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峡江县,濒临赣江便有一座古庙,匾额写着“巴丘古迹”,庙中有往日停放的棺材,已尘封很久了。 浙江天台人邵公,原来是临江府管理出纳文书的小官,三年后考核政绩,被授予峡江县县令。 到任两个多月,颇有政绩,声名很好。他的儿子邵廷铨,正直妙龄,十分秀美,又生性恬淡,没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到处游览、邵廷铨十分喜欢城外的景色,就向邵公说,想到城外居住。邵公也就答应了。 在周郎庙的西边,修筑了几间屋子,编织竹篱作为墙,也在周围种些花草,把那里作为修习学业的地方。 邵廷铨和县学里的边生、魏生也成了好朋友,空暇的时候相互往来,也不分早晚。 边生在乡试中了举人,邵廷铨前去祝贺,酒足饭饱之后,才回去,当时太阳已落山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邵廷铨回到柴门便,遇到一个姿态娇娆的女郎,不肥不搜,刚好合适,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很有姿色。 邵廷铨不觉心旌荡漾,走上前去鞠躬施礼。女郎目光流转,又眯着眼睛注视着廷铨,显得十分羞涩。 邵廷铨指着屋门说:“那就是我的住处,可以进去休息一下,天都快黑了,你孤身一人,我真为你感到害怕。” 女郎一脸正色道:“少男孤女,互不往来,是哪里来的书生,这样缠人!我要不是丧服在身,凡事需要隐忍。不然我立即去告诉家人,帮你的筋骨都给我敲断。”说完,恼怒地离去了。 邵廷铨觉十分的羞惭,走到草堂中坐下,头脑一片空虚。 当时书僮已经入睡了,邵廷铨一个人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忽然听到有人来敲门,敲了两下,又停止了,接着又敲。 邵廷铨感到惊骇,轻手轻脚地走下台阶,偷偷地跑到篱墙下面去向外察看,好像是傍晚遇到的那个女郎,心里真是喜出望外,便立即去开门,女郎慢慢地走进去,又叮嘱邵廷铨把门关好,然后相互拉着走进屋里去。 邵廷铨向女郎作揖问道:“你一下就把我弃绝了,我以为如黄鹤一样一曲不复返了。为何又回转来,光临我的草堂,难道回去告诉家人,商议好了,要来向小生问罪吗?” 女郎嫣然而笑,说道:“我纵然是残忍的人,也不会如此做!刚才唐突你,只不过戏弄一下罢了。我本来是想进城里面去的,只是路途远,走不到了。蒙受你的关照,担心我身子孱弱。现在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想到你这里借宿一宿。你我互不相识,你果真愿意借我一席之地,渡过今晚吗?” 邵廷铨心里十分高兴,道:“你不来,我都准备追上去,探访你在何处呢,如今况且你亲自降临了,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女子媚眼看了邵廷铨一下,邵廷铨哪里还能把持,便拥着她百般绸缪,如胶似漆,缠绵到一起了。 雄鸡报晓,叫了两遍,女郎把衣服穿好,准备离去,在临别的时候对邵廷铨道:“我就是近村曹家的女儿,父母远到黔地为官去了,只因为身子病了,才独自留在家里,家里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奶妈在家烧火做饭,她又聋又瞎,哪还能约束我,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让我每天夜里都来和你私会,还要慢慢地与你做长久之久。” 邵廷铨恭敬地答应,并把她送到门外,再三叮嘱,怕她不履行她所说的。女郎对着他发誓了,然后才离去,邵廷铨的心,也才终于落了下来。 从此,女郎没有一晚不到来的。 邵廷铨既然被她迷惑了,形貌神情,都和平日大不一样了。 边生和魏生来拜访他,见他精神萎靡,都觉得很奇怪,就私下询问书僮。 书僮道:“你们不问,我也正打算和你们说呢。我家公子半个月以来,饮食都减少了,越来越消瘦,诵读诗书都停止了。天刚黑,他就要关门睡觉了。每想着要去告诉主人,只是没有机会进城。” 边生道:“你只留心观察,见到什么,立即来告诉我,要是见到什么,要保守秘密,不要泄露出去!” 书僮听了边生的话,当晚,就在屋子外面的树下,假装睡着了。不一会儿,就听到有笑声从邵廷铨房中传出来。 书僮便偷偷地起来,去偷看,一看,见邵廷铨在床上,正拥抱着一个身着红衣的骷髅,在灯下戏谑。那骷髅也抱着邵廷铨,扭捏着做出种种媚态。 书僮见了,一阵惊恐,缩着头慢慢地走开了。 第二天,就把昨晚见到的事告诉边生和魏生,二生惊讶地说:“哪里有和一具枯骨缠绵,而不遭到侵害的呢?我们都是他的好友,要是不向他说,就不合道义了。”然后又对书僮道:“你先不要说,我们自由办法处置。” 刚好碰到同社的人刘生,从广东回去,边生和魏生准备了饭餐,为刘生接风,也邀邵廷铨一起去,桌上有一道菜,就是甲鱼。 魏生伸筷子,夹住甲鱼的一块骨头,在嘴里咀嚼着,说:“真怪,甲鱼又不是禽也不是兽,又和其它的水生物不同,长着肉和裙边时,尚且一点也不好看,何况只剩下一块白骨了,还这样舍不得丢去。” 这话是有意在警醒邵廷铨,边生也明白,便接着又说道:“之所以恋恋不舍,只留恋它的美而已,美没有,还有什么留恋呢?” 邵廷铨却说道:“并非如此。古时候千金买马骨,骏马在哪里?只因为见到骏马的骨头,就像见到骏马一样。”邵廷铨没有心思酬答,然而在无意之中,说出的话,却正好和边生魏生的话针锋相对,两人相互会意,都沉默不说了,知道转弯谏说是没有用了。 于是,过后,边生和魏生便秘密告诉邵公。邵公知晓了,吃惊地说:“我儿年少,血气未定,荒郊野外不能久居,麻烦你们劝说他回署衙来,以绝除后患!” 边生道:“叫公子入城,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要是妖魅今天不能称心,必定又要继续为害,这不是消除祸患的长久之计。不如稍微缓一两天,我和魏兄秘密搜查,找到了她的踪迹,然后除掉她,这样于公于私,都是有利的,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魏生道:“这不行,邵兄正处在危急之中,间不容发,不能在拖延了,不立即救他,还要考虑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按照边的意思,恐怕不行吧!” 边生笑着道:“不对,等睡醒来了才寻找蜡烛,害怕黑暗就不去睡觉,这不是本末颠倒吗!邵兄被迷惑,已有半个多月了,还没有达到委顿的地步,难道会在这一两天里就出事吗?” 邵公道:“边先生说的话不错,我也不用担心了,一切都都交给你去做吧!愿意要你挑选好马鞍座,还有十几个干办都听你指挥。魏先生也要带六个人,作为副手,从旁帮忙。这事就有劳你们。” 边生自信地答应了,便准备人马,叫大家吃饱了,好出力。 眼看太阳落山了,他们便前往而去,埋伏在丛林中,并且先和书僮商量好,叫他在那里侦探,等鬼到来了,立即就报告给他们。 夜已深了,书僮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来了。” 边生早已部署好了,各自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他自己带着书僮来到屋窗下面,往里一看,见邵廷铨正和女鬼准备睡去。 边生悄悄地退回去,招呼众人共同埋伏在屋门外,等到鸡开始打鸣的时候。边生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轻轻地开启柴门,便看见邵廷铨送着一个女子出来,然后又关上门,就进去了。 边生偷偷尾随着那女子,见她步履轻盈地走进了周郎庙中,边生返回告诉众人道:“她的巢穴就应该在庙中了。” 立即命令众人点燃火把,拿上器械前往捕拿,然而到了庙里,什么也没见,空无一物,只有一口黑漆的棺材,停放在屋廊下。 边生掀开遮盖在上面的东西,见棺材上写着“故曲江县丞曹公之女秋霞之灵柩。” 边生询问附近的居民,都说:“棺材停在那里已有二十多年了,也没有主人来取,实在不知道是她在作崇为害。” 边生立即叫人回去报告邵公。邵公亲自到来,打开棺材查验。衣服的颜色正好和众人见到的一样,头部还剩下几片白骨,只有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凹下去的地方也渐渐地长出了新肉,她的枕边放着一把白玉尺子,正好是邵廷铨的。 邵公惊叹道:“如此怪异,怎么能不成为妖怪呢,要不是边先生,我儿子就去给鬼去做夫婿,早晚会没命呀!” 邵公立即下令叫人搬来柴草,对着焚烧,直烧到太阳升到空中,才烧为灰烬,那臭味传出了几里远,尸体还发出啾啾的叫声。从此,当地的怪异便绝迹了。 邵廷铨被督促着返回署衙,心里闷闷不乐,等问清楚了其中的原委,才感到恐惧可怕。从此再也不敢有什么妄想了。 ...
陕西渭南乡村中,有一个姓祝的人,已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了!他生性淳朴憨厚,不善言辞,以务农为业,每当田里的庄稼成熟了,他就向上天祷告:“这是上天的保佑啊!”因此,人们便称他为“祝天翁”。 晚年丧失了配偶,只有一个儿子,也是跟着在家种地,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亲。父子两人,早上出去耕作,晚上回来休息,生活单调寂寞,邻居的人都很同情他们,没有一个女人,在家里料理家务。有人便劝说祝天翁:“你已经老了,赶快为儿子找个媳妇,不是多有一个人,跟着去劳作吗?” 祝天翁笑着道:“上天护佑我,我的筋骨气力都还强健,等我衰老了,再让他成婚也不迟。”听说的人,都笑他吝惜,怕讨媳妇花钱。 一天,祝天翁外出了,只有祝子一个人到田间去劳作。忽然,听到丛莽之中,有人笑着说:“男子汉,都长出胡须了,还没有娶妻吗?要是能援助我,我就做你的媳妇。” 祝子惊讶地四处看了看,也不见有人在哪里,又继续干活。 接着,又听到有人说:“你要是不帮我,你将没有妻子,一辈子单身了。” 祝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在此之前,有一家有个女儿,还没有出嫁,就怀孕了,父母十分恼怒,*她上吊死了,然后草草埋葬在那里,想到这里,心里不觉一阵恐怖,丢下干活的工具,就跑。 回到家里,还在那里惊恐不已,两只大腿,瑟瑟发抖,抖个不停。 等祝天翁回去,问他为何丢下活儿,那么早就回去了,祝子把自己遇到的事,告诉他。 祝天翁哪会相信,并呵斥他道:“你想偷懒,在家清闲,用这些不着边际话来骗我吗?”把他赶到田间看守庄稼的草屋去,不让他回去。 祝子在田间歇息,自个儿想着:“要是鬼到这里来,实在没有地方躲避了,那该怎么办,还不如接纳,或许能尝到男女之间的乐趣,那样,即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因此,也就不再害怕,假装睡在床上等着,心里幻想着男女之间的乐趣,早把恐惧的心,赶到九霄云外去了。前面是害怕鬼不离开自己,现在反而想她快点到来了,等候到了半夜,十分困倦,想睡觉了,便好像有人小声对他说:“我来了,你为何要睡了?” 祝子立即起来看视,星月皎洁,女子果然像生平一样穿着艳丽的衣服,半掩着笑,走进他的屋子。 在女子还没有死的时候,祝子对她就很熟悉,便不再问这问那,便拥抱着她上床。 女子本是一个荡妇,祝子也是一个伟男子,两人如鱼得水,欢乐无穷。 一番云雨罢,祝子问女子道:“你说做我媳妇,是真的吗?” 女子道:“已经做成夫妇了,还用问吗?” 祝子道:“不是这样。所谓的媳妇,要事奉我的父母,养育我的孩子,*持家里的家务,实在不止是这一两夜的欢爱。” 女子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被父母看贱,死之后,只把我草草掩埋,随便覆盖了一些泥土,霜露一来,凉透我的肌骨,灌木丛莽缠着我的骸骨,叫我很是难受,更加惧怕被豺犬等来刨开,给它们饱餐一顿。你要是能把我安葬到高处,并且深深地埋起来,我就做你的鬼妻,一切都听你。” 祝子怀疑她是欺骗自己的,便追问道:“鬼也能像人一样生育吗?” 女子回答道:“能。凡是暴卒的人,魂气凝聚着,没那么容易散去,能与男子正常交合,也能和常人一样,正常生育,这是自然的道理。要是病后死的,那就不能了。” 祝子便笑着道:“那么你过去所怀的孩子,也准备要降生了吗?” 女子羞的脸也红了,过了好久了,才说道:“你不要再讥笑我了。过去确实有这回事,但是胎随人死,并且是留在尸体里面。现今给你做妻子的,是我的灵魂,所以完全是两回事了。” 祝子见她说得有道理,更加深深地眷恋着她,直到村里的鸡一起鸣叫了,女子才辞别而去。 祝子回去,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到了晚上,祝子就一个人背着铁锹畚箕等前去,等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女子到来,便直接来到埋葬女子的地方,并且祷告道:“你不要骗了我。” 刚刨下去没多深,就见到了女子的尸体,在月光的照耀,看那女子的尸体,面色还像活人一样,还没有朽烂。 祝子便用力把她背到山岗上去,挖了一个深深的坑,把女子重新埋下,并在旁边种上一棵柳树,作为标记,然后就回去了。 等他回到田间的草屋,女子早站着,在那里等候着了,见到了祝子,欢喜地说道:“你实在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掩埋我尸骨的恩德,我就算是有一百个身子,也不能报答得了你。” 祝子笑着道:“为何不先犒劳犒劳我。”便拉着她,走进屋,欢会去了。 想到长久之计,女子道:“阿翁什么事,都认为是上天在保佑,你就拿这来骗他,凡是见到的,都说是上天的保佑,阿翁就不会怀疑了,阿翁不怀疑,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还怀疑的了。从此之后,家里一日三餐,生儿育女,都由我来担当,只是不能出去打水舂米,和哺乳婴儿。” 祝子欢喜地听从她的安排,女子又离去了。 没过几天,祝天翁来到草屋,叫儿子回去,说:“偷盗的小儿,欺负他老了,时常翻墙进我家去,你回去住,我住在这里。” 原来是祝天翁心里多疑,根本没有那回事。只是心里怀疑儿子在田间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祝子心里一阵欢喜,正求之不得呢!于是,就回去了。 女子果然夜里到来,叫她睡觉,她则说:“应当先尽到做妻子的职责。”于是,给祝子缝纫衣物,到了半夜才睡。鸡还没叫,就又起来了,拿着扫帚清扫屋子,亲自下厨烧火做饭,大约做好了一整天需要做的事,才匆匆地离去。 住在田间的草屋要得回去吃饭。到了吃饭的时间,祝天翁回去吃饭,见家里比平时都整洁,觉得很奇怪。怀疑是儿子做的,可是又都不像,正在那里疑惑不定,祝子便笑着说:“阿父不要说出去,这是上天的护佑。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我也不明白这些是怎么回事。接着想了一下,这不是天意吗?” 祝天翁也不再疑惑,从此之后,便习以为常了,倒也不觉得奇怪。 后来,过了几十天之后,女子虽然不在白天出现,也不回去了,常在屋里的黑暗之处,给祝子*持家务,一切饮食,都随时具备,也不需要提前预备了。 祝子问她,她说:“得到了你的阳气,白天也可住在这里了,但是还是害怕见到人而已。” 等到秋季农忙时节,父子俩都忙不过来,女子虽然不亲自到田间去劳作,但是祝子一回家,就准备好了饭菜,让他吃,饭菜茶水,都十分的可口,村里的有家妻室的人,反而却比不上了。 祝天翁也相信是上天的保佑,也不询问。每次想把这事,向他人夸耀,祝子则制止他,不要和他人说,他也就不说了。 女子又私下嘱咐祝子到集市上去买一些丝绸棉花回去,空暇的时候,她就纺织,也御寒早作打算。衣服脏了,女子就拿去洗,破烂了,要么缝补好,要么又做一件新的。还没到降霜寒冷的时节,棉衣都已准备好了,拿给祝天翁,也骗他说是上天送的,他也不问个明白。 只是邻居们稍稍怀疑起来,然而他们父子醇厚本分,也就不乱加猜疑了。 过了一年,女子生下一个男孩,把孩子放在空阔的屋子里,然后,祝子跑去告诉祝天翁,说:“有一个襁褓中的东西,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现今在我们的屋子里。” 祝天翁急忙跑去看,门户都打开了,果然见到一个呱呱的小儿,放在床榻上,认真查验,相貌很像自己的儿子,就笑着说:“这是上天担心我没有后,就赏赐给你一个小儿啊!”就找有奶的人来喂养,也没有什么疑惑。 然而,从此邻居们更加感到疑惑不解,他家又没有娶媳妇,怎么忽然就有小儿了呢?于是,都在默默地观察。 祝子所住的屋子,白天则听到有纺织的机杼声响,晚上则有摆弄剪刀尺子的声音,要吃饭的时候,又听到有人在煮饭,睡觉的时候,听到欢笑的声,再也不像以前,一片冷清。 众人便准备询问祝子,而不问祝天翁了。鬼故事 众人还没有询问,女子已经知道了。对祝子道:“我和你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祝子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哭泣着道:“我生前行为不规矩,触犯了天理,虽然上吊自尽了,可也不足以抵偿我的罪过。因为阿翁为人醇厚老实,什么事都听从上天的,然而,你命中又没有配偶,上天才借我,来给你家延续后代,我也得以忏悔我的罪过。现今已有延续香火的人,我的事也完了,就是你埋葬我尸骨的大恩也报了。我将准备投生到别处,也不必恋恋不舍,骇人耳目,让人家猜疑了。” 说完,就准备走了,任祝子怎么挽留,她都不肯留下,离去的时候,又嘱咐道:“阿翁享受儿辈的奉养,只有这一年了,你得早作准备,要是事情忽然到来,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于是,去了,也没有回来过。 等邻居过来查问,祝子就把实情告诉他们,众人都不太相信,可是查验踪迹,又确实如此,才信服。 只是祝天翁认反倒不相信,很不以为然地对众人道:“鬼敢贪冒上天的功劳,认为是自己出的力呢?这是上天的保佑而已。”他仍然还是相信他的上天。认为一切都是上天给的,没有女鬼这回事,其实女鬼为何不是上天的安排的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既笑他有点迂腐,也笑他为人醇厚。 第二年,祝天翁果然就死了。 祝子服丧期限满之后,还想两外娶妻成婚,可是没多久,就病了起来,娶不了妻子了。果真,应了女子所说的,命中没有配偶的话。 只有女子所生的儿子,承续他家的宗祀,繁衍生息,没经过几代,竟然发展成为当地的巨族了。 ...
