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房间里光线比较暗,看看墙上的挂钟,快九点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没有盖着毯子,倒也不觉得冷。妻已经上班去了。 结婚四年多了,晚上早已习惯于等妻子睡下,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后,我才入睡。即使与她温存之后,也是这样。她的睡眠很轻,有时她睡着时我还没睡下,为了不惊醒她,我就睡在沙发上。 卧室里,床上已经收拾整齐,一只毛绒的大猫端坐在床头。家里有很多猫图片和猫造型的艺术品。妻子从小到大都非常喜欢猫。我和她小时候是邻居,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是一个皮肤白皙,脸庞俏丽,身材娇小,稍显瘦弱的绝世美女,追求她的人很多。所以,不怪我那么迷恋她。我从小学五年级起就爱上她了,但是我觉得她对我的爱一直比较平淡,尤其是近一年来她甚至有点冷漠。我曾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我?仔细想想,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们结婚了。在我们的西式婚礼上,她承诺在我的有生之年,她对我不离不弃。 自从结婚后,除非她一个人在家,家里的任何家务都不用她干,平常做饭洗衣服,甚至她的袜子内衣都是我来洗,我希望她只要抱着猫咪斜靠在美人榻上看电视,或者安静地在那里玩电脑就好。不过,我从来不限制她与别人交往,信任是爱的重要成分。我做着一份工资不菲又不用经常应酬的技术工作,业余时间也在网上做一些电脑设计工作,捞点外快来补贴家用,我们暂时还没要孩子,生活上还是比较宽裕的。我的对外交往也少,因而可以一心扑在家里。 妻子是在大医院做护士的,工作繁重,体质又弱。婚后两年时,她曾经累得流产,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让她怀孕了。好在这两年她身体恢复得比刚结婚那时好了许多。去年秋天我在一场车祸中受重伤,在家里调养,这一年当中所有家务全靠她自己,她的身体反而倒健康了起来,人也开朗了。 哦,到明天我休工伤假就整一年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我打算下个星期就回单位上班去。 “喵——”我家养的那只猫踱步走来,对着我叫了一声。她是一只全身有着奶牛一样黑白花纹的母猫。两年前也是秋天的时候,她刚出生不久,被人装在一只篮子里放在我家的门前。妻子那时刚做完流产不久,她欣喜地把猫抱回家来养。我给猫起了个名字,叫做“狐妖”,因为她的脸很像狐狸,还经常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冲我媚笑。这不,这会儿她又对我媚笑了。我跟别人说这只猫媚笑,没有一个相信我的。 狐妖轻轻跳进我的怀里,她是一只很爱干净的猫,很能讨人喜欢。她来之前和之后,我家也养过其他猫,但是那些猫前后十几只都被狐妖咬跑了。 “昨天……”狐妖说。我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昨天。”她又说。这声音分明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你你你……怎么会说人话?”我有些凌乱了。 “不是我说人话,是你懂猫话了。” “猫……怎么会有语言?” “昨天。”她不理会我的问题,似乎不屑回答,却继续她的话题,“你那漂亮媳妇的前男友来找过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她下班回来快到咱家门口的地方,那男的在那里等她。去年冬天他就找过你媳妇一次。” “你是说……秋生?” “你是知道的,她只有这一个前男友。” 我想起来了,杜秋生是我的远房表弟,比我小两岁,家在农村。他上高一时,他家里花钱让他来我们学校借读,和我妻伊巧雅在一个班。他人长得高大英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偷偷巧雅恋爱了,结果两人的成绩一落千丈,都没考上大学。巧雅上了护士学校,秋生复读一年依然名落孙山。他爸爸也就是我的表姨夫,为了挣他的借读费在煤矿干活累吐了血,死了。他哥嫂又闹着分了家,他妈妈旧病缠身没人养,最后被他妈妈的表姐,也就是我妈妈接了过来。秋生羞愧得无地自容,在我上大四的那年跑了,都没有给他妈妈和巧雅留下一句话。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主动向巧雅求婚,在我和巧雅两家大人的撮合下,我们终成眷属。 “你是怎么认识秋生的?”我问狐妖。 “嘻嘻。”她又对我媚笑说,“我就是被他两年前买来,偷偷放在你家门口的。”她的回答让我惊讶。 “那你还告他的密,你是个奸臣。”我抚着她身上软缎子一样的毛说。 “我是猫,知道谁对我好。”她挨了我骂却不恼。平常给她洗澡、清理猫粪、喂好吃的,这些事情倒是我经常做的。 “他们两次见面,都说了什么?”我问她。 “听不见,就说了几句,谁也没碰谁,然后各自离开了。巧雅没哭。” 到中午了,我看了看地上的两个盘子里有巧雅给狐妖准备的猫粮和牛奶,我自己还没感觉到饿。不知为什么,这一年来我总是不觉得太饿。外面的小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催眠,我搂着狐妖美美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妻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菜香飘过来。电视已经为我开着,当天的报纸放在我身边的茶几上。我坐起来,揉揉眼睛,拿起报纸来浏览。不一会儿,妻就做好了两菜一汤摆在茶几上,还烫热了一杯花雕酒放在我面前,散发着令人愉快的酒香,这是我的最爱。 “老公,你还好吗?”她坐下来,看着我面前的酒说。 “只要你好,呵呵,我一切都好。”看着她今天心情平和,我开心地说。她每天在班上,有了高兴的事,总会和我分享。有哪些堵心的事情,回来也都会对我说,听我的劝慰。当然,宣泄是最好的自愈方式,经常是她说得多,我只需做个倾听者。 她默默地点点头,拿起筷子,边看电视边吃饭。我还是不太饿,一边闻着酒香,一边欣赏着她吃饭时优雅的姿态。秀色可餐,我想。 看了一会儿,我想起一件事,就说:“我在家已经养了一年了,我感觉全都好了。下周一我就回单位报到上班去吧。” 她眼睛没离开电视,又默默地点点头。 我继续说:“在家都养懒了,不知道开始能不能适应,呵呵。” 她依然看着电视,笑了笑。看着她惬意吃饭的样子,我心中充满了幸福。 吃罢饭,她收拾碗筷,我继续看电视。过了一阵,卫生间里发出沙沙的水声,妻子在洗澡了,我走进去欣赏她。以前她洗澡是总是插紧卫生间的门,即使我们同床共枕,她也从不让我看见她的裸体。只是最近这一年,她不再插门,任由我进出。当然我也尽量轻轻地,不惊扰她。 热气腾腾中,一尊美妙的胴体站立在我面前,洁白细腻,稍许丰满,已经不像刚结婚时那么细细瘦瘦的样子了。最近几个月,我发现她的左前臂和右小腿各有一条明显的伤疤,这是我们结婚时她没有的。 九点多,在医院累了一天的妻子上床睡觉了。今天我要和她亲热一番。我钻进被子,俯在她身上。她开始喘息,但至始至终都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嗓子发出太大的声音:“嗯......”我想起我们新婚第一夜,她和衣躺在大红被子里,我掀开被子时,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那时我才明白,尽管一同长大,我处处照顾她,她也接受我的好意,但我俩之间的爱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后来整个蜜月里,我都没有碰她一下,每天晚上就坐在床边守着和她聊天,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 第二天雨停了,但天色依然很阴,这是妻子公休的日子。早晨我刚刚醒来,就感觉她趁我还没有醒,穿戴整齐,用一只篮子装着狐妖出门去了。她出去附近散步或游玩时经常带着猫。狐妖的告密,使我的心里有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心结。我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后,想知道她是不是去见那个秋生。 一年没出门了,满街的车辆人流让我目不暇给,只好紧紧盯着她,不敢离她太远。乘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我跟着她来到市郊的一个公墓。她坐在一座比较豪华的墓前,从保温瓶里倒出一杯花雕酒,又拿出几样小菜和果品,然后默默地坐着,看着墓碑上小小的相片无声地流泪。相片上是一个英年早逝的年轻人,我看着有点面熟,但又不敢靠近去看清楚。过了一会儿,她抽噎着说:“老公......” 啊!我听得很清楚,她分明说的就是“老公”。难道她还有别的老公?我忙揉揉眼,仔细看那墓碑上的大字:“沈德泓之墓”。 沈德泓?啊!沈德泓!我大吃一惊,我就是沈德泓啊!!!我的脑子里像录像机倒带子一样,飞快地回溯着以往的记忆......哎呀!我猛然想起来了,一年前的今天,也是阴雨天气,我和巧雅一同出门去上班。我开车把她送到她的医院门前,然后习惯性地坐在车里看着她进医院的大门。但是那天她没有直接走向医院,而是站在路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街对面。我有点诧异,从车上下来,突然看见她正穿过车辆穿梭往来的路面,往街对面跑去。我想都没想,立刻追了上去。街对面,秋生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一边往街边跑,一边冲巧雅摆手,好像是想让她停下别跑。正在这时,一辆豪车顺着立交桥的下坡路疾驰而来,已经离巧雅很近了。突然她在路当中脚下被雨水一滑,一个趔趄。豪车响着刹车的怪叫声,但速度却没有减慢,而我离她还差几步远。豁出去了!我拼命地脚下一蹬,一个鱼跃,用双掌把她推向路对面......我自己横卧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那车从我身上碾压过去,我失去了知觉......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家里。 难道......我没有被救活? “喵——”狐妖过来依偎在我的脚下,幽幽地说,“是,今天是你的遇难周年,太不幸了!唉——!生命只有一次,其实我们猫也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有九条命。” 我一阵眩晕,坐在巧雅身后的一个墓碑旁。怪不得我这一年来除了对巧雅的依恋,几乎没有痛苦、快乐、饥渴等等的感觉呢!怪不得这一年来她对我那么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呢!原来她对于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她给我备酒,和我说话等等只是她的一种想念,或者心理依赖。而她对我的回应大多只是我想象的。唉,让我略感欣慰的是,她的想念和依赖的确是亲情的反映。现在想起来,她前臂和小腿上的伤痕,就是在那次车祸中被我推倒留下的。 “这一年来一直依恋巧雅的是你的灵魂,这也是你为什么能懂猫语的原因。”狐妖又说。 巧雅在那边啜泣着,面对墓碑轻轻地说:“老公,一年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甚至付出了生命,我无以报偿。希望有来世......我......不能再为你守着了,对不起!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让我半生孤独......” 我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悲哀。 狐妖说:“她一定会嫁给秋生的。秋生现在发达了。” “当年秋生为了追她,在自己的胸前纹上了一只可爱的花狸猫。”我说,“而我那么多年只是默默地暗恋着她,照顾她,都没有做过什么能够打动她内心的大事。” “但是你最后还是为她做了惊天大事!”狐妖说。 “唉......不过,我觉得秋生会待她好的。”我说。 “嗯,这我也相信。”狐妖点点头,“不管怎样,秋生才是她想要的。” 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奇丑的人飘过公墓上空,他们发现了我们。狐妖忙说:“那是勾魂的黑白无常。”说着,她快速跑进了巧雅的篮子里,又对我回眸媚笑说:“下辈子我要嫁给你。” 说时迟那时快,黑无常在半空中冲我吼道:“找你一年了,你还敢在墓前守着,不肯离开自己那个臭皮囊。”说罢,对着我这边煽了一下破蒲扇,霎时秋风骤起,落叶纷飞,巧雅裹紧衣服,提起篮子逃也似的跑了。而我却被旋风刮得像一张纸人一样飘飞起来。白无常伸出长臂,一把揪住我的脖子。他们两个带着我飞快地飘进莽山浓雾深处。 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昏暗,气氛阴森恐怖。我们停下来时,眼前是一条河流,河边一块碑上写着“阴阳界?忘川”。河上有座桥,桥上隐约有“奈何桥”三个字。奈何桥前是一个土台子,台前的木牌上写“望乡台”。我站在台子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斑驳的云层里显现出巧雅的形象,她还是那样俏丽的脸庞和淡淡的神情,她怀里抱着的狐妖又对我媚笑。白无常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说:“快走!” 下了土台子,来到桥头的一个像是卖茶的草亭下,却只有一张粗木桌,没有椅凳。亭子旁的茅屋前有一个老婆婆正在用忘川里的水煮汤。她看见我们,默默地盛了一碗汤放在桌上,汤里的热气散发着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香味。这时忘川里传来一片哀嚎惨叫声,我抬头看见水面上有渡船,几个神头鬼脸体态强悍的船夫把乘客渡到河中央,又凶狠地用船桨把他们打落水中,让他们灌饱了忘川的水,再用鱼叉和挠钩把半死的他们拖上船。 黑无常端起那碗汤催促我说:“快快喝了孟婆汤,我们还要带你去见阎罗王。” 我端着碗试着喝了一小口,顷刻大脑一阵迷糊,但那浓烈的香味勾引着我还要喝,冷不防从桥边冲过来一个长着牛头的家伙,甩过来一长串锁链,打碎了我手里的碗把我套住,拉上奈何桥。这时河对岸有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人朝我们这边高喊:“鬼兄不可造次,此乃阎罗贵客!” 牛头松开锁链,马面也到了跟前,只见他展开一卷金黄色绸缎,高声念上面写的字,黑白无常忙把我按倒跪下。 “查,沈德泓乃东土人氏。值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世道,沈氏终其一生慎守品节,略无大恶,可称善类,堪充大用。今城隍出缺,为树德风,彰良善,擢沈氏德泓充任城隍之职,任期两年。即刻赴任,无须朝谢。钦此。” 任职城隍期间,我一直秉公按律判案,上峰部属,无嗔无谤,倒也乐得自在,不觉任期将尽。这一天,两个小鬼拉来一个穿着黑白花长袍,长着猫头的女人跪在堂下,我有点差异,责问小鬼:“此地不是兽类城隍,为何拖一只猫来取笑本官?” “卑鬼不敢!该猫犯已在人间修得人性,故阎罗发来听判。” “此猫女生前所犯何罪?” “背主告密。” “哼哼,闻所未闻,可笑至极!人不通猫语,猫告密于主人何害之有?” “卑鬼愚钝,上官圣明。” 一旁的鬼吏拿着生死簿说:“禀告上官,猫女阳寿未尽。” “哦?何故死于非命?”我问。 身边的无常答道:“遭众流浪猫匪群殴致死。” “哈哈,”我觉得好笑,“前因后果,报应不爽。既是恩怨了结,罢了,着她东土投胎去也。”我丢下一支令箭。 “得令。” 那猫女被推下去前对我回眸媚笑,我不为所动。不久阎罗下旨,令牛头马面恭送我升上阳界投胎。须臾之间,我就在人间呱呱降生了。 当我睁开眼睛看这久违的尘世时,看见怀抱我的男人,居然是……是杜秋生!幸亏我只喝了一口孟婆汤,还能认得他。 见我睁眼,他惊喜地对身边床上的一个女人说:“巧雅你看,咱家儿子这么快就睁眼啦!” 旁边稍远处有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说:“嘁!你嘚瑟个啥呀?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 巧雅说:“你家儿媳妇生的女儿也不赖呀!瞧她那小脸蛋儿多俊俏!” “俊俏什么?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别看她的媚笑那么迷人,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哟!大妈,你不当宝儿就给我们,”巧雅打趣她说,“我们两家结亲家好吗?” “啊!那敢情好!看你家小子那福相,他爹又是个大老板,他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老太婆拍着手说。 “好啊,那就说定了啊!”秋生说。 ...
