女鬼,披头散发,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上还滴着残血,其状极为恐怖!只见那女鬼伸出长长的舌头,阴冷地说道:“韩公子,让奴家来好好伺候你吧!”韩彪惊得肝胆俱裂,未及叫出半句,便委顿倒地。 当晚,酒店老板报官,称韩彪暴毙于自家店中,死因不明,仵作查验后,亦.无所获。而且,韩彪派出的爪牙也音讯皆无,十余个人凭空失踪,那个驼背老者也隐匿不见,此案成了无头悬案。百姓们听闻此事后,皆欢欣鼓舞。 再说那对母女经历小劫后,火速逃离了此地,果然没有再生枝节。一日,二人将那轴画卷展开,细细观看,却惊讶地发现,画中的景致大变,哪里有什么少女的肖像!竟是一个驼背的老鬼捆着十余个恶人赶赴冥府,其中有一人的嘴脸像极了韩彪。 ...
福建有个武举人,叫姜骥,字千里,平时轻财任侠,得乡里的人敬重,然而乡里的无赖之徒,被他的威势所震慑,不敢肆意妄为,在心里早已恨透了他。 姜骥也自恃有一武力,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戒备。 有一天,有一个相面的人,来到他家门前,对他说:“三件灾祸将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你为何不躲避呢?” 姜骥从来都不相信命数,对相面的人轻蔑地笑了一下,也不问他,也不回答他。相面的人感到有些惭愧,就走开了,并且感叹道:“可惜啊!能力敌万夫之人,却被狐鼠一类的人困扰。”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没多久,有小偷夜里翻墙进入小偷家,把几件银制的器具,都偷走了。 家人告诉姜骥,姜骥十分气愤地说:“竟敢来我姜千里家来偷盗?”准备追究到底,查出偷盗之人,可是也没有查到。 又过了没多久,有一对夫妇来到他家,想投靠他,来他家做仆人。 姜骥看那男的,长着一脸胡须,像老虎一样威猛,真是一个健壮的人,女的也比一般的女子粗壮,看上去坚强有力。 姜骥问他们的姓名。 男的回答道:“我姓吴,在家排行第四,人家也叫我吴四,拙妇马氏,都是山东济上人。因碰到了饥荒,来流落到这里,盘缠资费都没有了,才不得已来给主人当佣工,只希望能有个安之处,有口饭吃就行了,也没有别的要求。” 姜骥慷慨地收下了他夫妇两人。 吴四和马氏二人在姜骥家中,做事殷勤,服侍周到,大小事尽心尽力地去做,姜骥对他们很满意。 姜骥家收下吴四夫妇十多天后的一天夜里。姜骥有些小病,夜里睡得正熟,被打斗声惊醒。 坐起来,往外面看去,火光映照在窗户上,并听到有人来往喧闹。 姜骥大声地问道:“什么事,那么吵?” 外面有人回答道:“吴四抵御盗贼,正在院子里和贼人相斗。” 姜骥准备亲自起来,去看个究竟,他的妻子关心地说道:“你的体不舒服,就别去了,有那么多仆人,区区盗贼,还能有什么能耐?” 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并说:“我的丈夫快要被打死了,主人为何还能安心地睡着,不去看看?” 仔细一听,果然是吴四的老婆马氏。 姜骥被马氏的言语所激,披衣起来,暗中找到了器械,拔开门闩,就出去,妻子制止他,他也不听了。 出去看到马氏拿着一根木棍站立在门外,对姜骥道:“主人上前,我跟着主人一起打贼人。” 姜骥更加胆气豪装,直接跑到院子中,看到十几个盗贼,正姜骥拿着武器,上前去,大声呵道:“贼人不得放肆,你们没有听说过我姜千里是什么人吗?竟敢来我家闹事。” 话没说完,好像有东西重重打在他的脚踝上,一下子站立不稳,就倒在了地上,这是谁下的手呢,是马氏打的,因为姜骥没有防备,也没有注意她的行动,被打倒在地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马氏为什么打他呢,原来她和吴四都是剧盗,来投靠姜骥,是他们策划的谋。贼人和他们是一伙的,马氏为什么要去叫姜骥出来,也就不难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贼众见姜骥倒下了,便丢下吴四,赶忙对姜骥进行毒打痛殴,姜骥躺在地上,无法反抗,只能让他们痛打,只是也不叫喊一声。 贼众数说着道:“你是姜千里,又怎么样?现在本事哪去了?我们和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要强行干涉人家的事,一再欺压我们?” 姜骥才知道是怀恨自己的那些无赖,更加是忍着痛,不号叫,不向他们讨饶。 贼人从火灶中,拿来火把,把姜骥摁在地上,准备要烫烙他。 姜骥的妻子听到了,十分恐惧,就向贼人哀求:“放过我丈夫,要多少财物,我给你们。” 便叫仆人去取来金帛,拿了一些出来,贼人不满意,仆人又进去拿,拿了三次,贼众才满意,哄地一下,如鸟兽一样,走了。 姜骥在地上,全疼痛无力,起不来了。 他的妻子正叫人,扶他进去,然而,马氏却过去,用力背着姜骥进去,把姜骥放到了上,说:“好好照看主人,我去看看我的丈夫,怎么样了。” 赶忙出去了。姜骥的妻子,心里对她颇为感激。 看着姜骥,已能出去话来,并也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姜骥也不知奔窜了多远,见到一个篱笆围城的小院落,有一条曲折的小道,通到里面去,里面有一间草屋,还亮着灯,主人还在纺织。 姜骥还喘着气,还没有定下来,便听到草屋里面有人说:”你是小偷吗?你还是快走了吧,夜已深了,我不想再试我的剑了。“ 姜骥听了,觉得那话很奇怪,便诉说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强盗,受了伤,走到了这里,只求有一席之地休息,不是来行盗的。“ 里面又自言自语道:”反正我也不害怕,既然遇到了急事,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不能接纳的。“ 那声音清丽婉转,好像是一个女子,等打开门来,果然是个面貌姣好的女子,谦逊地请姜骥进去。 姜骥看那屋子里,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香獐、野鹿的毛皮,女子正坐在纺织机钱织布。 姜骥心里猜想,这可能是一家猎户。 女子相貌丽,神气清爽,看上去,似乎又有一股冷气。 姜骥询问她的姓氏。 女子道:”姓顾,小字阿惜。母亲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因此我便一边纺织,一边等她,不然早就睡了。“又对姜骥道:”看你的脸面,还像个人,可看你的背,已不成样子了。受了那么多伤,怎么还能活下来?“ 姜骥把自己的遭遇详细的告诉她,并告诉她自己梦里遇到的事。 听了他的叙述,阿惜恼愤地说:”不斩了那些人的头颅,实难解我心头之恨。“ 姜骥听了她的话,觉得是一位富有豪气的女子。 阿惜又问姜骥,是做什么的。 姜骥回答说:”武举人。“ 阿惜笑着道:”武人出,还不能抗拒盗贼,和那些笔读书的人,有什么差别?“ 姜骥感到很惭愧。 阿惜又道:”本来打算前去,收拾了那些恶人,给你泄愤,刚好母亲又不在家,没有她的话,我不敢擅自行动。你既然受了重伤,难以忍耐,就睡在这里吧,我到别的屋里去,等母亲回来。“便铺好一张老虎皮,当作,让姜骥睡,自己拿着等,就走了。 姜骥已十分倦怠,一躺下,就酣睡起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 他醒过来,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道:”阿惜,快来剥皮,这家伙,让我辛苦了一夜。“ 听那声音很像是一个健壮的妇人发出的。 等那人进去,见到了姜骥,惊讶地说:”我儿怎么也做出这些勾当,我饶不了她。“ 便大声地呼叫阿惜。 姜骥知道妇人怀疑自己,便立即起来,把背给她看,并告诉她缘故,妇人才笑了起来。 看那妇人,大约四十多算,状貌魁梧,不像是一般的女子姜骥立即恭敬地对她行礼,妇人也向他答拜回礼。 