1972年,我们家养了两只芦花鸡,一家人的零用,全靠这两只芦花鸡下的蛋来换。 一个冬日,我们一家人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外边的鸡窝里出来一阵咯咯的鸡叫,那声音很急促,父亲一下子爬了起来,说:“坏了坏了,‘那东西’来了!” 我知道,那东西指的是野狐狸。我们这里地处深山,常有狐狸出没,农民家里的鸡鸭被它们拉去的事情时有发生。要是家里的“银行”被偷走了,那还了得?父亲立即穿上衣服,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跑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一只老母鸡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晚上,父亲把鸡窝前门打开,在后边留了个小洞,将挝(一种捕捉狐狸和黄鼠狼的工具)放在后面的洞口上。父亲这么安排是有用意的,狐狸这东西很狡猾,它一般不从鸡窝的正门进去,喜欢走旁门。 晚上,我和父亲披着衣服,悄悄地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棂往外看。十一点多钟,鸡窝那边忽然传来“扑通扑通”的几声闷响,父亲惊喜地说:“逮住了,逮住了!”爷俩跑出去,查看战果。 月光下,我看到一只大狐狸被挝卡住了一条腿,正拼命挣扎。见有人来,狐狸更急了,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拼命地挣扎。父亲小心翼翼地抓住狐狸连挝一起走进屋。油灯下,只见这只狐狸的毛发火红火红的,是少有的红狐狸。 听父亲说过,冬天的狐狸皮最值钱,特别是红狐狸,少说一只也能换四五十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有了这些钱,父亲就能给我买一块布,找人给我做一件新衣服,过年还能吃上肉包子。 “发财了!”我欣喜地对父亲说,却发现父亲的脸色很凝重,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我大感意外的话:“我们得把它放了?”“放了?为什么!它吃了我们的鸡!”我有些愤怒。 父亲平静地说:“你看它,奶子涨得厉害,肯定是一只正在喂奶的母狐狸。我们不放它,它的一窝小狐狸都得死,你忍心?” 我很失望,因为这样一来,我的新衣服、我的肉包子都没有着落了,可面对态度坚决的父亲,我无可奈何,闭上了嘴巴。 母狐狸的那只被挝夹过的腿断了,还在流血,看起来伤势不轻。父亲就去取了家里土制的刀创药,撒在母狐狸的伤口上,又找来一件破衣服,撕下一块布条,给它包扎好。父亲在做这些时,那母狐狸竟然没反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由父亲摆弄,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包扎完毕,父亲就把母狐狸抱到山前,临放前,他对它说:“今天我看在你孩子的面子上,放了你,以后,你要少祸害我们这些穷人!”母狐狸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竟然像人一样站起身,朝父亲拜了三拜。母狐狸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心说这莫非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腊月二十那天,家里没有烧草了,父亲独自一人去山里打松岭(松果)子,上午八点多出去,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还没有回家。母亲慌了,就找了几个邻居,让他们帮忙去山里寻找。山太大,人太少,再加上天上降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父亲的踪影。眼见着天色已晚,几个人不敢在山里逗留,只好回了家。 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母亲知道肯定是出了意外,一晚上哭哭啼啼的。我也不敢睡,就起来陪着她。 下半夜时,我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挠门的声音,开门一看,大吃一惊。因为门前站着的竟然是那只瘸狐,此刻,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看到我,它就把那个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跑了。我叫来母亲,母亲捡起那个东西一看,竟然是父亲的鞋子,母亲明白了什么,让我叫上几个邻居,跟着狐狸的爪印走。 几个人打着火把,顺着狐狸的爪印,走进大山。终于,狐狸的爪印在一处地方消失了,几个人用火把一照,看到那是一处猎人设置的陷阱,父亲正满脸是血地躺在里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个人忙把父亲弄出陷阱,轮换背着他出了森林,送到镇上的卫生所。医生检查后发现,父亲有轻微的脑震荡,左腿骨折,经过一番抢救,父亲终于醒了过来。 原来,父亲进山不久就掉进了陷阱,陷阱很深,父亲的腿又受了伤,爬不出来,只好大叫救命。但他也明白,外边大雪正在下着,除了自己,有谁会进山呢? 很快,父亲的嗓子哑了,正在他绝望之时,一只小脑袋出现在陷阱上方。父亲看去,却是一只红狐狸,父亲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救助的那只红狐狸,就大声喊道:“狐狸救我!” 那红狐狸也很着急的样子,在陷阱周围转了无数圈,但它毕竟只是一只小小的野兽,没办法把父亲救上来。父亲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想了想,就把自己的一只鞋脱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抛出陷阱,大声说道:“叼着鞋去我家,叫人来救我!”父亲说完就昏了过去。 父亲感叹道:“怪不得老人都说狐狸有灵性,这是那只狐狸来报我的不杀之恩了!” ...
俞逊,字抑之,是淮上人,入赘到扬州某巨室做女婿。 他的妻子,沈氏,姿态容貌,十分艳美,又善于装扮,心里对自己的美也颇为自负,认为天下的美人,大概也和她差不多了。 自从招赘俞逊进门之后,夫妻间的感情倒是十分融洽和谐,从来没有什么争吵,或者是越轨的事发生,亲戚之中,夫妻之间不合的人,都十分羡慕他们。 沈家十分的富有,什么古董器玩,金石书画,也藏了不少,其中有一面古镜,说是唐宋时候的东西,不轻易拿出来给人看。 俞逊也没见过,也想拿来看看,便向她的妻子索要,叫她去要来给自己看看,可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很是有些不高兴。 一天夜里,有强盗进入沈家,偷去的东西也不多,然而那面古镜却丢失了,家里的人觉得这事很奇怪,藏得好好的,盗贼怎么会知道,都在心里想,一定是知道古镜的人偷的。 过了十多天,一天,俞逊走在街市上,见卖镜子的老翁摊上有一面镜子,形状修饰都很显得很古老,不像是最近才铸的。 俞逊很喜欢,就过去问他要多少钱,那老翁只要两吊钱。于是,俞逊就把它买下了,拿着回去了。 带到房里,看到他的妻子沈氏正在对着镜子梳妆,便上去和她开玩笑:“你家那一块废铜,还把它当做宝贝,不拿出来让人看看,拿来照照。”然后,把买来的镜子拿出来道:“今天,我把它从街市上买回来了,只花了两吊钱,别人都看不上眼,我才买下的。” 俞逊没见过她家古镜,因此这样说。 沈氏一见了那镜子,不觉惊讶地说:“这是我家的古镜啊!你是果真是怎么得到的。”俞逊也感到很惊愕,才把事情告诉她。 沈氏拿着镜子照了照,忽然惊骇地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古镜中也朗声说:“你是什么人?” 一会儿,古镜又娇声地说:“我是郎君的姬妾,该当来参拜正室,醋娘子,能容得下我吗?” 古镜话语刚落,沈氏忽然把古镜扔在地上,道:“吓死我啦!” 古镜也说道:“摔死我啦!” 俞逊更加惊讶,拿起古镜来看,镜子中站立着一个美人,眉毛修长,额头宽广,艳丽无比,又看看妻子,相比较起来,真是不相上下。 俞逊便向古镜追问根由,古镜道:“我是五代时,朱全忠的宠姬,全忠被后唐灭亡之后,我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遇到了仙师,用我的血浇铸成了一面镜子,我的魂魄就依附在上面了,现今已过了几百年了。听说郎君古朴高雅,因此,愿意来给你做媵妾。” 俞逊道:“你不会为祸吗?” 古镜道:“不敢为祸,只供你把玩,并且不和人争枕席之欢,不须多虑。” 俞逊十分欢喜,问道:“那你能做什么?” 古镜道:“少习歌舞。” 俞逊道:“好,唱歌支曲子,跳一支舞,让我们看看。” 然后,把古镜立着放在床榻旁边,夫妻两人便并排着观看。 声音极其娇柔细弱,可是婉转细腻,绵绵不绝,有余音绕梁般的妙境,并且她唱的曲子,十分的工整雅致,两人听了,都很满意。 接着,古镜中的美人,自己慢慢地解下衣服,身体洁白,犹如白玉,先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又唱起歌跳起舞来,扭腰弯手,呈现出一副妖媚之态,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着狂荡。 俞逊夫妇看到这般旖旎的风光,都情不自禁起来,就拉下帐子的帷幔,两相欢好,把那古镜放在一边,也不去管了。 这以后,他们夫妻俩便习以为常,常常看着古镜中的美人取乐,觉得趣味无穷。 没过几天,俞逊就病了,而且形势十分的危险。 沈氏的父亲知道后,立即向他们索要古镜,并呵责道:“前面随便给你们看,正因为这之中有妖异,祸害人好多次了。我遵照祖训,不忍心把它打碎。哪里能够拿来玩弄呢?” 因此,就把古镜放到铁盒子中,加上缄条封好。 又请医生医治俞逊,过了半年才好。 后来,沈氏的父亲死了,古镜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
长安的谷家,是当地的世族大家。家族中的子弟,大多是靠武艺发迹显赫的,很少有凭文章才学获取荣耀的,因此,便相沿成风,大家都争着去学骑马射箭,耍枪弄棒等,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拿起笔墨,来学习书章。 一天,下着的雪已停了,天空放晴,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族中的人,便相约到城北的山里去狩猎,家族中大多男子都去了,老的,年少的,好不热闹,大家相互比较骑马射箭的技术,一个追赶着一个,真是意气风发,个个都十分自得。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也收获不少,所打得兔子、野鸡数以百计,大家奔驰了一天,也觉得累了,便吆喝着回去了,于是,大家调转马头,朝家里走去。 有一个叫谷维潘的,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孩童,对于弓马倒是很娴熟,大的各位兄长都很喜欢他,也带着他一起去打猎。 这时候,大家各自顾着自己,呼啸着往家里赶,也没有清点谁没到,也没有谁顾及到谁没有跟上。 谷维潘便落在了后面。但他向来胆气豪爽,没感觉到什么好害怕的,自己跨着他的小马,牵着他的小狗,慢慢地走在平原枯草之间。 天边一轮新月已升起来了,旷野之中,烟水清寒,一派萧索,找到了原路,正准备回去。 忽然,有两只狐狸,从路边窜出来,谷维潘心里一阵高兴,把把狗放出去追赶,自己也打着马,跟上去。 狐狸跑得极快,狗和马都赶不上了。没一会儿,天已黑了下来,黑暗之中,狗也不知道追跑到了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狐狸是跑往哪个方向去的。 此时,他便为刚才自己的行动,懊丧后悔起来,于是,拉住马儿,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所在之处,是在哪里,从哪里回去,便由马带着自己走。 大概走了几里路,马也疲乏了,也没有力气了,就想有找个歇脚的的地方,早上再早早地赶回去。 忽然,见树的影子参差摇晃,等光时明时暗,便驱赶马,朝那里赶去。 到了那里,则是一处巨大的宅子,像是个王侯之家,一重重院墙,一排排房屋,屋宇向天上的云朵,一座连着一座,自己所见的闪烁不定的灯光,则是墙角有人在守夜,照着蜡烛,以防备强暴之徒来侵扰。 守夜的人,听到马蹄声,立即斥问:“是谁?”鬼故事 谷维潘便下马上去和他们说明来意,道:“偶在路上迷路了,想来这个歇脚的地方,还望给个方便!” 看守的人便拿着烛光过来照看,笑着道:“一个小儿郎,小小年纪,在深夜之中,一个人独自行走,难道不怕虎狼吗?我去帮你向主翁禀告,至于留不留你,那我可不敢做主了。” 于是,让谷维潘在守夜的屋舍中等着,一个人就跑进去了。 没多久,便出来说道:“主翁已起来,迎接客人了。” 谷维潘便拉着马,跟着他进去,大约走了十来步,见一座高大的门洞,敞开着,用细纱蒙着的灯火,闪耀着亮光,宅第也变得深邃起来。 巡逻的人,看门的人,都穿着鲜丽的衣服和花色的帽子,很像古代的仆人打扮,略微地来询问了一下,也带着他进去。 经过两重门,都有看守的人,见到他都笑着说:“迷路的小儿来了吗?主翁已等了好久了。” 谷维潘心里感到很惊讶,进了院门,朝西走,来到一处屋宇前,那里布置得十分精致,打扫得十分洁净,好像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看门楹,主人早掀开帘子,出来迎接了,主翁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高高的帽子,装着华贵的衣服,跟着他的,也有还几个,从台阶上走下去,就说道:“住住她们,偶尔出去游戏,你为何那样*迫她们?” 接着,又笑着说道:“相好你年纪不大,还可以原谅。” 谷维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更加茫然,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主翁见他那副样子,又笑着说:“一个小儿知道什么,难道还是老父有什么过错吗?”便,把他请进屋室里去。 里面,一排排图书,罗列在书架上灿然夺目,各种各样的古董器玩,也纷纷摆在桌上,这繁华景象,真是没法说。 主翁请谷维潘坐下,并问他姓什么,是哪里人。谷维潘都一一回答他。 主翁急忙站起来,恭敬地对他说:“原来是我们这里世家大族人家中的人!看得这么近,都没有得去拜望,实在不好意思,然而,对你们谷家的仰慕,已有好久了。” 立即又叫道:“去把住住叫来。” 去的人,来回去叫了两三次,才听到佩环之声,叮当作响,有一个小女子,年龄十三四岁这样,皱着眉头,装着不高兴的样子,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也很随便,显出一副慵懒的样子,从门帘外进去,看见了谷维潘,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好像很胆怯,不敢再往前走了。 主翁笑着对她说道:“这也是缘分,我儿不要畏惧。” 那女子便是住住了。 住住来到主翁的身边,低着头,整理着衣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谷维潘偷偷地看她,姿态犹如流转的珠子,眼睛如一湾秋水,虽然还小,可是已深深地把人家印在心里面,对她无比的喜欢。 听到住住对她的父亲小声地说:“这狂暴之人,刚才还毫不留情地欺辱我呢,我的心,现在都还在跳,差点都给他吓坏了,为何有引贼入室呢?” 主翁不高兴地看着她,慢慢地说:“小儿家,说话也不小心!” 住住便不敢再说了。 主翁指着住住,笑着对谷维潘说:“我家有三个女儿,两个都已嫁人了。这个是最小的,年龄和你正好差不多,我想把她许配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 谷维潘见到了住住,对她十分的喜欢,并且也不知道她是狐,便腼腆地站起来,向主翁道谢。 住住听了主翁的话,也满脸羞涩地看着谷维潘,看上去也好像很满意,两个人的感情,已默默地契合了。 过了一下,主翁站起来,道:“郎君驰骋了一天,想已劳累了,请去休息吧!什么事,明天再计议。”于是,就避开出去了。 从人也早已先了。只有住住走得慢,一个人留在后面,准备走到帘子边的时候,谷维潘见她走了,情不自禁,上去玩笑着,拉着她的衣袖,想叫她留下来。 住住回眸看着他,低低笑着道:“小小年纪,便知道抓人家的衣带了吗?”就用纤纤细手,来掰开他的手,让他放开,两只手触碰到了一起,谷维潘觉得她的手真是细腻柔滑,更加动心,一下上前拥抱着她,舍不得她走开。 住住心一急,正准备出声制止,主翁又折回来了,谷维潘十分羞惭,立即把住住放开。 主翁呵斥住住,道:“不快走,又让我回来找你。”于是,就和住住一起走了谷维潘自己的愿望已落空,精神也困倦了,床榻上放有被子枕头等,便倒在床上,酣睡起来。 到了天亮,都没有醒来,主翁老呼叫,他才醒过来,稍微慰问了几句,便拿出一块碧玉指环,送给他,并说:“这是住住平时佩戴的,郎君拿去作为信物。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可来这里迎亲,把住住娶过门。”说完,就打发他走了,说:“恐怕你的亲人挂念,你该快回去,早饭也不能留你吃了。”把他送到门外,并把他的马还给他,才让人带着他出去,把他带到大路上,并指点了回去的路,然后,送的人才返回去。 谷维潘上了大路,到了中午才回县城的门口。 家人发现他没有回去,十分惶急,正到处寻找。一个人家人,见到了他,才高兴地拉着他回去。 家人见他回来,才放心,并问他一整夜在哪里过夜。 谷维潘都一一告诉他们,并把和住住订婚地事也告诉他们。 谷维潘有个堂兄,叫谷维垣,读过一些书,听了便惊骇地说:“那时狐狸!幸好你年幼,他们没有加害你,已经是万幸了,还期望其它的事吗?” 于是,再也不提及这件事,并且给谷维潘到富豪之家去提亲,想以此断绝他对住住的想念。 可是,谷维潘却时时记着这门婚事,没有忘记,郁郁不快地等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家族准备出城去祭拜祖先,谷维潘才得以出城去,便乘机私下里去拜望主翁。 等他找到原先的地方,已是荒草一片,根本没有人的踪迹,更不用说,前面高大雄壮的屋宇了。加上四周,斑鸠不住地鸣叫,乌鸦也发出吓人的哇哇声,树高林深,让人毛骨悚然,一个人怎敢单独留在那里。