花丛里的女人 故事开始于9月13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倪欣茹笑嘻嘻地吟着诗,从穆俪的手里接过了那一大捧菊花。 虽然医科的学生胆子都比较大,但是栾萌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穆俪,不要总把这种死人花带到宿舍里来好不好?菊花都是敬给死人的,天天摆在宿舍里,让人看着心里直发慌。” 穆俪很抱歉地笑着。不过栾萌知道就算穆俪笑得再甜美,过几天穆俪还是会把菊花带到宿舍里来的。穆俪家住在西郊,地处偏僻,因而可以腾出一片地方来种花。诡异的是,穆俪家偏偏要种菊花,模仿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情怀。小小的房子笼罩在一片黄黄白白的菊花之中,远看去像是个小坟包。 栾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偏偏同宿舍的倪欣茹很喜欢菊花,她总是求穆俪采些菊花带给自己。日久天长,这菊花已经成了宿舍的常客,赶都赶不走。 栾萌的目光落在菊花上,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寒意。她心想:不行,我一定得把那件事说出来!不能再让这菊花出现在宿舍里了! 于是,栾萌尽量用郑重的口吻说:“倪欣茹,你真的那么喜欢穆俪家的菊花吗?” 倪欣茹点点头。 “那么,如果穆俪家的菊花丛里死过人,你还会这么喜欢这些菊花吗?”栾萌说。 “什么?”倪欣茹好奇地靠近过来,而穆俪的脸色有些发白。 “相信我!”栾萌很自信地说,“别忘记了我爸爸在公安局工作,穆俪家的菊花丛里确实死过人,而且那尸体很久以后才被人发现,腐烂得不成样子。诡异的是,这些菊花吸收了死人的精华,开得格外的灿烂呢……” “栾萌──”穆俪很气愤地大叫了一声。 栾萌吓得噤住了声。 穆俪一字一句地说:“我家的菊花丛里确实死过人,但那是一个爱情的悲剧。” 接着,穆俪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对恋人,海誓山盟,定下了至死不渝的爱情之约。可是相恋三年之后,女生突然提出了分手。这对男生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他苦苦哀求,希望女生留下来。可是女生下定了决心,就是不回头。 男生想到了过往的誓言,心如刀割。他认定了女生负心,于是由爱生恨,把女生抓了起来,关到了一个偏远的小房子里。 在这房子里,女生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她每天被绑在椅子上,吃饭喝水甚至上洗手间都要男生动手,她像一个布偶,成了男生手里的玩物。 女生这个时候开始后悔了──原来她并不是真的变心了,只是前不久的毕业生检查中,她被查出了绝症。为了不拖累男生的大好前程,女生只能装作负心。现在,女生看到男生居然变态地把自己关押起来,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他居然是这样一个恶魔,他值得我这样做吗?” 女生开始策划逃跑。 可是,女生的逃跑行为被男生发现了。男生把她抓回来,更是严加看管。之后,男生眼泪汪汪地对女生说:“难道你这么想要离开我吗?我们曾经不是说好要生死相守的吗?我们要生死相守!既然你活着的时候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死后相守吧!” 从那之后,男生不再给女生送饭,把女生饿得奄奄一息。女生在万般无奈之下想出了办法:她装作已经被饿死了,当男生松开绳子处理尸体的时候,她趁机跑出了小房子。 天黑,荒无人烟,再加上身体虚弱。女生能跑到哪里去呢?当男生呼唤她的声音在荒野里像狼嚎一样响起的时候,女生恐惧极了,她一头栽倒在一片菊花里,再也没有起来。 “那个男生真是太可恨了!他后来怎么样了?”栾萌身为警察的女儿,正义感极强。 “他毕竟不是杀人犯,所以现在关了起来,却没有定死罪。”穆俪说,“当警察问男生杀人动机的时候,他说:‘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和她生死相守。’” 倪欣茹听了这话,脸上出现了一种虚弱的微笑,她缓缓地说:“要生死相守。这才是爱。” “啊?倪欣茹你疯了吧?这是犯罪!”栾萌诧异极了。 倪欣茹摇摇头:“我认为他是真的爱她的。生死相守,才最能代表爱。” 倪欣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那束灿烂的菊花。她把脸深深地埋在菊花里,像是要亲吻那些美丽的而诡异的精灵。阳光里,倪欣茹只留下一个剪影,瘦弱的剪影。 栾萌呆呆地看着倪欣茹。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到花瓶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它狠狠地扼住了倪欣茹。 是谁在敲门 陈昊源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那瓶怒放的菊花。 菊花!陈昊源的心抽动了一下。这种通常在葬礼上才开放的花朵让陈昊源非常不舒服,他很恼怒地走过去,想把菊花从花瓶里取出来。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爬上了陈昊源的脸。陈昊源全身一个激灵,汗都出来了。紧接着,那双手缓缓地捂住了陈昊源的眼睛,一个幽幽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猜猜,我是谁?” 陈昊源一回头,正迎上了倪欣茹似笑非笑的眼睛。陈昊源勉强地笑着说:“欣茹,你吓了我一跳。” “医学老师也会害怕吗?”倪欣茹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菊花是我带来的,漂亮吗?” “这个……挺漂亮的。”陈昊源犹豫着说,“不过这种花不适合放在室内,下次不要带了。” “我喜欢的东西你总是不喜欢……”倪欣茹的声音有些郁闷,“陈昊源老师,我就要毕业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呢?” 这个问题比菊花更让陈昊源恐惧。他很无奈地说,“欣茹,你是知道的。我的妻子死了不到一年,我现在结婚实在是……别人要说闲话的。而且,我总是觉得我妻子的亡灵还没有走远。” “其实我们在一起不止一年了。你既然当初能够背叛她,现在她死了难道又怕她了?”倪欣茹倔强地说,“我是学医的,我不怕。一生能有多长呢?我等不及!我要你娶我!” 倪欣茹的声音越来越大,陈昊源急忙捂住了倪欣茹的嘴:“小祖宗,毕竟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注意点儿影响好不好?好吧好吧,你先走,我考虑一下。” 倪欣茹冷笑了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陈昊源的心里烦极了。自从妻子死后,他根本不敢和倪欣茹来往。他总是觉得死去的妻子正在看着他,如果发现了他的不端行为,就会报复他的。 正在想着的时候,陈昊源又感觉到了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着自己:“欣茹,别闹。” 马上,陈昊源就意识到:“不!不是欣茹,欣茹明明已经离开了!” 陈昊源感觉全身都麻了起来,他一转身,只见菊花瓶里伸出了一双枯瘦的苍白的手,正在缓缓地抚摸着自己…… “啊──”陈昊源大叫起来,他操起一本书打翻了花瓶。那些怒放的菊花从瓶子里栽出来,脆弱如女人的身体。 陈昊源记得:妻子临死前,手就是那样的枯瘦和苍白。 难道妻子真的会来报复自己吗?陈昊源觉得很头痛。他之所以和倪欣茹在一起,并不是贪恋倪欣茹的美色,而是为了升官──倪欣茹是医学院院长的女儿。现在,眼看着要成功了,却被一个亡灵束缚了手脚。 突然,办公桌的抽屉自动打开了,里面有一颗人头,披散着长发,睁着大眼睛看着陈昊源。陈昊源吓得猛地跳了起来,向着房门冲去。 就在快要开门的时候,“砰砰砰”,传来了敲门声。陈昊源壮胆子问:“谁?” 没有人回答。 陈昊源没敢开门。 抽屉自顾自地关上了。 门外的眼睛 三天以后,穆俪又捧了一束菊花来。倪欣茹欣喜地跑过来,凑近了闭了眼睛细细地闻着。 “虽然这是死人花,但是它真美。”倪欣茹说。 穆俪点点头:“就像爱情一样。生死相守的爱情才是最美的。” “对,生死相守的爱情才最美。”倪欣茹犹豫了一下,“可是……陈昊源老师对我的爱情就不是这样的。只因为他妻子死了,他就不敢娶我了。” 穆俪叹了一口气:“男人胆小起来比女人还厉害呢。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也许听完了,你就知道应当怎么做了。” 倪欣茹点点头。然后穆俪伏在她的耳边细细地讲着。 …… 一个小时之后,陈昊源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瓶金黄的菊花再次出现在他的桌子上。 陈昊源愤怒了,他抓起花瓶狠狠地摔碎在地上。在破裂声中,倪欣茹缓缓地走进来。 “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你不能这样逼我。”陈昊源对着那破碎的花瓶说。 倪欣茹微微一笑:“我不是来逼你的。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完了,就知道是不是应当娶我了。” 陈昊源莫名其妙地看着倪欣茹。 倪欣茹缓缓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对恋人,海誓山盟,定下了至死不渝的爱情之约。可是相恋三年之后,女生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为了不拖累男生,她装作负心与男生分手,从此在男生心里种下了恨的种子。 然而,没过多久,女生就发现自己是被误诊了。就在她找男生说明情况的那一天,她看到男生正和另外一个小女生谈笑风生。女生心里很痛,可是她决定不去打扰男生,她独自离开。 半年之后,女生嫁给了那个当初误诊她的医生──因为那个医生对她非常照顾,让她不得不动心。婚后她才知道,那个医生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并不是因为多么爱她,而是怕她说出他误诊的事实,这样会影响他的前途。 女生意识到,她嫁给了一个如此势利的男人。 可是日子还在一天一天过下去。有一天,男生突然回来找她要和她复合。在被她拒绝之后,男生把女生抓到了西郊一个荒僻的小屋子里去,不给她吃的东西。虽然女生受到了折磨,但是她心里是高兴的:她以为男生还记得他们生死相守的爱情誓言,所以才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 但是,她很快就绝望了──男生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受雇于她的丈夫! 女生在恨与绝望中逃脱出来,又累又饿,最后死在了一片菊花丛里。 倪欣茹讲完了故事,定定地问:“你说,他们之间的爱是真爱吗?” 陈昊源无奈地说:“这当然不算啊。你从哪儿听到了这个故事?” 倪欣茹幽幽地说:“我有个同学叫穆俪,她家的菊花丛里死过一个女生。我不过根据那个故事的轮廓改编了一下,很感人,故事讲完了,我走了。” 当倪欣茹离开之后,陈昊源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个倪欣茹,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陈昊源恨恨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院长的电话:“院长,是我。我觉得,欣茹的病更严重了啊。她现在总是说些莫明其妙的话。” 话筒里传出了院长无奈的声音:“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却得了这样的病!陈昊源,你早点和她结婚吧,婚后,就可以好好照顾她了。” 又是结婚!陈昊源只能支吾着同意,然后挂断了电话。 几乎就在挂断的那个瞬间,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陈昊源接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是我……” “你是谁?”陈昊源问道,心朝隐隐感觉到不妙。 “我是你妻子,我就在门外。我是你妻子,我是你妻子……” 陈昊源吓得掷掉了电话。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拍门声。 “我是你妻子……我是你妻子……” 陈昊源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他偷偷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向外一看──他的眼睛正迎上了一张青紫色的脸,还有一只没有瞳仁的眼睛。 “啊──”他大叫着,死死地关上了房门。 妻子,难道真的在门外? 她的尸体不见了 “还真是生死相守啊!”一回到宿舍,栾萌就大叫起来,“还记得那个故事里的变态男生吗?他昨天死在监狱里了!” “真的吗?”倪欣茹问道。 栾萌很肯定地点点头:“错不了!我爸爸告诉我的。” 倪欣茹的脸上现出了羡慕的神色:“他们真幸福,他们才是生死相守啊。” “没有那么浪漫,”栾萌打断了倪欣茹的幻想,“据说那个男生死的时候也挺惨的。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不肯吃东西,还疑神疑鬼的。据说,每次面对着囚饭,他总说里面有手指头或者眼珠子之类的东西,不但不吃,还大叫大闹,让别人也不敢吃饭。后来,他看见食物就发抖,就这样活活地饿死了。” “饿死了?”穆俪想了想说道,“他死的方式和他女朋友一样啊。” 栾萌突然一拍大腿:“说到那个可怜的女生,我又想起来了──她的尸体本来一直存放在公安局的停尸间里的,可是前几天,她‘睡’着的那一间传出了敲击声。管理员是半夜听到的,他有些害怕,连看都不敢看。次日早晨,她的尸体就不见了!” 宿舍里的两个女生依旧很安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这让栾萌觉得很泄气。过了一会儿,倪欣茹幽幽地说:“她死了,他也死了,这才是生死相守的爱情。我要去找陈昊源,我要让他好好地听听。” 说完,倪欣茹抱着窗台上的菊花就离开了。 看着倪欣茹的背景,栾萌悄悄地对穆俪说:“我觉得倪欣茹和陈昊源老师的事情成不了。” “为什么?” “你知道陈昊源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栾萌神秘地说,“听说她也是饿死的!你看看这多怪!昨天我拉着爸爸想多问点真相,可是爸爸说这事很恐怖,他不告诉我。” 这个时候,栾萌发现地上有一枝倪欣茹落下的菊花,她拾起来顺便闻了一下,然后,她皱紧了眉头:“穆俪,你家的菊花怎么有股怪味儿?” “怪味儿?”穆俪笑着说,“这是生死相守的味儿。” 栾萌呆呆地看着穆俪!她觉得:最近倪欣茹和穆俪都有些怪。 我知道是你做的 “砰砰砰……” 又是敲门声。陈昊源吓得从头到脚都战栗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然后缓缓地开了一条缝——还好,没有人。 陈昊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坐到了办公桌前。突然,他发现桌上多了一张字条,血红的大字。 亲爱的,我来找你了,我要和你生死相守。 妻 陈昊源猛地跳了起来:“这办公室不能呆了!”可是,还没等陈昊源走到门口,那诡异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伴随着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我是你妻子……” 门是不敢走了,那么就走窗吧!陈昊源咬咬牙向窗子冲去。突然,窗帘后面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正在缓缓地蠕动着,然后从窗帘后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天啊!”再次看到这只手,陈昊源的心理承受已经到了极限,他大叫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黑影继续蠕动着,有长长的头发飘了出来。 陈昊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恐惧得不知所措。其实,陈昊源作为一个男人本不应当这样胆小,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心里有鬼。 还记得倪欣茹后来“改编”的那个关于生死相守的故事吗? 陈昊源在未进医学院之前,是个医生。误诊导致了一对恋人分手。事后,陈昊源为了不东窗事发,引诱了那个可怜的女生,并且结婚。 然而,陈吴源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当他从医生变成老师之后,他发现院长的女儿倪欣茹对自己很有意思,于是陈昊源找到了妻子的前男友,给了这个没有工作的可怜男生一笔钱,然后让他活活地饿死妻子。 妻子死了,死在那片菊花丛里。由于饥饿,妻子死时的手就是那么苍白和枯瘦的。 “真的是你。”有声音幽幽地从窗帘后面传来。陈昊源一愣:这是倪欣茹的声音! 果然,倪欣茹从窗帘后款款地走出来:“自从穆俪给我讲了另外一个故事的版本之后,我就猜到了真相。” 看到是倪欣茹,陈昊源松了一口气:“欣茹,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倪欣茹笑了:“放心,我不说。不过,你得和我结婚。” 陈昊源郑重地点点头。 倪欣茹从身后取出了一束花,然后插进了花瓶里。 陈昊源心中一动,他走过去闻了一下,猛地皱起了眉头:这花有问题! 她成了替罪羊 当倪欣茹的尸体出现在院长面前的时候,院长悲痛过度,差一点儿晕了过去。 “院长,怪不得欣茹的病越来越严重,那些花里有挥发性的致幻物质。”陈昊源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我早就应当发现的。可是我,直到欣茹因为致幻物质超标晕倒,我才意识到问题。” “什么也别说了!”院长强忍住丧女的痛苦,“欣茹是个没有福气的。好不容易要毕业了,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叫穆俪的女生!是她把菊花送给倪欣茹的!” “没错!马上去找她!”陈昊源全身一个激灵,他匆匆地去办。 走出倪欣茹宿舍的时候,陈昊源只感觉到全身的轻松,他暗暗地说:“终于转嫁到穆俪的身上了。我不知道穆俪为什么要在菊花里加入那种致幻物质。但是如果没有她的这一举动,我怎么能够顺利地用过量的致幻物质毒死倪欣茹呢?呵呵,我是一个最擅长寻找替罪羊的人。” 陈昊源抬起头,微微地闭上眼睛。秋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他想:既然倪欣茹知道了真相,那么只有她死了,我才能觉得安全。之后,我要重新开始了。 穆俪家里没有人,警察和陈昊源是在医院里找到穆俪的。 面对着警察以及陈昊源,穆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杀人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警长严肃地说。 “我也有充分的证据!我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去上学了!”穆俪叫了起来,“从9月13日开始,我一直在住院!” 警察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大夫和护士都来了,他们都能够作证:穆俪在9月13日那天严重地摔伤,根本一点儿都动不了。这段时间她从没有离开过医院。 警长意识到事情有些诡异,他问道:“你是怎么摔伤的?” “我摔伤的经历很奇怪的。”穆俪说,“那天我去花丛里采花,准备带给同宿舍的倪欣茹。可是刚刚走进花丛,我就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我吓坏了──以前我家花丛里死过人,我怎么能不害怕?我急忙往回跑,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就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后来,我爸爸和妈妈去花丛里看,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都是我的幻觉。” “穆俪!既然你住院了,为什么不向学校请假呢?”陈昊源皱着眉头,隐隐地感觉到不祥。 “我请过假了!当时我打电话到您办公室去,有个女人接了电话。她说,她是陈昊源老师的妻子,她会把我请假的事情转告您的。她还让我安心养病呢。”穆俪急急地说。 “谁,我的妻子?”陈昊源变了脸色。 穆俪点点头:“是的,我确定,是您的妻子。” 她要和他生死相守 “砰砰砰……” 又响起了敲门声。 陈昊源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也不敢动。现在他确定:门外那个人,一定她。 “我是你妻子……我是你妻子……” 她借着穆俪的模样一手策划了一场戏。现在戏终了,结局就是生死相守。 她来找他了,她要的是: 生死相守。 ...