走到走廊下,果然看到一只死去的老虎,躺在地上,上纹条斑斑,阿惜嘴里正衔着一把刀,用力地剥皮。 姜骥更加惊骇,问那老虎是从哪里得来的,妇人回答道:”在西北的山中,劳累差不多半个晚上,才把它捉住。“ 姜骥知道那地方,妇人已背着老虎,奔袭了一百里了,更加对她另眼相看。 姜骥想到大仇未报,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见妇人和阿惜如此凶猛,便想求助于她们,便试探着对妇人道:”姥姥居住在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好忧虑的,也颇为寂寞吧!要是肯迁居,我家有些破败的屋子,也不是很浅陋狭隘,倒也还可以居住,常费用,也不用担心,由我来支付,这不比长夜奔袭劳累的好吗?“ 妇人微微地笑了一下,道:”你不说,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今早进去,见你睡在屋里,认为你是个轻薄的,引我女儿的不肖之人呢,心里十分气恼,等见到了你的背,才没有什么疑虑。只是我女儿还年小,不堪担任家务事,我早上出去,晚上,必定要得回来。现今想把她托付给你,也让我得在山谷间来往,不必顾忌家中,不知道你肯不肯接纳?“ 姜骥听她,是要跟自己结亲,泪水已流到了脸上,凄惨地说:”姥姥之命,本不应该推辞,但是,我妻子誓死不渝,被贼人害死了,死去还没有几天,这事,我实在不忍心谈论。“ 妇人沉默了一下,又笑着道:”你弄错了!尊夫人还好好地坐在家里呢,你怎么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 姜骥又坚持说自己听到盗贼,说自己的妻子,已被他们杀了。 妇人道:”好,也不用多说。你姑且先回去,要是你的妻子果真被害了,我也不送阿惜过去。“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阿惜立即满脸羞涩起来,气恼地说:”阿母不要絮絮叨叨地聒噪人家!我自愿和阿母住在一起,谁愿意和一个懦男子去,和人家争第之欢?“ 妇人斥责了她一下,阿惜也不再说话了。 姜骥半信半疑,勉强以婿子的礼节,向妇人行礼。 妇人取来新衣服,让他穿好,又煮了老虎让他吃。 吃过之后,妇人便嘱咐他道:”你且先回去,要是妻子还在,这新媳妇也将去了。“ 姜骥对她的话,感到疑惑不解,向她拜了两拜,就走了。 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家,脚板都走起了泡,磨破了皮了。 等到了家门口,看仆人们,举止行动仍和原先一样,见到姜骥回去,反而感到错愕。 姜骥立即询问仆人回答道:”在屋里呢!“ 姜骥走进去,则看见妻子和阿惜正相对坐着,她们见姜骥进去,也都立即起来迎接。 妻子还说道:”姥姥送新人到来,我知道你返回来了。遭遇险恶,有安然无事,既悲伤,又值得庆幸啊!“ 姜骥才相信妇人的话,自己的妻子确实没死,就询问妻子:”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吗?“ 妻子才仔细地给他讲述。 原来他的妻子,有一个贴心的婢女,已嫁给了家里的一个仆人,因为是亲信,家里的钥匙都给她掌管,家里的财物都掌握在她手里。姜骥出门远去了,就让婢女和马氏一起看守屋子。马氏用计引婢女,想叫她盗取主人的财物,瓜分之后,就跑到外地去。婢女不从,并且说要报告主人。马氏恼怒,一刀把她杀了,并拿了钥匙,盗取了家里的珍宝,乘夜就逃走了。等到天亮,妻子呼叫婢女,没有见答应,出去一看,马氏不见了,而婢女的头也不见了。妻子感到惊怖,报告给县官,县官勒令限期追捕,可至今还没有踪影。 原来是姜骥听错了马氏的话,不从指的是财物,不是女色,所指的人,是婢女,不是主人。 姜骥问得清楚了,才放下心来,也把自己遇到的事告诉大家,全家人都感到震骇,才明白吴四和马氏都是巨盗,以前都落入了他们设计的圈之中,于是,便想办法复仇。 姜骥准备到官府去控告,叫他们下大力气追捕。 然而,阿惜却坚定地说:”那些官,哪能办成什么事?我请求该换行装,前去拿贼,不出几天,都把盗贼的头颅提来。“ 姜骥知道她能做到,也不阻止。 他的妻子立即制止,说:”妹子,一弱质,哪能去做这事?并且大好子也近了,等过了好子,再去也不迟嘛!“ 阿惜笑着道:”我要先去斩杀了贼人,才好成婚,不然事后再去,那让贼人又多逍遥好几天了。“ 到了夜里,忽然就不见阿惜了,门户也没有打开,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众人都感到疑惑惊诧,只有姜骥不觉得奇怪。 向妻子询问阿惜到来时候的状。 妻子回答道:”自从婢女死了之后,人心惶惑,像悬挂着的旗子,摇摆不定,又不知道你的凶吉,夜猜想担忧。昨天早上,忽然有两架马车,停在家门口,一个妇人对仆人说:‘郎君还没有回来,先送新人回来。’我出去一看,是一对母女。那母亲先陈述了你和她家订下的婚约,然后又对我说起你的事,其中的经过都说得很详细,知道你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已没事了。并且还说:‘郎君也要回来了,我女儿从姜骥也说出了她们母女奇异之事,说道:“她们大概是红线娘一类的人物,她既然去了,我们的仇定然能报。” 过了五天,阿惜果然带着两个僮仆,并让他们背着两个皮革囊袋,在夜里回去了。 一进门,便笑道:“幸好完成了任务,贼人都抓到了。” 打开其中的一个,吴四和马氏的头,还有婢女的头骨,都在里面。 惊讶地细问阿惜,阿惜道:“我该换为男儿妆,乘着夜色出去,勘察贼人的行踪,把况摸索清楚了,一些是乡里的无赖,只是和郎君有些仇怨,不是积盗。只有吴四夫妇,一直住在济上,因为本领不凡,常和人械斗,在当地远近闻名,号称为’吴一椎‘。马氏也是一个异常凶暴的人,进来因为官府严厉搜捕,才逃到这里来。那些无赖见他有本领,便都去依附他,让他们夫妇来你家做内应,而让你家受害。我知道了况,但始终还不知道吴四夫妇藏在什么地方。我便亮出剑术,假装要投靠他们,要他们引荐,那些无赖都感到很高兴,就让其中的一个带着我去。来到一处山庄,那里是一处坟地,不易被人察觉,则看见吴四和马氏正在欢畅地饮酒,两个僮仆站在旁边伺候。我一挥剑,斩杀了三个强盗。两个僮仆极力说,他们不是贼人,我才知道是郎君家的人,才带着他们回来。不然,也死在剑下了。” 两个僮仆又叙说阿惜当时的神勇,众人听了,都啧啧惊叹,争着看阿惜是个什么样的人,见她花容月貌,但是,虽然是一个闺阁女子,实在不比那些力敌万人的丈夫差到哪里去,众人都感到欣悦信服。 阿惜又打开另外一个囊袋,里面装满了珠玉珍宝,则不只是家里丢失的那些东西,连盗贼积蓄的,也一起卷来了。众人更加踊跃兴奋。 姜骥又准备带着头颅去见官,并想把诛杀盗贼的人的姓名也一并上报。阿惜道:“不能让人家知道我,并且经过了这事,你应当反观自己,做事不可太锋芒。” 姜骥便听了她的话,不去见官,只把吴四夫妇的头,祭奠了婢女和自己的马,然后,就掩埋了。 过了两天之后,有人报官,说有三个不知姓名的人,被杀死在了某个村,县官以为是他们是被强盗杀,哪里知道真的强盗已被斩杀了。 姜骥才娶阿惜为二房,举行婚礼。 当时已是初秋了,李考试已没多少时间了,姜骥便也不在去京城了,只叫人探访阿惜的母亲在哪里,也没有一点踪迹,向阿惜询问,阿惜也是含笑不答。 那家的人一阵惊愕,说:“那是我的堂妹啊。那时候,小叔到山里去打猎,遇到了一个女子,睫毛较长,和相貌极美,并且孔武有力,于是,两相欢,带着那女子回来,结为了夫妻。过了一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阿惜。因为亲族对小叔的事喋喋不休,觉得他娶了一个部正当的女人,女子恼怒,便变成了一只野熊,背着阿惜就去了。现在算起来,阿惜大概也有十七岁了。你所遇到的,难道真是她吗?” 姜骥见这事很是吻合,十分欢喜,把那人邀到家去,让他和阿惜以兄妹礼相见,阿惜也不推拒。 阿惜从此才知道自己的父家,也时常回去看望,两姓竟然成了姻亲之家。 ...