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见到两个美人,化着淡雅的妆,穿着艳丽的衣服,挽着手行走,等来到了谷维潘的前面,看了他两眼,说:“谁家的黄口小儿,什么事,在这里徘徊?” 谷维潘就把去年在那里遇到什么人,订下婚约的事,告诉她们。 一个穿着深红色纱衣的女子,脸色顿时红涨起来,恼怒地说:“你果真是那个薄情寡义的人?住住是我的妹子,因为你家觉得我们是异类,便对我们一番诋毁,阿父十分气恨,准备把住住嫁给别人了,奈何你又到来?” 另外一个穿着绿色衣服,也恼怒着道:“阿父自作主张,轻易地把掌上明珠,许配给了不称意的人。送给你的指环要是还在,可以立即交给我。” 谷维潘本来就佩戴在身上,然而,却坚决不肯给她们,两个美人便恼恨地走了。 谷维潘心里无比郁闷,也回去了,在离家还有一里路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道人,那道人看上去,显得很穷酸,很苍老,面貌清癯,并呈现出淡青色,正在路边讨钱。 谷维潘可怜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钱,都找出来,都给了他。 道人向他道谢,看了他几眼,忽然对他说:“我看郎君的脸色,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在心头,让你深深地忧虑,你年纪轻轻的,不该有什么事才对呀?” 谷维潘心里的苦处,正没有地方倾诉,便和道人坐在路边,一一向他倾诉,把主翁毁弃婚约的事,告诉他。 道人笑着道:“这事还不容易吗?让她嫁给你,倒是不难,只是怕你家里的人,不能容纳,让美人没有一个好结果,那贫道反而多管闲事,好事没做成,又误了别人的好姻缘了。” 谷维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能让她嫁给我,我自有办法让家里的人接受。” 道人从袖子中取出三道符,交给他,说:“把这拿去,在你的房里焚烧,那老翁自己就来了,你和他约好,叫他把他的女儿送来,等到了期限,他没有送来的话,你就再焚烧一张,一定能让你满意。”接着,又道:“还剩最后一道符,烧了化成水,然后,让你心爱的人吐下,即使有真仙下降来干预,也不能把你们拆散了。但是,需要有节制,你们夫妻才能久长,你可不要把我说出来,让人家说我乱点鸳鸯谱啊!” 谷维潘恭敬地答谢他,就拜道人为师父,想让他指点自己,可是转眼之间,已不见了。 谷维潘十分惊愕,就回家去了。等他见到了他的各位兄长,问他去哪里,干了什么事,他就瞎说了一通骗他们,对于道人教他的事,他则保守秘密,不和他们说。 回到自己家中,很是着急,真恨不得马上就天黑,一个独自坐在他自己的房里,等到了半夜,便焚烧了一道符。 一会儿,便听到飕飕的风声响,接着,又哄地一声,发出震惊的响声,好像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屋檐上,掉落下去。 谷维潘出去查看,见到一只狐狸,毛色黝黑,全身被束缚住,像是被绑住用来祭祀牲畜。睁大两眼,发出如烛光一般的亮光,俯首帖耳,像是向他乞求,让他可怜。 谷维潘知道就是那个老翁,便故意呵斥道:“你答应把女儿嫁给我,又背弃盟约,现今我作法,把你捉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狐狸伏在地上,向他求生,嚎叫着,好像说不出话来。鬼故事 谷维潘笑着道:“今天暂且饶了你,给你三天的时间,倘若能把你女儿送来,我们还是姻亲,不然,我也不能任由你们欺辱!” 便解开他的束缚,就把他放了。狐狸摇着尾巴就走了,也不回头看他。 谷维潘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服气,不过他也不怕,他手里还有府,不怕他不来。 第二天,谷维潘便对家人说:“三天之后,新媳妇就来了,给我打扫好屋子,准备成婚。” 当时,谷维潘的父母已不在了,跟着堂兄谷维垣居住。堂兄又有事外出了,只有嫂子在家,感到很奇怪,便说:“虽然已经缔结了姻亲,但是都还没有纳彩,离结婚还早着呢,你怎么无缘无故地这样说呢?” 谷维潘也不管,只叫仆人给自己清扫屋子,装饰自己的房间,床榻帷帐,一定要备办得富丽堂皇,家人都认为他在发狂。 三天的期限到了,主翁果然没有送女儿来,谷维潘恼怒了,又烧了一道符。 当天,天朗气清,正当正午的时候,忽然就乌云密布,轰隆隆响起了雷声,并像打翻了盆瓢一样,下起了大雨。 接着,便看到一个老翁,带着一个女子,从空中下去,衣服鞋帽,丝毫没有打湿,径直往谷维潘的房里走,并对谷维潘道:“你好不念及情义,只一味地搞恶作剧!衣服嫁妆都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因此迟缓了一点,怎么又急着叫云师去、雷公来召唤?” 谷维潘一脸严肃地说:“阿翁反复无常,没有信用,不这么做,这事定然做不成。” 老翁才无话可说,觉得有点惭愧,留下女儿,就走了。 谷维潘看住住,年龄已比原先大了一年了,也更加显得娇媚艳丽了。然而,她看着谷维潘,却是一脸恼怒,并说:“如此强满,定然不是一个好夫婿。” 谷维潘温和地劝慰她。 住住道:“是你家嫌弃我,我我家背弃你,你为何如此不留脸面?” 谷维潘才把自己想念之苦,和家里不同意的事,告诉他,说自己也很苦恼,幸好得道人相助,才得有今天。 住住才渐渐高兴起来,假装责怪他:“为了我,你也太狠了点吧!” 两人说着话,天已放晴了,万里晴空,没有一片云彩。 谷维潘家里的婢女老媪都聚集过来,忽然看见新来的女子,都以为是图画中的人呢,也想不通是哪里来的。 谷维潘才隐隐约约地告诉嫂子,嫂子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迫不得已,只能听从谷维潘的,给他们举行了成婚礼,摆上一对花烛,让他们交拜成亲。 住住相貌娇弱,嫂子也十分怜爱。 等到夜里,两相欢好,谷维潘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通晓人事了,住住反而显得很羞涩,不堪承受,叹息着道:“没有一件事,你不使用强暴手段,我们狐类真是惧怕见到武夫了。” 第二天,谷维潘把道人给他的第三道符,也烧了,化成水,让住住喝下。 住住也觉得精神强健舒爽起来,心里也颇为欢喜。因此,夫妻之间也相安无事了,恩爱更是异常美满。 中午过后,有几架马车,来到谷维潘家门前,等人从车上下来,则是老翁和老媪,和前面谷维潘见到的那两个美人,都穿着华贵的衣服走进去,以姻亲之礼,拜见谷维潘的嫂子。 见到了住住,大家拉着她的手,住住啼哭起来,很舍不得和他们分别。 谷维潘也才以女婿的礼节,参拜岳父岳母,可是老翁始终觉得羞惭恼恨,也没有和谷维潘多说什么。 赠给住住衣服装饰十多箱,富贵之家,恐怕也比不上。 嫂子款留招待他们,一直到天黑,他们才离去。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谷维垣从外面回去了,听了家里的事,很是忧虑,害怕招致什么祸患,便劝弟弟把住住打发走,谷维潘哪里愿意听他的,自己好不容易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怎么会把他们赶走。 嫂子倒是支持谷维潘,帮他劝说自己的丈夫,说住住是个好女子,不会有什么危害,不必赶他走。 可是,谷维垣始终心怀不安,觉得让狐狸留在自己家里,实在不好。打听得某县有个奇异之人,法术高明,善于拿妖捉怪,便叫人去请。 那人来了,走进谷维潘和住住的卧室,四周察看了一遍,对谷维垣道:“没有什么妖气啊,大概已得仙道了吧,我的法术,实在驱除不了。”就辞别回去了。 谷维垣还是不相信,又和其他的兄弟商议,想狐狸最怕猎狗追赶了,便牵了几条猎狗,忽然闯入谷维潘的房里。 住住还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是笑着道:“伯伯们也太不懂礼了。”说完,便走出去迎接他们,猎狗见了住住,反而避开,像是有什么在驱赶它们一样。诸位谷家兄弟,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好意地走开了。 过了一年,住住生了一个男孩,和平常人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大家的议论也才平息下来。只是,谷维垣始终放心不下。 后来,在皇帝面前当过差的某位真人,刚好有事情从陕西经过,又准备了礼物,把他请到家里,让他驱赶住住。 真人搭台作法,住住在房里,也感到很惶急恐惧,正准备和谷维潘诀别,说自己逃不过了,要和他分别了。谷维潘既气恼,又伤心,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在外面的谷维垣等看见金甲神人,站立在半空中,拿着一丈长一张黄色的绢布,展开来,让真人看。 众人也朝空中看去,上面写着五个红色的大字:“葛仙翁作伐”。然后,忽然就不见了。 大家看那字,都能理解,这门亲事,是葛仙翁做媒促成的,只是不知道葛仙翁是谁。 真人从台上下来,对大家说:“这是我师父的命令,不可以遣走她。”于是,也辞别而去了。 嫂子和住住相处得很好,也劝过丈夫多次,他的丈夫不说没有听进去,反而和她争执,更加下定决心要证明自己的观点,觉得住住是妖人,要找会法术的人,把她驱除。 经过了这事,他才没有什么话说,知道自己弟弟和住住的婚事,是神人的安排。族中的人,也才没有什么异议。 过了几年,谷维潘把自己的孩子让兄长和嫂子抚养,和住住呆子房里,就没有出去了。 众人打门进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原来早已仙去了。 ...
游员外年过半百,尚膝下无子。一天清晨,他发现一只受伤的白鹭躺在院中呻吟,忙将它救起,细心调理,直到那鹭儿彻底康复才将它放飞。当天夜里,游员外做了一个梦:那白鹭驮回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男童。后来,游夫人竟真的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少鸿。 时光荏苒,转瞬间十八年过去了,少鸿已长成一个俊小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少鸿一概不为所动。见爹娘满面愁云,少鸿便道出心中秘密:早在半年前,他的整颗心就被一位姑娘占据了。她冰肌雪肤,花容月貌,一身白裙更将她衬托得超凡脱俗。在无数次梦境中,他俩含情脉脉地携手登舟,游弋于一碧万顷、涟漪潋滟的湖上……尽管那女子只在梦中来去,少鸿仍坚信,在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确实有这样一位女子在痴心等待自己。 游员外夫妇听了,惊诧不已。没过几日,游夫人偶感风寒竟致奇疾,请了多少郎中都束手无策。一天夜里,那女子又现身于少鸿梦中,将一只玉瓶放下便飘然而去。少鸿醒来,惊喜地看到梦中之瓶,便直奔父母房中。游夫人饮下瓶中之水后,顿时神清气爽。翌日,少鸿给父母留下一封信后便悄悄离家,寻觅梦中的姑娘去了。 少鸿凭着直觉向北行来,尽管一路风餐露宿,可他并不感到累,冥冥中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一天黄昏,少鸿正在一条江边小憩,突然看到一个黄衫女子滑落江中。他不假思索即下水救人,可惜他的水性并不好,转瞬间,连自己都被江水吞没,渐渐地失去知觉…… 少鸿醒来时,发现那黄衫女子正守在自己榻前。他正感到奇怪,那女子开口道:“我叫鹂儿,刚才只是试你一试,鹭仙相中的果然是个仁义君子。”接着,拿出一方白绫汗巾道:“这是鹭仙托我交给你的。”少鸿茫然不解:“鹭仙……谁是鹭仙呀?”鹂儿并不明说,只顽皮一笑。少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将鼻子凑到汗巾上嗅了嗅,他才明白了一切。那特殊的芳香,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啊!他已明白鹭仙便是梦中爱侣,不免大喜过望,急切地问:“快告诉我,鹭仙在哪?鹭仙在哪……”鹂儿见少鸿如此,眼中掠过一丝不忍,随即将鹭仙的处境如实相告:“就在你醒来的前一刻,鹭仙已被北冥神君的人带走了。北冥神君早就对小蓬莱虎视眈眈,原想大开杀戒将这里据为己有的,后来垂涎鹭仙的美貌才改变计划。为了保卫家园、拯救大家,鹭仙的父亲不得不忍痛答应北冥神君的条件……”少鸿听了,难过极了。 少鸿告别鹂儿之后,继续北上,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最后盘缠用尽,沦为乞丐。这天傍晚,他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看到一个白发婆婆抚着一具壮汉尸体哀哭。原来死者是老妇的独子,被北冥神君掳去建造宫殿而活活累死。少鸿十分同情老妇,同时更对北冥神君恨之入骨。 沿着老妇指点的方向,少鸿继续向北前行。又走了两日,他离北冥神君的府邸越来越近,而一路上看到的死尸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少鸿望到了一片高大森严的楼阁,那围墙外的正门上写着“北冥神府”几个大字。少鸿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进去,可是他被粗暴的侍卫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就在少鸿无计可施之际,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多出一个白发婆婆来。少鸿大吃一惊,竟是两天前见过的那位老妇!那婆婆看出少鸿的疑惑,便告诉他说:“孩子,我是这里的土地婆婆,我是被你的真情感动的呀!”说完,将一块红绸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念道:“去吧!”待游少鸿回过神来,他已置身于北冥神府之中。 说来也奇了,自从手臂上多了那块红绸,少鸿就像开了“天眼”,很容易就找到了鹭仙所在之处。原来北冥神君为了获取鹭仙的芳心,就没有对她用强,而是另择宝地大兴土木建造宫殿,以作他们成婚之用。鹭仙做梦也没想到少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惊喜交集。就在这对有情人含情倾诉之时,忽然感到头脑一晕,接着面前腾起一团黑雾,雾中冒出一个面目狰狞的长身大汉。此人正是北冥神君,他见少鸿和鹭仙卿卿我我的样子,气得浑身哆嗦,喝令手下将少鸿绑了关进地牢。少鸿在牢中牵挂鹭仙,心急如焚,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阵蠕动,低头一看,怀里那块白绫汗巾竟于瞬间变成一只小白鹭,它衔起由红绸化作的火苗从窗口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少鸿就发觉外面有冲天的火光和混乱嘈杂的声音。随着 “咣啷”一声门响,鹭仙急匆匆地冲进来,拉着他的手道:“快走!” 三日后,鹭仙将少鸿带到了涟漪湖。少鸿一见,不禁莞尔,原来此处正是他俩梦中幽会的地方。听着云雀、黄鹂的歌唱,采着那些美味的野果,他二人俨然一对快乐的神仙伴侣。可是,没过几天,少鸿就发现鹭仙面露愁色。他一再追问,鹭仙才叹了口气说:“父亲已给我传来消息,那北冥神君大怒之下发兵血洗小蓬莱,多少乡亲家破人亡,奴家又怎能不忧?”少鸿听了也万分难过。鹭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凝望着少鸿,泪流满面地说:“奴家终究福浅,看来难与郎君相伴一生白头偕老了。”少鸿一听,失声叫道:“咱俩历经艰险才走到一起,我至死也不会和你分离!” 听得此言,鹭仙喜忧参半。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这天晌午,游府的家丁老黄意外地出现在少鸿面前,原来是游老夫人思子成疾,危在旦夕。少鸿一听娘亲病入膏肓不久于世,不由得心如刀割。鹭仙劝道:“游郎即刻动身回去吧,可别留下终身遗憾啊!”他俩约定了再见的时间和地点便匆匆作别。 少鸿风尘仆仆地赶到家里,已是半月后的事。他见娘亲虽平添了好些白发却好端端的,高兴之余又感到有些蹊跷。难道是爹娘挂念儿子才用假话诓自己回来的?少鸿将心中的疑念一说,没想到二老也面面相觑。家丁老黄也称自己从未外出过。少鸿这才意识到,定是鹭仙为了让他避险而布的局。一想到这里,他更为鹭仙的处境担忧。 待少鸿将自己与鹭仙的这段奇缘说与爹娘听后,二老便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少鸿趁势道出自己打算再去寻找鹭仙的心声,二老虽万般不舍,却并未阻拦,噙泪为儿子打点行装。 少鸿刚离家门,一只黄鹂就飞了过来,对着他尖叫:“快随我去,快随我去。”少鸿发愣间,那黄鹂已化作人形,竟是鹂儿。她告诉少鸿,北冥神君见鹭仙誓死不从,恼羞成怒,已将鹭仙关押在涟漪湖底,扬言要将小蓬莱夷为平地,让她尝尝灭门的剧痛。而鹭仙决意以死相拼,正在水牢中悄悄苦练一种速成的秘门神功。只是那神功是以练功者的生命为代价的,功力增一成,阳寿减一分。练功期间若能以阴阳二气相调,则可达事半功倍之效。听了鹂儿之言,少鸿已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转眼之间,少鸿已被鹂儿秘密带到涟漪湖上。他看到鹭仙憔悴的样子,十分难过。鹭仙见到少鸿大感意外,随即泪水盈眶。当晚,这对有情人就在囹圄之中结成了伉俪。夫妻合璧,阴阳相调,练起功来果然事半功倍,进展神速。 这天,北冥神君及其喽们押着鹭仙的老父、乡亲们来到水牢前。北冥神君见到少鸿,眼睛都红了,牙齿也咬得咯吱吱地响。说时迟,那时快,少鸿和鹭仙同时发功,冲破牢笼,来个先下手为强。这显然出乎北冥神君的意料,待他醒过神来,手下的喽已倒下一大片。 北冥神君忙拿出看家本领大战二人,三百回合之后渐占上风。神功虽然威力无穷,可毕竟尚未练到最高境界……就在这时,少鸿和鹭仙深情地对望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双双飞向北冥神君。那姿态舒缓、美妙,就如两支轻柔的羽毛在大气中飘浮。他二人的身体于旋舞之间竟燃烧起来,烟飞灰灭中渐渐化作两枚银针,一支直插北冥神君的颅顶,一支刺进他的心脏。北冥神君带着惊诧的神情死去。为了保护父老乡亲,为了彻底铲除北冥神君,少鸿和鹭仙以“绝命招”克敌,不惜携手赴难。 为了永远陪伴女儿和少鸿,鹭仙的父亲放弃了饱经浩劫的小蓬莱,带领族人在美丽的涟漪湖上重建家园,而游家双亲也跟着举家迁徙到此,永远地陪伴儿子和儿媳。 ...