今天是新年里的第一天,快乐随阳光渗进每个人的心里。 有暖如春的的风拂过,扬起孩子们手中放飞的风筝。斑澜的色彩在蓝色的天空中飘来飘去,远离都市的喧嚣,如放飞一颗比白云还轻盈的心。 忙里偷闲,我来胡编乱造一番,好打发一个人的时光。 村里的大牛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嘿嘿的傻笑。 天还是那块天,地还是那块地。 爷爷问:“大牛,你爹去城里多久啦?” 大牛答:“快一年了。” 爷爷又问:“大牛,你爹怎么从不给家里寄封信哪?” 大牛答:“爷爷,前些日子我爹不是托前村的万玉捎来口信说挺好的么。” 爷爷接着说:“他不是在城里和哪个狐狸精勾搭上了吧?” 大牛答:“不会,我爹他他不会跟别的女人的……” 爷爷巍颤颤的手从布袋里摸出点烟丝,低下头眯缝着眼慢吞吞地卷上,火光照亮爷爷松树皮一样的脸,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股淡青的烟雾。 “我儿,你在城里干什么活呢?” 大牛觉得烟呛得他直想流眼泪。 “爷爷,我不是你儿,我是大牛……” 爷爷又说:“我儿,你媳妇翠花多好啊……” 大牛说:“那是我娘……” 大牛来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快华灯初上了。大牛不熟悉城里,就象一只没头的苍蝇。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馆子,早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唤。 大牛走进来坐下,张口要了一碗面条。 老板也是乡下人,口音总跟城里人融不到一块。 “孩子他娘咧!快给这位小兄弟上一碗红烧牛肉面咧!~~孩子他娘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红烧牛肉面一碗!马上来咧!~~“ 这夫妻店让大牛等了许久,那碗牛肉面才总算来咧。 大牛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还白喝了人家两碗面汤,用袖子擦了擦嘴,末了打了一个饱嗝,最后用手拍了拍肚子,琢磨着:娘的!有九成饱了!这才结帐踱出了门。 城里的新年就是与村里的新年不一样。 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喜庆气氛在热闹中弥散开来。大牛有些兴奋,东瞅瞅西望望,漫无目的地挪动着脚步。 大牛进城是来找爹的。可上哪找去呢? 想起爹来,大牛有些犯糊涂:他怎么会撂下我娘一个人呢?莫非真与别的女人勾搭上了么?对了!前村的万玉肯定知道我爹的下落!记得万玉曾经说过自己住在城里的清水街……这时大牛猛一拍自己脑袋,乐了! (前边有一对夫妇拉着一小孩,孩子手里拿这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乐滋滋地舔着,还不时回过头来看大牛。尽管刚吃饱,大牛还是谗得直咽口水。娘的!老子还没吃过那玩意呢!……) 很快就打听到了清水街,大牛直奔而去。 很快就打听到了万玉的住处,大牛直奔而去。 很快就找到了万玉,大牛就赖上了。 万玉正好要出门,没法子把大牛给带上了。大牛磨着要打听爹的下落,万玉没辙,把大牛带到了一家酒吧里。 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大牛头一回见到,要不是万玉在里边叫他,大牛恐怕还愣在门口当间呢。 柜台里漂亮的小姐问:“小兄弟,喝什么酒?” 大牛还没回过神来,万玉说:“给他一杯啤酒。” 大牛不是头一回喝啤酒,他能喝好多呢! 万玉说:“你也难得进一次城里,今天带你看看人家城里人的生活。” 万玉说:“你爹他好着呢!” 万玉接着问:“你爷爷和你娘都还好吧?” 大牛没有回答,因为他看见柜台小姐好象冲着他笑。幽暗惨绿的灯光映着她的脸,笑得就象只狐狸。 一杯啤酒下肚。大牛说:“再给我一杯!” 万玉说:“呵!你小子不错嘛!” 第二杯啤酒下肚,大牛说:“我还想喝一杯!” 万玉拍拍他肩膀说:“呵!你小子以为啤酒不要钱么?” 第三杯啤酒下肚,大牛直着眼问:“我爹呢?” 小姐说:“小兄弟,酒量可以嘛!再来一杯?” 大牛瞪着眼问:“我爹呢?!” 万玉赶紧把大牛拉到一旁,说:“别嚷,我带你找福全去!~” “我不要找什么福全,我要找我爹!” “傻小子!福全不就是你爹么!” 出门的时候有冷风灌进大牛的脖子,大牛回过头看见柜台小姐冲自己阴恻恻地笑,不禁打了个寒颤。 穿过夜深的街道,路灯把俩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活象毒蛇吐出的舌信子。恍忽中大牛听见爹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传得很远。 郊外的林子深处有灯光亮起,有几座荒冢立在路旁,萋萋杂草档住了墓碑。爹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阴嗖嗖的风穿过树梢撕裂黑夜的声音。 大牛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爹会在这样的地方。想张口问身边的万玉,却哑着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踯躅前行了六七里,竟来到一个小村落。月亮已然隐进了乌云里,小村子显得有些许凄凉,稀稀落落的灯光从稀稀落落的房子里透出,隐约传来女子幽幽的哭泣声。 万玉寻着哭声领着大牛来到了这家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隔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老翁探出了身子,表情漠然。大牛跟随着万玉走进屋里,大牛问:“我爹在哪?”老翁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大牛,把大牛看得后心直冒冷汗。万玉捏了捏大牛的手,大牛感觉万玉的手也同自己一般的冰凉。 穿过前屋来到后堂。老翁说:“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此歇息吧!”说完缓缓地走开去,脚似不着地,不闻一丝的脚步声。 ...
凡是在医学院呆过的人,都会有一样的感觉:阴森。特别是那栋进行人体解剖教学的那栋实验楼,平时在它前面经过的话,都会有一种人解楼特有的味道飘入你的鼻子。那是一种酒精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凡是闻过的人,都会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次要讲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某医学院(猪猪在读的学校),而且和人解楼密切相关的。 读医的同学都知道,人体解剖课在我们的求学阶段都会上两次,一次是系统解剖课,而另外一次就是局部解剖课了。两种课有什么不同呢?系解看的标本是做好的,现成的,不用自己动手做;局解呢,就要自己动手喽,一具完好的尸体放在你的面前,要自己把它身体的各部位解出来。所以,局解是比较辛苦的,尸体那熏人的味道,以及那腐败的气味,真是令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个字——臭! 这个故事的主角——雅玫,曾经是我的同学,现在她不读了。在我们一齐读大三那一年,发生了这么一件恐怖的事。 大三的第一学期,我们再次来到人解实验室上局解课。雅玫就分在我们组。我们一组有七个人,其中只有我和雅玫是女生,所以脏活累活都不用我们干,我们只是在一旁看着那些男生解剖尸体。 直到上了大概五节课左右吧,我们的课程就到了解剖胸部的部分了。说实话,雅玫是个十分努力的人。她看见那些男生解剖得不甚仔细,有些主要的部位甚至切掉了,使得她不能好好的复习,于是她把心一横,决定胸部的部分亲自操刀。她这个人呢,虽说努力,但是胆子还是有点小,所以她把我也拉上,算是她的助手吧。 解剖开始了。我们小心的把皮肤切开,然后再去掉浅筋膜,最后在男同学的帮助下,切断肋骨,把整个胸腔暴露出来了。我们大家都很小心,都不想把手弄伤。但是天总是不从人愿的。雅玫把标本的两个肺切出来以后,当她正要向尸体的主动脉下刀,切除心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内脏的味道实在强烈,而且还加上还有其余八个标本的解剖工作也在进行,她被熏的有点头晕眼花。一刀切下去,居然没把主动脉切掉,反倒切到自己的手指头上去了。你知道手术刀是十分锋利的,没把整个手指头削掉已经算是十分庆幸的了。雅玫的手被切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透过医用手套渗出来,直往尸体的胸腔滴,有些还通过主动脉上的口子直流到心脏里去。 雅玫吓呆了,整个人呆在手术台旁,一动也不动,任鲜血往下滴。我慌忙的推推她,她才醒过来。 “怎……怎么办……我……我流了……好多血……” “快带她去校医室止血啊!”身旁的男生对我说。 “快快快!我们快去洗手!” 于是,我和她一齐去了洗手台,我帮她把胶手套脱掉。哇噻!真的流了好多血。可是值得幸运的是,雅玫手上的伤口还不算深,校医帮她止了血,再涂上药水,扎上纱布就算完事了。唉!真是多事之秋,好好的课,就这样搞的一锅粥似的。雅玫也发誓再也不碰刀了。 本来,事情已经算是过一段落了。但是,恐怖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周后,又是解剖课。但是,进了实验室,却发现我们组解剖的那具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本来负责老师还以为是被别的实验室借走了,但是去问的同学都回话说大家都没见过。咳!事情大条了!你说好好的一具尸体,会自己跑掉了么? 不知谁轻轻的说了一句:“难不成是尸变了?”但是被老师听到了,老师马上斥责说:“谁在妖言惑众?我们看事情要抱着科学的态度!谁再胡说,平时分不及格!!”老师的话果然有效,整个课室顿时鸦雀无声。那么,那东西到哪儿去了呢? ...
夜幕降临,“咣咣咣”平静的小楼房屋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猛烈的、砸东西的声音,李涛正拿着新买的菠萝手机砸核桃呢,新手机是金属边框,智能手机,而且跟广告上说的一样,“它的用途还很大”,李涛正在发掘新功能。 小楼是专门出租给附近工作的人,这层楼只有两间房,隔壁是梦洁和她室友。梦洁很漂亮,是个90后,长得漂亮,打扮的很性感,身材很好,正合李涛口味,所以李涛正在对梦洁发起猛烈的求爱,只是梦洁嘻嘻哈哈得,李涛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躺在床上,吃几粒核桃,算是李涛最大的享受了。滑动着智能手机,在网络时代穿梭,是李涛最大的爱好,屋子里有一面立式穿衣镜,李涛很臭美,经常对着镜子自拍,发微博。这会又开始了 。 突然,一条彩信点亮了硕大的屏幕。刚点开,吓得李涛差点扔了手机,一张女人的脸,准确的说,已经是面目全非的脸,那撕裂的嘴,眼珠已经黏在鼻子上,李涛迅速退出图片,下面还有一行字,“还好吗 ?来陪我玩吧!”李涛只感觉内心一阵翻滚,他没多看,马上删掉了彩信,在网络时代,流氓软件和恶意链接不少,李涛也见怪不怪,也说不好谁搞的恶作剧。 李涛把手机仍向床上,瞬间脱了个精光,“我爱洗澡,皮肤好好……”走进了浴室。 吹着口哨,洗去一身的疲惫是下班后最好的慰藉。浴室不大,不一会儿,滚滚白色的蒸汽弥漫在整个浴室,室内开始变得闷热。 洁白光滑的墙壁逐渐呈现一个伟岸的男人的身材,李涛对着墙壁开始搔首弄姿。突然,李涛目光死死盯住墙壁,可以模糊的看见,一团黑色的球状体,黑色的球体可以慢慢移动,李涛大脑一阵发懵,那是个女人的头,李涛迅速回头打量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显然什么都没有。 李涛顾不上像其他的,**着身子就跑出了浴室。一头扎向床上,心扑通扑通地跳。 “大老爷们,什么都没有,怎么这么怂呢!”李涛开始自责,但是还是恢复不了平静,他尽量转移注意力。 “咣咣咣”。 李涛望着门,眼珠都要蹦出来了,刚刚缓和的心态又开始紧张。 起身开门时才想起自己全身**,他扯起浴巾裹了裹,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他微微打开门,透过门缝朝外看。 “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梦洁。 李涛尴尬地打开门,望着梦洁清澈的大眼睛。 “我出去一趟,我把钥匙放你在,等会我室友回来,你交给她。对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在干吗?”梦洁看着只裹了一条浴巾,脸色发白的李涛,一阵坏笑。 “没什么,龙体欠恙。你想哪去了!你去吧。我知道了。”李涛朝梦洁抛了一个眉眼。 梦洁朝李涛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的离开。望着梦洁的背影,透过白色衣服,看见了无数次晾在阳台上的蓝色内衣,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白皙的大腿,直到梦洁消失在楼梯口,李涛咽了口口水。 心情总算得到一点舒缓,刚合上门,是急促的手机铃声,没有显示手机号码。 “喂,是李涛吗?还记得我吗?来和我玩吧!哈哈哈……”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传来的声音,慢腾腾的话说完,就是一阵回音,感觉像是从无底深渊传来的,李涛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他马上挂断了电话。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在哪听过,只是记不起来。 一股寒凉冲消了房间的炎热,李涛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像是偶然,李涛不敢往下想了,他感觉后背一阵冷汗,屁股下的浴巾已经被汗浸湿。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是好友邓平打来的电话。 “李涛,来地狱陪我玩吧!啊啊啊……” 李涛后退一步,脸色惨败,他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隐隐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哈哈,李涛最近好吗?”邓平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往常没两样。 李涛还没反应过来。 “吓着了?哥们,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你的胆子呢?被女朋友炒肉吃了?哈哈。” 听见邓平的声音,李涛这才缓过神来,“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了。”李涛愤怒地说。 “小子,太老套了吧,明天万圣节,姑娘们现在不兴这个吗?咱也得投其所好嘛。对了,明晚咱们几个革命同志聚一聚,咱们喝上一壶,把你中意的那女孩带过来,哥们给你把把关。” “去,人还不见得跟不跟我去,再说吧。明天准时,不见不散。”李涛挂了电话。 心里总算有底了,刚才那电话应该也是恶作剧,对了,万一要是熟人呢?得给人回过去,李涛赶紧翻通话记录,找了半天也没有记录。李涛摇摇头,智能手机还没完全上手,搞不懂,算了。 想想今晚一惊一乍的事情,李涛感觉自己很可笑,男人,淡定才是王道。 对了,万圣节得好好给梦洁准备的礼物,李涛开始思索。 “叮当”手机响了,一条彩信。 李涛习惯性地打开,还是一张照片,一个男人满脸鲜血,还有一块没肉,可以清晰的看见骨头,下面一行字,“李涛,记得我吗?来陪我玩吧!” 万圣节大家都喜欢搞这种吗?现在人真是,无聊的事情做的多了就成了潮流了,李涛不由调侃起来。 突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一年前自己组团出去旅游,这个男人是跟他晚上搭帐篷住一间房的,对了,叫王辉,当时,还有一个女人跟他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好像叫张燕,只是李涛只去了两天,公司就电话轰炸的他不得不提前回来,相互留了电话,后面就没见过面了。 对了,那个彩信上女人照片就是张燕,李涛坚信不疑。 这样的话,李涛拨通了王辉的电话。 “喂,你找哪位?” 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 “不好意思,是王辉家吗?” “嗯,有什么事跟我说吧。”老太太的声音开始发颤。 “奥,没什么事,我是王辉的朋友,我叫李涛,就是问候一下王辉和和张燕。” “王辉一年前外出旅游出事了,他女朋友张燕也出事了,山里滑坡,两人死了。”老太太声音有点哽咽,“我是他家的保姆,太太和老爷情绪不稳定,希望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先生再见。” 李涛挂了电话,呆呆得坐在床上,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窗帘开始摆动,屋里的灯泡变暗,开始左右摇晃,不时一闪一闪,李涛缩进了床上角落,紧紧靠着墙,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他想打电话,可是手机怎么也打不开,房间传来阵阵男人和女人的笑声,“李涛,来和我们玩,哈哈……”毫无疑问,是王辉和张燕。 穿衣镜突然开始摇晃,慢慢转向李涛,镜子里是王辉和张燕,血肉模糊的脸。 “别过来,别过来……”李涛用力蹬着往后缩。 镜子一晃一晃地朝李涛过来,“啊”李涛用力把手机砸向张燕的脸。 “啪”,镜子碎了。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十点钟,梦洁室友王丽回来,推开李涛家半掩着的门,晕倒在了门口。 李涛坐在床上角落里,眼珠快要崩裂,眼球布满血丝,整个面部表情已经扭曲,他的手里残余着血液,还有手机零件,他的脑袋上正插着半截手机,手机还在震动,鲜红的血液布满了屏幕,每一次的震动都像是开采的钻头一样,手机不断入陷,直逼向大脑中心,一股脑浆迸了出来,顺着李涛的脸颊流了下来…… 经验丰富的刑侦科王科长仔细侦查了案发现场,颇有自信地说“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和可以提取的指纹,整个楼层直到晚上十点王丽才出现,所以说,李涛的房间里一直只有一个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这起案件应该是自杀,死者生前用手机剧烈撞动大脑,手机金属钢架插入脑中导致死亡,可以结案了。” 梦洁和王丽也随之搬了新家。 夜幕降临时,平静的小楼里还会传来一阵诡异的、猛烈的、砸东西的声音。 “谁又在砸核桃呢!真烦人!” ...