乡人李某的妻子王氏,一年秋天,带着她幼小的儿子,到田间去看视,她家的田正好就在路边,她看见在她家田头的一棵树下,有一个皮革口袋,知道那是过路人掉下的。 王氏过去提了一下,很沉重,知道里面有东西,也不打开来看。便摘了一张荷叶盖住,坐在上面,等待丢了的人回来寻找。 没多一会儿,便见到一个人乘坐一匹马赶回来,形色十分匆忙,见到了马氏,从马上下来,急急忙忙地问:“我刚才丢了一件东西,你有没有看见?” 王氏道:“是什么东西?” 那人道:“一个皮革口袋,里面有三百两白银。” 王氏道:“我没有看见什么银子,只说说那口袋的新旧样式是怎么样的。” 那人便细细地说了出来,王氏知道真是他丢的,于是,站起来,把荷叶拿开,指着口袋对那人道:“看是不是这东西?” 那人走进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分毫未动,刚到不胜惊异,道:“我本来该把这银子分一半给你,可是家父误伤人命,急需要这去打点,不能缺少,这可怎么办?” 王氏道:“你全拿去,我家虽然不富裕,然而不该拿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如浮云一般,我们不会计较。” 那人心怀感激,溢于言表,便问道:“夫人姓什么?” 王氏道:“丈夫姓李。” 那人又看了看她的孩子,道:“这小郎君是什么人?” 王氏回答说是她的孩子,叫小宝。 那人道:“我叫刘达,世代居住在山西某府城的北门,要是他有什么困难,就叫人去找我,必定会报答你的大恩。” 王氏道:“相隔千里之遥,不要说来往不容易,就是有人去了,也未必会相信。” 刘达拿出一本图书,上面写有他的名字,交给王氏,道:“可凭借这本书,作为信物。”说完,就又骑上马走了。 后来,李家遭到了变故,李某也死去了,朝不谋夕,早晚的饭菜都成了问题,王氏不得已,对她的儿子小宝道:“你父亲在的时候,有个至友叫刘达,居住在山西某处,你前去投靠她,必定会得到丰厚的帮助。” 小宝道:“向来没见过面,我前去,人家岂会相信?” 王氏道:“有信物在这里,那拿着去拜谒,必定不会怀疑。” 小宝听了母亲的话,就拿着那本书去了,一路上如乞丐一样一路乞讨度,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好几天,来到一处庄子出,见到一户大户人家,门开张灯结彩,挂着红红的打灯笼,知道那家正要办喜事,便到门前去乞讨。 有一个人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宝,说:“你多大了?”小宝道:“十七岁。” 那人道:“跟我来,我让你吃个饱。” 小宝就跟着他进去了。那人拿给他吃的,他便吃起来。 吃完之后,那人说道:“有件事要麻烦你,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小宝道:“什么事?” 那人道:“我姓张,有一个儿子,从小和城北的刘家订了亲,就要去迎娶了,按照习俗新郎需要亲自去迎亲,可我的儿子长得不好,不好前去。烦请你代替他前去,等新娘过门之后,必定会好好酬谢你。” 小宝道:“可以答应,愿意代劳。” 姓张的十分高兴,拿出新衣来让小宝换上,准备好了迎亲队伍,就前去了。 到了那里,行过礼之后,接着新娘准备回去了,便有人来报告,说:河水涨了,水有几尺深,人过不去了。 原来,来的路上有一道旱河,有几里宽,山洪突然爆发,阻止了行人的过往。 刘家的老翁道:“今晚正是良辰,岂能错失,就在这里完婚,也可以。” 去接新娘的人虽然不愿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了夜里,小宝面对新娘,仍带着帽子,穿着衣服,独自坐着。一整夜不睡觉。第二夜,又是这样。 新娘子道:“郎君有什么心事吗?” 小宝也不回答。 新娘子又问道:“难道是我姿色丑陋,不足以事奉郎君吗?” 小宝道:“如娘子这般美貌,比起月宫的仙子也差不了多少。得到像你这么一位妻子,还有什么遗憾呢?唉,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不是夫妇。” 小宝说话的时候,正好窗外有人听到了,急忙跑去告诉刘翁。 刘翁把女儿叫去询问,并且把小宝也请去询问:“刚才你说不是夫妇,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宝回答说没有说过,要是承认说过,事就败露了。 刘翁道:“室内有人,窗外有耳,怎么能说没说过。” 小宝隐瞒不下去,便说出自己代替张家的公子来迎娶的缘故。 刘翁听了他的话,道:“听你的语音,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小宝说自己是山东人。 刘翁道:“来这里做什么?” 小宝道:“来投靠先父生前的好友。” 刘翁道:“你父亲的好友姓什么?” 小宝道:“姓刘,和阿翁同姓。” 刘翁道:“你认得你父亲的好友吗?” 小宝道:“认不得。” 刘翁道:“既然认不得,你去投靠,人家也未必相信。” 小宝道:“我有信物做依据。” 刘翁道:“拿出来我看看。” 小宝便拿出来给他看。 刘翁一看,于是,喜形于色,道:“你是李夫人的儿子,小名叫小宝吗?” 小宝回答:“正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刘翁高兴地道:“这样,你也不用到别处去了,刘达本来就在这里。” 小宝道:“在哪里?” 刘翁道:“就是我呀!” 于是,把自己当年丢失银子的事告诉小宝,并说:“令母说投靠先父的朋友,只不过不想夸赞她退还银子的善举罢了,真是女中圣人啊!我感念她的大恩,时刻记在心里,一刻也没忘记!今天,天假良缘,你既然已和我女儿成过亲,就是我的女婿了。”又对女儿道:“李郎就是你的夫婿,你不是姓张的人家的。” 张家见自家的媳妇被他人占去了,告到官府。 县官把刘翁叫去问话,道:“你既然已把女儿许配给了张家,为何又嫁给了李家?” 刘翁道:“张家叫人代替迎亲,我当然得把女儿嫁给他,然而,我嫁女儿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张冠李戴之事。” 县官问道:“你想把女儿嫁给了谁家?” 刘翁道:“小女已嫁给了李郎,已有十天了,哪里有再嫁到别处的道理?” 县官又问张家,有什么意见,这错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也怨不了人家,张家的人仍然想让县官把刘翁的女儿判给张家。 县官道:“刘家的女儿,已不是完璧了,要是判给你家,那就两失其美,对谁都不好,不如另外为你家的儿子娶一门,这样妥当一些。” 张家老翁还是硬要恳求县官把刘家女儿断给他家。 县官发起怒来,说:“嫁娶是什么事,竟然让人代替,这过错全都在你。要是你还要纠缠,便判你个欺罔之罪。”张家才无话可说,这案子也就了解了。 过后,小宝把母亲接到山西奉养,并在那里安家。 ...