仙涛是扬州城中穷人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杜某,还是一个无赖,常常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人们都看不起他。 仙涛生下来就十分的聪慧机敏,等到长大了,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色貌无人能及。 扬州向来以买卖小妾著名,谁家养有女儿,只要是一般的贫苦人家,都把女儿居为奇货,等卖个好价钱。 仙涛自知命薄,想自己将来不免也要给人家做小妾,供人家玩乐。心里实在不甘心,有时候想到将来,想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到了十七岁了,来她家说的媒的人络绎不绝,并都是那些富豪之家请来的,个个费尽口舌,都希望自己能说成,也好得到一笔赏钱。 仙涛知道自己一生,在也不会有正式婚配嫁人的希望了。又听说他的父亲已经答应了,更是感到悲伤怨恨,真想上吊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又不忍心舍下自己的母亲。 一天晚上,仙涛闷闷不乐,睡不着觉,便起来,到院子的篱笆下游走徘徊,已是秋天了,看看天上的月亮,十分明朗,不觉感慨万端。 忽然,看到一只黑毛白嘴,两眼闪闪发光,像是猫一类的东西。 仙涛向来喜欢小动物,虽然心里很愤闷,也不觉面带微笑地走过去,靠近它,抚弄它,那猫一样的东西,十分温驯。 仙涛便用袖子揽着它,抱在怀里,回到自己的房中去。 当时已是深夜了,也想睡去了,也没有解开衣服,就躺下睡起来。正转准备脱下外衣,安心地睡去,忽然见前面自己抱进来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变大,最后变得有一头小牛那般大,她一阵吃惊,正准备呼号,然而,自己的子,已不由己,跨到那东西的背上。那东西也咆哮着发出吼声,显得很是威武,奔跑着突出家门,原来是一只老虎。 仙涛心惊胆战,被吓得胆都要碎了,然而又没有办法,就闭上眼睛,听任那老虎,看它把自己带到哪里。 一会儿,老虎忽然蹲伏下来不走了。 仙涛也才睁开眼来,看四周哪里有什么城郭街市,只是山和水,在一条溪流的那边,有几椽茅屋,野花垂柳,围绕在柴门四周。 这是什么时候了,太阳已挂在当空了。 仙涛见到了人家,心里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声地嘶叫着向人家求救。 老虎竟然耸耸子,把她放置在了草地上,调转子走开了。 仙涛心里暗自庆幸,没有成为老虎嘴里的食物,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看那家人家,没见到有人进出,便勉强站起来,自己跨过溪流,走进去。 里面有三间草屋,倒是颇为清幽洁净,花草树木,一片绿荫,竹子翠绿,婆等她进到里面去,不要说没有人,连煮饭烧菜用的器具都没有,心里更加感到疑惑,那里有一张用藤条编制的,仙涛也累了,便坐下去休息,此时安定下来,便感到自己已饿了。 然而,那老虎又来了,把爪子当枕头,头靠在上面,在树底下睡起来。 仙涛觉得这事有些奇异,并祷告说:“承蒙你把我带来,虽然脱离了火坑,却将要挨饿死,你看怎么办?” 老虎似乎明白了她说的话,出去了一下,又返回来,背上背着鹿,带到仙涛的面前,把它摔下。 仙涛知道老虎没有恶意,也不害怕了,便笑着对它说:“这里又没有火,我难道能茹毛饮血,生吃了吗?你的这一番好意,我实在不敢领受。” 老虎又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去了好一会儿,嘴里衔着十几个莲蓬,回来了,就把莲蓬丢在门外。 仙涛剥开来吃里面的莲子,味道十分甜美,竟然也吃饱了。 从此,渐渐地和老虎熟悉了,心里也不再有什么畏惧。老虎傍晚出去,早上回来,白天一整天,也没有到别处去,好像是在陪伴她一样,并且时时找一些好的果子,当作储备粮。 仙涛也就不缺少吃的了,只是担心秋风刮起,寒冷刺骨,没有用来御寒的棉衣,并且那睡觉用的榻,也是一片毡子棉被都没有,真是不担心吃的了,却又担心起寒冷来了。 她哪里想到,这里是世外桃源,别有天地,不只是草木常年青翠,犹如天,并且也没有雨寒冷的景象,仙涛在那里久,渐渐熟悉了,心才安定下来。 可是,接着的问题又来了,一个人在那里,感到异常的苦闷,得想办法到处走走,起初心里还有些害怕,只是出门口,四处看看,后来渐渐地就走远了,竟然有时候还能骑着老虎,到山中游逛。 才知道那里,山环水绕,只有一条小径可以进去,周围广袤几百里里,山光水色,树荫花香,真是一处绝妙的佳境,仙涛领略了那里的分光,十分畅快,并且自己自从来到山里,不食人间烟火,只用果品充饥,也觉得自己上像是长有翅膀,感觉子犹如一片叶子那样轻巧,虽然不知道仙家的吐纳之术,但也算得上是地上的游仙了。闲暇的时候,便搅扰老虎戏耍,如仆人一般奴役它,老虎也乖乖地听从她的话,要是仙涛不满意,就用手拍打它,怎么打,老虎也是伏着不动,任她拍打。 大约过了五六年,老虎忽然出去,就不见回来了。 仙涛自己已经能够凌空而走了,对老虎也不那么依赖了,只是一天,她忽然动起了思乡之,十分想念母亲,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凭借自己没有翅膀也能飞行,顿时便想回去看一下。 刚这么一想,老虎就回来了,并且说着人话,对仙涛道:“你前生对我实在有大恩,把我从陷阱中救出来,并放到山林中去,因此,我才得以享年上千岁那么久,我也才化去帮助你摆脱灾厄,实现你的志向,想和你一起修炼成地仙。现今你的尘念还未了,还想着孝顺母亲,我也不能留你在这里了,请让我送你回去吧!然而,你一生的富贵倒是不小,但是蓬莱仙境,却与你无缘了。” 仙涛聆听着老虎的话,心里也有些后悔。然而心里记挂着母亲的养育之恩,也不是很留恋什么成仙的事。 那里没有人居住,生活习如同野兽,仙涛顿时也忘记自己全,坦然地骑上老虎就走了。 当时,天已昏黑了,恍恍惚惚感觉在风云中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千里,经过了哪里地方,等到天要亮了,才抵达家乡,那里的山川还是和原先一样,风景也没有什么改变,心里不感到凄伤,落下泪来,想自己为了避难,离开家已好几年了,不见家乡的风景也有好几年了。 然而,前边已是翠柳夹道,一栋栋楼宇在清晨烟雨的笼罩下,显得很安谧静美,前人所说的“绿杨荫里是扬州”的景象,仙涛又见到了。 心里正不胜悲伤,老虎忽然大吼一声,跳跃开了,转瞬之间,仙涛早已从云端落到了地上。 等仙涛回过神来,朝四处看看了,自己已落在了扬州城的郊野,晨光四照,远处行人纷纷,才想起自己是一个女子之,上没有一丝一缕,正光着子,坐在郊野之中。幸好旁边有一塘荷花,还可以藏,在那里藏了一天,一直到晚上,才敢出去。 准备回家去,可是离家太久,又是晚上,街坊门巷,已记得不太清楚了,东张西望,大约走了一里多路,自认为已经到家了,其实那里哪里是她家居住的地方。 见到一户人家,看门户很像是自己的家,她便匆匆地上前去敲门,脚步声托托地响着,便有人来开门,仙涛还以为是她的母亲,等里面的人打开门来,仙涛一看,确是一个衣着翩翩的读书人,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仙涛一,真是无地自容,就急忙转跑开了,也知道自己全上下,仙涛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又忘记了回山去的路,左右为难,不后悔起来,心里万分难过,流下泪来,有猛然醒悟,道:“我子已被人家看到了,回山去,又怎能安心?大概那人就是我的丈夫吧!” 顿时,想去依就,可是又担心那人惊疑,并且自己去献,也感到有点不知羞耻。 接着,又听到老虎的咆哮声,有一个包裹从空中掷下来,仙涛乘着月色,打开来看,则是一女子穿的衣服,衣袍裤子都有,才欢喜起来,心里对老虎也更加感激。 上已穿好了衣服,深更半夜的,也不往别处去,就找来一些杂草,在街角睡到天亮,才寻找踪迹,回到自己的家。 刚好她的父亲出门到外地干活去了,只有她的母亲在家,原先丢失了女儿,现在又回来了,不觉拉着仙涛的手臂,放声哭泣起来,仙涛也不住和母亲相拥而泣。 母亲说:“前面不见了你,家里的门都大开着,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认为你事不屑于给人家做妾,舍命逃跑了,跑到荒野之中死了呢,没想到你还在!”就又慢慢地询问,这几年仙涛在哪里,是怎么过的,仙涛才自己的奇遇一一告诉了母亲。 母亲还不太相信,检验仙涛,还是闺中女子的体态,仍然是处女,心里才没有疑惑。 仙涛住在家里十多天,也不吃用火煮的东西,一天只吃几个果子,又羡慕白云仙乡,打算出家去做女道士。 然而,又牵挂着那晚自己赤被那人看见的事,她便告诉了母亲,让她探访那个人,才知道那人叫许靖,是位秀才,在年轻人之中,品貌出众,心里便对他更加怀想。 母亲知道了她的心思,听说许靖又刚死了妻子,反而请媒人去说媒。 许靖开始的时候,还不肯答应。后来做了一个好梦,根据梦境推测,十分吉利,人们都说娶了仙涛,会金榜题名,获得荣华富贵,他想想这也许是命中的缘分,才答应下来。 并且,自己家里贫苦,仙涛的父亲不在家,而母亲又不索要什么聘资,就用一对金钗,订下了婚事。 仙涛担心父亲回来了,会干预这门婚事,到那时又要生出事来,便叫媒人去怂恿许靖,刚过了一个月就举行婚礼成了婚。 等仙涛父亲回来的时候,好事已做成了,他也无法干预了。 婚后,夫妻俩十分恩,只是仙涛时常不吃饭菜,让许靖感到很奇怪,他慢慢地问仙涛,仙涛也不说。 仙涛为了消除丈夫的疑虑,不让他觉得自己怪异,才每天吃一餐,然而,许仙涛才把自己的事,一一和他说,等说及全让他看到的事的时候,许靖不觉哈哈笑了起来,认为这其中真是有上天的安排,也更加地喜欢仙涛。 仙涛体态轻盈,时常跳跃玩耍,作为乐趣,一跳上去几丈高,都不停止,许靖看着她,也觉得很有趣。 几个月之后,渐渐地就做不到了,饮食也都恢复得和原先一样了。 过了一年,许靖在乡试中果然考取了第一。不到三年的时间,又高中进士,入选翰林院,几年之后,出任某郡的太守。 仙涛想起老虎的话,果然十分灵验,便画了绣像,并立起牌位,早晚朝拜。 ...
竺十八是个皮革工匠,是城里的一个小市民,他刚二十岁出头,相貌十分姣好,犹如女子,文秀安静。虽然和小商小贩们居住在一起,然而,即使是城里的那些美男子,也比不上他,因此,人们给他一个“俊竺”的称号。他的叫青眉,颜色更是美丽,见到的人都以为是画上的美人儿呢!起先人们追问他,是从哪里娶来这么美的妻子,他坚决避开不说,后来才稍微地透露了一些,原来他的妻子是北山的狐狸。 这位狐狸幻化的美女怎么成了竺十八的妻子,有经历哪些挫折,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竺十八从十六岁起,就在乡里当佣工,做学徒,跟着师父学裁剪皮革,学做鞋子,想学得一技在身,日后也好自谋生活。 他的那位师父,嗜好喝酒,常常夜里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是醉倒在什么地方了,店铺中就只有竺十八一个人,常常裁缝剪切到半夜,然后才敢睡觉,也习以为常了。 一天晚上,师父又出去了,竺十八也和平常一样,在夜间工作起来。他做了一下,听到有人在敲门,心想可能是近邻的人来取鞋子,就隔着门说:“是哪个呀!” 外面则回答道:“我!” 声音极其娇弱柔细。 竺十八感到惊骇,想夜间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想必是那些市井恶少,知道他师父出去了,故意来捉弄自己,来寻自己的麻烦吧!也不明白,心里惴惴不安,于是,就骗外面的人,说:“已睡下了,客人的话,请你明天再来。” 外面又道:“我不是什么暴徒,是邻家的一个女子,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竺十八不得已,从门板的缝隙中向外窥看,果然像是一个二八垂鬟的女子,站在屋檐下。 竺十八打开门。 女子掩着笑,也不先问问,就径直走进去了。 竺十八看那女子的容貌,容光焕发,感觉不大的屋子内,都是她的光彩,尽管他还年小,但还是不能不有所动心,于是就腼腆地问她:“你从哪里来?” 女子道:“我家近在咫尺,离这里不远,只因为夜里纺织,不小心烛被风吹灭了,见你屋里灯火还亮着,便特意过来向你借火,没有别的事。” 竺十八向来醇厚恭谨,就大方地答应了,也不敢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女子拿着蜡烛就走。 竺十八虽然没有能和她说上两句亲密一点的话,然而心里已对她是十分的喜欢了,希望她还能再过来。 一会儿,他的师父回来了,女子也没有再来。 师父在家,竺十八早晚坐在店铺中等候,也没有那女子的踪迹。 过了几天,师父又外出去了,女子就又来借火,两人经过了上次,渐渐地熟了起来,情感也拉近了许多,竺十八也不那么羞涩了,欢欣把她请进去,和她面对面地坐下闲谈。 女子向竺十八问道:“郎君年岁多少了?” “十六了。” 女子微笑着,又说道:“我正好你是同庚。” 竺十八也向她问道:“小姐家住哪里?” “久了,你就知道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女子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竺十八看着她的容貌,十分留恋,也不希望她离去。两双眼睛,痴痴地相互看着,好像难分难舍的样子。 女子忽然回头看过去,看了看床榻,对竺十八道:“这就是你的卧榻?恐怕太窄了,容不下两个人。”竺十八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回答道:“你试着先睡下去,看能不能容得下。” 女子低低笑着,站起来,道:“明天晚上,我才来试一试。”又走了。 竺十八还是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开口挽留,然而,心里一深深迷恋上了。 早上起来,竺十八哪里还有心思劳作,心里想的都是那女子,想的都是晚上的约会,只希望师父不要回来,才能有约会的好的机会。然而,他的师父果然被饮酒所耽搁,到了晚上也不见回来,他的心里才放心地高兴起来。 等到天色昏暗下来,点上等,自己独自一个人坐着,形状如痴如迷,也懒得去缝制皮鞋。 二更天的时候,女子果然来敲门。竺十八跑去开门,请她进去。鬼故事 那女子的装束,与昨天又大是不同,着装靓丽,服饰艳丽,不再像昨天一样朴素。 竺十八问她,今晚为何装扮得如此漂亮,她只是笑而不答。径直登上竺十八的床,挨到里面,面对着墙壁躺下。 竺十八知道她害羞,于是,自己先脱了外衣,把烛火吹灭,然后才睡到床上,在黑暗之中,向女子摸索而去,内心一团炽热,手也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女子忽然假装拒绝,说:“真是市井之徒,睡在一起已经足够了,还想妄求其它吗?” 竺十八笑着道:“我想睡在一起,不能没有一点事。” 一会儿,解带松衣,娇香四溢,女子颤颤而动,好像不能承受,然而,情意绵绵,兴味颇浓。竺十八初近女色,一番神魂颠倒,不一会儿,便玉山倾颓了。 于是,两人肌肤相贴,相互温存,一整晚都是美梦,像春天般春意盎然,让人无比欣悦。等他们醒来,东方已发白,天已亮了。 竺十八还留连不舍,而女子已揽着衣服先起来,说:“将来欢乐的时日还长着,不能让他人窥见了我们的底细。”于是,穿好衣服,就去了。 竺十八起来之后,他的师父,就回来了,女子也不再来,竺十八也不觉得奇怪。 过了几天,乘着师父出去了,又来欢乐的约会,融洽欢好,比起初夜来,才真正识得庐山真面目,情意绵绵,欢乐无比。 女子对竺十八道:“我自从见到你,便被情魔缠住了,因此,自己才管制不了自己,导致前些夜里的事。现今,我们两相欢爱,生死不渝。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把我当做糟糠之妻吧!” 竺十八陷入沉思之中,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谁不愿意?只是我从小失去了父母,由兄嫂养育长大,现今跟着师父学这手艺,又还没有学到手,自己将来怎么过日子,心里还没有底,家里哪有多余的钱,给我娶媳妇呢?并且,我还这般年小,怎么敢向兄嫂开口谈这事。” 女子道:“如此,依我之见,你能离开师父,流寓到外地去,我自能帮助你安身立业,为何要在这里,让人家的行动,来阻挠我们之间的快乐呢?” 竺十八好像恍然明白了什么,于是诘问道:“你家在这里,难道没有父母,你能够自作主张?” 女子笑着道:“当初我是骗你的,你现在想明白了吗?我叫青眉,居住在北山,实际是一只狐狸。羡慕你长得如美玉,因此,才假说邻女来接近你,难道真有父母在堂,而不管束我的吗?” 竺十八年幼,并且倾慕女子的美,也不知道害怕,只说:“常听说狐狸能害人,确实是这样吗?” 女子道:“确实有这样的事,然而我不是,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即使不爱你,也不屑于来害人。何况我爱你呢,爱一个人,又把他害死,这能让天地容忍吗?”并诚心地说着誓言,竺十八也相信不疑,相信她不会害自己。 离去的时候,青眉把计策教给竺十八。 等他师父回来的时候,竺十八就按照她教的,对师父说:“昨天听到乡里的人说,我嫂嫂病了,并且十分厉害。我从小就受到她的养育,请给我几天假,让我回去看望一下。”说着,已流下泪来。 师父也微微听到别人说,他的嫂嫂病了,现在又见到竺十八伤心的样子,心里倒同情起来,于是,就答应自己料理店铺里的事,让他回去。 竺十八离开了店铺,还没有走上一里路,青眉早已在路上等着他了,问他道:“你打算到哪里去?” 竺十八道:“回我的家,怎么样?” 青眉笑着道:“你这就错了!要是到你家去,有兄嫂在,怎么能不继续叫你跟着师父来干活呢?” 竺十八道:“那着怎么办?” 青眉道:“我看你的手艺,虽然还没有熟练到游刃有余的地步,然而也可以自立了。我有一些微薄的积蓄,让我们到外郡去,自谋生计,那也比跟着人家做佣人好,你认为怎么样?” 竺十八本来没有什么主意,听青眉这样说,当然高兴地答应。 青眉拿出一铤银子,找了条船,南下而去了。 竺十八跟着青眉,心里十分欢乐,也不想念家了。 船到了常熟,青眉还想继续往前,竺十八想到那里也行了,就不再愿往前了,就在城里的北门租了房子住下。 青眉又拿出半锭银子,给竺十八买了开店铺所用的工具,就在市中开了一间皮革店,店铺后面就是住的地方。 青眉觉得竺十八年纪太小,不好和人家合伙经营制作,因此,她自己便帮他的忙,一起制作,凡是竺十八不能制作的,青眉就代替他做好,各式各样,样式新奇,制作精良,不久就远近闻名,城里的鞋,大多是他们制作的。 青眉亲自料理家务,烧饭洗衣,空闲的时候,就帮着竺十八编制鞋子,脚他如何经营,整天乐陶陶的,毫无怨气,竺十八心里十分感激。 第二年,竺十八已十七岁了,家里也颇为富有了。他开始有点沉迷于玩乐享受,没有追求了,常常跟着无赖到外面去游玩。 青眉劝说他,他也不听。 常熟有位富家公子,性行十分轻佻,并且喜好男宠,喜好男色。也常来竺十八的店铺中买鞋,见了竺十八长得清秀,十分喜欢,便动了邪念。 刚好,竺十八和市井无赖交往,公子便用厚赏贿赂那些无赖,等到十五之后,月色十分明朗,众无赖在城里的慈觉寺中摆下酒菜,招呼竺十八去彻夜饮酒作乐。 竺十八不好直接和青眉说,就找了个借口骗她,便跟着无赖去看。 到了那里,刚好富家公子也在那里,十分热情地招呼他,劝他喝酒。 竺十八本来不善于饮酒,还没喝到一半,已是不胜酒力,有些醉了。众人带着他到别的屋里去休息,等他睡下,实际上是用计想侵犯他。 竺十八正翻身准备睡去,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说:“舍弃我,让我一个人在家,你原来在这里高枕安卧呀?” 竺十八张开眼来,看看床边,是谁在说话,则看见青眉站在旁边,就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青眉道:“你现在就像踩在老虎尾巴上,身处险地,还问我?