奇怪的室友 午夜,我蹑手蹑脚地推开宿舍的大门,在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宿管的窗户后,立马一个闪身向楼梯跑去。站在楼梯上,我揉了揉自己困乏的双眼,在网吧奋斗了大半夜,我迫切地想回到寝室睡上一觉。 随着我走路所发出的轻微声响,楼道中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我看着头顶的灯光,不得不赞叹声控灯的好处。就在我站在楼梯口处准备回到自己寝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快走!”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同寝室杨明的声音,不过这大半夜他干什么呢? 我顺墙边向寝室看去,却发现寝室那边的灯光没有因为杨明所发出的声响亮起来。在月光的帮助下,才得以看到那边的身影。 我看着从另外一个楼梯口下去的杨明,还没有等着我站出来,寝室之中另外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同寝室的郭贺,不过郭贺佝偻着身体,双手抱臂在胸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身子,如同机械一般缓缓行走。随着月光从窗户处洒下,我惊恐地发现,一团黑影正骑在郭贺的影子上。 我看着郭贺影子上的黑影顿时感觉心跳加速,惊悚无比。那团黑影是什么?郭贺这是被鬼缠住了么?我看着跟着杨明向下方走去的郭贺,头脑一片混乱。 还没有等到我有什么反应,寝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我连忙缩回墙边看去,这次是寝室中的张成。张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在发现外面没有人后轻手轻脚地跟着郭贺跑了下去。 我看着大晚上室友们一个又一个地向外面跑去,心跳得飞快,郭贺影子上的黑影令我毛骨悚然。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我忽然想到,前几日张成曾神神秘秘地对我说过:“声控灯的另外一个读法叫做‘生控灯’,意思很简单,也就是说只有活人发出的声响才会使灯亮起来,死人是叫不亮灯光的。” 想到这儿,我回想起来刚刚杨明曾说过话,但是灯却没有亮起来。冷汗瞬间从我的脑门儿上流了下来。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杨明、杨明不是人? 我摇了摇头安慰自己,这不可能,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室友怎么可能不是人呢?一定有什么问题,对了!一定是走廊中的灯坏掉了。 想到这儿,我心中平稳了许多,抬头看向头顶的灯,伸出手拍了一下。随着这一下不大的响声,头顶的灯一下亮了起来。 我站在灯光下,顿时感觉两条腿在不断打颤。灯没有坏,如果张成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杨明真的已经不是人了?我从窗户看着楼下不远处的三个人:杨明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佝偻着身体的郭贺,最后还跟着一个小心翼翼的张成。 窃阳偷生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要追上去看看,因为我依稀觉得这之中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天空上的云朵不断遮掩着月光,使整片大地忽明忽暗,略显惊悚。 我紧紧地跟着张成,很快一行人便出了校门,向一个方向走去。在走了一段时间后,杨明和郭贺站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十字路口中央停了下来。 郭贺缓缓地跪在十字路口,而杨明站在郭贺面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张成也藏在十字路口边不远处的绿化带后。我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找张成会和,因为我总感觉张成应该知道些什么。 当张成趴在绿化带边猫着腰看着杨明、郭贺两人时,我悄悄地从背后捂住张成的嘴巴低声道:“张成,是我!” 当张成看到我后,身体松懈了下来低声问道:“陈阳,你怎么在这里?” 我松开手也压低声音说道:“我上完网准备回寝室睡觉,可是在走廊里我看到你们一个一个向外面跑去,并且郭贺的影子上好像缠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这是怎么回事?” 张成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其实杨明已经死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失声道:“杨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张成说道:“其实你在郭贺影子上看到的黑影正是杨明的鬼魂,就是杨明控制郭贺来到这里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问些什么,张成突然“嘘”了一声指向十字路口说道:“开始了!” 我马上猫腰向十字路口看去,只看到路边的灯光下,杨明将手按在郭贺的脸上。与此同时郭贺地上的影子如同水纹一样开始缓缓波动,渐渐向杨明身上游荡而去。而郭贺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脸色越来越白,很快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影子变得无比稀薄。杨明无比满意地看着脚下的影子,扬长而去。 我看到这惊悚的一幕,结结巴巴地说道:“杨、杨明它在做什么?” 古怪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因为杨明在吸收郭贺的阳气,然后让郭贺作为它的替死鬼,这样杨明才能够在阳间存活啊。” 我听着身后突然变得无比古怪声音,顿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奓起来,难道张成也不是人?我猛然扭过头,却发现身后早已没了张成的身影,只有一棵小树在微风下“哗哗”作响。 我看着四周空旷的环境,而张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感觉浑身都因为恐惧变得僵硬起来,总感觉四周好像隐藏着什么。 求生告阴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午夜,我拿着两支蜡烛摆在马路正中央,点燃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有用朱砂画的诡异符号,是招魂符。 我吞了一口唾沫心跳得飞快,昨天纸灵车将郭贺拖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在手指上咬了一口将鲜血滴在招魂符上,然后放在蜡烛上点燃。 随着符纸慢慢燃烧殆尽,我静静地等待着纸灵车的到来。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的脚下在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液。我惊悚地看着地上的这摊血液,刚要从这摊血液处闪开,一只扭曲的手突然从这摊血液中一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我回身看着抓住我的脚踝即将爬出的身影,突然明白,既然招魂符能够招来纸灵车,那岂不是也能招来其它的孤魂野鬼?我左右看去,发现无数黑影向这边聚集过来。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难不成我就要这么死在这了?就在我不断挣扎想要从那只血手中挣脱出来时,头顶的路灯突然灭了,看着陷入黑暗的四周,我突然感觉到脚踝上的血手还有四周的黑影都消失不见,远处纸灵车正在慢慢向这边飘来。 我仿佛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连忙站起身,双手从怀中抽出一张写有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纸。我毕恭毕敬地将纸举在前面,等到纸灵车停在我面前后,我压着恐惧战战兢兢地说道:“现在有鬼在窃阳偷生,害我室友。” 只见纸灵车的门被打开,我手中的白纸莫名其妙地飘了起来。我的心跳得飞快,看着飘在半空中的白纸,我低着头向灵车内看去。昨天郭贺被拖走,我很想知道郭贺是否还在车内。 可是我很快便失望了,空荡荡的纸灵车内什么都没有。看着还悬浮在半空中的白纸,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一人我并不能判断他是人是鬼。”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月光下,阵阵黑烟将白纸包裹起来,一个个猩红的字出现在白纸上:再见它们,捏碎此物。 随着文字结束,一节骨头掉落在地,纸灵车消失不见。 纸灵车离开后,路边的灯光也再次亮了起来。我颤颤巍巍地拿起地上的骨头,急忙向学校跑去。 我看着手中的骨头,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等我跑到寝室时,却发现张成正在寝室之中呵斥着什么人。我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声控灯,果然没有因为张成喊的声音亮起来。张成也死了。 我心中无比苦涩,郭贺已经被杨明所害死,但是我不能再连自己都不救。我摸了摸口袋中的骨头,推开门向寝室内走去。 当我推门而进时,看到杨明就在寝室内,而张成正在不停地呵斥着杨明。我走进来之后,张成惊奇地看着我说道:“陈阳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杨明已经是鬼了,这里太不安全!” 我看着还在“假惺惺”关切着我的张成和一旁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杨明,冷声说道:“张成,你还想伪装到什么时候?你已经死了!” 事件真相 张成愣住了,看着我开口道:“陈阳,你不要开玩笑好么?我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我看着还在糊涂的张成,接着说道:“那你说你自己还没有死,请问你在四天前去干什么了?又都经历了什么?” 张成喃喃道:“四天前,四天前,啊!”张成双眼迷离、抱着头突然开始痛苦地呻吟着。 杨明看着痛苦呻吟的张成,摇了摇头,说道:“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骗自己呢?”说完狰狞地看着我说:“不过陈阳真的很谢谢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让它窃你的阳吧!” 我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应该去你们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再出来害人!” 杨明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张成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鲜血,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陈阳,是你害死我的,你一定要死!” 我看着向我逼近的两个鬼,取出那块骨头,杨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尖声道:“陈阳你干什么?” 我看着变得无比惊恐的杨明,冷声道:“虽然你们可能死得无比冤屈,但是这和我们毫无关系,可你还是害死了郭贺。所以我一定要除掉你们!”说着我狠狠地捏碎了骨头。 杨明惊恐地向外面跑去,惊叫道:“不!我没有杀掉郭……”还没有等到杨明说完,一辆白色的纸灵车出现在寝室内,车门大开,巨大的吸力袭向杨明和张成。 只见张成转眼间被吸进车内,而杨明死死地拽住寝室的门,嘶吼道:“我真的没有杀掉郭贺!” 我看着一点点儿被吸收的杨明,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想着撒谎,我可亲眼看到郭贺是被你害死的!” 随着杨明被吸到车内,纸灵车也随之消失不见。 当一切风平浪静下来,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总算结束了,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让我疲惫不已。 就在我刚要站起来的时候,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从杨明床下传出:“陈阳,陈阳!” 我听到这声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奓开了。我一点点儿扭头向杨明的床上看去!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还在杨明床下叫着:“陈阳,快救我出来!救我!” 我从地上拾起已经被我捏碎的骨头,祈祷它还能再有用一次,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谁?” 短暂的沉默后,无比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郭贺啊,快救我起来!” 郭贺?我头发都竖起来了,后退到床上大声道:“郭贺,既然你已经死了,那就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来害人了!” 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才死了!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 在我确认后,连忙过去,看到郭贺被一条巨大的铁链拴住脖子牢牢地绑在床下,我无比气愤地道:“郭贺你怎么会被拴在这里,是杨明干的么?”我十分恼火,感觉不给杨明它们惩罚真是对不住它们。 郭贺虚弱地说:“不是杨明,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南郊的墓地,吓得我连滚带爬地跑起来,当时寝室中只有孙宇一个人在寝室,我就是被它打晕绑在床下的。 我脸色”刷“一骗我?那这……” 寝室的门被打开,孙宇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意看着寝室中的我们,拍着巴掌说道:“陈阳,真是谢谢你了。” 没有结束 我看着外面依旧漆黑的一片,听着孙宇清脆的掌声心里“咯噔”一下,指着孙宇说:“原来你也……” 还没等到我说完,孙宇冷笑着说道:“你明白了么?其实我也死了。是和张成它们一起死的,报纸上面的那个新人司机就是我啊!” 我瘫坐在地上,失声道:“原来这一切你都是你骗我的!” 孙宇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唯独没有说我其实也死掉了。从一开始的窃阳偷生,到之后的报纸,这一切一切都是真的。” 我听到这一切,完全不敢相信,开口问道:“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害张成和杨明。” 孙宇继续说道:“因为死的是我们三个人啊,而寝室之中只剩两个人了,所以注定有一个会烟消云散。而张成和杨明是让我撞死的,那最后注定消失的是我。但是我不想死,所以我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它们。不过这一切都要谢谢你陈阳。” 我看着缓缓向我逼近的孙宇,冷冷地说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成功么?”说着我缓缓地举起手中被我捏得无比碎的骨渣。 孙宇冷笑一声,脸上开始缓缓淌血,冷冷地说:“你已经捏碎过一次了,还指望着能再把纸灵车叫来第二次么?” 我面色平淡地说:“那可不一定,我跟纸灵车说过还有一个我不能判断是人是鬼,现在判断出来,纸灵车当然会到。”说着我努了努嘴,白色的纸灵车正飘在门口。 只见孙宇最后嘶吼道:“不!” 我看着被扯走的孙宇,整个身子完全瘫软下来。心中百感交集,最后能将孙宇发现并消灭,纯属是因为在十字路口的那道招魂符里我看到了孙宇的身影,并联想到报纸的标题,所以才跟纸灵车说的第二句话。 我强压着疲惫,将被绑在床下的郭贺救了出来,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 虚弱无比的郭贺了解了整个事情后,感慨道:“万万没有想到整个寝室之中除了你我以外全部都死了,最后还差点儿带上你。” 我笑了笑说道:“不过这一切都还好,至少它们都离开了不是么?” 郭贺吧唧吧唧嘴说道:“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才能判断出来对方是人是鬼。” 我回想到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也教会我了很多,我从寝室门上的窗户向走廊看去,说道:“那我就教你一手吧,如果你看到声控灯下有人不论怎么发出声响灯都不会亮的话,那你就跑得远远的。因为它就绝对不是人!” “是么?我试试!”只见郭贺兴致勃勃地大吼起来。 我也挂着笑容看着门外过道的声控灯,随着时间一点点儿过去,郭贺的声音甚至让隔壁寝室的人开始痛骂起来。而我却感觉到身子变得越来越冷,门外的灯光依旧没有亮起。“ 我愣愣地一点点儿抬头向郭贺看去,却发现郭贺早就已经站在我的床前。郭贺苍白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开口道:”陈阳,其实我早就在南郊墓地被吓死了,所以现在你懂了么?“ ...