据袁枚的《子不语》记载,康熙年间的一天中午,河南巩县主簿任雨林正在书房休息,朦胧间见一簪花女郎走进来,手捧质地名贵的拜帖,声称:“石大夫有请官人来敝庄饮酒。”门外仆夫成群,车马结队,声势浩大。任雨林不由自主地上了车。 良久,马车来到一处宏伟宽敞、巍峨壮观的府邸。任雨林正暗自惊讶,主人已走出来迎接。但见主人头戴晋巾、身着锦衣,谈笑风生,很有气派。待到酒宴摆上来,山珍海味、珍禽异兽,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酒过三巡后,乐曲奏响,美丽的舞娘翩翩起舞。 酒阑歌罢,主人亲切地拉着任雨林去后园赏玩。只见亭台参差,曲径通幽,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园中有一眼井,井水碧绿清澄,煞是喜人。主人拿过黄金勺,舀了一勺递给任雨林,说:“此水可以解酒,尊客请用。” 任雨林接过金勺,稍一沾唇便觉得火烧火燎,还闻到一股辛辣的恶臭,很不舒服,便婉言谢绝。主人却说解酒的水本来就有些异味,那些美丽的女仆还都跪下请他饮用。任雨林不好再推辞,只得一饮而尽。没多久就觉得腹痛欲裂,连忙告别。主人也不挽留。 任雨林仓皇登车,顺着原路返回。路过城隍庙时,城隍小跑着出来拦住他,说;“石季伦那老奴才又下毒害人了。”任雨林忙问其故,城隍叹道:“那个邀你喝酒的,正是西晋的石崇。他生前穷奢极欲,醉生梦死,死时被肢解,以致怨念太深,魂魄不散,竟变成了罗刹鬼。因他死在士子手里,所以发誓要杀掉三千个名士泄愤。我是第19个人,你是第29个。因为我生平正直。死后向天帝申诉此事,天帝怜悯我,虽不能让我还阳,但封我当了此地的城隍,又给了我两粒仙丹,说以后如果遇上真正的名士被害,给他吃一丸,就可起死回生。您是当今有名气的诗人,我怎能见死不救呢?” 说完取出一粒仙丹,塞进任雨林口中,任雨林的肚子立刻就不痛了。不一会儿,任雨林浑身冒汗,从梦中吓醒。他睁眼一看,自己还躺在书房里,家人正围着自己哭泣,一问才知自己已经两天两夜不省人事了。 不久,上级派任雨林修整巩县故城,他到了那里,恍惚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后来工匠们挖掘地基时挖出一块碑,上面镌刻着“金谷”两个大字,他这才知道石崇的金谷园就建在这里。有此一遭经历,任雨林在以后的仕途中兢兢业业,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
明朝的时候,湖北的穆思镗与广西的金律,同到山西去县令,都很清正廉明。 他们在外地为官,并没有带家眷去。在家里,穆思镗有一个女儿而金律的儿子同年出生的,说起来都十分般配,于是,便订下了儿女亲家。 没有多久,金律因为父亲死了,便请假回家守孝去了。 经过一个村镇,有一个叫李仁的人,武艺高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对女儿十分钟,叫女儿妆扮为男装,时时教她武艺,取名叫矫娘。 一天,矫娘刚好站在门口,见到金律从门前经过,急忙跑进去对她的父亲李仁说:“有一个官长从门外经过,他后面有几个人跟着,好像是强盗,出了这镇子必定会谋害官长,阿父何不去拯救?” 李仁道:“这关我们什么事,假装没看见就是了。” 矫娘道:“这不对,武艺在,虽然说是自我防,但是见到人家遇到了为难,而不上去解救,不是辜负所学了吗?” 李仁道:“好,该当急人之难,才不负了一武艺。” 急忙装束好追上去,来到城外的僻静之处,果然见到六七个人围着一辆车子,看形势是要准备抢夺客人的财物。 李仁喊道:“白天挡在道路上,想怎么样,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众贼人见了李仁,便丢下车子,上来和李仁厮打。 矫娘担心父亲不敌,有什么闪失,也在后面跟了来,果然见父亲寡不敌众,准备要败下去了。 矫娘大喊一声,道:“儿来了!” 李仁心里大喜,见来了帮手,更加狠力和贼人相斗。 矫娘从小就学习弹弓,五十步以内,每发必中,贼人哪里还能抵挡,各自逃窜而去了。 金律见有人盗贼来抢劫自己,便李仁妇女击败了,便下来道谢,说:“多得义士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李仁道:“贼人刚去,官长就独自上路,恐怕贼人还要来谋害官长,还是先到寒舍休息一下,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金律觉得也是,便跟着李仁回去。 李仁左腿受了伤,血流不止。 金律写了一副药方,说:“这是一位异人的秘传之方,专门用来医治破伤的。” 李仁按照他他说的,配好药,服用了,不仅血止住了,一点也不痛了,很快就好了,于是,就把那方子珍藏起来。 金律感激李仁的解救之恩,见矫娘长得聪慧秀丽,对李仁道:“我有一个儿子,和金郎的年纪差不多,可叫他二人结义,拜为异姓兄弟。” 李仁笑着答应道:“好,好……”知道金律已误认为自己的女儿是男子了。 金律孤一人,幸好没有家眷的拖累李仁也送他到了半路,认为应当没事了,才辞别回去。 金律守孝期满之后,复了官职,又到了北方做官。这回由于要长久在外,便带着家眷一起到任上去了。 他想起了和穆思镗订的亲事,也想给儿子完婚了。 但是,当时穆思镗已罢官,回到了家乡湖北。 金律觉得路途遥远,什么事不方便,正为这事感到忧虑。 没过几天,忽然接到一封书信,里面说:叫公子到湖北去完婚。 金律十分欢喜,想这就好办一些,也写了书信答复,并写写好了儿子去湖北的期。 金公子金西庚便听从父亲之命,到湖北去完婚,还有一个从人跟他一起去。 准备到达湖北地界的时候,从人病死了。便只剩下金西庚一人踽踽独行,一路上辛苦不堪。 薄暮时候,到旅店投宿,便先有一人也住在那里。 那人问了金西庚从哪里来,去哪里做什么事?金西庚大略说了一下。 那人假装高兴起来,说:“小人赵才,正奉主人的差遣,前来迎接贵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赵才对金西庚可是百般奉承,言语卑恭。 金西庚年幼,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也就相信了他。 赵才道:“公子为何没有仆从跟来呢?” 金西庚道:“从人病死了。租赁的车子等不了我,也自行去了。这里有租赁的车子吗?” 赵才道:“不需要了。在往前走几里,就有主人的亲戚,就可借一辆车子,坐着回去了。要是早早起来就走,天没黑就到那里了。” 金西庚十分欢喜。 店主的女儿听了他两人的谈话,便去告诉她的父亲,并说:“我看那个赵才心怀叵测,要是早早地上路,必定会谋害那位金公子,阿父你还是救救他吧!” 果然,天还没亮,赵才便叫店主开门,让他们上路。 店主对他的女儿道:“果然如此。他们一走,我便在后面紧紧跟着。你也快换行装,赶上去。”女儿答应了。 店家父女俩走出了镇子,却没见赵才和金西庚他们,有急忙追了一里多路,当时明月如昼,向前望去,也不见有人影,知道他们由小路走了,立即改变道路,往小路追去。 赵才出了门,带着金西庚从小路走,金西庚便感到疑惑,便问他为何不走大路,赵才道:“从这里去,要近好几里路呐!”金西庚也不怀疑了。 来到一片松林下面,赵才便不走了。 金西庚问为何不走了。 赵才赵才拔出锋利的刀子,刺金西庚的下腿,金西庚迫不得已,才把事说了出来,并说:“我父亲的手书,还有两家的信物,都在包裹里。” 金西庚说完,赵才便举起刀子,准备杀了他。 金西庚万般哀求,只希望能留个全尸。 赵才道:“就让你留个全尸。”把金西庚绑在树上,然后用绳子勒他的脖子,见金西庚没气了,才走开。 走了一下,又担心金西庚没有死,又返回来看,果然气息还没有断,正准备再勒,然而店主已经赶来了,大喝一声:“大胆贼人,竟敢在此杀人。”便上去和赵才打斗,赵才打不过,退走了。 店主正准备走回来解救金西庚,然后赵才也转回来攻击他,两人又缠斗起来。 等店主的女儿来了,赵才才逃窜而去。 店主从树上把金西庚解下来,背着回到店里,金西庚已经苏醒过来了,但伤得很是严重。 店主急忙去买了药来给他医治,疼痛立即就止住了。 金西庚问他:“这是什么药?这样灵验。” 店主把那药方拿给他看。 金西庚看了一下,见是自己父亲的笔迹,问道:“这药方是从哪里得来的?” 店主道:“几年前,救了一个姓金的官长,我也被贼人伤到了,官长便写了这个方子,叫我配药服用。因为这个方子有神效,因此,我便存了下来。” 金西庚惊愕地道:“你姓李,名字叫李仁吗?” 李仁道:“是的。” 