请立即和我回去。” 竺十八欺骗了她,被她找来了,心里十分的愧疚,又不好意思跟她一起走,便假装说道:“我醉了,走不了。” 青眉对着竺十八的脸面,吹了一口气,向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顿时酒就醒了大半,也推辞不了,不得已起来,准备跟着青眉回去。 青眉道:“不让你知道事实,免得你回去怨我。在这里稍等一下,就会有笑柄让你好笑了。” 于是,拿起一只矮小的凳子,放置在床上,然后用手一挥,忽然变成了人的形状,衣缕面容,和竺十八没有什么差别。 竺十八也想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只站在旁边等待着。 一会儿,看见富家公子和那帮无赖嘻嘻哈哈地进来了,说:“吃了酒糟的鱼,最容易捉了。” 富家公子走过去把竺十八的衣服解开,又伸手抚摸他的腿,那一副猥亵的样子,真是没法说。 正在的竺十八站在旁边,不觉脸红汗流,才想明白是众无赖设下的圈套。 青眉纤细的手来着竺十八的手腕,说:“走,走!” 于是,悄悄地走出屋子。竺十八忽然像是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两人已站在自己的房里了。 回到了房里,青眉让竺十八坐好,然而,她自己却跪下,数落着竺十八:“我带着你远离故里,虽然不敢期望你有什么大作为,那也应当自爱,现今你却时常出去游荡,差点以男人之躯,陷入妇女之列,要是让别人的计谋得逞,不单单是我是你的妻子,感到羞愧,你又有什么面目回到故乡去呢?”言语悲伤哽咽,也流下泪来。 竺十八既羞愧又后悔,真是无地自容,一副沮丧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说不出什么来。 青眉又担心他过于自责,便站起来,用温和的语言慰藉他:“以后别这样做了,就行了,犯了过错,贵在能改正。” 于是,又和原先一样和好,也不再说什么。 富家公子正满心欢喜地玩弄了好久,顿时发觉有异常,一看,自己则趴在一只凳子上面,竺十八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觉大吃一惊,呼叫起来,那些无赖也跑过来,看他怎么回事,众无赖也觉得好笑,可在那公子面前也不敢明笑出来。 众无赖你一言我一语地喧闹起来,怀疑竺十八有妖术,于是,公子带着众人到县官那里去告状。 当时,巴陵的苏荩臣以进士的身份担任常熟令,向来知道富家公子行为不端,有歪门邪道的行为,不想追究这件事。 然而,当时因为发生了马朝柱案,马朝柱密谋反清,到处捏造神迹,并用符箓聚众,打造兵器,准备举事,后来被官府查拿,便率众人占据英山(今属湖北)天堂寨,没多节徒众也慢慢地散伙了,他自己也逃逸了,朝廷便到处缉拿判众,闹得沸沸扬扬,听到有什么妖邪的人,肯定要严加审讯。便派人去拘捕竺十八。 竺十八抓到了,县官见他年纪小,这事有涉及暧昧,稍微追问了一下,就笑着放他回去了。 竺十八回到家里。青眉忽然对他说:“这里不能居住了,要是在住下去,大祸将要有大祸降临。”青眉知道,她露出了法术,别人不会放过他们,必定要来侵扰,她要是再用法术惩治他人,那一定要遭受官府的盘问。 于是,把那些工具都卖了,整顿行装北上,把家搬到了瓜步一带,在邗沟附近的南城租房子,居住下来。 青眉觉得竺十八少不更事,前面因为多攒了一些钱,就致使他放荡起来,于是,就不再设立店铺,整天让竺十八挑着担子到集市上去,所得到的钱,仅仅够糊口。自己就在家中纺织帮助着家里的用度,除去家里的日常用度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钱。 竺十八渐渐不堪忍受这样的日子了,便想要多捞一些钱,便常常出去,和市里的人赌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赢了不少,多得了几个钱来买酒喝,便得意洋洋起来。 青眉知道了,也不问他。鬼故事 一天,青眉出去打水,忽然遇到同一街巷的某人。 那人见到青眉,感到很惊讶,觉得青眉简直如神仙一般美貌。那人也是个不务正业的赌鬼,因为赌博的事得罪了地方权势豪门,心里正担惊受怕,见到了青眉,觉得奇货可居,顿时想到一条计策,想借她作为挽回自己的过错,让势豪不要再找他的麻烦,想方设法把青眉弄到,好去向势豪献媚。 那人就找了个机会,乘间闪动竺十八,说:“你做这点生意,想要养活两张口,肯定有所不能,况且,男儿远离家乡,也该当想发奋立业,才有脸面回去见乡里的人,要是每天仅仅找得一点蝇头微利,还如守株待兔一般,不仅没有钱不能回去,回去也没什么脸面?” 竺十八听了那人的话,正好说中他心里担心的事,就向那人咨询:“确实如你所说,只是没有地方借到钱,怎么能立业?” 那人又假装踌躇了一下,才慢慢地说:“这事也不难,我同辈之中很多人都是靠赌博起家的,现在已获得上千万钱了。听说你近来手气不错,战无不胜,为何不去做这种不花本钱,而能赚大钱的买卖呢?运气好来,白手也能变成富有大家,这比坐着做手上这点小活,不知要好多少倍。” 竺十八赢了几回,本来心里就十分的自负,听他这么一说,又不禁羡慕起来,立即捋起衣袖,深处手臂,振奋地说道:“你要是能借给我十把贯钱,我当去试一试,看那花骨子,是不是我的如意珠。” 那人便慷慨地答应:“好,这好办。”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那人又带着一个人到来,说:“十把贯钱,本来也不成什么问题,可是刚好遇到我手里紧,就让从这位兄第借给你吧,幸好他还能拿得出,你清点一下,一共是十贯,请你在借据上签字画押就可以了。” 竺十八向来不写什么字,青眉虽然能写,又不敢告诉他,就请那人代替他签。那借据上借主的名字,就是那势豪的名字,只是竺十八不知道而已。 那跟来的人得到了字据,就把钱交给竺十八,然后匆匆地离去,竺十八也没有详细地询问,没有问借给钱的人叫什么名字,怎么还钱,就带着赌本到某家人家中去赌。 刚开始的时候,还稍微赢了几盘,后来便连连亏败,等到鸡叫的时候,他的钱早已输光了。众赌徒也哄闹着,说今晚又赢了多少,输了多少,谁输了,谁又赢了,谁的运气好,谁的运气坏,纷纷散去了。 竺十八输光了钱,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赌,又有一些不服气,今晚的运气怎么那么差,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困倦已极,倒下就闷睡起来。 青眉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也不去追问,任他闷声不吭地睡去。 到了第二天,竺十八就到那人的家里去,想去告诉他自己输光了,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背城一战,挽回败局,去了几次都没有遇见。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已过去了,那人忽然带着几个人找上门来,那些人的穿着都十分整齐,前面借钱给他的人,也在其中。 那人对竺十八道:“欠下的债不能一时还清,那利息也该还给人家了。” 竺十八为了偿还赌本,已私下积蓄了一些钱,想十贯钱也要不了多少利息,便也不怕,毅然道:“利息是多少?” “五十贯。” 竺十八听了,感到无比惊骇:“借的本金都才十贯,为何刚过了一个多月,利息就成了几倍了呢?” 那些人喧闹起来:“你的话怎么这么离谱。” 立即拿出借据,道:“你自己看看吧!” 竺十八道:“我不太认得字。” “这千字总认得吧,你向别人借了千贯钱,还想抵赖不成。” 竺十八一看,“十贯”果然变成了“千贯”,借据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借钱千贯。这是在借据上做了手脚,把“十”改成了“千”。 竺十八不禁脖子都气得红了,和那人争辩:“我明明只借了十贯,你这是在诈我!” 那人也不肯相让道:“好呀!我帮你借了钱,你竟然反口不认。”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渐渐地便动起手来。 跟来的那些人,也恼怒起来:“欠人家的钱,还敢如此放肆。”于是,上去群殴竺十八,你一脚我一脚地把他踩在地下,把他打得要死了,众人才吆喝着离去。 邻人有可怜竺十八的,把他扶到屋里。青眉则为他抚摩受伤的地方,丝毫也不责怪痛骂他,左右邻里的人,觉得她真是一位贤良的妻子。 过了两天,那人又带着势豪的仆人来索取,并且向他透露主人的意思:“要是能用媳妇来偿还债务,不禁所有的债能清了,还能得到一百贯钱。” 竺十八对来人大肆诟骂,那人道:“老兄好好想想,我可不想动粗。”就返回去了。 接着,又带着前面来的几个人来,大概是势豪家的大手吧。到了竺十八家口,敲打着门板、墙壁,并肆意辱骂。 邻里的人,都掩着耳朵,不想听到他们那些凶恶的语言。 青眉离开竺十八,立即出去阻止,说:“你们不要这样,你们的用意是在人而不在钱,我已知道了。只是,他好歹也是我的丈夫,现今已被你们折磨得狼狈不堪,夫妻之情,也不忍心就如此断绝,回去和你们的主人说,要是他真的看上我,等竺十八病好了,你们只管来迎娶,我也并不是怜惜自己的身子。” 势豪的仆人听了,才高兴起来,答应一身就走了。 邻里左右的人,听青眉那样说,都认为那是她的权宜之计,就是竺十八也不怀疑她,有离开自己的想法。 过了十多天,竺十八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担心势豪家的家仆又来捣乱。 没多久,果然就来了,青眉就出去和他们理论,竺十八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晚上,青眉在屋里摆上酒菜,为竺十八庆贺,喝得有点醉意了,青眉站起来,酌满了一杯酒,对他说:“我做你的妻子,已有三年了,不敢说有什么好处,又让你背井离乡,骨肉相隔,听不见他们的言语笑声,现今又以蒲柳一样的平庸之姿,让你遭受强暴之人的侮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眼下又没有积蓄,哪里有钱还那冤债,在这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时,你打算怎么办?” 竺十八默不作声,听了青眉这番话,他明白其实都是自己的错,青眉如此说,只不过是反话,刺痛他而已,也是让他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过了一会儿,竺十八才叹息道:“我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很对不起你。势豪家的事,宁可与他去见官,要求有个公断,还有什么话说!” 青眉留着泪,道:“你为何如此不明事理?你是异乡之人,和当地的势豪较量,那就只能等死而已。要是整理行装,立即回去,上可以祭扫祖先的坟墓,下可以报答兄嫂的养育之恩,这才是一个绝好的计策。” 竺十八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我回去了,你将怎么办?” 青眉道:“势豪贪图不过是美色。我以色貌相你,就用色貌相势豪,他一定不会去追我的丈夫了。” 竺十八听了,脸色都变了,说:“这是什么话,我宁可死了,也不用妻子去抵债!” 青眉也不再和他争论,等睡下之后,又才把其中的利害和他说,竺十八才勉强同意。 青眉起来之后,就给竺十八整理行装,催促他快上路,说:“不要拖延了,要是迟疑不走,又要遇上灾祸了。” 竺十八还是留连不动身,青眉强行把他推出门,朝他挥了挥手,竺十八的脚便不由自主,疾速地奔跑起来,一直到达一百里之外,才恢复过来,变成自己的步调。 傍晚到旅店住宿,想离开那里大概也有两天的路程了。然而,始终想念着青眉,住在旅店中,不想在往前走,准备在那里探听一下青眉的消息。 过了五天,果然有从那里来的人,并且是和自己熟悉的。来的人见到了竺十八还责备他说:“你真是一个负心人!丢下妻子,就一个远走了,让她死在强暴之徒的手中,你于心何忍?” 竺十八心里本来就预料道会有这样的事,于是恸哭起来,详细询问事情的始末。 来的人说:“你的妻子到了势豪家,整日哭泣,不吃不喝,夜晚出去,就在他家的门口缢死了,尸体很沉重,搬也搬不开。官府知道了,前去检验,在她的怀里,得到了一封血书,是一张状子,上面写的全是你们受到的冤屈。官府准备召你,可是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因此就把势豪绳之于法,并且引诱的那人也受到了处置,邻里无不拍手称快。我来的时候,都快要准备执行判决了。” 竺十八的心里,才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纸钱,到郊外去祭奠,痛哭到呕血,过度的伤心,以致生起病来,滞留在旅店中,还时时低低地啜泣,心里一片迷惘。 正当他昏沉沉的时候,青眉忽然由外而入,靠近床榻,抚着他,看着他,并微笑着说:“我已活了下来,你为何又要死了?” 竺十八一副惊愕的样子,道:“听说你已殉节了,现今来此,来到是来向我索命的吗?我确实对不起你,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青眉又笑着道:“也如此大了,为何还如此糊涂,呱呱地学着小孩子啼哭?我本来是狐仙,难道没有自保的方法吗?前面死的,只不过是河里的一块石头罢了,难道我也会效仿那些愚笨的妇人,做吊死鬼不成?” 竺十八向来知道青眉很是灵异,见她没有死,不胜欢喜,然而,自己病得已是毫无气力了。 青眉又给他服了药,病顿时就如脱衣服一样,从自己身上脱去了。 青眉又对竺十八道:“我不能在这里显露出形态,致使人家疑怪,我去前面路上等你,也不要滞留在这里太久。”于是,就先走了。 竺十八第二天,也上路了,到了晚上,又和青眉在旅店中重圆。鬼故事 竺十八想又往别处去,青眉认为不可以,说:“以前因为一时冲动,便流寓倒他乡,现今才知道,想要安乐,还得回归故土。请你带我回去,不再和你这样在外面四处飘荡了。” 于是,拿出钱来给竺十八缝制了衣服鞋子,和自己的装饰,和他一起返回本县去了。 当初,竺十八的兄长,不见了弟弟,准备状告他的师父。 乡里的人有见到竺十八出外远游的人,极力劝阻,才没有告官。然而,兄长和嫂嫂时时记挂着,一刻也没有忘记。 一天早上,见竺十八带着一个艳丽的妻子回来了,都异常惊喜。 竺十八骗大家说,是从外地娶来的,大家也不怀疑。 青眉又拿出一些资财帮助竺十八,仍然让他到集市中去开一间店铺,并且把兄嫂和师父接去,在家奉养,说:“帮我约束一下狂郎,妻子虽然有智慧,可终究也难以钳制住丈夫。” 从此,竺十八和青眉辛勤劳作,家里也一天天地变得好起来了。 ...
句容县乡民金二,父母都死去了,他有一个弟弟,还很小,叫金镛,在附近村子中的私塾学校中念书,年纪不满十三岁,容貌及其秀美,如同女子。 每次从私塾回去,常有一个老妪来和他开玩笑。对他说:“小郎君,相貌真是不凡,将来该和天上的仙人相配,世间的蠢女儿,恐怕不能与你相配。要是想物色仙人,老身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媒人。” 金镛当时年纪幼小,不明白老妪说的话,然而听了她的话,心里倒是十分的羡慕。 这样过了几个月,每次见到那老妪,都对他说着类似的话。金镛始终腼腆,不搭理她。 过了一年,金镛也稍稍长大了一点,渐渐地通晓一些情理之事了。 遇到老妪,她又对自己说起前面说的那些话。 金镛便害羞地询问老妪道:“天上的仙人在哪里?可让我见一见吗?” 老妪道:“这有何不可。我不能带着你去,我指路给你,你自己前往寻觅,要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 老妪把那地方告诉他,道:“距离这里只有三里多路,门口种满了桃树,那一家就是了。”说完,就离开了。 金镛来到私塾家里,瞎编了一番话,骗老师:“我家外祖父,病得很厉害,哥哥叫我和他去看望,暂且请一天的假。”老师向人对他很满意,觉得他醇厚谨慎,也不怀疑他是在说谎。 金镛离开了老师家,兴高采烈地按照老妪指点,一路跳跃着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有一户人家,门前种满了桃树,开满了花,门屏就掩映在桃花丛中。 金镛终究是个孩子,也没多想,直接走进去,刚走走到门边,接着便听到有人喝叱道:“谁家的小儿郎,乳臭未干,便想着做偷花的贼吗?” 金镛惊讶地一看,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翁,看上去,已年近古稀了,满脸慈祥地带着笑,从里面走出来。 金镛本是一个聪慧灵巧,善解人意的小子,看老翁的样子,便一点也不害怕了,直上前去给他作揖。 老翁左手扶着拐杖,用右手摸了摸金镛的头,哈哈地笑着道:“这孩子,来意可不善啊!” 金镛也爽朗地回答道:“听说这里有天上的神仙,特意来会面,也没有什么不善?” 老翁道:“定是刘家的痴婆子多嘴了!虽然如此,你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你白来,跟我进去。” 于是,就拉着他进门去。鬼故事 里面有三间草堂,也是建在桃林丛中,一派清洗,毫无纤尘,里面放着古琴书画,很有隐居者的气象。 老翁和金镛坐下,就叫道:“紫玉,拿茶来。” 接着,看见帷幔被掀开,果然有一个垂髫少女,年纪可能稍微比金镛大一点点,用漆盘盛着茶杯和茶壶,捧着来到他们面前。 金镛痴痴地看着她,真像出水的芙蓉,风貌神态,清新婉丽,可爱动人,虽然是小孩,不知道什么,心里也不觉生起了眷恋之情。 紫玉把盘子放下,叫她先酌给金镛,紫玉捧过茶来,金镛则显得浑然不觉。 老翁大笑道:“情种已种在心中了!”有问他道:“你看到了天山的仙人,你的心也觉得满足了吧?” 金镛才回过神来,道:“心满足了,然而,我的愿望却没有达到。” 老翁又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满足你的愿望?” 金镛道:“要是能和她整天在一起玩耍,我就满足了。” 老翁又笑着道:“这谈何容易!”接着,又道:“这事也不是很难,你能住在这里,不回去了,我就让紫玉整天和你戏耍。” 金镛高兴地回答道:“我不回去了。”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翁也欣悦起来,便叫紫玉去拿出果品和糕点,他们一起食用。 紫玉也十分的喜欢金镛,吃什么东西,都推让给金镛先吃,像对待宾客一样。 老翁看着他们,欢快地说:“紫玉得此相伴,也不用担心没有人和她玩耍了。”也不管他们,让他们尽情地嬉闹。 金镛晚上,就和老翁一起睡,白天就和紫玉一起玩耍,斜着手,拉着衣袖,在桃花林间来回嬉戏,真是无比的天真烂漫。 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多,他们在一起玩乐,从来都不争吵,两小无猜,乐趣无穷,这也是他们的天性使然。 又过了一年,饮食衣鞋,都是老翁料理。然而,他们的年纪渐渐大了,渐渐地知道了男女之间的情趣,眉目之间,相互都表示出亲昵的心意。 一天,紫玉早早起来,正在穿鞋,金镛隔着窗往里面看,见她的脚洁白如雪,纤细得如同一片竹叶,真像是一截细嫩的莲藕,心里不觉动了情,隔着窗,对紫玉说道:“我要是能道阿姊做妻子,这一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话还说完,老翁从外面进去,脸色好像很气愤,呵斥金镛道:“不能留你在这里了!让想要窃取我的掌上明珠吗?” 金镛感到促局不安。老翁又禁止紫玉不得和金镛戏耍,并恼怒地看着金镛,像是要举起拐杖打他一样。 金镛更加感到惧怕,就假托说出去小解,便逃窜回去了。 等他回到了家门,门户都更变了,景物也不像往日了,还记得自己在院墙旁边种了一棵小柳树,可是已长成参天大树了。 不觉大吃一惊,急忙敲门,便有个老者拄着拐杖出来看视,那人品貌很像他的哥哥,然而看上去已六十多岁了,好像是,又觉得不是,就向他打听金家是哪一家。 老者惊愕地道:“这里就是啊!你这孩子,从哪里来?和我家有什么瓜葛?” 金镛大概讲述了一下情况。 ...