1。少妇变老头 清朝道光年间,在济南府一个小县城里,有个车夫姓崔,成天迷迷糊糊的,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崔迷糊”。崔迷糊以驾车为生,他驾车的技术极好,坐在里面胜过坐轿。 这天,他在集市候了半天也没个主顾,便打起瞌睡来,正迷迷糊糊间,来了位身着重孝的小媳妇。她走到马车边问:“师傅,到十六里河去吗?” 这一喊,崔迷糊醒了。他抬脸看了看天色,已过半晌午了,到十六里河还有很大一截路,去吧,赶回来非到夜里不可;不去吧,呆了大半天也没个主顾,好不容易守到一个,又怎舍得轻易推掉?于是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好吧,请上车吧。” 他的马车去十六里河,可谓驾轻就熟,不用他驾驭,马也会自个儿跑去。往日,走在这长长的驿道上,崔迷糊总爱和车里的乘客天南海北地唠着,所以一路倒也并不寂寞。而今,车内坐的是一位年轻少妇,又是身着重孝的,她既不开口,崔迷糊当然也就不便搭讪,一路无话,这路就显得更长了,崔迷糊坐在驾驶台上,抱着马鞭子便又迷糊起来。 十六里河算不上大镇,马车快到镇时天色已擦黑,集市早散了,但路两边的酒店还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进了十六里河,马车自动停下,崔迷糊也从迷糊中醒来。他坐在驾驶台上等乘客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个妇人下来。崔迷糊心道这个小娘们莫不是睡着了,便边开车门边叫道:“小娘子,该下车了。” 拉开车门,他便“啊”的一声惊叫,倒退了三步,半天回不过神来!周边的人听得尖叫,不由得都围了过来,推搡着崔迷糊问怎么回事。 崔迷糊惊恐地说:“怪事!怪事!上车的明明是个身穿孝服的年轻女子,怎的这时却变成了穿邋遢灰袍的老头子?!” 大家听说有这等怪事,好事的小伙子们便挤到车上去看个究竟。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更是齐声惊叫:“呀!你拉的怎么是个死人!” “死人?”崔迷糊这下更迷糊了。他还不信,亲自上车去看,果然,叫叫不应,推推不动。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那小老头抬了下来,让他横卧在路边上,一摸鼻息,没有出气,可不是死了咋的? 大家见出了人命案,这还了得?便喊来当地里正报案。 2。老头变壮男 赵知县听说本县出了人命案,连夜升堂,等他听了申诉后,便觉此案十分蹊跷,看来必须亲自去现场勘察才行,但这时正是黑夜去了也看不清,便叫道:“来呀!” 衙役一声吼:“有!” 赵知县说:“将被告崔老大押入监牢。谁是当地的里正?” 里正出来跪下说:“小的在。” 赵知县说:“你火速回去,好生看守尸体,马车作为罪证,暂时原地封存,不许任何人走近,以免破坏现场,待本县明日亲自审视。” 里正赶回出事现场,叫来衙役杨小倌,两人用一张芦席将尸体盖了,只等赵知县明日前来检验。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知县带着衙役仵作,押着崔老大来到了现场,里正早在这里为赵知县设立了临时公案。 仵作奉命检查尸体,等揭开芦席一看,却是一个青年的尸体横在那里。跪在一旁的崔迷糊见此,立刻就喊开冤了,他大声喊道:“大人,这个死尸不是小人昨天拉来的。小人昨天拉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这人体格魁梧,又年纪轻轻,他的死可与小人无关!” 知县听崔迷糊这么一喊,心想:有这等怪事,少妇变老头,老头变壮男?转眼间,同桩案子就变了三变,这叫我怎么审?于是转脸问里正:“里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叩头说:“启禀大老爷,这尸体确是崔迷糊昨日用马车拉来的。小的等一直守在这里,怎么说不是的呢?想是被告有意抵赖,请大人明察。” 赵知县说:“既然尸体不错,仵作,与本县验了报来!” 仵作检验后报告说:“启禀老爷:死者年约二十八岁,身体健康,无啥疾病,通身也无其它伤痕,惟有头颅内有大量淤血,颅骨破碎,显系脑后遭钝器一击毙命。” 崔迷糊听仵作这样报告,更加喊冤不止。 赵知县将公案一拍,大怒道:“大胆刁民,分明是你图财害命,将你的雇主一击致命!现在罪证确凿,还不从实招来!” 崔迷糊呼天抢地:“冤枉呀,小的昨日载的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妇,不知怎的变成了一个小老头。这是里正昨日亲手从小人车上抬下的,现在死的这个年轻人,小人连见都没见过,怎么能说是小人杀死的呢?小人若有半句诳言,愿天打雷劈!” 赵知县说:“好,别的暂且不说。本县问你:这里的里正和你可有怨?” 崔迷糊只好止住了叫喊,承认说:“无怨。” “有仇?”赵知县又问。 “也没有仇。” 赵知县一拍桌子道:“他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难道他疯了,无事找事?纵然要讹你,一夜之间,又从哪里找来这现成的尸体?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来呀!先给本县打他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下来,崔迷糊的屁股皮破血溅,疼得他晕了过去。衙役端来冷水将他泼醒。 赵知县问:“你招是不招?” 崔迷糊这时倒不迷糊了。他说:“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反正今天落到你的手上,招不招还不都是一样,听凭大老爷处置就是!” 赵知县见他还蛮硬,冷笑道:“看来他仍欠打!” 3。尸体变活人 衙役们把崔迷糊按趴下,举起板子又要打,忽然一个人从围看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往赵知县桌前一跪说:“请大人暂缓用刑,这人确实是冤枉的!” “大胆!”赵知县惊堂木一拍,对着跪在桌前的人说,“你敢说本县断案不明?看来你也是找打来的!” 这人连连磕了几个头说:“请老爷暂息雷霆之怒,小人只请问大人,断的可是马车夫昨日拉来尸体的案子?” “正是。”赵知县说。 这人说:“所以小民敢保证这车夫是冤枉的,因为他昨日拉来的正是小民,大人说他拉的是这具年轻人的尸体,这不是冤枉了他吗?” 崔迷糊正待受死,听见有人出头来为他伸冤,便感激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看便叫道:“对,老爷,昨天里正从我车上抬下来的就是这个老头!”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中,也有昨日就在现场的人,这时也说了:“我也奇怪,昨天分明抬下车的是个老的,怎么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个年轻的?原来这个老的没有死,那么,这个年轻的又是谁呢?” 赵知县也糊涂了,怒喝道:“里正,这是怎么一回事?” 里正一看事情要糟,吓得连忙趴下叩头,说:“小人该死!小人昨夜奉大人之命回来看守尸体,便叫来杨小倌一起守在这里。那杨小倌说,反正死人跑不了,不必坐守,不如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在今天侍候大人差遣。小人一想也对,死人也不会有人来偷,我俩便都放心地睡着了。谁知一觉醒来,只见芦席被掀在一边,尸体不见了!小的想也许是被什么野物拖去吃了,正愁大人今天来了无法交差,忽然想到附近有座新坟,是刚死不久的,便和杨小倌商量,将尸体挖了出来,抬到这里。黑夜之中,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反正是具死尸,满以为只要有了死尸,小的就可以交差了。谁知盖在这里的死老头,今天又活过来了。早知是这样,小的也不必费那力气!这都是实话,请大人恕罪!” 赵知县叫里正跪在一边,回过头又问这个小老头:“本县看你一派斯文,怎的却在这里装神弄鬼,滋事生非!还不将你如何以女变男,又如何装死装活的快快招来!” 老儿叩了个头,说:“小民叫孙先宽,是个教书先生,就在前面村子里教书。小民生平别无嗜好,就好饮酒吟诗。昨日小民带着诗稿,进城会友,多饮了几杯。回家时,脚软无力,见有辆马车从身边缓缓经过,就想搭个便车。刚拉开车门,想是酒醉无力,脚下一软,就跌进车厢内,只觉得香气扑鼻,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我便滚了下来,顿觉头上一痛,是在什么地方撞了一下,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小民被冻醒了,这才发现身上盖了一片芦席。芦席岂是保暖御寒之物,所以小民只得爬起回家去了。今晨醒来,酒也醒了,这才记起我的诗稿遗失在马车之上,所以便赶往城里寻觅昨日载小民的马车。走到这里见围了许多人,一打听,始知这是小民昨日酒后失德,闹下这件大事,险些冤杀这位车夫大哥!所以这才挤了进来,向大人禀明一切!” 赵知县算听明白了,便叫了个细心的衙役上车去寻找,看有他说的什么诗稿没有。不一会儿,衙役还真寻来甩在车厢角里的一本毛边纸的诗集。这正是小老头昨日在车上的铁证! 4。另有血案 赵知县回过头问里正:“本案可结,但这一具年轻男子死尸,分明也属于凶杀!你身为里正,为什么未见你向本县报案?你这玩忽职守之罪暂且寄下,你去问问这里围观的人,看有谁认识这具尸体。” 这时五里三乡的人听说赵知县在此审一桩尸变奇案,男女老少都赶来看热闹,许多胆大的都围过去看。其中有一个人跪下说:“启禀大老爷,小民知道这死者是谁。他便是小民村中的李波。他是前几天得暴病死的。” 赵知县问:“你是什么村的?李波的情况,你又知道些什么?” 这人说:“小民所在的村子叫李家庄。这李波虽说无亲无靠,家里很穷,却非常走运地讨了个很有钱的老婆。” 赵知县说:“胡说,既是贫富悬殊,又怎会结为秦晋?” 这人说:“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有一天狂风暴雨,当地有一条船在河里翻了。李波正好路过,他不顾危险,下水救人,救起来的原来是济南首富———顺达染布坊的徐老板。徐老板为了报答李波的救命之恩,又见李波年纪轻,为人忠厚,便一定要将他抚养长大的侄女儿徐晓珉许配给李波。徐老板自己没有子息,人人都说这是徐老板有招赘之意,都为李波高兴。可是李波这人,年纪轻轻的,却很有志气,拒不接收岳家的财礼接济,说只想凭自己的力气挣钱养家。想那有钱人家的女儿,又怎受得了这份清贫,所以小两口便经常发生口角。前几天李波忽然死了,徐晓珉说她家老鼠多,怕是染上了鼠疫,这病会传染,所以死的当天便请了我们几个抬到这里埋了。不知怎的,他的尸体却在这里?” 赵知县一听如此,叫捕快去刘家庄提徐晓珉来见。 不久,徐晓珉带到。赵知县见带来的这个女子,一副花容月貌,虽是一身孝服,却别有一种妖艳! 崔迷糊一见到徐晓珉,便像见了鬼似的惊叫:“大老爷,就是她!小的昨日拉的就是这个女人!” 徐晓珉走到公案前一跪,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孙老头嗅了嗅说:“不错,我也记起来了。小民昨天扑倒车里,嗅到的香气,就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 赵知县听他俩这一说,心想世上竟有这样的巧事!难道冥冥之中果有神助,为了让含冤的忠厚好人得以昭雪,特地让这个孙先宽撞上了她,引出本县来审这一桩险些就永世沉没的奇案吗?想到得意处,便将惊堂木一拍,问道:“徐晓珉,你昨日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 徐晓珉说:“小女子因夫君死后,心中悲痛,去到娘家住了两日,昨日乘这位大哥的马车归来,不料车快到家时,有一个醉汉拉开车门便往小女子身上扑来。小女子惊恐万分,将他推开,他撞在车壁上就没有起来。小女子怕他醒来又来纠缠,所以跳下车走了回来。” 赵知县又问:“你的丈夫什么原因,年轻轻就死了?” 徐晓珉说:“民女家境贫寒,户多老鼠,是感染了鼠疫而亡。” 赵知县伸手一指:“那边有一具尸体,你去看看,可曾认识?” 徐晓珉过去一看就干嚎开了:“我好命苦呀,亡夫刚入土,是谁私自盗人坟墓?教我的夫死也不得安宁!看谁这样缺德哟!” 赵知县将桌子一拍,说:“好一个刁妇,你的丈夫分明是被人用凶器猛击后脑致死的!伤痕历历在目,你还敢狡辩!” 徐晓珉叫道:“冤枉呀,大人!这分明是有人挟嫌报复,将他尸体掘出敲碎的,望大人明察。” 赵知县说:“死后敲碎头骨,头颅内不会积有淤血。你丈夫头颅内有大量淤血,分明是生前击毙!看来不用重刑,谅你也不会说真话!来呀,取夹棍来。” 徐晓珉一双保养得极好的小手,怎经得起这夹棍,当下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原来徐晓珉在家时,便与染布坊的伙计汤安相好。她叔父硬将她许给李波,实非所愿,叔父经常外出,她便归来与汤安鬼混。后来有所察觉的李波向徐老板提出,请他收回婚配之命。徐老板便痛责了侄女一顿,要她安于家室。于是她和汤安商量,只有害死李波,死了叔父报恩之心,他们俩才有希望长相厮守。汤安早知徐老板有招赘之心,有了徐晓珉,便有了偌大家产,两人自然一拍即合。 那天夜里,徐晓珉让汤安持柄铁锤,躲在房门后,一等李波归来,便从门后朝李波后脑猛击一锤。李波哼也没哼,便倒地没命了。待草草葬了李波后,她便回娘家与汤安鬼混在了一起。 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偏偏车中钻进一个醉汉,吓得她逃下车来,又偏巧将这个醉汉撞得昏死了过去,惹出了尸变奇案! 赵知县又命人捉来汤安。汤安倒干脆,供认不讳。 赵知县见这么一桩稀奇古怪的蹊跷案件被他搞定了,不禁心情激荡,最后判道:杀人偿命,奸夫淫妇双双赴法场,为了平冤,赏崔迷糊六贯钱! 此案一结,一时远近传为奇闻。要不是一个孙醉鬼遇上了一个崔迷糊,这一桩血案,肯定是永世无人知道的。 ...
最早看得关于“尸变”的故事就是卫斯理先生的《尸变》,不过卫先生喜欢把什么事都推到外星人身上。现在看了古代小说里的故事,觉得更有意思。毕竟人的身体奥妙无穷,谁知道尸体又会不会发生什么神奇的变化呢? 第一个故事:陕西某村庄有个姓胡的女子,嫁到李家作媳妇。一天夫妇俩发生争吵,女子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走了好几天都不见回来。 丈夫以为她回了娘家,可是去探看却发现胡并没回去。丈夫这下可着急了,找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家,但都不见胡姓女子的踪影。 胡家见女儿失踪了,这还了得。一状就告到了县衙,说是李家人谋害了他家女儿。衙门把李家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但是无法拿到证词,只好把李家人扣押在监狱里,一关就是一年多。 村庄后边紧靠着丛山峻岭,人迹罕至,只有樵夫猎人偶尔进山。 鬼故事 这天,有位樵夫进山林砍伐木柴,忽然看见一个人悬吊在柏树上,眼睛瞪得好像酒杯那么大,高举着双手做出扑人的样子,发出吱吱的响声像是蝙蝠叫,身子在树上摇摇晃晃地好像在荡秋千。 樵夫吓得半死,狂奔下山,把情况告诉了同村的人。村民们聚集起来手持棍棒,鼓起勇气前去。从四面打去,那悬吊的人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李家的邻居也在,虽然悬吊的人衣服已经年久变旧,但还能辨认出就是姓胡的女子离家时穿的那套衣服。邻居把这事告诉胡家父母,请他们来辨认,一看果真不假。夫妻俩伏在女儿的尸体边大声痛哭, 衙门派人验看后焚毁尸体,臭味散布了几里之远,还不断发出嗤嗤的声音。长达一年多的疑案这才了结。 第二个故事:前辈某公,没中进士前入京应试。为了避开喧嚣,他便寻乐广渠门外的一座古庙寄宿。庙中房舍虽多,却大多低矮狭小,不是很适宜读书学习。只有一所小阁楼,十分雅净高敞,就租下暂住。 寺里的和尚告诫他道:“住在这里也可以,只是要提防强盗,后窗最好不要打开。”某公听后,满口答应了。 住了没几天,天气越来越热了,某公暗想:“夏天闷在屋内,古人就以为不宜,不通风无以消除暑气。即使有强盗,我一个穷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拔掉窗栓打开窗户,只见外面是碧绿的田野,一望无际,景色十分宜人。 阁楼下面是一片墓地,古墓一个挨一个,不下百余座。还有十几座尚未落葬的新坟,只用砖在棺木外砌个井壁,堆在乱草之中的。 某公笑道:“对此正好取乐。”夜月当空之时,清风送凉,某公独自斟酒,边喝边倚窗远眺。醉后又将酒洒在楼下墓上,表示祭奠之意,说:“长眠人如有像刘伶般嗜酒的,见到这酒,一定会好好享受一番的!” 大约二更以后,突然听到一个棺柩边发出窸窣的声音。某公起初以为是风吹草木的响声。后来响声越来越大,棺材的盖板突然掀落在地,一具尸体从里面爬了出来。全身雪白,两眼绿色,在月光照映下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比那野兽的眼睛更加吓人。 某公非常害怕,但他平时为人正气,敢作敢为,又想:“虽说它是鬼,但是楼高有几十尺,量它也跑不上来。我倒要看看它出来干什么?”于是吹灭了蜡烛,躲在黑暗中窥看。 鬼故事 只见那尸体出来后,向棺柩叩拜了几下,那野草便神奇般地合拢起来,看不出有人出入的痕迹。尸体僵立了一会,突然瞪大眼睛,忽地一下向西而去,像风一般迅疾。某公惊愕不已,估计它一定还要回来,于是关上半扇窗,屏住呼吸悄悄等待。 将近三更时分,月亮开始西落,尸体果然回来了。转眼间到了棺柩前,尸体正要叩拜,某公突然感到喉咙口发痒,止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尸体慌忙起身,直盯着阁楼的窗户。某公急忙关窗,不料用力过猛,窗栓脱落,一下子掉到楼下。 尸体马上奔了过来,往上一蹦,离窗只差咫尺之远,某公十分紧张,拿起蜡烛架打了过去,尸体掉下去又往上蹦。某公仓促间随手拿起一套书,使劲扑打,正好击中尸体的脑部,它一下子摔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某公这才下楼,敲开寺僧的房门,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寺僧大惊道:“再三关照过你,不是我多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从。现在平白招致如此惊吓?你今晚就和我同睡,明天再想办法。”某公入睡后,多次从梦中惊醒。 第二天,寺僧召集了十几个长工,带着武器去墓地。众人见到尸体,都不敢走向前,过了很久才壮着胆子靠拢过去。 众人用家伙把尸体拨动开来,只见它全身长满一寸多长的白毛,嘴巴一直咧到腮边,十个手指如同鹰爪般锋利。寺僧道:“怪不得一个夏季没有雨水,原来是这个晕魃在作恶。”报请官府来查验后,堆积柴火焚毁尸体,边烧边发出唧唧的响声,还散发出很浓的臭味。 再看某公用来打鬼的书,原来是《周易》的下卷。寺僧笑道:“书呆子用的兵器,也与众不同啊!” 某公很快就移居到京城,遇到人就讲述这段见闻,后来应试及第,做官一直做到少宰。 鬼故事 《夜谭随录》 中国的僵尸一般分为6级: 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 ; 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开始不怕鸡狗,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全世界乡村和农场已报告出数万起‘不明吸血生物’攻击牲口的事件,甚至有人认为“野人”就是黑僵; 第三种为“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怕阳光,不怕人也不怕任何家畜(平时再能叫的狗,一旦遇到‘黑僵’或‘跳尸’就不叫了,但是猫见僵尸就会冷叫) ; 第四种“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 第五种僵尸已近乎魔,名为“魃”,又称“旱魃”“火魃”“干魃”,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而发(古代,瘟疫如果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旱魃在作怪); 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怕的僵尸,应该说它已不再是“尸”,而是魔王,拥有着与神叫阵的恐怖力量,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相传华夏大地只出现过一个这样的魔王,千年前它被观音菩萨收服为坐骑,赐名为“犼”。(出自《百度百科》) 这个故事里的僵尸似乎是介于“跳尸”和“飞尸”之间,寺僧说它是“旱魃”,把没下雨的责任怪到它身上,应该是冤枉它了。 ...