金西庚便称李仁为伯父,说:“伯父所救的官长,就是我的父亲啊,我父子都得伯父再造之恩,真是难以为报啊!伯父为何住到了这里?” 李仁道:“因为令尊的缘故,贼人结下了仇,不时地来扰,我们怕提防不了那么多,被贼人害了,便搬到这里来了。” 金西庚指着李仁的女儿,说:“这就是我父亲当年给我结下的仁兄吗?” 李仁笑着:“不是你的仁兄,是你的仁姐,叫矫娘。” 把金西庚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仁对女儿道:“你先去该换一下装束再出来见他吧!” 矫娘进去,改为了女子装扮出来,金西庚见了,无比欢喜。 当时,矫娘的表伯齐某也在那里,等李仁父女都出去了,金西庚对齐某道:“我想娶姐为妻,不知道可不可以?” 齐某道:“可以可以,我给你说说看。” 齐某去见李仁,向他齐某又来对金西庚道:“事不宜迟,明晚就可以举行成婚礼。那赵才已冒用的名前去,他有令尊的手书,穆公也难以辨别真伪,迟了,事恐怕就无法挽回了,你该快去。去的时候,我叫表侄女扮男妆和你去,假装是你的从人,这样才能避免受到他人的危害。”金西庚觉得确实如他所说。 便按照齐某的话,和矫娘成了婚,然后就上路,往穆家去了。 李仁有个好友秋某,对拳脚枪棒也十分的熟稔,一般的毛贼都很惧怕他,他的家里慕思镗家只有十多里。 矫娘和金西庚离去的时候,也叫她的父亲李仁到秋某家去,也好有个救援。 赵才假冒金西庚之名,去面见慕思镗,手书信物都没有错,慕思镗便相信了。接着,又见赵才的举止礼貌,十分不熟悉,又有点怀疑。 等金西庚找上门去,看门人进去禀告,慕思镗大为惊骇,说:“为何有两个金公子?” 便另外安排别的院子接见他。 慕思镗见金西庚举止得体,行为娴静,实在官宦人家的后代,便向他索要他父亲的手书和信物等。 金西庚实话实说,在路上被贼人劫去了。 这没有了手书,叫慕思镗如何相信,便也不理金西庚了。 金西庚准备走了,赵才忽然到来,反而说金西庚是假冒的,叫下人殴打金西庚。 幸好有矫娘在旁边护卫,才没有被他侮辱。 矫娘和金西庚一起到了秋某家,她的父亲已在那里了。夜里又有六七个贼人来,说和金西庚有仇,必定要抓到他才甘心。 秋某和李仁父女便出去把贼人击走。 见慕思镗不认,第二天,李仁便带着矫娘和金西庚回去了。 矫娘对金西庚道:“你的事该怎么办?” 金西庚道:“还能怎样,只好不管了。” 矫娘道:“不行。虽然还没有嫁给你,但始终也订过亲。要是听任她误中谋,于贼人,不要说她一生不幸,对你来说,也抱着终的悔恨啊!夺妻之恨,是人不能忍受的事。要是你单独你能忍下,那你实在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 金西庚道:“穆公父女,真假不辨,我心里也深深地感到痛惜啊!” 矫娘道:“这也怪不得穆公。穆公又认不得你,能作为凭信的,又只有你父亲的手书等,赵才拿着先去了,你又是后面才去,又没有什么凭据。赵才是假的,穆公已认为是真的了,你说你是真的,穆公也认为你是假的了,这是势所造成的。这也不是穆家姐姐的错。婚姻之事,听从父母之命,穆公认为是真的,穆姐怎么敢说是假的?况且听说,你又去了,他们也不敢说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了。他的况,实在值得理解。” 金西庚道:“那要怎么办才好?” 矫娘道:“我想让你居住在这里,我想一个法子去接近穆姐,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十天之后,保管你们夫妻见面,一起到父亲的任上去。” 金西庚道:“这不行。” 矫娘道:“有什么不行。” 金西庚道:“穆氏要是来了,你该怎么办,你该是大的,却又不得不居于她之下,况且夫妻之间乐趣,又被她分去了一半,后面你会后悔的。只要不让误嫁给贼人就行了,我们不能相见。” 矫娘道:“这是用自私之心,来看他人了。” 于是,矫娘又和父亲到了秋某家里,矫娘对父亲道:“十天之后,阿父准备小车。每天早早地就到离穆公庄外的十字路口等着。” 李仁道:“嗯,按你说的行事。” 接着,矫娘和父亲便道穆公的府第,李仁对看门的说:“我女儿想给人家做针线活,不知道宅内要不要请人?” 看门人道:“一定要请人的。因为急着要给我家的姑娘做嫁妆。” 便带着矫娘去见穆夫人。 穆夫人见矫娘长得慧丽,就让她陪着女儿秀英料理女孩的活儿。 矫娘善于窥探秀英的心思,秀英想什么,她都能根据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三四天之后,秀英便把矫娘当作了心腹之人,有什么事都和她说,也让她和自己吃住都在一起,姐妹相称起来。 秀英每晚坐下灯下,满脸都是忧愁,总是微微地叹息。 矫娘刚到的时候,感还很生疏,不便于问她,如今不同了,便问道:“有什么疑难之事,让姐姐如此不畅快?” 秀英不回答。 矫娘心里清楚,她便假装说道:“婢媪们都在私下里议论一件事,都认为姐姐不知道,我认为姐姐早已知道了。” 秀英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事?” 矫娘道:“姐姐的事啊!婢媪们都说:先来的人的确是假的。我问她们怎么知道,她们都说:金家公子是官宦人家的后代是个读书人,不会如此不懂礼数,大字不识几个。即使信物没有错,哪里知道他不是夺取了人家的,拿着来冒充呢?我认为要是以假为真,对他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月内就要成婚,这是姐姐的终大事,难道真不会有误吗?” 秀英听了,凄伤地说:“我心里郁郁不乐,正是因为这事。就算先来的人不是假的,即使我心里不满意,就算命不好,我也认了,没什么好埋怨的。后来的要是真的,我也没有话说,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嫁给假的,也没有好为难。如今关键是真假不明,先来的人有凭据,不能说他是假的,而像是假的,后来的没有凭信,无法证实他是真的,却又像是真的,这你叫我该怎么办。” 矫娘道:“想要分辨真假也容易。逃到金公的任所,直接去找金家公子,那就有真无假了。” 秀英道:“唉,这难办啊!” 矫娘道:“确实是难。然而于贼人,也断断不可。” 秀英道:“确实如妹妹所说。然而路途遥远,一路走去,没有人陪伴,怎么能达到。” 矫娘道:“我愿意跟着你去。” 秀英道:“妹妹也是女流,遇到什么不测,怎么办?” 矫娘道:“我上有些武艺,十几个人一般不是我的对手。” 矫娘低头不语,她犹豫难决。 矫娘道:“姐姐要是不信,明天早上请让我试给你看。” 第二天,矫娘请求让秀英让她穿上盛装,这样舞动起来更加美观。秀英听她的,拿出自己的衣服来让矫娘穿上。 穿好之后,秀英看了看,笑着说:“假设让你率领娘子军,可算得上是唐时的平阳公主再生了。” 矫娘正准备舞剑,刚好穆夫人到来,是那些多嘴的婢女老媪去跟她说的。 矫娘见了穆夫人,把剑丢下,站立站旁边。 穆夫人道:“舞吧,我是特意来观看闺阁女子不凡的本领的!” 矫娘便拾起双股剑,虎虎生威地舞动起来,子碎剑转,腰肢如杨柳一般来回摆动,剑在她子四周旋绕,只见她立在中间舞动。起初还能分辨出剑来回的门路,渐渐地越来越急,就只看到剑光来回,而看不到她的子了,外边的人,只觉得一阵阵寒气袭来,矫娘舞了好一会儿才停止。面不改色,从容地站立在那里。 穆矫娘道:“没有学习过,曾经学过弹弓,但是不是很熟练。” 穆夫人又叫人取来弹弓,让矫娘试试,让人在五十步之外立好木桩。 矫娘拉开弹弓,一连发了几颗石子,都打中了。 穆夫人十分欢喜,心里暗自佩服矫娘的一本领,就叫秀英和她结拜为姐妹。 矫娘道:“不用结拜了,不要几天,义自然会加深,不需要什么结拜。” 穆夫人问:“怎么说,结拜了,不是更好吗?” 矫娘只是笑着,不回答她。 等到了晚上,婢媪们都睡了,秀英对矫娘道:“你怎么知道后来的人是真的?” 矫娘便从头到尾说出了整个事,哪年哪月在哪里救了金公,为何又搬到这里,怎么又救了金西庚,先来的那人便是谋害金西庚的人,后来的就是她们父女俩救下的那人,因此,便知道后来的人是真的。 秀英又道:“你们凭什么判断他真是金家的公子?” 矫娘道:“公子自己说的。” 秀英道:“自己说的,怎算得数,不足为凭。” 矫娘道:“也有凭据。前面救下金公之时,阿父受了伤,金公写了一副药方,让阿父配药医治,果然伤立刻就好了。后来,公子也受了伤,阿父便用那方子来医治公子的伤,公子说那药方是他父亲的手书。因此,便知道前面所救下的人真是公子的父亲,从这不可以推断来的真是金公家的公子吗?” 秀英听了,知道矫娘说的话是真的,急忙问道:“金公子现在在哪里?” 矫娘道:“现在我家里。” 