清朝初年,在辽东有个无赖,叫程黑二,他一气力,无人能比,动作又十分矫捷,并擅长飞跃,不管你多高的墙,他立起一根杆子,像猿猱一样,疾速地就翻越过去了,因此,他便常常凭借着这一本事来做强盗,人们怎么防也防不住。() 乡里富有的人家,时时遭到他的侵扰,也对他无可奈何,只得严加防备。 黑二听说了,自思道:“我靠这作为生业,偷得了,又大手大脚花掉了,也没有存留下什么,况且我已年近三十了,妻子儿女都还没有,这一生,一半的光,可算是虚度了,现今又被人像防老鼠一样防备,这里怎么还能混得下去。” 于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分给自己认识的穷困的人。拄着一根杆子,背着一个包袱,行装简朴地出远门去了。 在他临行之际,还去向那些富有之家辞行,说:“以前偷你们东西的人都是我,现今我准备到别处去了,从此不再打扰你们清静的睡梦了,希望你们不要还记挂着我,怕我来侵扰你们。”于是,就走了。 人们都感到很奇怪,但也都感到很高兴,高兴他远去了,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时时防备了,还摆下酒席庆贺。 黑二仓促离开了家,不知道到哪里去,心想京师是富庶之地,并且人口稠密,地方宽大,可以有更多藏的地方,于是,由东向西走,一路上的吃喝用度,都从手里的那根杆上取,到富有的人家去盗取,也不缺什么。 一天,走到了山谷,旷野无人,天已要黑了,也没见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可是黑二是盗贼,经常在夜里行动,对他来说,走夜路也不算什么,心里便也不在意。 不慌不忙地往前赶路,走到深夜的时候,忽然见到山谷中,有一座高大的宅第,颇为壮观,像是个大户人家,就自言自语道:“一路上,像乞丐一样,感到很不堪,为何不去那家借点东西,走在路上也风光一点,不像这般拮据。” 他便拄着手里的杆子,快步朝那大宅第走去。到了那里,则看见楼阁重重叠叠,屋子不下百把间,比起故乡富有的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一阵欢喜,想今晚一定能大有收获了。 黑二把杆子靠在院墙上,攀援而上,到了墙头,往内一看,灯火还亮着,还像有人还没睡觉,原来那里是后宅。 黑二见没有来往的行人,正想翻越进去,可是又考虑道不熟悉路径,便伏在暗处,静静地等了好久,忽然听到有人低声说:“星移斗转,月亮已经偏斜了,夜已深了,想那人大多不会来了。” 又有两个人说道:“果真这样,那真是兰姑的侥幸,只恐怕还是不能免啊!”说完,就笑了黑二就慢慢地靠近过去查看,则是两个小丫鬟在走道上吃吃地笑着走出去。 黑二知道有侧门,跟着踪迹寻找过去,果然见到了,就偷偷地打开两扇门进去,里面一阵花香,扑鼻而来,竹制的乐器,不停地传入自己的耳中,恍恍惚惚的,好像是一处绝妙的佳境。中间的三间屋子,绣帘半揭着,烛光照到了阶梯上。 黑二心里胆怯也不敢上前去了,便埋伏在墙角。 一会儿,有一个姣好的女子从房里出来,倚靠着帘栊,感叹道:“好人儿等不来,这恶姻缘,又摆脱不了。”接着,又低声说道:“今晚他要是再来,我真的要死了。”说完,用衣袖掩着脸,好像很凄楚的样子。 黑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不是很关心,他关心的是她快点睡去,自己好偷一点东西。 不一会儿,有一见东西,向乌鸦一样,疾速地飞来,从房檐上下去,等落到了地上,顿时就变成了一个人,状貌十分雄伟,发出怪异的声音,像猫头鹰啼叫,笑着对女子道:“等急了吧,我不是来了吗?”于是,拥着她走进屋里去。 女子好像有些畏惧,不住地退缩,不想进去,那人强满推着她的背,让她进去,门户也就立即关上了。 黑二知道是妖异,也感兴趣起来,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悄悄地到窗下聆听,听到那人笑着道:“你不要怕,今晚已是轻车熟路了。” 又听到女子道:“门户狭隘,还是不能容纳车子,可怎么办?” 那人又说:“姑且尝试一下,试着试着,就行了。” 没一会儿,听到女子发出痛楚的呻吟声,道:“我已不能忍受了,还是留一半在外面吧!” 那人有些恼恨地说:“前面已让人不满意了,现今还如此吗?” 女子似乎再三向他哀求,接着又听到女子啼叫声,听上去好像很是痛苦,让人惨不忍闻。 黑二心中不升起一股正义,暂时也忘记了自己是来做贼的,大声呼叫道:“哪里来的畜生,竟敢欺辱人家闺女,看我一拳打死你。”话还没说完,接着听到屋里惊诧地说道:“这声音甚是勇猛,我不敢抵挡,我得去了。” 黑二猛力地推门,那人已拔开门闩,准备逃走,黑二一拳过去,正好打中了他的眼睛,痛得他长长地鸣叫一声。 黑二再一看,耳朵修长,躯伟岸,很像一头驴子,早已翻过屋顶,消逝而去了。 黑二踊跃跟去,忽然就看不见在哪里了。于是,便又沿着梁柱下来,女子已整理好衣服,出来等候迎接他了,来到他的面前,向他道谢:“体质微弱,忽然遭到强暴之徒,要不是你,我的命今晚都要没了,黑二这时又才想起,自己是来做贼的,但是也不惧怕,径直跟着女子,走进她的闺房。 在灯下看那女子,花儿一般的容貌,妍媚无比,姿态妖冶,自己一生实在没见过这么美女子。然而,女子的脸上,还满是泪痕,让人真是可怜。 黑二问她为何遭到凌辱,女子只低着头不说,过了好久才慢慢地回答:”这也是冤孽,实在羞愧得不好说出口。“ 黑二笑着道:”阻扰了你们的欢会,不怨恨我卤莽吗?即使这样,让你免于灾厄,我也不能不希望得到你的报答。“ 女子腼腆地说:”残柳败枝,怎么好再攀附他人,然而,你要是真不嫌弃,也愿意借此作为酬谢。“ 黑二又笑着道:”我倒是不计较什么,只怕你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能中你的意。“ 于是拉着她,两相欢好。 女子才告诉黑二:”你不要猜疑,我一家都是狐狸。我叫胜兰,跟随父母居住在这山谷中,已差多有一百年了。前面逃走的那人,确实是一头驴,见到我美貌,强行来下聘礼,要我做妻子。父母害怕他的威猛,勉强答应了他,刚过了一个晚上,我已被他折磨得狼狈不堪了。现今承蒙你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要是不嫌弃我是异类,愿意侍奉你一生。“ 黑二向来胆子不小,并且高兴得到了一个美貌的媳妇,也不感到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问她:”狐狸难道只怕人骑在的驴吗?“ 女子道:”倒也不是这样。但那时剑仙聂隐娘所骑的驴,不是一般人骑的驴能比的。他的主人是剑仙,百步之外能取人的首级,我辈很害怕,所以不敢和他抗衡。“ 黑二惊骇地道:”这样,我不是危险了。“ 女子道:”不要担心,你生前是空空儿,和聂隐娘一样是剑仙,因此,他断然不敢加害你。不然,妖怪也有些气力,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震惊的,他会听到你声音就逃走了吗?“ 枕畔喁喁而谈,不知不觉天已亮了。 女子先起来,去禀告父母。 一会儿,男男女女都来拜望。便给黑二换上了新衣,张罗筵席,欢快地给他们成婚。 女子知道黑二是个盗贼,便劝他改业,让他入伍当兵,领取军饷。 他果真去了,也常常乘着一匹马回岳家,都是独来独往,独自一个来往于山谷,人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后来黑二因为军功,升到了把总,后又因为贪酒,被罢免了。于是返回山谷中,再也没有出去了。 ...
杜仲是位读书人医生,是山西人,他的父亲、祖父也都是医生,到了杜仲,杜家的医术更加高明精深。遇到贫苦的人家,也不指定向人家索要多少费用,遇到富有的人家,也不刻意搜刮,实在把行医济世当做自家的志向。 一天,有一个美少年拿着厚重的钱财来奉请杜仲,说他的父亲病了,已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好,特意来请他去医治。 杜仲问他家的姓氏。 那人回答道:“我家姓沈,我叫沈实。” 杜仲又问家住哪里? 沈实道:“没多远。” 门外有一架小车,沈实请杜仲和他一起去,杜仲就跟着他去了。 一路上,杜仲感到很生疏,觉得自己从来没走过那条路,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才到,到了门前,早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了。 下了车,沈实指着站着的那人对杜仲道:“这是我的表兄江某。” 杜仲向江某作揖,然后一起进入了客厅。喝了茶,沈实便请杜仲进去给他的父亲看病。 杜仲进去,见到一个女郎站在榻旁边,杜仲微微地看了一下,真是无比娟丽漂亮。那女郎见到杜仲进来,便缓缓地离开了。 杜仲看视完毕,便出去了。 江某问道:“舅舅的病怎么样?” 杜仲道:“需要调理,只是脾胃太虚弱了,需要一些时间,没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完全康复。” 杜仲写下药方之后,就告辞了。 沈氏坚持要留他下来,杜仲才没有走。 饮酒之间,江某忽然抚着肚子叫苦,问是怎么回事,江某道:“我胃气疼痛,是老病根了,常常几天就犯一次,犯的时候,心如刀绞,痛得要命,希望先生能帮我看看。” 杜仲道:“这容易医治。” 拿出针来,按照位刺了几下,江某便感觉不痛了。 杜仲又写下一个药方,交给江某,说:“连续服用三剂,永远就不会再犯了。” 江某不胜感激。 饮用完毕之后,沈实又送杜仲回去,并告诉他,说明天又去迎接,希望他早早准备好。 杜仲每次去看病,都见到女郎,后来直接来回出入,也不回避了。 杜仲便故意在看病的时候,慢慢地给老翁诊断脉息,以便偷偷地看那女郎。 沈家每次留杜仲喝酒吃饭的时候,江某也时时陪坐。 一天,江某见杜仲低头皱眉,显得很不畅快,问道:“先生看上去,心中好像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杜仲道:“确实如此。牵挂着家里的家务,心里放不下,因此才郁郁不快。” 江某道:“这有何值得愁苦的,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杜仲道:“江某道:”像你这样的才貌,再找一个好女子,应该不难。“ 杜仲道:”只是苦于没有遇到好的。“ 江某道:”你平生就没有遇到中意的吗?“ 杜仲道:”见是见到了,只是势力名位不同,人家怎么会答应,因此,见了也算没见。“ 江某道:”你说说那女子家居哪里,我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杜仲道:”远在千里,近在咫尺。“ 江某道:”你看中舅舅跟前的表妹了?“ 杜仲低头不语。 江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我的表妹,小字芳卿,已十七岁了,品德容貌都好。你注意到她了,可算你的眼光不错。只是舅舅选择女婿很苛刻,要是请媒人来说,这事肯定成不了。现今倒是可以设计谋求。“ 杜仲道:”有什么计策?“ 江某道:”这时候,正当是用你的时候,明天去接你的时候,你托故不来,我便借此向他们说说,或许能得到许。“ 杜仲大为欢喜,心想如此就不怕他家不答应了。 第二天,杜仲果然没有去,沈翁感到很是忧惧,杜仲不来,自己的病就没救了,把这事告诉江某。 江某道:”杜先生昨天见了表妹烦请我做媒,我还没来得急和舅舅说。今天他不来,难道是为这事吗?“ 沈翁不说话,明白他是要以此来要挟。 江某又说道:”杜仲仪表也不俗,门阀又极为清白,未尝不能和他家结亲。“ 过了好一会儿,沈翁才答应道:”如今只有答应他的要求了。“ 江某道:”要是这样,小甥就亲自去一趟,一来向他报喜,二来也请他快来看视。“ 沈翁道:”好吧!“ 又说:”我大病在,不便于备办婚礼,等我病好了,就送女儿过去,也不麻烦他来迎娶。“ 江某道:”好,听舅舅的安排。“ 第二天,江某到杜仲家,把已答应了他的婚事的事告诉他,并邀他和自己一同回去,给沈翁看病。 杜仲来到沈家,给沈翁看病的时候,却不见了芳卿在旁边,心里感到十分怅惘,还不如没结亲的时候,能够看上几眼,让自己感到满足。 杜仲医治沈翁的疾病,四十多天之后,沈翁已能拄着拐杖行走了。 一天,杜仲去得很晚,等他看完病之后,天已黑了,便留宿在沈家。 刚过二更天,杜仲准备睡觉了,然而芳卿忽然到来,说:”我父亲忽然生起杜仲感到惧怕,说:“深夜里有没有烛火,又不熟悉路,叫我怎么回去?” 芳卿立即拿出一把纸扇,交给杜仲,说:“你只要摇它,就能看得见路了,就能走回去了,并且拿着这扇子,速度也异常的快,不用担心。” 杜仲接过扇子的时候,拉着芳卿的手,恋恋不舍,芳卿道:“什么时候,还如此恋恋不舍,等一下你就想走都走不了,那时就是死别了,岂不悲惨吗?” 杜仲道:“从此没有见面的子了吗?” 芳卿道:“我非你不嫁,请你等着我。”说完,就催促杜仲快走。 杜仲才放开她的手,把扇子展开,上面只画着一轮圆月。 杜仲所走过的路,都如同白昼,看旁边的东西,则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并且感觉自己如飞鸟一般往前行走,感觉没多久就到家了。想起芳卿的意,心里万分感动。 等沈翁叫人谋害杜仲的时候,然而杜仲已离开多时了。 沈翁问家人,说:“谁叫他走的?” 芳卿道:“是我让他走的。” 沈翁十分气恼。 芳卿道:“请父亲不要恼怒。阿父既然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他就是我的夫婿,哪有看着自己的丈夫等死,而不去救他的呢?” 沈翁道:“我把你许配给他,还没有把你嫁给他,怎么能说他是你的丈夫?” 芳卿道:“阿父把我许配给了他,然而要女儿不把他当丈夫看待,这是故意在违背父命,是不孝;既然有了夫妇的名分,就不能没有夫妇的义,明知道是有关义的事,而不去做,是不义。女儿虽然是女流,也不会做这些不孝不义的事。” 沈翁道:“那你的意思是?” “嫁给他。” 沈翁道:“绝由不得你!” 芳卿道:“女儿也绝不听从阿父之命,不听从阿父昏愦的命令!” 沈翁更加气恼,嘱咐家人,不要让芳卿出门,怕她跑去相从杜仲。 杜仲的母亲想给杜仲另外娶亲,可是杜仲不愿意,可是等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有芳卿的消息,杜仲心里也感到很疑惑。 当时,正好到了清明,杜仲祭扫祖坟回去见到两只狗正围着着另外一只狗啃咬,心里生起了怜悯之心,于是,捡起石头,朝那两只狗扔过去,把它们赶跑了。 杜仲一看,那躺在地上的不是什么狗,而是一只小狐狸,沾了一的尘土。 杜仲正想走开了,狐狸便极力嘶叫起来,好像是向他求救的意思。果然,那两只狗见杜仲离去了,便看着那只狐狸,又想回去继续啃咬。 杜仲不得已,便用包袱把狐狸包杜仲心里一阵欢喜,扶着她让她躺卧到上,并拿来一些稀粥给她吃下。 到了夜里,杜仲替她解开外衣,然后抱着她睡去,到了半夜,芳卿才能说话,道:“不是你解救,我就命丧恶狗之口了。” 杜仲道:“你想去哪里?遭遇这样大的灾厄。” 芳卿道:“特意来事奉你的。我父亲执迷不语,不顺从我的心意。我准备自尽了,我的母亲可怜我,叫兄长沈实送我来,才遭致了这样的灾厄。” 杜仲道:“你真是一个有有义的女子!”说完,抱着芳卿,吻着她的脸,抚着她的子,想和她欢好。 芳卿道:“我受到惊吓,心里还忐忑不安,全都像是瘫痪了,我的人是这样对我的吗?” 杜仲才没有继续,而是轻轻拥着她,继续睡去。 早上起来,芳卿朝见杜仲的母亲之后,就持家务,像是一个村妇一样。 过了两个多月,沈实又忽然到来。 杜仲问他来做什么。 沈实道:“家父又旧病复发了恳请你前去医治。” 杜仲道:“断绝婚约,想要谋害我,把我当仇人一样看待,我断断不能去。” 沈实道:“这样,家父的命,一定就会没了。” 杜仲道:“这样的不良之人,死又怎么样?” 沈实道:“祈求你看在小妹的面子上,委屈你去一次吧!” 杜仲假装得意地说道:“也是。芳卿的意,我时时挂念在心头,她要是能亲自来请我,我就不屈走一趟。” 沈实听了他的话,哭泣着道:“两个月前,我送小妹过来,在路上遇到猎犬追赶,至今还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怎么样,也许已死于九泉之下了吧!” 杜仲道:“这样,就算是苏秦张仪复生,恐怕也请不动我了。”然而,拂袖进屋去了。 杜仲也眼含着泪水走了。 杜仲告诉芳卿。 芳卿道:“你去看视吗?” 杜仲道:“有你在,我怎么能忍心坐视不理?要是你果真死了,我想看着他立即死去,已发泄我心里的怨恨,还能这样奔走效劳吗?” “你真这么忍心吗?” 杜仲没有回答她,而是说道:“我想去看视,可是又不熟悉路,怎么办?” 芳卿道:“我和你一起去。”于是,就在地上画了两道符,和杜仲各自站在上面,从那里开始走。 杜仲感觉走得很慢,然而耳边又听到呼呼的风声,顷刻之间已经到了。 芳卿先进去,一家人正在伤心地哭泣,见到芳卿,见她芳卿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贵人已来了,就在门外,快去迎接他。” 沈实听了,立即出去,果然见到杜仲站在门外,并请他进去。 刚坐下,杜仲便对沈实道:“刚才在我家说的话,只不过和你开一下玩笑,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 沈实道:“既然你肯光临,哪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家父的病,还望你尽心诊治。” 芳卿又来面见沈实,沈实道:“我本来就认为你还没有死。”于是,就问她怎么脱离了危险,芳卿便详尽地告诉他,说自己怎么遇到杜仲,又怎么被杜仲救下等等。 杜仲进去,行了翁婿之礼之后,走到病边,细细地给沈翁诊视六脉况,说:“这只因为病根未除,才导致复发。要是前面再服用十剂药,就不会有今天了。” 沈翁听了惭愧无比。 杜仲居住在沈家,整天给他调理,一个月之后,便强健如初了。 后来,芳卿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大贵之人,她和杜仲一直白头偕老,也没有什么变故。 ...