我不清楚鬼是否会长大,但至少大牙是长大了。 有一点可以确认的,那就是我们未曾探索发现的事情太多了,多得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我和女友沈小蕾来到了乡下的爷爷家。 爷爷奶奶很高兴能见到我和沈小蕾,他们俩对沈小蕾的热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甚至把自己的亲孙子晾在一边,看得我都有些吃醋,沈小蕾不时朝我扮鬼脸气我,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大牙回到家中取烧给他的钱的事了。沈小蕾的性格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而我一直对大牙的死耿耿于怀,在村子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跟黑人见过几次面,我还特意问了大牙真正的死因,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或是“不知道”之类的。 村子里的雨足足下了一个星期,我很沮丧,从我来到村子就开始下雨,把我和沈小蕾困在了村子里。收拾好的旅行箱一直放在墙角,在第七天的上午终于迎来了阳光,我很高兴。 村子里纯朴的气息固然很吸引我,但毕竟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习惯。沈小蕾倒是乐不思蜀,还帮着奶奶一起倒木质的马桶,一点也不介意。看着沈小蕾吃力的提着木质的马桶,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们要走了,只是一直没见着爷爷。奶奶一直紧紧拉着沈小蕾的手眼泪婆娑的说道“小蕾啊,你一定要和小石头常回来呀。” 沈小蕾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依依不舍的说“奶奶您要保重身体,我走了。” “看来你注定是我们苏家的媳妇了,呵呵。”我打趣道。 “讨厌!”沈小蕾的粉拳朝我身上打来。 就快出村子了,村口有一棵大榕树,榕树下有一张长形的石凳,上面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好像是爷爷和黑人。 我朝他们挥了挥手走了过去,但他们好像并没有看见我和沈小蕾只顾着自己谈话。我走近了些,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我示意沈小蕾不要作声,然后拉着沈小蕾靠近了树后,这棵大榕树很大,把我们两人的身躯都给挡了。 “叔,你说大牙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小石头,当初你也去看过大牙的病情,认为他根本没有得病。”黑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心头一愣,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黑人啊,这件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小石头今天就要走了,现在提有什么意义呢?还是让他安心的生活吧,你们几个儿时的感情那么好,说了也只是徒增他的伤感,又何必呢,哎。”爷爷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劣质香烟的气味飘了过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大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爷爷和黑人看到我的出现感觉很惊讶,他们仰着头惊讶地看着我,在愣了一会后黑人把头低了下去,爷爷长叹了一口气“始终是瞒不住。” 爷爷深吸了一口烟打开了话匣。 十三年前,我还是赤脚医生。我很高兴三忠把儿子送回来过暑假,我很久没看见孙子了,很想他。看着小石头越来越结实,我打心眼里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回来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果然,很快就出事了,但不是小石头,是大牙! 那天是个阴天,小石头一脸惊慌的跑回屋里,招呼都没打直接抱起被单就又跑出去了,出于好奇我一直跟着他,结果让我发现大牙掉进了后山的尸洞!这个洞一直都是村子里人所忌讳的,在抗日战争的时候被日军当做弃尸场,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村民被屠杀丢进了这个洞,一直有人想把亲属的尸体从里面弄出来,但是一直没成功。我也试着下去过一回,但我只下到了一半就再也不敢下去了,那种感觉能把人吓破胆,真是永生都难忘啊。 记的是我下去的原因是因为小舅舅的尸体被日本人扔进了洞,当天我借来麻绳和几个同伴来到了洞前,洞口不算太大,但是可以容三五人立着身子下去,我把麻绳栓在自己腰间,然后让同伴把另一头拴在大树上,自己就下去,下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洞壁很陡,我的膝盖都被嗑破了,下面巨大的腐臭味冲天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心中一直打鼓,这要怎么找,下面那么多尸体,甚至已经腐烂的分辨不清面貌了,但小舅舅一直是最疼我的,于是我忍了忍,又下了十多米,这时下面传来了巨大的嗡嗡声,你能想象有数以亿计的苍蝇在同时震动翅膀所发出的声响是什么感觉。我头皮发麻,但还是坚持往下,麻绳有五十米长,现在只放到了大概三十来米,但我感觉这洞好像无底一般,每下一米我都感觉痛苦。 四周一片黑暗,脚下悬空的感觉让我心里很没底,甚至有些害怕。很快我的害怕变成了现实,洞内忽然传来了让人吓破胆的凄惨哭声,一声接一声,紧接着是一大片的哭声,无比的哀怨,这些哭声一直在洞内萦绕,仿佛就在耳边一样,我抓麻绳的手顿时就软了,松了一松,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全身都吓酥了,但我的理智仍是清醒的,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抓着麻绳使劲的晃动,上面开始拉绳子了。就在我的同伴把我像上拉的时候,我不时回头望下看去,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惨白的手在向上无助的伸着,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脚下踩到了那一双双的手。。。 等我被拉出了洞之后,我浑身虚脱,脸色惨白,接着昏死了过去,后来大病了一场,但很快恢复了过来。 起先我并不知道几个小孩子每人都抱着被单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但看到小石头将被单系在了一起,我忽然间明白了,正准备冲出去阻止他们乱来的时候,哪知道脚下一滑,滚下去了老远,我大声的呼叫着往上爬,但风声将我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孩子们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呼叫。当我费尽力气爬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大牙已经安然无恙的被救了出来,只是目光有些呆滞,一句话也不说。我愣了好久一直没有说话,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初我都不敢下去,大牙既然掉下去了,肯定是到底了,十来条被单根本到不了底!这些孩子究竟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 看着小石头和伙伴们安全的上来了,我心里稍稍放心了些,也就没有出现,这时我才感觉到三忠把儿子带到城里学习是对的,至少他知道在危险的时候知道拿被单做绳子。 然而,我错了,大牙根本没有被救回来,他回来就卧床不起大病了一场,我去看过他,短短的半个月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躺在床上的他一直哭喊着“手!手!呜呜~~”最后大牙就这样断了气。 我无能为力,我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只是小孩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这么多,可以想象他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下被救出来的。 后来我找到黑人迫使他说出了救人经过。 当天小石头把十来条被单做成的绳子放了下去,并不断晃动,小伙伴们围在洞口朝下呼唤着大牙。小石头感觉到了被单被扯动了,于是吩咐大家一起拉了上来,如此简单而已。 爷爷讲述完之后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头丢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两下说道“我始终搞不明白大牙是怎么被你们救上来的。” 我听完爷爷的讲述也长吁了一口气,当初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看着大牙稚嫩的脸苍白的露出洞口的时候,我还很高兴,但我并不知道我将他救出了一个困境的时候,同时也带给他无限的痛苦。 从小生活在城里的我,对在城市里见不到的坟特别的好奇,于是那天我提议上山玩,要不是我的提议大牙也许根本不会靠近那个洞,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大牙死的不明不白的。”黑人恍惚地说道。 “没什么可是!”侯文峰突然脸色变了,接着对着一直想冲破黑人双手挡住的防线的群众嚷道“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来,你们村的这个尸洞怨气冲天,里面葬得可是数千名死在日军刺刀下的怨灵。”先前还沸沸扬扬的人群一下子就鸦雀无声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回走去,但仍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不死心,仍旧嬉皮笑脸的想上来。侯文峰凌厉的双眼朝剩下的几个年轻人扫了一扫说道“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我在公路上朝这边看了一下,你们村子三面环山,前临溪水,深在腹地之中,本是一个绝好的风水之地,前有照(水)后有靠(山),用风水学的语言讲就是负阴抱阳背山面水,就是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你们现在回头望望山下的溪流,连着一个星期的雨水居然还是接近干涸,溪水是从这山上流下来的,要不是地处雨水多的地区,你们这个村子的灾祸绝不会少!这山里一定有古怪,其他我也不多说了,要来的尽管跟着来!”侯文峰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几个年轻人,只顾自往上攀去。果然那几个年轻人开始唯唯诺诺不敢上来了。我从黑人手中接过麻绳就跟着侯文峰上山了。 “你这招还真管用,吓得他们都不敢上来了。”我在侯文峰的身后轻声说道。 “你当我是开玩笑?”侯文峰神情严肃的回过头来望着我。 “难道是真的?”我吃了一惊。 “情况还远不止如此,你打电话给我说明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想不到比我想的还要糟糕,黑气完全笼罩着村子,这是大煞之象!”侯文峰一边朝上登去一边说道。 我朝山下的村庄看了一看,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黑气,正想发问却听到了侯文峰的声音“你是看不到的,没有开慧眼!我也是跟着师傅学了好些年才开的慧眼,所谓的阴气和阳气都是能靠眉心的第三只慧眼才能分辨的出来的。村子里笼着一团阴气,想必是来自这个尸洞。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侯文峰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道。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2005年8月15号。” 侯文峰回想了一下,脸色更严峻了,只听他在那喃喃自语道“8月15?日本投降的日子?”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再问,于是只好跟着他继续往上走,不出十分钟,终于找到了那个洞。。。 尸洞被半人多高的杂草遮去了一半,要不是我还记得位置,很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平常人如果不是仔细查看,这个洞还会吞噬更多的人,好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附近有个尸洞,也没人没事往这附近跑。 侯文峰蹲在地上捏了一小撮干土仔细嗅了一嗅,接着又将杂草连根拔起,凑到杂草的根茎嗅了嗅。我好奇的问他在干什么。侯文峰眉头紧锁着说道“闻土望气。” 侯文峰一直都是个怪人,常年见不到他的人,有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经常是不在服务区,后来碰面才知道他去了什么罗布泊,他所说的什么风水我是一窍不通,也罢像我这种小市民没事去研究风水干什么?侯文峰的身世很可怜,是唐山大地震的遗孤,幸得养父养母的收养和栽培才有了今天,而我和他的认识完全是沈小蕾的关系,因为沈小蕾的父母就是侯文峰的养父母!也就是说我是侯文峰的挂名妹夫,由于常年在外地读寄宿学校,侯文峰和沈小蕾的关系也不怎么亲密,侯文峰足足大了沈小蕾十岁,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吧。但我却知道侯文峰一直很关心沈小蕾,人是有感情的动物,都知道感恩。我只是个挂名的妹夫他都如此上心,何况是沈小蕾?男人有时候表达感情的方式令人很费解,看似漠不关心,其实内心比谁还担心,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侯文峰放下手中的土和杂草说道“杂草吸收的不是泥土当中的水分,而是吸收怨气长成,看!”侯文峰指向了杂草。 “看什么,没什么特别啊?”我疑惑地回道。 “难道你没读过书?”侯文峰轻声呢喃了句“植物都喜欢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而这些杂草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居然还是长的这么高。” 我苦笑了一下,这些事没有谁去真正注意。 “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帮我看着,万一我有什么事,小蕾你要好好照顾!”侯文峰说道。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侯文峰将麻绳的一头绑在大树上,将另一头绑成了一个三角形——两条大腿和腰部。他的方式很特别我还没见人这么绑过。 “要不我也下去吧?”我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用!”侯文峰斩钉截铁的说完,就顺着洞口慢慢降下去了…… 我扯着绳索的手全是汗,焦急地等在上面,天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天上的浮云突然间漂的极快,就像是录像带快进一般很惊人!山上起了阵阵山风,但绳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急的不行了,于是探到洞口朝黑漆漆的下面喊着侯文峰的名字,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吓傻了,过了好久才想到呼救,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准备给山腰上的沈小蕾打电话求救。 手机居然没信号!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大声的呵斥声,像是日本人!我根本毫无反应,呆呆着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山腰的拐角处冒出许多破衣烂衫的村民,他们被一条粗大的麻绳绑着连在一起,足足有上百口人,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只有少许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 举着刺刀的日本兵站在山路两旁一边催促着这些人,一边朝这些村民们拳打脚踢,人群中传来妇女低声的抽泣和婴儿不停的啼哭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发懵,此时我的手机似乎在剧烈的震动,天上的云层漂的更快了,山风凛冽的呼啸着。我低头看着手机剧烈的震动,这下我彻底懵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在倒退,像是一个秒表疯狂的变动着数字,最后停在了1945年8月15号的中午! 村民们被押往了山上一直深入后山,我颤颤悠悠的站起身子跟着村民和日本兵,完全忘记了洞下的侯文峰。 村民被日军押往了后山,这里树木更加的茂密,湿气很大。只见两个日本兵拨开了茂密树林,露出了一扇铁质的门。我震惊了,村民们的反应跟我一样,这种荒山野岭居然出现这样的门,紧接着铁门被打开了,出来了一个全身被白色防护服包裹的人,只见他还戴着防毒面具跟几个日本兵嘀咕了几句,接着就准备把哭喊的村民押进去。 我彻底明白了,日本人在这里建了一个基地想拿村民们做毒气实验! 我愤怒了,村民中唯一的几个男人愤怒了,努力开始呼叫挣脱绳索,但绳索是连在一起的怎么也挣脱不掉。日本兵眼看情形不对,把带头的几个男人给刺死了,瞬间那几个血性的汉子就倒了下去,这下所有的人都愤怒了,女人们扑过去撕咬着日本兵的手,咬得日本兵哇哇直叫。 这时洞内传来了动静,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日本兵挣脱掉愤怒的人,急忙跑了进去。村民们愤怒的坐在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意识到他们看不见我的时候,我已经跟着日本兵进入了他们的基地,洞穴里面四通八达有好多房间,我隐隐听到了夹杂着杂音的日语广播声,只见所有的日本兵都围在一台收音机前听广播。不一会,广播播放完毕,所有的日本兵像疯了一般把桌子都给掀翻了,把收音机和一些器械砸的作响,一边胡叫鬼叫痛苦不堪。 “日本战败?”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四个字。 “八嘎!”一个日本兵鬼叫着端起枪朝门口冲去,我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但却无能为力。 村民们在机枪的扫射当中全都倒在了血泊里,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丧心病狂的日本兵将战败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了无辜的村民身上。 村民当中还有活着的人,但已经奄奄一息了,所有的日本兵都出来了,他们拉起绳索将村民们拖起朝山外走去,不一会走到了那个洞的旁边,紧接着一个一个得日本兵呼叫着口号跳下了洞,我模糊地听懂了他们在喊“天皇万岁!” 他们拖着无辜的村民一起跳下了洞,该死的!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拽绳索,我居然真的拽到了!但当我使劲拉拽的时候,我才发现手中的绳索是栓侯文峰的那条绳索! 侯文峰慢慢露出了脑袋,爬出了洞。只见他脸上很淡定,眉头紧锁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笼罩村子的怨气是日本人的,我看到了腐烂的日本军服,下面既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全都死在一起了,我看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这也许能解释大牙真正获救的原因,这也是这个村子这么久都没出事的真正原因,下面有两股巨大的怨气,他们在做着争斗,我无法驱散他们无论是哪一股,怨气太大!我看到了无数双手在朝我伸来,有的想将我拉拽下去,有的想将我顶出去,大牙是被另一股怨气顶出来的!” 刚才的事历历在目,我胆战心惊的将我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侯文峰,侯文峰皱着眉头问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变故。 我想来想去最后想起,我发生过一场大车祸捡回了一条命! 侯文峰告诉我,他的能力有限,对这个尸洞的事情无能为力,但村子也不会出事,只因有那两股无形的怨气在一直做着斗争,他无法打破这个平衡,再说了万一打破了平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大牙可以死的瞑目了,按照侯文峰的指示,我在大牙的坟前画了一个有缺口的圆圈,然后烧了点纸钱在圈外,接着又在圈内烧了大把的万元版人冥银行的冥币。 “大牙只是被吓死的,你也别太在意了。”侯文峰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
1 “汪小姐,帮帮我好吗?”寒冷如冰的语气,从手机里传来。我立刻判断出手机的那头是我的朋友——濮根。 “怎么了?”正在外地跟访的我疑惑不解。 “如果可以,帮我们一家三口收尸。”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立刻联想到他自己曾经是一名出色的殡葬师,心惊肉跳。 嘟嘟—— 电话挂断了。 这是我与濮根的最后一次通话。他是我作为记者的第一个采访对象,那是一个深入殡葬师行业的专访。专题的名字叫“一个职业的死亡观察者”。而他对我写的文章很是钦佩,于是我和他之间就有了零星的联系。 每当我想起他们夫妻如何触摸死亡时,敬佩之余还是有更多的心悸和忌讳。 据我说知,他俩彼此互为唯一的亲人,亲朋好友都敬而远之。他俩的爱情是一段惊悚的微电影。因为他俩都是殡葬师,所以邂逅在太平间,相知在火葬场,相约相爱在H城公墓。他们见的死人与见面的次数差不多,他们的爱情百无禁忌。 除了对死的探讨,他们的夫妻最大的共同语言便是根雕艺术。而且他俩都喜欢并精通于根雕技术,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他们常常从五花八门的死者身上得到创作的灵感,从而雕刻出人性感染力很强的艺术作品。 我透过同事兼死党沈红了解到,一周前,濮根和他的妻子在出门选购一块极其优良的木料时遭遇了车祸,妻子朱燕当场身亡,出于对好友的担心,我交代了手中的工作给同事,自己马不停蹄地先赶了回来。 “什么?大火!真的吗?”回到H城,刚出火车站就接到了沈红急促的电话,我有些难以置信。我挂了电话不顾旅途的疲惫,拦了辆出租车,催促着司机尽快奔向城东的方向。 车子一直开到了濮根家的弄堂外。下车后,远远地,我就看见袅袅的黑烟像一只邪恶的手摇摆着伸向绝望的天空。 职业本能驱使着疲惫的身体,沿着有些泥泞的青石板,向小巷深处走去,我迈出的步子和我的心情一样有些沉重。少量灭火的水从濮根家顺着地势流出,越靠近,越是安静。现场黄色的警戒线掉落在地上。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且这种气味越来越浓。 濮根家原本是一个二楼小房,现在只留下模糊的轮廓,一片狼藉。由于消防员及时有效地控制了火势,大火没有殃及无辜。濮根家仅剩的一些残垣断壁也被熏得惨不忍睹,处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废墟上到处盖着了洁白的被单,焦黑和雪白鲜明的反差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这里像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令人毛骨悚然。还有没被烧完的生活用品书籍电器凌乱地堆在地上。我翻了翻,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被烧坏了,而且涉及的方面也多种多样,甚至还有育儿指南。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在现场周围待了五分钟,我不但没有适应焦臭的味道,反而越看越想作呕。 3 此时,路口走过来一名警察,穿着制服,看起来三十左右,人高马大。沈红一下就认了出来,热情上前,叫道:“古正。” “这是我男友,人民警察。”沈红一下来了底气。 我主动与他握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汪瑜茜,和沈红是同事。” “久仰久仰,你好像还曾给我们的局长做过专访。” “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现在想以一个记者的身份问你一些问题,可以吗?” 古正笑了笑,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可别乱写,影响我们破案。” “当然,当然,我好歹跟你们警察打过几次交代,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心里有谱。” “我也是记者,我先问,现场勘查找到濮根和朱燕的尸体了吗?”沈红直接开口。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补充道。 “暂时没有。现场发现一些明显不是制作根雕的工具,如电焊枪之类。” 我点点头,说:“根雕需要的一般都是刀具。” 此时,古正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我是古正!怎么了?化验有初步结果了吗?” 我和沈红盯着古正的手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我这就回局里,见面再说。”他挂了电话对我俩说:“案子有了新进展,化验结果表明现场发现一些被烧灼过的血迹和体液,甚至有个别疑似被烧毁的人体内脏器官。详细报告过几天就会出来,我已经向队长通报过了,一个小时后局里要开会。我得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有事联系我!”说罢,还在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好的。”我和沈红异口同声。 古正转向沈红,露出一副温柔的表情,说:“回去好好补一觉,都快成大熊猫了。”说完,他对着我们的方向摆摆手,转身上了警车。车子响了几声发动机开动了,开走了。 “别介意,他就是一个工作狂。”沈红嘟嘟嘴,不过对男朋友的关照还是很受用。 看着警车消失在远处幽幽的拐弯处,我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几种可能性。如果是他人纵火,那么到底谁要杀害一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内向的濮根呢?若是濮根自己点燃了屋子,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几天,我放假在家。原本应该是轻松休息的时间,却因为濮根的事情弄得我的神经比工作还要紧绷。废墟焦尸的画面始终在我的眼前出现,一闭上,画面感一下立体起来,甚至更加真实,更加恐怖。 为了驱逐恐惧,我不得不彻夜裹着被子,失眠着蜷在床上,直到天亮才勉强小睡一会儿。由于连续两天心神不宁,睡眠也不足,我都有些神经衰弱。直到第二天晚上,辗转反侧的我吃了两片安眠药,才好不容易睡下。 明天,等到再次见到沈红时,或许整个事情就会明朗许多,明朗了也就安心了。 4 我睁开眼睛,白茫茫的一片,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来。不知是谁把死人的白被单盖在我的身上,连我的头都蒙住了。周围一片死寂,只听得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我打着哆嗦,惊慌失措地掀起被单。随后更是一股恐怖的氛围压了过来,我吓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竟然躺在濮根家的废墟上。 惨白的夜光下,洁白的被单散发着死亡的光泽。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白被单下死死地盯着我,我心惊肉跳。 突然,墙头一只乌鸦发出凄厉的尖叫,扇扇翅膀飞走了。伴随着它的回音,一根木头从高处翻滚下,晃了几下停住了。 我害怕得都动弹不得,尽量控制呼吸,压低气息,眼角不由地抽动了一下。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到我的耳边,“帮我们一家三口收尸吧。” 眼前的白被单在微微颤动,有一股力量在向上顶。 左边又有一张白被单在动,右边也是,越来越多。 难道是诈尸?不可能,白被单下最多只有两具尸体。 它们全在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突然,它们全部直起了身子,坐了起来,掀翻了被单,露出一副副狰狞的模样,躯体干枯,面目全非,像木乃伊一样。 更恐怖是是他们嘴里呼唤着我的名字:汪瑜茜—— 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下惊醒。我发现身上的被单被自己的冷汗浸透。尽管是大白天,但看到自己洁白的床单,心里还是打了个颤。 