秀英便不再说话,过了一下,又才说道:“妹妹父女两次救了金公父子,现今又甘为佣人来做说客,可算得上是尽心帮助他人了。” 矫娘道:“不仅是这些。前面公子来的时候,我妆扮为男装,跟着他来,不然,公子必定会遭到赵才屈辱了。” 秀英惊愕地道:“我只听说后来的人的从人会武艺,就是妹妹改为男装,在保护着金公子骂?” 矫娘道:“确实是我。” 秀英道:“要是这样,妹妹实在太欺骗我了,即使是禀慷慨的人,也一定不会这样,一个青年妇女跟着少男在外游,不然,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别缘故。” 矫娘笑着道:“姐姐可谓善于预料事了。原先救下金公的时候,我一男妆,金公便让我和他家公子结为兄弟,群殴父亲笑着答应了。后来救公子的时候,我仍然是一男妆,公子便误认为我就是他结拜的兄长,父亲才实话告诉他,让我换女妆出去相见,才知道我是女子。公子便烦请我的表伯,给他……” 说到这里,矫娘便停止不说了。 秀英故意问道:“烦请表伯父给他什么?” 矫娘还是不说。 秀英笑着道:“大概是请表伯给他做媒吧!” 矫娘才含羞着说:“妹妹我实以事之了。” 秀英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决定听从妹妹的话,逃去见真的金公子。希望妹妹好好为我布置一下。” 矫娘道:“重重贿赂看门的人,早早地化为男妆上路,多带些细软,作为路上的费用。但是,现在还不能走,还需要等三天。” “为何现在不能走?” 矫娘道:“我和阿父约好了,三天之后,阿父才到庄外来等我们。” 到了那天,秀英和矫娘早早就出来,到了庄外,李仁果然在那里等着了。 李仁驾着车,拉着她们走了。 矫娘道:“必定有人出来寻觅,须要在走二百里,才能停下来商议。” 于是,一直走了两天,才停下来。 秀英知道写字,矫娘就叫她写一封书给穆公,让李仁带送回去。 秀英和矫娘一起都不见了,慕思镗派人四处打探,都没有人见到两个女子一起走的。 赵才听说秀英逃走了,知道事发生了变故,也逃亡了。 等慕思镗接到秀英的书信,又听了李仁的话,急忙准备,用车装载好秀英的嫁妆,跟着李仁前去。 等见到了金西庚和自己的女儿,才十分欢喜,跟着他们一同往北去。 忽然有十几个人拦在了路上,大声嚷着要慕思镗带女儿回去,要是不从,把他们全都杀了。 李仁带着慕思镗的从人,上去和贼人击斗。 矫娘看见了赵才,用弹弓瞄准他的手腕打去,赵才拿不住兵器了,才被擒住,其他的贼人,都逃窜而走了。慕思镗把赵才送到官府,官府查知他是个惯犯,把他杖杀了。 慕思镗带着女儿,一直把她送到了金律的任上,和金西庚完了婚,才回去。 ...
民国三年,滨州渔民饿死了不少,原因是一网下去,鱼虾难觅踪影。 没人知道蛟女是什么时候到滨州的,正如没人知道李大户为什么突然暴富一样。 蛟女在滨州老街西头第二间铺子开了一家洗衣行。蛟女一袭白衣,窈窕漂亮。平常女人洗衣,得放在盆子里,用劲揉搓,碰到硬的衣物,还得用棒槌敲打,反复几次,还不见得洗干净。可蛟女洗衣,只是嘴里含一口清水,对着挂好的衣物一路喷去,水化作浓雾,久久不散,衣物上的污垢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消散,待衣物干净了,蛟女嘴里雾气变为淡紫色,围着衣物只是一转的功夫,衣物就会变得平平整整,仿佛新的一样,穿在身上不仅有淡淡的清香,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哩。 更为神奇的是,蛟女嘴里仿佛藏着大江大河,那清水怎么用也用不完。 滨州有点闲钱的男人都巴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早点脏,有几个公子哥还偷偷往自己的衣服上撒油,再弄上点土或灰一搓,衣服就彻底脏了,衣服脏了就有见蛟女的理由和借口了。可见归见,这些男人都规规矩矩的,怕惹恼了蛟女,给来个水漫金山可丢大人了。 只有一个人不怕,那就是李大户。 李大户喜欢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蛟女。别的有钱人出门都是提笼架鸟,可李大户不,李大户走到哪都让管家李三捧着他的鱼缸,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做水产生意似的。 转眼春去冬来,四野白茫茫一片。李大户坐在书房,对身旁立着弯腰驼背的管家李三说:“咋?还不行?” 李三说:“已经出到一千大洋了,可蛟女……” “那就两千、三千!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实在不行,你不会动动脑子?这两年,跟老子白混了!”李大户生硬地打断了李三,“无论如何,这个女人,老爷我要定了!”说着,李大户还不忘抓起身上的裘皮大衣狠狠地嗅了几口,一股清香顿时从脑瓜顶弥漫到脚后跟,这件大衣是刚从蛟女那取回来的。 蛟女也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竟一个星期都没有人来送衣服洗了。 这天早上,李三来了,对蛟女说:“咋样,妹子,与其给所有人洗衣服,不如专门给我家老爷一个人洗,既轻松,又体面,钱嘛,随您开。” 蛟女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三千大洋一年,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李三爽快地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人。”说着,哼起小曲一步三摇地走了。 看见蛟女进门,李大户甭提有多高兴了, “吱溜”一声喝干了杯中的老酒,乜斜着醉眼,伸手揽住了蛟女的纤腰。 蛟女一改往常的高冷,轻轻推开李大户的手,说:“老爷,都说您的冷库很神秘,让小女子见识一下,可好?” “那有啥呀,本老爷的,不就是宝贝你的吗,呵呵呵。” “那几时去呀?” “就是现在。”李大户吩咐李三备车,带着蛟女一路来到了芬河边的一个小土岗子上。 只见李大户从脖子上取下一块一寸见方漆黑的铁牌,对着一个神秘洞穴一插, “轰隆”一声,土岗凭空裂开,一道厚铁门闪现了出来,接着,“吱呦”一声,铁门洞开,一股沁入骨髓的寒冷打着滚冲了出来,李三的上下牙不停地打颤。 “没用的东西。”李大户踢了李三一脚,说:“你不用下去了,留在上面看好门。” “好……好的,老……爷。”李三从牙缝里好不容易蹦出了几个字。 下到库里,饶是蛟女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惊呆了,只见两千余平方米的大库中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冻鱼虾螃蟹,足有十几万吨。 蛟女热泪盈眶,想伸手抚摸这些鱼,却发现自己的手突然动不了了。 “哈哈哈”,李大户狞笑着对蛟女说:“你处心积虑地到滨州来,就是来找我的秘密仓库来的吧?” “你,都知道了?”蛟女脖子上的青筋一块块隆起,就像一条条粗壮的蚯蚓一样。 “记住,谁也逃不出本老爷的手掌心,你也一样!你还不知道吧,这冰冻珠,是你们水族的克星,有了它,江河湖海里的所有活物就都成了本老爷的了,我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当然,也包括你—芬河里蛟龙无知的后辈。哈哈哈!” 李大户向上一指,只见一只光华内敛但奇寒无比的珠子正悬挂在库房正中央的房梁上。 “那可未必。”随着声音,李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个鹞子翻身,那冰冻珠就到了李三手上。平时猥琐的李三霎时挺直了腰背,英气逼人。 “你,你们……是一伙的?”李大户惊愕地看着蛟女和李三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三义正词严,“我们就是看不惯你不给子孙后代留一点活路的做法,所以,从两年前就开始了布局。” “你……你们?”李大户嘴唇发紫,不停地打着哆嗦。 这时,從蛟女的嘴里喷出了一团雾气,围着那些被冰冻的鱼虾螃蟹,那已然冻僵的鱼虾螃蟹霎时睁开了眼睛,活了过来…… 芬河又恢复了往日的美丽和平静,可有一样,李大户像变了个人似的,经常有人看到他跪在河边,把成筐的馒头、面饼倾倒进河里,极其虔诚。 而另一个变化就是,滨州好多男人再不舍得穿自己被蛟女洗过的衣服了。 ...