乔生是湖南零陵人,十七岁就成了孤儿,家里十分贫寒,又没有什么事做,便依靠舅舅,跟着舅舅摇船为生。 他们曾经驾船在襄阳和汉阳之间来往。有一次,载着几位商人到荆门去,经过黄金峡,因为滩头险恶,天有要黑了,所以不敢再往前走了,就把船停在古城前面。 舅舅叫乔生到山中去砍一些竹子来,好作为撑船之用。沿河两岸,竹子十分繁茂。乔生便上岸,走进山中去砍伐,不一会儿就砍了好几条,然后准备回去,可是一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不知道从哪里出去,在那里左右彷徨。 不一会儿,看到一个老媪走在林子中,年纪大概在七十岁这样,拄着拐杖,摇摇摆摆地沿着一条林中的山路,朝西边走去。 乔生见到有人了,便立即追上去,向老媪询问:“老人家,从哪里可以通到岸边。” 老媪笑着道:“江岸在东,你却朝西走,相差太远了。天快要黑了,你又走错了路,到了晚上,虎狼就出来活动,你一个稚嫩少年,你认为你还能回得去吗?不如暂且到我家留宿一晚,明早一早再回去。” 乔生在山中迷了路,心里早就惊悸不已,听了老媪这样说,心里的害怕不觉减去了几分,在心里暗自高兴,然而还是要礼貌性地推辞一下:“只是与老婆婆素不相识,怎好造次。” 老媪道:“你小子呀,言不由衷,让人听了感到厌烦,还说什么,快跟我去吧!” 于是,乔生便跟着老媪到达了深山之中,弯弯曲曲地走了好几里,才到老媪家。老媪家,后面背靠着一座高山,门前是深深的山涧,屋子就是经靠着山崖装饰起来的洞窟。 老媪敲门,叫道:“香云。”鬼故事 一个女子答应着,就出来了,则是一个年方二八的美丽女子,面色犹如刚盛开的莲花一般,身上散发的香气比麝香还要香,那女子见到了客人,十分的羞涩,想要避开。 老媪道:“我儿又做什么娇态?这位小郎君迷了路,要是没有一碗胡麻饭来招待他,就太没有地主之谊了。况且我儿常常嘱咐我,我既然答应了,怎么会可惜自己的心力,不极力为你去做呢?今天,物色到了一个风流蕴藉的郎君,我终于可以歇歇了。” 老媪如此说,香云更加感到羞涩,转身跑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老媪请乔生坐下,笑着对乔生说道:“娇养惯了,一见到生人,就做起了儿女情态,幸好郎君也不介意。” 乔生道:“岂敢,岂敢!”跟着老媪走进屋室之中。屋室都是在山崖上开的穴洞,不过装饰得十分精美洁净,也只有三间,中间一间算是厅堂,西边的一间,垂吊着墨色的帘子遮蔽着,就是香云的闺阁了,东边的一间,驾着炉灶,放着案板刀具等,应该就是厨房了。 老媪让乔生坐下,自己去厨房中烧火做饭,把乔生招待得十分周到。 乔生问老媪姓氏,老媪说:“夫家姓古,老身寡居已有十六年了,只生有一个女儿,就是刚才出来的香云,还没有许配人家,我家世代居住在这里,今天有缘见到郎君,就暂且委屈你在厨房中睡了。” 乔生道:“我有一席之地落脚,就可以了。” 当时天已黑了,乔生就到厨房中的空出睡下。 乔生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已经亮了,他便去见古媪,想和她辞行。他站在帘子外面叫道:“古老太太,我要回去了,多谢你的关照。”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乔生又说了一遍,才听到香云道:“娘有事情早就出去了,想现在也快要回来了,请你稍等一会儿吧!”香云的声音清朗明锐,如同雏莺的叫声一样婉转动听,听了便让人生起怜爱之心。乔生唯唯而应,然后默然坐下,心神如静水中扔下一颗石子一般,不觉荡漾起来。 没一会儿,忽然就看见古媪和另外一个老媪和女郎,她们也好像是母女,一起回来了。 古媪道:“香云,你杜姨和你的八妹来了。” 乔生立即站起来,弯着腰站在旁边,不敢抬头仰视,杜媪站着仔细观看乔生,然后想着女郎道:“果然是一个俊俏的郎君啊!你古姨的眼光真是不错。”女郎也看了两下乔生,然后笑着,走进内室去了。 随着,便听见女郎想香云开玩笑说:“姊姊好没有礼啊,我娘特意为你大事才到来,都不出去迎接?” 可是,没有听到香云怎么回答,只听到低低的笑声。 接着,杜媪也走进内室之中,笑着道:“外了我甥女的事,天还没亮,踏着露水早早地到来,心里着急,步子迟缓,翻越山崖,跨过高低不平的山路,东一脚西一脚,颠颠簸簸,几次几乎差点坠落到山崖中去了,不是你妹妹搀扶着,我早就掉身山崖,粉身碎骨了,你该如何感谢我呀!” 乔生在外面听到香云带着笑小声说,似乎在问候杜媪相关起居之事。 没一会儿,杜媪就出来见乔生,问道:“郎君尊姓?年纪多大?”乔生道:“我已十九岁了。” 老媪道:“大两岁,刚好合适啊!有父母兄弟吗?” 乔生道:“父母都去世了。” 老媪道:“娶亲了吗?” 乔生道:“还没有。” 老媪又问道:“做什么事营生?” 乔生道:“跟着舅舅行船。” 杜媪道:“少年孤子,正好拿来作为依靠啊!干着苦力活,可以放弃了。这里主人古媪,是我的姐姐,她的女儿香云,也就是我的甥女,天生丽质,淑仪有致,想郎君已看过了,!老姊叫老身做媒,想招赘你做个半子,你能屈尊答应吗?” 乔生突然听到这样说,暗自欢喜,高兴得口上都说不出话来。 杜媪笑着道:“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便叫古媪上坐,叫乔生行拜见之礼,自己在一旁说道:“就这样说定了,山野之家,没有什么顾忌,等嫁衣做好了,就可成婚了。” 第二天,杜媪告辞回去,留下她的女儿陪伴香云,帮忙她一起制作衣裳。屋子之中,剪刀裁剪布匹的声音,一颗也没有停息,几天过后,就缝制好了。 杜媪又到来了,摆下筵席招待亲戚,赴宴的人接踵而至,都是一些粉白黛绿的少妇和老妇,并没有一个男子,众人欢快地说笑,互相开着玩笑。更加奇怪的事事,屋子里摆下十几桌,屋子本来就不宽广,此时也不觉得狭隘。 婚礼上,杜家女郎,拿着酒壶,倒酒给香云,然后说:“杯儿双双,今夜做个新娘。”又倒酒给乔生道:“杯儿对对,今夜莫须死睡。” 乔生和香云都不禁要笑了出来了。乔生和香云把杯子中的酒喝了一点,都没有喝干,女郎笑着道:“这余下的酒,怎么办?”便自己喝了下去,然后笑着就出去了。 大约三更天的时候,众人才散去,女郎又去掀开帘子走进去:“姊姊好自为之,三天过后,来馈送食物的时候,再好好感谢我呀!”说完,就吃吃地笑着出门去了。 从此,乔生和香云,如胶似漆,尽享鱼水之乐。认为这一辈子,就如此安慰幸福地过下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古媪生了病,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了,杜媪带着女儿来探望,还没有坐下来,忽然听到有人进来报告说:“小娘子亲自来探望阿姆的病来了。” 杜媪和女郎都感到有些惶遽,急忙走出去欢迎,香云在厨房中,也整顿仪容出去迎接。 乔生不知道是什么贵客驾到,站在窗口边偷看,看见外面有一架马车,车子周围用红色的帷幔遮蔽着,有十多个女奴站立在两旁伺候,拥着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那女子大概十五六,穿着彩色的衣服,容貌无比白皙,非常艳丽,就像画工画在纸上的仙女。 杜媪和女郎,还有香云都跪在路旁迎候,女子下车,拉杜媪起来,说道:“阿姆也在此啊?” 杜媪道:“知道主姑还挂念着老妈子,听说她病了,必定会不怕烦劳,亲自来过问,因此才带了翠翠在这里等候。” 乔生才知道,杜媪的女儿叫翠翠。 翠翠和香云对女子拜了几拜,女子道:“起来吧!”她们才起来。 香云站在左边领着那女子进屋。女子进去见到古媪,便握着她的手问道:“阿姆的病怎么样了?” 古媪道:“老婢已年近岁暮,如落尽齿牙的犬马,睡在床上已有二十来天了,不能自重,致使主姑担忧,即使是死了,也当衔环结草报答主姑。” 女子道:“自从儿懂事以来,以前的阿姆都已不在了。现今还在的只有你和杜姆了。儿听说,人能见到本性,就会看透生死,没有生也没有灭,喜怒哀乐,虽然不可制止,但可以节制,都是自己医护的,不要让心神消逝就行了。” 说完,就出来坐在堂上,也叫杜媪陪坐在旁边,十几个女奴都排列坐在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嬉闹。 香云献上茶,礼节十分地恭敬。 女子接过茶,说道:“香云越发长得漂亮了,杜姆应该给她找个好郎君,也好让古姆后半世有个依靠。” 杜媪离开座位,向女子禀告道:“主姑说起,正好要向主姑请罪呢!香云已有佳偶了。” 女子道:“几时成的婚?”鬼故事 杜媪道:“没有及时禀告主姑,罪不可恕,已有一个多月了。” 女子惊讶地说道:“郎君在哪里?” 香云大惊失色,看着杜媪,看她如何主张。 杜媪道:“甥女,快叫你的夫君出来,拜见主姑。” 香云还没来得及回答,翠翠已催促着乔生从房里出来了,然后伏在地上叩头。 女子用袖子遮住脸,叫乔生起来,然后斜眼看了乔生一会儿,就让他退下。 女子便恼气起来,道:“杜姆与古姆都是老糊涂了,不值得责备。香云婢子,怎敢如此大胆,不禀告一声就嫁人了,并且嫁了一个多月,也不去面见我,不是欺负我深处幽闺之中,幼稚羸弱,不足以做你的主姑吗?”立即命令侍女,准备杖责香云。 杜媪大吃一惊,和翠翠一起跪在地上求情,女子的脸色才宽和一些。香云也一直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女子站起来,拂动衣袖,叫乔生出来,然后一把拉着他就走了。 走到一处茂林深处,也是靠山修建的洞穴,十几间屋子连亘相接,辉煌的大门,绮丽的窗户,如一座大夏一般。屋子里的桌子床榻都是用白石做成的,器物十分奇异,布置得雅致,各种花卉,罗列在屋廊前,实在是一处洞天福地。 那女子的侍女,也有好几十人,个个妖冶无比,对女子百依百顺,争先恐后地侍奉。 乔生被女子禁锢在那里,也整天供女子使唤奴役,并且那女子的性情十分蛮横,稍微有不如意的,她手里的鞭子就打过去。 那里不是一个好地方,乔生整天想念着香云,然而怎么能见到香云的面呢。乔生私下询问那些侍女,主姑和香云是什么关系,那些侍女只是笑而不答,这让乔生更加感到疑惑。 一天,到了女子的生日,乔生见亲戚都来祝贺,对女子都是行婢子下人的礼节。 杜媪和翠翠也在其中,只是再也不敢和乔生说话。 不一会,古媪和香云也来了。 香云见到乔生,不觉流下泪来,女子出来,见到他俩,恼怒地说道:“*荡的小婢子,又在献媚了,还念着旧情吗?” 然后,叫侍女把香云拉出去,绑在树上,接着说道:“今天是喜庆之日,不便于对人用刑,等到了明天,你就死去吧!” 众位亲戚都战栗害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说。女子把香云绑住之后就转回去了,众人也不敢上去给香云松绑。 乔生心里悲痛欲绝,出门上前去看,香云流着泪道:“郎君都不能舍身相救吗?” 乔生心里十分悲痛,上去解去绑住她的绳子,刚解开,便听到有侍女在叫唤乔生。 香云便乘机逃走了。 ...
河南彰德有个赵媒婆,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家里的生活也称得上是小康了。 郡中有一个豪强,想要娶吴秀才的女儿,就花了一大笔钱请赵媒婆撮合,赵媒婆贪图钱财,花言巧语,骗得吴秀才的女儿嫁给了豪强,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被媒婆骗了。 吴秀才想自己一个清白的读书人家,怎么和那样污浊的人家结亲,十分愤怒,把赵媒婆扭送到官府,官府进行了严厉惩办。 经过了这事,赵媒婆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得到了钱,也感到很满足,便立下决心改行,再也不给人说媒了,便离开闹市,回到自己家羡河铺,避免人家来打扰。 一天,赵媒婆又从城里的女儿家回去,跨着一头驴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天已快要黑了,忽然见到一个青衣女从小路迎上去,问道:“不是专门给人说媒的找姥姥吗?” 赵媒婆道:“正是的。” 青衣女道:“那就请姥姥调转头,跟我去,我家主母正有事要找你。”说完,上前给赵媒婆带路。 赵媒婆想自从上次惹上麻烦之后,很久就没有给人说媒了,不觉嘴有些痒了,心想看着青衣女的举止,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女,想着心里又热乎起来,想跟着她去,一定又能得到一大笔酬金,不妨在做一次媒人,心里想着便得意起来,便乘着驴子,拉着握着髻绳跟在青衣女的后面,从小路斜行,渐渐地就看见一条青石板路,两旁绿树成荫,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巨大的宅子前,门庭高大壮丽,气派非凡。 青衣女道:“老爷有事外出,还没有回来,家里的僮仆大半也跟他去了,家里没有什么男子,姥姥直接进去就行了。”说着把赵媒婆的驴牵来绑在门前的树上。 进去便是一处大庭院,旁边的亭子几个婢女老媪正坐在那里闲话,见赵媒婆进去了,大家都高兴起来,说:“宁宁请得媒人来了!”立即争相跑进去报告,一会儿传出话来说:“快进来,夫人正等着你呢!” 赵媒婆跟着她们走了几重庭院,才来到正室。 那位夫人倚着靠枕坐着,大约四十多岁,赵媒婆向她拜了两拜,夫人叫她坐下,然后夫人就把自己的家世说出来,道:“我家本是大名府的郑氏,流寓到此地,丈夫为卢侍郎,已死去很多年了。所以叫婢女去请你,只因为三儿已二十多岁,仍还没有媳妇,你能给他们找到一门亲事,我定会有重赏。”就叫三郎出来,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无比。 赵媒婆极力称赞道:“无论公子心里怎么样,就凭这样的相貌,便可以使天下的公侯门黯然失色了。要是老身能在年轻三十岁,拼死也要给公子做个小妾。哪家有闺女,哪有不愿意找做女婿的?”左右的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夫人也笑着说道:“难怪婆子是个行家,说起话来,这样犀利。只是老身想要聘娶的是东边薛参政家的女儿,也是一个世家,如今薛参政已去世了,他的夫人牛氏,选择女婿甚是苛刻,并且很多疑,她的女儿许配了人家,往往说定了,都准备迎娶了,她又反悔,婆子你看看能不能办到?” 赵媒婆道:“老身生平,不喜欢说模棱两可的话,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前去一说,必定会带给你好消息。” 夫人见她如此说,很高兴,让赵媒婆吃喝饱了,就催她快去说。 赵媒婆想选个吉利的日子再去,夫人道:“事不宜迟,迟了,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变故。”赵媒婆不敢不听从她的话,就答应前去。 夫人仍让宁宁作伴,陪赵媒婆前去。向东大概走了二里多,就到了薛家的住处,也是一处巨大的宅子,泡钉兽环大门,壮丽无比,看门的人只有一个老媪,就给她们进去通报。 一会儿,就叫她们到房里去拜见牛氏。 赵媒婆把自己的来意向牛氏都说了,牛氏道:“老身也听说她家的三郎,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只是没有亲眼见到。” 赵媒婆道:“人品相貌都没得说了,老身一生见到的人也多了,还见过如三公子一样,才貌兼备的。将来要是不能大富大贵,算老身走眼,让我把我眼珠挖出来,发誓不再相天下的士人。” 牛氏道:“你不要赞扬得太甚了,老身心里已经答应了,只是小女去探望她的舅母,三天后才能回来,请你传话给他们母子,打点彩礼来,大约清明节之后,就能把嫁妆准备好,然后就来迎娶。儿女都各自长大成人了,无事耽搁下去,也不是个了局。” 赵媒婆见她这样说,满意地点头。 牛氏又接着说:“你也不必来往奔波,年老了,路又迂回曲折,这样劳劳碌碌,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况且你不辞辛苦,只是想得到酬谢的礼物罢了,老身这就奉赠给你,再来也就没有了。”于是,就取了二十两银子送给赵媒婆。 赵媒婆心里欢喜,又向牛氏拜了两拜,并且奉承她说:“真的是大家与小家不同,明白事理,做事情也快。” 牛氏听了很高兴,就准备的酒菜,款待她和宁宁。桌上的果盘里有杜梨,味道十分甜美,赵媒婆乘机用手帕卷过来,收到袖子里去。喝了几杯酒之后,就感谢牛氏的款待,并向她告辞。牛氏有叮嘱了几句,叫他家快准备婚礼,赵媒婆都恭敬地答应了。 回去之后,赵媒婆摇着扇子,扭腰摆动着衣服,一脸得意之色,指着宁宁对夫人道:“夫人只管问她,老身应不应得到格外的赏赐?夜已三更了,来回往返五六里路,和牛氏委婉地说了一两句,就使牛氏放下原来的心意,答应了,还急切地等着你们去下聘礼呢,在清明节之后,你们就能迎娶过门了。” 夫人笑着说:“你这老妖精也太唐突了,哪见有女儿嫁人,而如此急切的,你得了她家二十两银子,也不算薄了,可是老身还是要加倍赏赐你。” 于是,赵媒婆又得到了四十两银子,和一段红色的绸子。 一会儿就听到远处传来寺里的钟声,夫人道:“夜深了,婆子也该回去了。”仍然让宁宁送她走,正好在门口遇到三郎,赵媒婆就和他开玩笑说:“公子,老身给你办成了好事,是不是有什么赏给老身,让老身给你多说好话。”三郎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等到了路口,宁宁就把她的驴交给她,就返回去了。 赵媒婆一边赶着驴子,一边说道:“夫人也太吝啬,赏给一壶酒,两碗饭,一张床,让我吃饱喝足了睡个好觉,也不是什么难事,竟然半夜把我赶走,真是的!” 等她到了家,鸡已叫第二遍了,天慢慢地开始亮了。 儿子和媳妇都还没有起来,赵媒婆就砰砰地敲门。 儿子光着脚出来开门,感到很奇怪,母亲为何那么早就回来了,在那里嘀咕。 赵媒婆道:“你且把驴牵去,待会儿慢慢告诉你。” 接着媳妇也起来看,赵媒婆到室内坐下,喝着茶,就把自己一夜所做的说出来,向儿子媳妇炫耀,儿子媳妇在一旁倾听,赵媒婆的眉宇间的欢喜之色,越发得意。 她的小孙子听到人说话,从梦里惊醒过来,叫着他的母亲,媳妇哄骗了他一下,可他仍然闹着不睡。 赵媒婆道:“不要啼哭,姥姥给你带好果子回来了。”把手帕取出来,放在桌上,只见有水从里面渗出来,赵媒婆道:“鲜果放不久,可惜放在袖子里揉坏了。” 叫媳妇把手帕打开,只见里面包着十几只蝌蚪,像一团墨汁,还有一两只在蠕动,都大吃一惊。 赵媒婆立即取出两家赠给的银子,都变成了冥钱,丝绸也是纸的,她如同一段木头一样站着,过了好久,感觉喉咙发痒,呕出来一升多污浊的水,无数的树叶,才明白自己遇到鬼了。病了半个月,脸色才恢复正常。 ...