正午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到我自己熟悉的床上。 翻过身子躺倒在了床上,脸朝下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阳光打在床上的气味。 我抬头,看了看楼下熙攘起来的街道,心情也渐渐放松了。 用最大的肺活量深吸一口空气,从床上跳起来,蓬头垢面地走到卫生间。 我将水龙头向左侧翻开,水龙头亮起了蓝光,从里流出的水也渐渐冒起热腾腾的水蒸气。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样,准备梳头。镜子里消瘦的人是我吗?瞬间,我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我安慰自己,喃喃道:“减肥了,减肥了。” 渐渐地水蒸气使镜面上蒙了一层水雾。我洗了一把脸,抬头时忽然发现镜子里的影子一动不动,我左右摇晃了几下,但镜子里的人影依旧挺身不动。我呆呆地盯着镜子,惊惶地将水泼到了镜面上。水流淌过镜面,冲刷着上面的雾气,露出了几道空隙……镜子里是一个朱燕的身影。我当即吓得哑口无言。没错,那是朱燕,她圆圆的脸蛋很容易分辨…… 不,她的皮肤为什么干枯起皱了呢?镜面上有没有被。我连忙屏住呼吸,又把许多水泼到了镜面上,冲散最后一团水雾。一个面目如枯木般的朱燕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一个踉跄滑倒在地。 我慢慢地爬了起来,再次对镜子瞄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模糊的身影准确地重复着我的动作。难道刚才是幻觉吗?我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确定卫生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抹掉镜面的水雾,上面再一次呈现出自己憔悴的面容。 汪瑜茜——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 怎么?大白天的,木乃伊找到我家了吗?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能见鬼吗?我默默给自己打气壮胆。 “等下!”我擦干了脸,出了卫生间回到卧室,换了衣服。 整理好容装,经过客厅,来到门口,从防盗门的猫眼看了一下,竟没人。 我怔怔地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心提了起来。 开门,突然一个人影蹿了出来,我吓了一跳。 一个二十多岁学生模样的大男孩,鸭舌帽上写着“快递”二字。 “对不起,去接了一个电话。请问是汪瑜茜小姐吗?”他眼神宛如梦游般无精打采,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是。” “对不起,兼了几份工,太累。有个巨大的包裹是给你的。”他将单子递给我签收,然后指了指在外面。 “给我的?什么东西还巨大的?” “单子上写着好像是一个根雕艺术品。” “根雕?艺术品!”我大叫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快递小哥也被我吓了一跳,疑惑地瞪着我。 “谁……谁……送来的?”其实我的心中一惊有了些微妙的揣测,只是不敢证实。 “三天前的一大早,一个自称濮根的人将它送到我们公司,让我们今天投递一个包裹。” “你的意思是它已经在你们公司的仓库里待了三天吗?” “是的。现在包裹就在小区楼下。要不,我搬进屋。” “不不——”我拼命摇头。 “为什么?”快递小哥蹙起眉头。 “等下……因为据我所知,两天前濮根家出了意外他可能葬生于火海,所以包裹很可能是重要的线索。”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客厅,提起电话。 “真的假的,没弄错吧。”快递小哥看起来也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沈红的电话。 不过没等我说话,倒是沈红先开了口,“这两天现场发现了濮根和妻子的尸体,应该是殉情自杀。他们团团相拥,除非破坏烧焦的尸体,否则根本分不开。” 听到她的话我长吁了一口气,但想想现场可能的情景,心还是狂跳起来。 我侧脸对着快递员说道:“没事了,你把包裹运上来吧。”为了给自己鼓气,我稍微放大了点分贝。 “好——”随即是一连串“砰砰砰”地脚步声。 电话的那头问:“怎么了?” “濮根可能在生前为我这个仅有的朋友送了点礼物。你快点过来吧,没准打开后,里面会跳出一个僵尸。”我打趣道。 电话那头传来呵呵的笑声,最后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等她到了再打开包裹。而她也会叫上古正。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挂了电话,我走出门口,快递员已经推着包裹进了单元楼。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约一立方米左右的木箱放在一个四轮的小推车上。 我踉跄着走近,和他一起把木箱推到了家中的客厅。我看见投递员的双腿已经瑟瑟地发抖,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濮先生死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濮先生当时托运箱子的时候,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我只是认为他性情古怪罢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恐怖。而且他一直在嘀嘀咕咕,说什么这是饱含他的希望与梦想的最重要的礼物。” “别多想,警方已经找到了他和妻子的遗体。”我如是安慰他,故意把“疑似”两个字删掉。而“别多想”这几个字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6 “你真打算捐了吗?干脆捐给我算了?” “先放到杂货间吧。”说着,我把泡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和沈红费了点气力将箱子盖上,推到了杂货间的角落。 “放在杂货间是不是糟蹋了宝贝。我听说啊,这样的根雕可值不少钱。潮了坏了岂不可惜?” “坏了更好,省得我操心了。” “那捐了是不是更可惜了?” 我笑了笑,说:“你真想要吗?要它干什么呢?驱鬼辟邪吗?” 摆放好箱子,我和沈红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沈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其实,濮根挺可怜的。他们因为神圣的职业却遭受世俗的歧视。你说我们记者是不是该发出点不平的怒吼呢?虽然我以前报道过他的专题,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写一篇文章补充一下。”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是啊,濮根和朱燕的前半生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尸体,都在为别人死后办事,寻找他们生命的归宿。可是谁又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为他们寻找社会更加开明的落脚点。” “濮根算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朱燕。彼此相爱,就凭这点,我就挺羡慕的。 “可惜,世事无常。” “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可一切都来不及思量,接连而至的祸事,连我这个外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何况是他们。” “当时,你让我去探访他家时,我得知了车祸的情况,到医院看到了伤痕累累的他。可以看得出,他很坦然。我想这么多年,他们殡葬师把死亡当做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记得濮根与我说过,他和朱燕有共同的誓言:同生共死,绝不一人苟活。我当时还追问,如果真的一个人先去了,另一个会怎样。他说他们彼此也都不会轻易地自杀。可为什么这次……难道仅仅是他觉得自己能够放下,等到真正面对时才发现不能吗?” 沈红摇摇头,说:“至少我见到他时,他已经知道了妻子遇难。他的确很难过,可肯定没到轻生的地步。可没想到现在会这样,而且还弄得这么恐怖。” “恐怖?根雕本身就是一种让绿色生命千年不朽的载体。而人也可以,就像木乃伊。在他们眼里,根雕是对生命最后的雕琢,意义非凡。而且艺术家之所以能够有着和常人不同的艺术眼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有着非一般的世界观。” “真是臭气相投!难怪他会把根雕送给你,叫你帮他们收尸。”沈红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 随着窗外的光线交替着暗下来,我突然新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在当时一片狼藉的废墟现场,我的眼底曾一晃而过地捕捉到某种影像——当时并未留意它的存在——此时却清晰地浮现出来,那就是火灾现场被丢在地上的育儿指南,而且那天濮根电话中提到的似乎是也“一家三口”…… 濮根和朱燕已经根雕化的尸体找到了,那么,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而且当时那个快递小哥好像说过,濮根说,这个礼物是饱含着他的希望与梦想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这几个细节好像穿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细节串在一起,统统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我下意识地回头盯着装着根雕的木箱。沈红不明缘由,莫名其妙地问道:“又怎么了?” 我的心又惊悚得纠了起来,我低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濮根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把朱燕的尸首运回家了,我也知道他想对我说的好消息指的是什么……沈红,我现在就把那个根雕作品捐给你,你想要吗?” ...
五爷告诉我说:每一个家门口,都有一个守门的鬼魂。我曾经见过五爷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可是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当时五爷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担心我被伤害。 五爷去世以后,我仍然能记得他的话,问五叔的时候,他笑了笑,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带你去。”我兴奋地点点头。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有后悔起来,因为我是第一次真正的跟这些灵异接触,我能看见他们,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会用怎样的眼光回敬我呢?他们会不会伤害我?这些毫无概念的恐惧和紧张恰恰印证了“好奇害死猫”这句话,等着五叔给我的眼睛上涂了柳树叶子泡过的尸油(据说可以看见,不过千万不要模仿),我知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夜里一点整。地点:我们村的小巷子。人物:驴蛋、五叔。 我们两个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出门来到巷子里。我眼睛回避着每家的门口,尽量向着巷子中间看,可是仍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令人吃惊的景象。 刚过子时,每家每户的门口就开始有身影渐渐显示出来,直到出现一个完整的人的形状,他们大都坐在门口,有的捧着饭碗吃饭,有的则端端地坐着,不轻易挪动位子。这些门口坐着的都是一些老人,面色灰暗,目光冷漠,表情木然,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我紧紧跟在五叔后面,眼睛不敢正视这些魂灵。他们注视着我们的动向,眼光是寒冷的、防备的。走到勾魂链的当事人二牛家门口时,一个老婆婆走上前来,拉着无数的手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见,我警觉地看着这些坐在门口的老人们。五叔说,刚刚成家盖房的新人或者全户人家门口的守门魂灵是地狱的鬼使,这些鬼使以咱们现在的法力是看不见的,只有五爷曾经看见过,五爷说,他还和这些鬼使们喝过酒,请他们吃过煮鸡蛋。 我们走了一圈,果然如五叔所说,每个人家门口都有一个守门的魂灵。村巷里很静,偶尔几只狗叫起来,他们就开始警觉,一旦有狗溜出门来,他们立即隐去了,一会儿意识到没有危险了,这才重新现出形状来。五叔说,猫狗是可以看见这些东西的,而且,这些东西大都没有恶意,但是害怕猫狗。 这是我看到的守门魂灵的景象。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五叔也只是想让我见识一下而已。因为这两天,频繁有一个人来找五叔,五叔说,这个人的事,跟守门魂灵有关。五叔已经答应去帮他,但是约定了三天之后的时间,他还是每天来,连续三天,不厌其烦,因为每天来他都像第一次来一样摩根五叔说他的遭遇。五叔并不厌烦他的啰嗦和执着,因为这个人的记忆真如自己所言的那样——差得很。 这个人叫做史一胜,外号“失忆症”。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建筑设计,是建筑行业比较有名的设计师。虽然这个人其他事情容易忘,但是在专业方面确实记忆深刻,几十年前的一个设计,他能记住每一个细节。据说某大媒体的办公大楼就是出自史一胜的设计。该大楼气势磅礴,就像女人的文胸一样,要命的是,这个人记忆力太差,忘记设计时候一定要保密的原则,第二天就用这个设计参加印发了自己出版的建筑专著,题目就叫“内衣与建筑”,一时间舆论哗然,他的公司也很狼狈。 但是由于这个人确实有设计天赋,辞退不得,所以派他来到这个山村,专门负责设计山村的别墅。也因此引发了一个令人唏嘘的人伦惨剧。 史一胜设计的一整套别墅建筑方案已经获得通过,对方已经把所有费用的支票给了他,这实在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但是对方并不知道这个人有健忘的毛病。于是,在公司要求史一胜将支票汇回公司的时候,他的支票找不见了。 当初为了他工作方便,建筑公司把他们一家安排在山里的一栋楼里面居住,史一胜和一个九岁的儿子。史一胜怀疑儿子将支票给弄丢了,因为除了儿子,再没有其他人可疑了。记忆力差的人根本不觉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有问题,而史一胜也是这样。他记得自己将支票压在床单底下的。于是严加拷问刚刚九岁的儿子,儿子没有拿当然不承认,史一胜于是将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这孩子也有骨气,第二天一早就跑出去了,史一胜出去找了一天没有结果,等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那孩子是老乡送来的,刚刚从池塘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已经死去多时了。 史一胜非常后悔,自己当时太冲动。可是,再怎么后悔也不能挽回孩子的性命。于是史一胜只好在后山挖一个墓坑,埋葬了儿子。当天晚上,史一胜喝了很多酒,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儿子在叫她,他答应着四处看时,发现儿子浑身肿胀地飘在池塘里,对他笑:“爸爸,快来吧。我很冷,给我拿衣服来!”当时他就吓醒了。等他起来准备去儿子的房间看看时,里面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儿子正躺在床上,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顾不得害怕,赶紧将孩子的尸体抱回墓地,重新埋葬。可是到了墓地他却发现,墓地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人动过!他不知道怎么办,想请附近的村民过来帮忙,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而且这是自己儿子的墓地呀,又怎能让别人任意发掘? 没有办法,这男人只好在旁边再挖一坑,将这个孩子的尸体草草埋葬。谁知第二天一早,那孩子又躺在床上,她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呆呆地坐在这尸体旁边发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门后面有人笑了两声,等他转过头去,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汉子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只好将孩子又重新刨坑埋葬,以后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孩子去世这一个星期,这个汉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忙着转运和埋葬尸体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找到五叔,希望五叔帮他解开这个难题,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想认真把这些别墅设计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跟着五叔去墓地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些新冢除了第一个有墓碑的主坟之外,还另外有六个没有墓碑的新冢。我们拿着铁锹准备刨开这些坟坑看一下,却被这史一胜生生拦住:“先生!还是让小儿安息吧,千万不要再打扰他了。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又要来闹可怎么办呀?”五叔对我使个眼色,我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你这老叔,这不勘察分明,怎么帮你?既然这样,我们就告辞了!”说完我拉了五叔友要走,这史一胜真就急了,慌忙拦住我们:“其他坟冢可以勘验,但是主坟千万不能动!”我和五叔答应了。 当天晚上,我们开始守在这些坟堆周围,因为起坟必须等到晚上,所以刚才我们那一套动作真就是吓唬一下这史一胜。这会儿工夫,估计这史一胜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消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五叔做了一个动作,我们就开始挖开这些坟墓。这些坟墓并不太深,一会儿工夫就见底了,里面确实都是孩子的尸体。而且越往后面埋葬下去的,尸体的腐烂程度就越小。最后一个起开的坟地,孩子就像刚刚死掉一样。我和五叔暗暗称奇! 这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我们赶紧将这尸体填回原来的坑道里,将表面整理好,从外表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放心,双双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上静静地观察着坟地周围的一切。 在树上呆了大概一个小时,期间我很无聊,就问五叔:“您说这是谁干的?”五叔笑笑说:“就是前两天晚上我带你去看的那东西,每家门口都有的。如果不是他们,没人能抬得尸体进门!”一会儿,我就听见树底下有动静,我在上面往下一看,差点吓得掉下来!原来是几个纸人将主坟刨开,拉出那个已经重度腐烂的小孩尸体,然后起咒,一会儿工夫,那孩子就已经附在纸人身上,那纸人当时就变成孩子尸体的模样,被其他几个纸人抬着,飘飘悠悠就去了史一胜住的方向去了。 我问五叔这是怎么回事,五叔说:“这孩子肯定有冤屈,纸人应该是守门鬼魂,这么天天晚上往史一胜家里搬纸人可真不是好兆头,而且你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纸人也是魂魄,鬼上鬼身,阎王也惧三分。这孩子的死一定有蹊跷啊!”说完,我们便远远地跟着这些纸人。 那纸人虽然不是人身,却在夜间有着很快的移动速度,等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在门口守着了,我和五叔知道,又一个孩子的尸体摆在床上了。这时,一个纸人走过来,这让我们感到很意外,因为一般来说,这守门的魂灵是不能轻易离开的,除非有非常要紧的事情。纸人走过来之后并不理我们,而是径自走向前面更远的地方,我和五叔对视一下,立即跟了上去。 纸人走到一个池塘边不动了,这是池塘周围一片黑暗,这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池塘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蛙鸣,让人觉得有点活力。一会儿工夫,池水中央波动起来,能听见哗哗的水声,我们趁着唯一一点亮光看见那蓝色的水面中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涟漪,如同泉眼一样突突地往外冒水,一会儿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模样的灵异物体出现了,那东西不说话,只是划了一下手,整个池塘上空便出现电影一般的幻象,没有声音,看得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画面中史一胜正在狠狠地抽打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看得出来这女子跟他的关系比较亲密,因为这女人和史一胜都穿着睡衣。我们没有想到,史一胜这个文弱的工程师竟然有这样暴力的一面,他拿着一根大棒子,在这女人身上一阵乱打,那女子身体非常瘦弱,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殴打,一会儿工夫,那女子就已经昏倒在地,这史一胜也不再打了,却见这女子拖到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山头,底下是十几米深的山谷,山谷里面怪石嶙峋,幻象在这里非常清晰,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史一胜的头发和女子身上的血渍,而那水面上的灵异,已经显出吃力了。史一胜将那手上的女子扔下山谷之后,镜头戛然而止,紧接着史一胜已经给儿子穿上孝衣,中间那张遗照分明是被扔下山崖的女子。 紧接着,是史一胜殴打儿子的镜头,那殴打的程度真得惨不忍睹,一根细细的钢丝被拴在一根木棒上,狠狠地抽打在这个九岁小男孩的身上,尽管那孩子身上已经和斑马一样到处都是血红的印记,而史一胜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很卖力地抽打着,似乎这被打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最终这孩子也昏死过去,史一胜将一种药水涂抹在这孩子身上,没想到,这孩子身上的伤痕立刻就没有了,完全跟正常人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 史一胜趁着天黑,将爱子扔进了池塘。那池塘里冒起一串气泡,紧接着恢复了平静。史一胜往水边的水面上扔了几张零钱,然后很巧妙地弄乱了自己的脚印,随后便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有人找到他,并将孩子的尸体给了他。 所有的信息都播放完了,那水中的幽灵也沉下去了。我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那纸人早已经不知去向。等我们回去时,发现那纸人已经在那门口站好,尽着自己的责任了。五叔说:“咱们明天再去他们公司了解一下情况吧。” 第二天,史一胜又一次发现了儿子的尸体,他已经非常崩溃了,扯着我和五叔的脖领子大喊大叫:“你们算是什么玩意儿,全是骗人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蒙我,更别想骗我的钱,这种事情你们要是没有真本事,根本就办不了,更蒙不了我,你们等着吧。”说完,他扛着尸体又去了后山。 我和五叔到达那个建筑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将与史一胜关系最差的人带出了公司、因为我有警官证,所以找人调查情况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之所以找一个关系最差的人了解情况,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两人工作上接触比较多,互相比较了解;二,两人有矛盾,能说出一些别人不予避讳的事情来。 这个人姓梁,我们且叫他老梁吧。以下是老梁提供的情况:“史一胜这个人刚开始我跟他接触感觉这人还不错,慢慢时间长了觉得这人毛病不少,首先最重要的是,他这人忘性太大,这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他从来记不住。甚至一些工作上跟设计不相干的事情他也记不住。我们单位搬到这里好几年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室怎么走。新来的董事长,他总是忘了人家姓什么,要不是见他业务能力强,董事长早就把他开除了。还有就是不给人面子,喜欢骂人。这个毛病直接导致他在单位人缘很差,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而且据传言他有殴打老婆的毛病。这种男人我根本看不起,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打老婆。 后来听说有一个大工程给了他,他很快完成了设计,而且设计费对方也及时给了老史,按道理这设计费是要交给单位的,设计师从中间只能拿到一部分提成,而且以往的熟悉的客户都知道老史是一个没有记性的货色,一般都不会把设计费给他。” “一般情况下应该由客户交给公司财物才对呀?”我问老梁。“按道理应该是,可是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一些客户和设计师总有一点小猫腻,吃点回扣呀,送点灰色收入呀这一类,所以公司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仍然允许设计师可以直接与客户的资金接触,一般情况下都默认设计师这笔收入。给一些人就提供了寻找灰色收入的空间,这在设计行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老客户都知道老史有这个毛病,因此就不把设计费给老史,所以公司里做设计的工程师里面,老史因为记性差挣得最少,所以老总也照顾他,给他多一些设计提成。但是有一次,三个新客户不知道老史这德行,就把设计费给了老史,而且给的是现金,老史拿了客户的钱却完全忘了放在哪里了。大家都知道这人记性差,丢了很正常,而且觉得他不会丢在别的地方,除了单位就是家里。这老史也真下功夫找了,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东西都扔到院子里,还把老婆打了个半死,在医院住了半年,最终也没有找到。公司知道这人没记性,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丢了一次钱,老史在单位更是抬不起头,所以脾气更差,记性也更差。但是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在设计方面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记忆力超好。上次丢钱一年多之后,老史又闹了件这事儿,这次直接把老婆打得跑出去,掉到山崖下面。家人都死了,公司也不好说什么,不仅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给了一笔抚恤金。这次老史一个人在山里,又出了事儿,儿子也没了。公司已经准备报案了,据说这老史就是重要嫌疑人。您是刑警,是不是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因为他每次丢钱的数目都是年内比较大的业务,数额比较大。而且我还听说,这老史给老婆和儿子都买了意外伤害保险,标的非常大!“ 跟老梁谈完话,五叔对我说:”可以结案了吧?“我笑笑,却感到后背一阵阵冷,立即拨通了单位经侦部门的电话。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老史为了钱,不惜长时间假装自己记忆力差,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并获得价值不菲的保险费,他更是不惜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大笔的钱,最终的下场确实人神共愤,连那守门的幽灵也看不过眼,万恶终有报啊!(故事完) ...