耒阳那地方长有很多竹子,百姓见竹子有利可图,往往大片大片地种植,成为一个个的竹园,看去到处是翠绿的竹子。 靠近县丞的某个村,有户农家,竹子种得特别多,方圆几亩都是竹子,叶子茂密,竹林中一片浓荫,连太阳光都很少照射到林子中去。他家里父子三人,哥哥最为温驯,而弟弟极其顽劣,并且游手好闲,四处游荡。因此,父亲对小儿子十分痛恨,常常把他告到官府,曾经也用一些轻微的刑罚来惩罚他,想叫他日后悔改,可是过后,他又是和原先一样,丝毫没有悔改的样子。 邻近县有一个年轻的货郎,时常担着货物到村里面去出售针线彩布等东西,渐渐地他和这农家混得熟悉了,时常到他家去歇歇脚,喝点茶水,并认了农人做干父亲,也常在他家留宿。 农人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然而还在家中没有出嫁。 货郎和他家熟悉之后,也时常和女子玩笑,渐渐地便亲近起来,久了,两人便你有情我有意,产生的私情,常常私底下寻欢作乐,一家人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有一天,父亲从田间回去,走到家门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女儿和货郎在旁边的竹林中,搂着脖子缠绵地接吻,情景十分的猥亵无耻。 父亲不禁一阵恼怒,手里正好拿着耕田的农具,一时冲动,也没有多想,跑上前去,扬起农具就向货郎头上砸去,货郎哪里有什么防备,被老父砸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一会儿就一命呜呼了。 父亲终究不忍心打自己的女儿,见货郎又死了,不觉心里着了慌,呼嚷起来,又惧怕丑恶的名声传扬出去,便悄悄地叫来两个儿子,让他们帮忙,把货郎埋在竹林之中。 又担心狗狼等来刨开,觉得不妥当,得想个办法,第二天,便假托说竹笋被盗了,就在园子的周围围起了坚实的栅栏,一切都处理得如此周密,村里也没有人知道了。 事情隔了三年之后,碰到熊公来管理那个县,政令很是严格,毫不留情地惩治恶徒。 农人的小儿子,因为赌博输光了,没有了钱,就偷偷砍伐自家园中的竹子来卖。父亲知道后,恼怒至极,又准备把他告到官府,并且自己也严厉地教训他,把他上下都打出了一道道血痕。 小儿子见父亲要去报官,心里对公堂上的威严,感到很害怕,心里一急,并大声呼叫道:“阿翁为何要带我去见官,不如寸铁把我毙了,像那人一样埋在竹园里,还有谁知道?” 父亲见他如此说,也不静下来考虑后果,反而更加恼恨,就追着他扑打。 小儿子呼叫着向街市上跑去,闹得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村里有一家人刚好和他家有仇隙,听到他家的小儿子叫着他父亲杀过人,高兴得不得了,道:“嘻!真是怪事了,听他家的小儿子这么说,确实是了,原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时常担着货来村里叫卖,他家和他最熟了,还父子相称呢。后来那人忽然不见来了,都认为他自己回去了,不再担货来卖了。按他儿子现在说的来看,难道不是老家伙把他坑害了吗?”于是,就去告诉负责管理村里事物的里甲。 里甲也和他家有些矛盾,有恼恨他儿子不务正业,危害乡里,于是,就写了状子,上报给县官熊公。 熊公接了状子,不相信有这回事,拘拿他们父子去质问,他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都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这回事。” 那村里的人便出来作证,指着小儿子说:“你那一天,被你的父亲追赶,嘴里说的是什么?” 小儿子不知道如何狡辩,低着头不说话。鬼故事 熊公用刑罚威胁他们,父亲还是强行辩解,说没有这回事,小儿子见父亲如此,他也是一口不认。 熊公叫差役到邻近的县去打探,询问有没有货郎这个人,一次判定真假。 过了几天,带得货郎的弟弟来了,他的弟弟身着长袍,头戴布巾,走上公堂,看上去是个已进了县学的人。哭泣着想熊公陈诉道:“那年我十三岁,兄长到出门贩货,就不见回去了。现今又经过了两年,还是没有他的音讯,我又少不更事,不能外出寻找兄长,老母在家为此,泪都哭干了,还在还是没在了,全仗老师可怜我们,审个水落石出,给我们一个交代。” 熊公知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又更加严厉地审讯他们父子俩,他们也知道一旦承认意味着什么,父亲肯定就没命了。熊公多次对他们用刑,他们还是一口咬定不认,官府找不到埋下的尸体,也没有有力的证据,也结不了案。 又把他的女儿拒捕到官府,她早已嫁人了,也已抱上孩子了。 熊公并不对她进行审问,只让她和她的兄弟父亲呆在一个屋里里。熊公已了解到了小儿子的一些性情,就独独把他的手指吊着,悬挂在梁柱上,并且秘密地派狱吏在暗中监视他们的动静,一整天也不再提审。 到了半夜,他实在忍受不了,便呼叫他的妹子道:“不是你贪图*乐,贻害了父亲,又连累了我受苦,你怎么忍心。” 他的妹子感到很惭愧,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向他呵斥道:“你再忍耐一下子,我就能生还了,你的妹妹也免得被人耻笑,你嚷什么嚷?” 小儿子一想又不是自己杀人,见父亲如此说,便也恼恨起来,说:“你们父女在那里倒是安然,然而县官独独惩罚我,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他的妹子便用温和的语言来劝慰他,絮絮叨叨地说到了天亮,把涉及到的情节都吐露出来了。 狱吏忽然出来,说:“你们都招了,看你们还能翻供不?” 三人都大惊失色,老父一下子就泄气绝望了。等熊公升堂问讯,便都招供认罪了。 才找到了货郎的尸体,他的弟弟痛哭了一场,就带着货郎的尸骨回去了。 熊公认为那小儿子也不能没有罪,便拿起笔来写下判决书:“开始隐瞒父亲的罪过,而无意中又说出了父亲的所犯之罪,这一切好像都是鬼使神差的事,这也是王法所不能宽恕的。” 最后,还是判他为从犯,和他父亲一起被处死在了狱中。女儿被杖责之后,就释放了,她的夫家觉得出了丑,便把她休了。一年之后,她又改嫁他人而去了。 ...