临淄有个叫王友直的人,擅长掷色子和博采等赌博游戏,他常常一掷百万,常常也是胜多输少,家里便靠着他的赌博富有起来,堪称当地的巨富。 到中年以后,他就不再赌了,把家里的赌具也全都毁了。便到处去游玩消遣,大地山川,江河湖海,只有可观之处,他都不避艰险,定要去畅游一番。 一年夏天,携带了上万贯钱财,准备到闽越一带去。行船到了洞庭湖,刮起了大风,船行进不了,就把船停靠在岸边,一等就是好几天,烦闷无比。 一天晚上,天气并平时都阴晦,王友直点上蜡烛,一个人坐在船上,无事可做。 差不多到了半夜的样子,王友直准备睡去了,忽然清晰地听到掷色子的声音,好像就在邻近的船上,自己正感到百无聊奈,不觉心里欢喜起来,也想过去玩几下。正准备叫仆人好好探听一下是在哪里,忽然有两个容貌秀丽,年岁不大的青衣女子,径直走进去,说:“家里的主人正感到长夜无聊,想邀请佳客过去,一起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王友直问她们:“你家主人是谁?” 她们答道:“见了就知道了,我们不敢事先泄露。” 王友直原先本来就喜好赌博,此时,就高兴地跟着她们去。 刚走出船舱,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见,青衣女子也不要什么灯烛,只在黑暗中扶着他往前走。 王友直觉得踩在脚下的东西,不是石块,也不是木头,又滑又软,如同油脂,看下去,又分辨不出来,然而耳边轰轰作响,好像有波涛涌动的样子,王友直心里觉得很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来到一个地方,灯火辉煌,已经离开船走到陆地上了,并且有一处宅第,像是个王侯之家,门庭高大,柱子屋宇非常巍峨雄壮,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就刚才自己听到的掷色子赌博的声音。 刚走到门口,青衣女子就进去报告,过了一会儿,就出来说道:“主人请客人进去。”接着,便见到有四个贵人,形貌像是世上的人,所绘制的神仙像一样,上前来欢迎他:“萍水相逢,滞留他乡,无事可做,希望能与您共度今宵,消遣这慢慢长夜,你不要见怪。” 王友直看他们的形貌和住处,知道他们不是人类,然而他天生豪放,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众人把王友直请进去,到大厅中坐下。王友直看屋子,真是富丽堂皇,无可名状。大家都谦逊地把王友直让到尊贵的客人坐的位置上,然后他们又才相互推辞着坐下。 茶水已上来,王友直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询问他家的家世,坐在第一位的一个人回答道:“说出来,怕你感到震惊,在下便是鄱阳湖的君长鄱阳君。”然后,又对着另外三个人说:“这三位,也是各地海湖的君长。因为去朝见盟主洞庭君,刚好遇到您外出游览,滞留在这里已有两天了。今天晚上月色昏暗,云气阴郁,我们心里也是十分的抑郁,不畅快,听说你向来为人豪爽,因此便也不怕打扰了你,叫仆人去把你请来。要是你不认为人神殊途而拒绝我们,我们实在是不胜荣幸。” 王友直一脸惊愕的样子,立即站起来,谦逊地向他们道谢,说:“我乃草莽愚夫,浊尘下人,恐怕难以承受如此大的恩宠,能得与各位仙人相遇。”说完,向他们拜了两拜,其他的那三个人君长,也都向王友直问候了一番。 鄱阳君叫左右的下人,摆上赌局,说:“这样的佳会,实在难以遇到,良宵总是很快就过去了,不能在拖拖拉拉,耽搁了我们大玩一场的时间。” 于是,大家便坐下来,开始赌博。鬼故事 王友直的兴致很高,赢得也多,没多久,就把四位的赌资全赢过去了,也要接近五更天了,王友直前前后后已堆了十几万贯的银钱。 其中一位是太湖的君长太湖君,心里很不服,大叫道:“拿我的玉钩来!” 左右的人,便拿来一件东西,王友直看过去,见匣子里装着一件像倒垂着莲花一样的东西,像雪一样洁白,晶莹剔透,差不多有一尺来长。 太湖君刚把它从匣子里取出来,光芒便照满了整个屋子。 王友直知道那是他珍藏的宝物,心里也很喜欢。 四位又笑着对王友直说:“这宝贝价值连城,愿意拿出来和你在站一场,一决雌雄。” 王友直也笑着说:“好。” 接着,王友直的运气可没有原先那么好了,一连几盘都是溃败,连脸色都变了,自己赢得的钱,又全输回去了。 王友直还是不愿意服输,于是大声叫道:“我船上还有上万贯钱,我把它们当资本,再和你们赌一场,赌那个玉钩,只赌一盘,要是我输了,我甘愿把的钱当作是给四位君长寿礼,要是我赢了,我只要那个玉钩。” 他们也不在意,轻易地答应了。等掷下色子,五颗都是红色的,其中一颗在盆底转个不停,王友直兴奋地吆喝着,在他的吆喝声中停下来,也是红色的。 王友直欢喜得不得了,便伸手把那玉钩取过来,拿在手里,说:“承蒙诸君的厚赐,其它的东西,我都不需要了。”于是,向他们告辞要回去了,四位君长也不得不大惊失色。当时,天也开始亮了,迫不得已,就让王友直回去了。 王友直走出去,原先那两个青衣女子又来送他回去,并对王友直说:“你所得到的,是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要是到越水去,只怕被玉镜夫人偷去,你可要小心啊!”王友直点点头,表示答应。 等他回到船上,摇摇了摇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第二天,风停了,就解开缆绳,上路了,一路上也没有意外发生。 王友直渐渐进入了浙江省,准备经过苕溪,就想起青衣女子说的话,便把玉钩珍藏起来。 到了夜里,玉钩忽然就不见了,他怒不可遏,向开船的人打听,那些人都说:“前面有一座水仙祠,也不知道其中供奉的是什么神,有人带着宝物从那里经过,必定会被取去。” 王友直更加恼怒,等到祠庙前,他便满肚子火气地走进去,看那祠庙,殿堂倒也整洁干净,虽然矮小了一些,但也十分的华美,中堂立着一个女子的塑像,头上戴着翡翠,身上穿着云裳,面目十分妖冶。 王友直读旁边的碑记,只叙说她如何精灵,没有写明她的姓氏,在心里便怀疑青衣女子说的话不对。 接着,又见到一块更久远的碑,上面的字纹都磨灭了,然而“玉镜”两个字还可以辨别得出来,才明白这是这座祠庙很久以前的名号,现在已改名为水仙了。 于是,王友直便站到神位前,向着女神像,深深地作了几下揖,才数说她,道:“你一个女子,享受一方公分高,该当护卫过往的行人,惩治那些强暴的坏人,才算尽到你的职责。现今,你却把不贪为宝的古训抛到脑后,把我珍宝藏了起来,这不是正直之道。我可以和你商量一下:你要是真喜欢那宝物,请你和我赌一场,你要是赢了,你尽管拿去,我也不是吝啬的人,你要是不听,我当到上帝那里告你,把你的躯体毁掉,把你的庙宇也烧掉,作为你贪图别人财物,抢占他人宝物之罪的惩罚。”说完,就在那祠庙中睡觉,也不出去,像是要等着女神的答复。跟从他的仆人拿他没有办法,也听任他如此。 王友直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用脚踢她,并说:“夫人十分恼怒,正准备把你绳之以法,你还睡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王友直微微睁开眼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奴,容貌绝美曼妙,站在他的面前,带着笑和他说。 王友直慢慢地坐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正想要去见见夫人,追问她为何盗取了我的宝物,我难道是无缘无故地在这里酣睡吗?” 他反而请女奴指点,怎么才能见到夫人。女奴还是带着笑,领着他前去,曲曲折折经过了几重门墙,才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厅堂,门帘垂到了地上,有十几个女官,都穿着紫色的衣服,严肃地站立在台阶下面,见到了王友直,就进去报告说:“盗取玉钩的人来了。” 王友直见她这样说,又怒从心起,睁大眼睛呵斥道:“谁才是盗贼呢?”话还没说完,帘子里面就传来婉转的声音,道:“你好生无赖!这宝物藏在我的宫里,已有好几年了,这事洛神、汉女都知道,几个月以前,忽然不见了,难道它不翼而飞了吗?昨天,宝物自己回来了,我不追究你盗窃之罪,已是你万幸了,竟然还敢满口狂言来亵渎神灵?” 王友直更加不服,大声喧闹:“我用一船的资本,和太湖君博采,才赢得了宝物,看你说的话,才是真的无赖。” 帘子内,听到他这样说,便沉默下来,然后,才慢慢地说:“听了你在神座的钱的祝词,你以赌博自许,我也擅长此道,现在就和你堵上几把,怎么样?” 王友直才满意,说道:“愿意奉陪。虽然是这样,那赌什么呢?” 帘子内笑着说:“我输了,就把玉钩还给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友直又恼愤起来,说:“玉钩本来就是我的,你强行抢去不还给我。现在又拿它来当赌注,我胜了,只是取回我原来的东西,你输了,却丝毫没有损失,你把我当作的小孩来耍啊?” 帘子内沉思了好一会儿,又才说道:“我的技艺向来精湛,随你想要什么好了,只要是相当的,都可以。” 王友直才高兴起来,才向她拜了一下,答应道:“这就好了。” 帘子内又问王友直想要什么,王友直见到夫人的塑像,早已动了心,感叹世间哪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此时心里又想了起来,但心里还有很担心,便大着胆子怯懦地说道:“要是说话冒犯了,希望你不要发怒。我见过的人也多了,从来没有见过像夫人一样漂亮的,要是我侥幸得胜了,希望能亲近夫人,以慰我的仰慕之情,别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啦!” 话还没说完,左右的女官,都用娇柔的声音喝叱道:“大胆,敢如此放肆。” 王友直既然把说出去了,也不害怕了,依然言笑自若。 帘子内,接着说道:“这其中也许有些缘分,你们不用为我出气。” 又对王友直道:“你想要的都听从你的,赌博的规矩,则得听从我的,你不得和我争执。” 王友直对自己的技艺向来很是自负,就慷慨地答应了:“好说,好说!” 帘子内,立即叫人把帘子卷起来,请王友直进去。 王友直看那夫人,比起前面的塑像,更加动人心目,王友直的心里也更加欣悦。 夫人谦逊地请王友直坐下,随着就把玉钩取来,放在桌上,并叫人取两颗色子来,并宣布规则说:“一颗为一点,为月,一颗是四点为星,掷三次都是这样搭配,才算得胜。否则玉钩,你就别想要回去了,并且还有追究你轻慢的罪过。” 王友直也不觉得为难,就请夫人先来。 夫人把色子捏在手里,手的颜色和玉盆的颜色交相辉映,两个哗地一下落入玉盆中,不停地跳动,一群婢女都为夫人大声地呼叫,最后果然像前面说的那样。 王友直只认为她是侥幸得中,心里也不动摇,夫人再掷还是这样,王友直的底气便没那么足,有些泄气了,等夫人第三次掷下,一颗已经定下来,是一点,为月,可是还有一颗还在那里转动,夫人准备喝叫,王友直也立即在旁边喝叫一声:“六!”等色子停下来,果然比斯多两点,是六。 夫人见了,粉嫩的脸上,已渗出颗颗汗珠,娇羞无比,不得已,把色子交给王友直。 王友直见她没有掷出来,变得信心十足,一连三次掷下来,都是一颗是一,一颗是四,这样搭配。 色子还放在玉盆中,排列得好好的,王友直把玉盆推过一边,十分得意地拍着手掌说:“星星随从月亮,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缘分吗?”说着离开自己的席位,来到夫人的身边,靠着她坐下。 夫人无比娇羞腼腆,叫女官进去,说:“我因为一念之贪,遂堕入色界,现今要跟着郎君去了,不得管理这一方水土了。你等可立即上奏昊天大帝,另外委派别人来管理,不要让事情荒废了。”说完,就拉着王友直的手走了,她的下属都留着泪跟着她送她走。 刚走了几步,夫人就告诉王友直:“我不敢见到其他的人,恐怕招致别人的怀疑责怪。你立即回到船上去,看见渡口有一片石头,像一面镜子一样圆,像玉一样洁净的,就是我。你拿着回去,放在床头,夜里我自己就回来与你共振同眠,一定不会失约,你放心好了。” 王友直相信她。夫人又把玉钩交给王友直,并且趁他不注意,一下把玉钩打在他的背上,王友直顿时醒过来,转身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自己还是睡在祠庙中的廊檐下。 他睁开眼来四处看了一下,花木的影子已拉得老长,夕阳也准备落山了,立即就回到船上,到渡口寻找,固然得到一片石头形状果然十分奇异,又圆又光亮,果然如一面玉镜,就秘密把它藏起来,谁也不告诉。 到了夜里,正准备睡觉,刚躺下,便觉得枕边散发出奇异的香味。王友直一看,夫人早已站立在床前了,用纤纤细手,给王友直整理着鬓发,羞涩可掬,说:“输身的人来了。” 王友直欢喜地坐起来,拥着她坐下,并轻轻解去她的衣襟,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身体。 王友直又问起玉钩的来历,夫人告诉他:“玉钩和我是同类,都是世间的灵物,她管理着滩溪,我主管苕溪,都是上帝任命的。去年仲春,她出去玩耍,偶然遇到了南海龙王的小郎子,两人相互爱慕,于是就成为了夫妻,在水宅中尽情交欢,小郎子龙性狂荡,搅动海水,海上洪波泛滥,淹死了无数无辜的百姓。 ”太湖君听说了,便上奏弹劾他们,上天震怒了,命令用雷火焚烧,让他们回复原来的形状,于是,玉钩便恢复了原来的形状,变回了玉钩,再也不能成为人身了。太湖君便留在身边玩耍,前面听说归了你,我心里感到很是欣喜,心想可以把它摄回去了,再经过锻炼,等她恢复人形,现今如此,也是命数啊!“ 王友直还是不太相信,夫人叫她把玉钩放在帷帐里,远处看着,隐隐约约地真像一个绝代佳人,可等走近一看,依然又是一柄玉钩,才明白夫人的话并不虚妄。 从此之后,一面玉镜,一柄玉钩,王友直早晚都带在身边。 王友直外出远游,准备回去了,夫人忽然告诉她:”鄱阳君已向天帝请命,让你总管越溪,你可以永生不灭了。“ 果然,王友直第二天就得了病,留下遗命,要用玉镜和玉钩两样殉葬,后来就死在了越溪南岸边。仆人按照他说的,把他和那两样宝物合葬在一起。 ...
举人周牵乃是全文斋的主人。 在他的全文斋经常会聚集一些文客来此吟诗唱曲,品联作画。虽是陋室,却也是另有一番情趣。 一日,好友石富文带了一位客人来到全文斋,此人名为黄子剑,黄子剑生得白皙细嫩,却也气宇轩昂,斯文得体,眉宇间透着一丝豪气。 一番礼数后,周牵先出一上联:“那时哉 此时哉 古时哉 未时哉 呜呼哀哉,岁岁喜哉”。众人齐声道:“好句!” 黄子剑一阵沉思:“昨日也 今日也 明日也 他日也 之乎者也,年年悲也。”“好!”众人又是一声。 周牵又出一句:“花开又落又开花”。众人夸道:“好一个回文!” 黄子剑:“月圆复亏复圆月”。众人又是啧声一片。 此时,黄子剑也出了一句:“却见一半欢喜一半愁”。 “忽闻三分花香三分雅”周牵对上了下联。 遇上知音,且又性情相投,周牵甚是高兴,对黄子剑更是相见晚。 全文斋里众人皆陶醉于诗联之中,兴致正浓,不想天却下起了大雨。黄子剑一阵犯难,面带难色。 周牵问:“子剑兄可是因雨不能回家而愁?” “正是,牵兄,我家住在桃花镇,还要渡江而去。如此大雨,教我如何是好?”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为他事而愁呢,若是子剑兄不嫌弃这寒舍简陋,大可在我这住下。” “如此甚好!”石富文笑道。 夜晚,二人在屋中聊得很是投机,不觉中已聊到了天亮。 几日后,黄子剑又到全文斋来做客。一番吟诗品联后,黄子剑递给周牵一幅,说是送与他的。众人一阵羡慕,争着说要打开看看,黄子剑不允,说这是他送与周牵的礼物,只能给他一人观看。然后对周牵说:“牵兄,此画只宜夜间观看,切记!”周牵应允。 夜间,周牵独自打开画卷,周牵顿时大喜。原来画中乃是一名绝色美伦的女子,画中女子栩栩如生,如仙女下凡尘,那对桃花眼更是炯然有神,犹如活物,留海处几屡头发更显出了几分生机。“此等女子只有画中有啊,人世间又有几人?”周牵独自赞叹。 周牵将画挂与墙上,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欣赏着画中人,看着看着,不由得心中生起一阵伤感:“若是有画中人能与我共饮,该有多好呀!” 周牵有些醉意,便趴在桌上睡了。隐约中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周郎,他抬头一看,正是那画中女子在叫他,周牵还没回过神过,画中女子已脱画而出。周牵一惊,却见画中女子并无恶意。“周郎莫怕,奴家乃是黄子剑的表妹小婷,表哥见你孤身一人,特地叫奴家来陪周郎。” 周牵心中一喜:“能有这等绝色女子作陪,此生又有何求?” 其实这也正是周牵更害怕的事。 次日,在全文斋众人正在吟诗。只听见有人吟了一句:“凄风冷雨吾心悲,怎奈斯人已去。”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黄子剑,众人哪里能看得出他是狐狸精呀,只有周牵的鬼眼才看得出他是只狐狸精。周牵心中一缩,慌乱不已。 众人却与黄子剑施礼。 黄子剑冷冷地看着周牵:“牵兄,这厢可好啊?”周牵听得不寒而栗,全身不住地抖动。不知如何是好。 黄子剑正欲动手,却见周牵胸口处隐约露出了一道符角,不由地一惊。再看众人正在相互品联,也就只好收手作罢。周牵却在紧张中度过了整整一日。 夜晚,只听得一阵冷风刮来,凄叫声由远而近,撕人心肺。周牵瑟倦着身躯,不住地在抖动,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门被风卷开了,夹着沙尘向周牵袭来,弄得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门口立着一只怪兽,睁着灯笼般的眼睛发出刺人的光,怪兽嘴里吐出恶腥的臭味,舞动着锋利的尖爪向着周牵步步逼近,周牵一声大叫。 突然听得一声“啷——”,一道黄符横在了周牵和老妖之间,老妖一挥利爪把黄符撕成了碎片,可见这老妖是有备而来的。黄毛道人大叫一声不好,立即割出手指上的血涂与剑上,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将剑向老妖劈去,只见一道白光夺目而来,老妖踉跄一跌,甚是恼怒,直冲向那黄毛道人。黄毛道人手指一弹,顿时无数张道符袭向老妖,老妖口中喷出了熊熊燃火将那道符化为灰烬。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恶战数百回合后,双方都有些体力不支了,法力也都弱了下来,已是气喘吁吁了。 不想老妖使出了最厉害的一招,只见它从口中吐出了自己修炼成精的那颗元丹,化作了一道黑光直逼那黄毛道人,黄毛道人大叫一声,已是躲闪不及。一声倒地,口中鲜血直流。老妖得意地狂笑着,舞动着利爪朝着黄毛道人直逼而去。 就在这千钧万发之际,黄毛道人脱下身上的道袍,念了一道咒语,那件道袍便化作了一道刺目的红光向老妖袭了过去,老妖还没回过神来,却被那红光袭个正着,老妖一声惨叫,也倒在了地上无法动弹了。 黄毛道人用尽了最后的法力也是动弹不得了,双方只能眼睁睁地怒视着对方,都希望自己能快些恢复体力。 这时,周牵拾起黄毛道人的剑,向那老妖刺去,怎奈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刺不进老妖的身体,老妖一声冷哼。 黄毛道人急道:“快些将你身上的道符往你鬼眼上一抹,再贴与剑上便可杀它。”周牵连忙掏出身上的道符往鬼眼上一抹,然后贴与剑上向那老妖刺去。老妖一声轻哼,化作了原形,成了一只死狐。 周牵一跌坐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汗已湿透了他的全身,回想这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场恶梦。 黄毛道人对周牵说:“公子,你那鬼眼可要复原了,过了这个时辰就再也无法复原。”说着,正欲作法。 周牵伸手一挡,道:“道长不急,在下正好想留住这双鬼眼,它能看清这世间一切所能隐藏之物,这正是在下所想要的,恳求道长不要将它复原。” 黄毛道人一声叹道:“公子不知,你要是有了这双鬼眼,那你的阳寿就会少十年的呀。” “活到百岁又如何?人已老去,全无作为,多活十年又有何用?人生在世,能看得清这世间真实的一面,死亦无憾!” “好吧,不过且不可作恶,多行不义必自毙。”黄毛道人交待说。 后来,周牵当上了一任县令,还在本地破了各种疑案怪案,造福了当地的百姓。人们都知道他是因为有了这一双鬼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