申无疆,字仲锡,客居扬州已有好几年了。 一天,在集市上遇到了从海外回来的商人,和他们交谈了一下,十分羡慕他们出海做生意,获得丰厚的利润。 回去之后,就拿出几千里银子给他的儿子和侄儿,让他们合伙到海外做生意。 他的儿子叫申翊,人长得颀长白皙,并且善于歌唱,年纪刚刚二十一岁,同一船上的人都很喜欢他。 等他们行到大洋之中的时候,船就像一张叶子,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申翊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浪,不习惯汹涌的海涛,受到惊吓,就卧病在床了,躺在床上呻吟叫苦,恍恍惚惚地好像睡着了。 梦中听到又人说:“落花岛中花倒落。”从睡梦中醒来,就告诉和他一起的人,即使是经常出海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叫落花岛的。 有一个人颇喜欢吟咏作诗,觉得这是一句诗的上半句,便看玩笑说:“为何不说‘垂柳堤畔柳低垂’呢?这句话虽然很好美,但是好像还需要下一句来对。” 申翊道:“阿翁这句就对得极好。”众人又重复了一遍“落花岛中花倒落,垂柳堤畔柳低垂。”觉得十分的工整有意境,便都称赞起来说对得绝妙。申翊也觉得很美,就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没多久,申翊的病更加重了,还没有靠岸,就死在船上了,他的堂兄哀恸不已,草草把他收敛了,载着他的灵柩行走。 然而,申翊好像不知道他死了一样,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顿时轻巧起来,也没有什么滞碍自己,心里就想效仿列子乘风而行,便在水面上四处遨游,即使是汹涌的风涛,也丝毫不能沾湿他的衣服,不禁欢喜起来。 心里还记得落花岛的名字,想那一定是一个不是一般的地方,顿时想到那个地方去游玩。 转瞬之间,便见到了一座山,形状像一个翻盖过来的盆子,悬浮在海上,颜色像蜀锦一样,五彩缤纷,并且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馥郁飘散,延绵到百里之外,心里十分喜欢,就用力蹬了一下,已离开水面,登上陆地了。 向西走了一里多,见到一个山门,于是就进去,里面则是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也没有悬崖峭壁的景象,山路上都飘满了落花,没有一块空闲的地方。 申翊踏着落花向前走,地下有滑腻又软和,像是丝织的被褥,然而阵阵香气扑鼻而入,感到自己的精神气力更加舒畅,看看四周,都是繁茂的树木,花就长在上面。 申翊细细玩赏,什么颜色的都有,浓淡相间,如庾岭的梅花一般香,然而比梅花飘得更远,更加有韵致,还有停留在树梢上的,则花枝向下低垂着,绕着树干飘飞,也有很多正含苞欲放,心想也许这里无论四季,都有鲜花飘香。 就继续欢悦地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多步,花更加繁盛,掉在地上,也铺得更厚,又向四处看了看,也不见有什么屋宇房舍。即使是层峦叠嶂的山峰,也隐匿在繁花之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到全貌。 申翊到了这里,心旷神怡,便惬意地坐在一棵落花树下休息,并放声歌唱起来,不知是花自动掉落,还是随着他的歌声掉落,便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下起了小雨。 接着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说:“哪里来的,轻妄的男子!这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哪里是你能随便来的?” 申翊急忙看去,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全身上下,都挂着花瓣,像是穿着一件彩锦做成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也装满了落花,慢慢从树后面出来。 申翊站起来向前去向她行礼,并告诉她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申翊微微地笑道:你一个龌龊的商人,哪里有什么福分到这里来?既然这样,也不能说没有因缘,我有一句属对,很久都没有找到能对得上下一句的人,你能,就让你留在这里,并且还有好地方给你栖身。否则,就该飘游到别处去,不要再来糟蹋了我这仙境。“申翊喜好那里的胜景,此时,又眷恋女子的美,坚毅地请女子说出她的对子。 女子还是慢慢地朗诵道:”落花岛中花倒落。“ 原来,就是自己梦中梦到的那一句,真是喜出望外,原来落花岛就在此处,立即把自己在船上听来的那一句说了出来:”垂柳堤畔柳低垂。“ 女子听了,啧啧称赞,过了好一会儿,才慷慨地说:”这也许是天意吧!我不好驱赶你了。“山前去拉着他的衣袖,说:”走,走,请和我一起回去!花浓密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申翊欢欣地跟着她去了。到了那里,篱笆围着四周,远远望去,也是锦绣纷呈,房屋都是用花片花藤搭成的,在那里逡巡左右转了两下,就找到门了,是两棵巨大的树,藤蔓缠绕在树上,很有人世富贵人家门庭高大的气象。 女子谦逊地请申翊进去,里面有很多椽屋子,桌几座榻都是彩石,地上铺的,都是飘落的花瓣。 申翊抬起头来向上看看,也看不见天日,同样是繁茂的枝干来回交错,花瓣和树叶遮盖在上面,简直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地方。 女子还没请申翊坐下,立即便去准备器具,说:”郎君饿了吧!要是饿了,不得不跟我说。“ 于是,把自己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然后烹煮起来。鬼故事 等女子进上食物来,除了花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申翊心里有些疑虑,不敢吃。 女子笑着道:”这是仙人吃的东西,你管吃无妨。“ 申翊便尝试着去吃,拿起一片来尝了一下,甜香味美,比起人间的粱肉来,无法比拟,粱肉只不过是尘土罢了。 女子又拿出花酿制的酒水,芳香清冽,喝了一口,便如醍醐灌顶,十分清爽,一会儿,就觉得神清气爽,飘飘欲仙起来。 申翊不知道自己已成鬼了,心里还暗自高兴,说自己就能长生不老了。吃过之后,相互交谈,渐渐地涉及戏谑调笑的话。 女子情不自禁,振了一下衣裳,身上的画都纷纷飘落了,洁白的身体,便富有光泽地显露出来了。 女子美好的胴体立在申翊的面前,他看得傻眼了,慢慢地靠近,轻轻地吻着光滑的肌肤,然后才抱着她,把她放到在石榻上,仍然还是温柔地欣赏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然而才紧紧地抱紧她,好像要把她包围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再属于其他任何的世界。 女子渐渐地觉得申翊不是人,惊诧地说:”郎君为何有形态,和没有实体,希望你快告诉我,不要自己误了自己。“ 申翊也才好好回忆起来,说:”我怎么到这里来?飘游在海上,为何能上下漂浮?“想到这些,才拍着自己的胸口,悲戚不已,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 女子劝止他说:”你也不用悲伤,由鬼成仙,总比由人变成鬼的好。“接着又道:”况且我还有法术,也不用忧虑。“便拿出一只瓷瓶,里面装着一斗多的清泉,女子拿来,浇灌在申翊的身上。说:”这是从各种花上采来的露水,我每天早上起来收采,实在是天浆甘露一样的东西,人用来洗浴,就能成仙,鬼洗浴了,也能恢复原形,再加上服用一些,和采集一些花的精华进补,那么成为鬼仙,就没有问题了。只是我日长月久的积蓄,一下就被你消耗完了!“ 女子刚说完,申翊便觉得洗浴到的地方的肌骨慢慢地坚硬凝聚起来了,不像前面那样虚飘而无所寄托,担忧的心,也放开了。 自己看自己的衣服,本来就没有,女子就用花给他当被子衣服,真是灿烂无比,两人相对坐着,犹如两只羽毛鲜丽的鸳鸯鸟。 女子白天和申翊出去游览,采花食用,傍晚就和申翊一起回来,睡在花片丛中做着美梦。 所穿的衣服,睡觉的时候,拂一下,就全掉落了,也不用慢慢地解脱,醒来的时候,绕着树木慢慢地在两圈,让花片飘落下来,落在身上,瞬息之间,全身挂满了花朵,又成了一件衣服。方丈、蓬莱等恐怕也比不上。 几年之后,申翊忽然对女子道:”全靠你,我才获得了重生,应当与你一起共度美好,直到永远,只是老父老了,弟弟还小,我想回去看视他们一下,你能允许我回去吗?“ 女子认真地说道:”这是你的一片孝心,我怎么敢勉强,而阻挠你的心愿呢!只是你已变成了鬼,现在有以人的身份回去,你的棺材恐怕都腐朽了,你回去,谁还相信?“ 申翊道:”姑且试着回去一下,我也不会久留之地。“ 女子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且用花和叶子给他制衣服,一会儿就制成了一件华美的衣服。 临别的时候,又赠给他一个壶子,并嘱咐说:”你饿了,就饮用它,千万不要食人间烟火,你要是吃了人间的东西,神气就会渐渐消减,就不能再复生了,这里面的酒液喝完了,就得立即回来,不要在滞留。“ 申翊道:”我不到一个月就一定回来。“然后,走了。 来到海边,又像是踩在平地上一样,也不用什么船舟,直接到达浙江的地方。 等到了扬州,他的父亲申无疆已经很老了,头发都花白了,弟弟也已长大成人了。 申翊突然走进家去,大家都认为他是鬼,都惊讶地躲避,只有的他的父亲抱着他也不管是人还是鬼,哭泣着道:”我误了你,我害了我的孩儿啊!你回来,是来埋怨我吗?“ 申翊道:”我不是鬼,我是人。“父亲还是摇头不相信。 ”我真的是人。“ 父亲道:”你的堂兄说你惨遭不幸,在船上死掉了,带着你的灵柩回来,我们亲自把你葬在祖坟旁边的呀,你却说你是活人,这话多荒谬啊!“ 申翊就把自己怎么死又怎么依靠仙女复活的事,详细地告诉父亲,人们听了,都感到惊愕。 郡城中有一位老者,年少的时候,曾经多次出海,听说过确实有个叫”落花岛“的地方,恍然记起来了,说:”确实有那么一个海岛,岛在东海的偏远之处,人很难到达那里,我曾经从那里经过,听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也没有路径进去,至今还仿佛记得那里的风景。“ 大家才稍微明白了一点,才不感到疑惑。 父亲申无疆在扬州还是客居在那里。申翊在膝下侍奉,几天不吃也不喝,过了几十天之后,他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家人也不再感到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