夜里像是看不到边际的黑色丝绒幕布一般,令人绝望地下陷,这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蜷缩在办公室里的那张满是污迹的沙发上,四肢冰凉,浑身的颤抖。薄薄的木门紧紧闭着,房间里面充斥了来苏水与福尔马林药水混合的怪异气味,走廊外面传来了断断续续而又忽高忽低的哀伤的哭泣声。那似乎是婴儿在绝望地哭泣,细小的如野猫在吟叫一样,阴冷的风嗖地一声从破了一半的窗户里面灌了进来,这婴儿的哭声立刻就被阴风割裂得若有若无。而我继续蜷缩在沙发上,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是被表弟的 电话 所惊醒的,他说有事情要马上到解剖楼来找我。 表弟比我小了将近十岁,在学院里面里教病理学,我很是羡慕他,每天都可以穿得干干净净衣冠楚楚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拿着麦克风给三个班的学生讲大课。而我就没有这么幸福了,我也算是医学院里的老师,不过只是解剖实验课里的助教,说是助教,其实就是在解剖楼里做一些打杂的事情。比如说做离体兔肠应激反应实验时,教学生怎样用榔头对兔子执行死刑;又比如说,面对骨骼标本,教学生怎样分辨胫骨与髌骨;又比如说根据“上房下室左二右三”的口诀教学生辨认左右心室左右心房。 而在我的助教生涯里面,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把泡得已经呈粉红色的尸体从尸池里面捞到解剖台上——那尸池可真是大,长三米宽三米,连深度也是三米。尸池里灌满了福尔马林,散发的气味常常会令第一次走进解剖楼的学生呕吐不已。当然,对于我来说,这气味早已经让我习惯了,我并不认为福尔马林的刺激性气味与尸体的腐臭味混合后,会令我的胃部有任何的不适。不过搂着全身滑腻蘸满药水的的粉红色尸体也的确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另外一件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则是做一个解剖楼的看守者。每天的晚上,我都是住在一间废弃的办公室里,喝着老白干,听着楼外的风声,然后慢慢的进入梦境。 表弟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来到了解剖楼,他大叫了几声后,我走出二楼的办公室,小跑着通过了充斥着穿堂风的走廊,然后下楼为他打开了紧锁的铁门。我一看到表弟差点没认出他来——他双眉紧蹙,眼眶深陷,头发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手里提着一瓶金六福,看上去神情黯淡,没有一点精神,哪有医学院第一麻辣教师的风范? 我打趣地说:“老弟,怎么了?让女鬼勾了魂?”表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了,哥,上去陪我喝酒吧。” 我们上了楼,才发现刚才我走出办公室时,竟不小心把门带上了,而我却没带钥匙。表弟见了,说:“没事,我们随便找个屋喝吧。” 我缩着脖子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充满来苏水与福尔马林气味的走廊,然后对他说:“这幢楼里,没锁的房间只有解剖室。”是的,只有解剖室没锁门,那间屋里全是泡得变成粉红色的尸体,又有谁会来偷尸体呢? 毕竟表弟也是医学院临床医学毕业,读书时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所以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和我一起走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靠最里面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水泥池——长宽高都是三米的尸池。尸池前是一张张长课桌,上面摆着或高或低的玻璃瓶,瓶里盛满了福尔马林,药水里浸泡着各种器官。我和表弟随意找了一张课桌坐下,我刚找了两个玻璃杯,表弟就对我说:“你把这瓶子放一边去,我见了觉得心里瘆得慌……” 我看了一眼,这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瓶子,瓶子里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婴儿,组织早就僵化了,但婴胎的一双眼睛却很大,就如一对死鱼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表弟手里的金六福。我哑然失笑,然后将玻璃瓶扭转了180度,只留了个只有几缕稀疏发丝的后脑勺对着我们。 我给表弟倒了一杯酒,然后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瞧你一副落魄的模样。” 听了我的话,表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脸颊两边簌簌地滑下几行汗液。他哑着 声音 ,颤栗地说:“哥……我……我……我杀了人!” 表弟告诉我,他刚才杀了陈洁。陈洁我是知道的,她是表弟系里大三的学生,面容姣好,身材火爆。在学生之间不止一次的非 官方 评选里,她被推为了系花,即使连我这么一个常年都闷在解剖楼里的中年人,都知道陈洁的存在,就足以证明她的名气有多大。但我的确没有想到,表弟竟然和陈洁搞到了一起,而这事还没有传得沸沸扬扬,看来表弟的保密工作也做得不错。可他为什么会杀了陈洁呢? 表弟的脸涨得通红,他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的……我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就是用来和陈洁幽会的……激情的时候,她喜欢我绑着她……还喜欢在高潮的时候让我用手掐她的脖子……”表弟猛地喝下一杯酒,然后剧烈地咳起了嗽。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平静下来时,继续说,“今天我们还是这样激情的,等我也平静下来时,扔给她几团纸巾,她却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听完表弟的话,我无话可说——他实在是玩得太过火了。我怔怔地站在课桌前,表弟一把抱住我的腿,大声地叫了起来:“哥,只有你才可以帮我了!你帮帮我吧!” 表弟从小就在每个方面都比我厉害,我除了在年龄上比他大十岁以外,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超过他。他的成绩比我好,人长得比我帅,虽然我们在同一所大学里担任老师,但他却在最好的系里执教最重要的课程,而我却在解剖楼里美其名曰“助教”,实则干着扛尸体的苦力活。但这并不妨碍我一直宠着他,毕竟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他出了事,我不帮他,谁帮? 我定了定神,问他:“你和陈洁的事,知道的人多吗?” “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事实上,我和她在一起的 时间 并不长,也就两个来月。她还有其他男人——我们也就是玩玩而已。”表弟答道。 “今天晚上陈洁去你那里,有人看到吗?”我又问。 表弟摇了摇头,说:“没有人回看到的,她是天黑透了才到我那里去的。” 我点了点头,已经想到了 解决 的办法。我从表弟的手里抢过了酒杯,然后说:“够了,别喝酒了,现在你必须保证足够的清醒与体力。走,我们去你那里!”我拉着他就走出了解剖教室。 表弟在校外租的房并不远,在校后的一个小山丘上,而在那个地方的校园围墙,有一个豁口,正好可以让体格健壮的人翻身而过。表弟之所以在这里租房,正是考虑到了这个豁口,平时他可以睡上一个懒觉,然后在快上课的时候抄这条近路。 陈洁的眼睑也随着脸皮的剥落而不见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天花板,脸上的肌肉凝结着干掉的血,红彤彤的,没有了嘴唇遮挡的牙齿暴露出来,看上去竟像是在微笑。我看到了陈洁的微笑,心里竟有些隐隐的颤栗,我冲了过去,抓起解剖刀,用刀柄狠狠地砸向那些牙齿。表弟问:“为什么还要砸烂牙齿?”我狞笑着回答:“别忘了,每个人的齿模都是不一样的,就和指纹一个道理。” 没有了背上的尸斑,也没有了脸皮,就连牙齿也被敲光了,我和表弟还把尸体上任何有特征的地方都清除殆尽。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如果我和表弟不说,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会是陈洁。 我扛起了陈洁的尸体,走到了长三米宽三米高三米的尸池边,然后将她重重地扔了进去。在泛起一圈白沫后,陈洁沉了下去,我知道,过不了多久,陈洁的尸体就会变得和其他尸体一样的粉红颜色,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尸体也会因为比重的原因,慢慢浮出尸池。我也知道,每次解剖用的尸体都是由我来挑选,在最近两年内,我是不会用尖利的铁钩,钩到陈洁的尸体。 我和表弟冲走了陈洁所有的皮肤碎块后,又清理了解剖台上的血液,陈洁的牙齿则被我埋在了解剖教室窗台外的那盆绿箩花的花盆里。 干完这一切,我和表弟都虚脱地坐在了地上。表弟问我:“哥,你这里还有酒吗?我想整一点。”我这才想起,那瓶金六福已经全洒在了陈洁的身上。我在解剖楼里还准备了一些酒,不过都是一般的老白干。表弟一见到我拿着的酒,就猛扑了过来,仰头狠狠喝下了一口。看着他的胸口猛烈起伏,我知道今天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得有些过瘾! 看着表弟喝得这么过瘾,我也开了一瓶老白干喝了起来。我和表弟不停地干杯,不停地朝自己的身体里灌进酒精浓度甚高的老白干。没过多久,当瓶里的烈酒所剩无几时,我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起来。恍惚中,我索性躺在了解剖台上,呼呼大睡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低吟声,像是野猫在窗外叫春,忽高忽低,又更像是婴儿在哭泣。 我翻身下了解剖台,看到表弟还在沉睡。我一把将他摇醒,大叫:“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陈洁的肚子搞大了?” 表弟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搔了搔脑门,然后说:“是的,前几天她给我说怀孕了,找我拿了一千块钱去堕胎,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骂道:“你刚才怎么不说?你知道不知道?怀了婴儿的尸体扔进尸池里,会激发怨气,胎儿会变成婴灵作祟的!你听——听到婴儿的哭声了吗?”解剖室外的走廊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呜呜呜——呜呜呜——”哀号声不绝于耳,几缕冷风从破了一半的窗户灌了进来,与这哭声夹杂在一起,声音变得诡异无比。 听了我的话,表弟的身体不住地颤栗,他恐惧地问我:“那可怎么办啊?” 我气急败坏地说:“还能有什么办法?把陈洁的尸体捞出来,然后剖开肚子,把那小孩的胎盘取出来!还不能让这婴灵投胎转世,只能让他永世不能超生。我得把这胎盘泡进福尔马林,放进玻璃瓶子里,这样就不会再有婴灵作祟!” 表弟和我一起走到了尸池边,我拿着铁勾翻着池子里的尸体,一具具尸体浮了上来,一具具尸体又沉了下去,池中不停翻涌起白色的气泡,泡沫破碎后,难闻的福尔马林与尸臭夹杂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早已习惯了这气味,但表弟却很受不了,掩着鼻子站在了远处。不管我怎么用铁钩翻找尸体,都找不到陈洁的那具没有了脸皮与牙齿的尸体——一定是沉底了! “哥,怎么办?”表弟焦虑地问道。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那还有什么办法?下池子捞去!” 表弟听了我的话,一脸恐惧,颤声说道:“哥,这池子有三米深,我不会游泳……” 我不屑地说:“别怕,哥哥我下去捞!”说完,我就脱去了全身的衣物,赤条条地跳进了尸池里。 尸池里的水很冰,我一下去就浑身不停颤抖。我双脚踩着水,向水池中间游去,刺鼻的气味几乎令我睁不开眼睛。到了我估计陈洁下沉的地方,我憋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睛沉了下去——我不敢睁眼,福尔马林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怕它会灼伤我的眼睛。 我的双手在水底摸索着,终于,我摸到了一具滑腻的女尸,背上千疮百孔,脸上血肉模糊,嘴里空然无物——一定是陈洁!我拽着陈洁的尸体向池边游去,短短的三米,却因为前方太多不知名的男尸女尸,而让我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等我游到池边的时候,我竟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我趴在了池边的水泥台上,一只手拽着陈洁的尸体,一只伸向空中,大声叫道:“弟,快拉我上去!” 表弟冲到了我的身边,抓住了我的手。我依赖地放松了身体,也许是因为水不仅有浮力,同时也有拉力,我只觉得身体往后一倒,然后听到扑通一声水响。我呛了一口福尔马林后,立刻清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死亡的逼近吧,我竟在几乎虚脱的时候凭空生出了莫名的气力。我挣扎着钻出水面,游到了尸池边上,用手抠住了水泥台。回过头去,我看到表弟正双手伸在水面外,胡乱摇晃着,他整个人都没在了水中,头发就像湖面上的水草一般浮在池中。 我知道表弟是不会游泳的,可我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拯救表弟了。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表弟在福尔马林尸池中奋力挣扎,然后停止动作,最后慢慢沉了下去。我的眼睛里嗪满了泪水,表弟,我的表弟啊,就这么在我眼前没入了尸池里,最后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时,我又听到了一阵忽高忽低的婴儿哭泣声,这哭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笑意——是婴灵在报复,它在为看到了表弟的死而感到快乐!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婴灵也一定会因为看到我的死亡而快乐无比。但我又怎么能让它得逞呢?我的手指紧紧抠了尸池的水泥台,一点也不松劲,但我的脑海却变得越来越麻木,甚至空虚。我学过医,当然知道,这是休克昏迷的前兆。我努力地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松弛自己的神经,但我的眼前却一篇漆黑……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觉得右手抠住水泥台的手指已经是钻心的疼痛,而左手还依然紧紧拽着了陈洁的尸体。此刻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我翻身爬出了尸池,然后使劲将陈洁的尸体拽出了池子。 我一把将陈洁的尸体扛在了肩膀上,走到解剖台边,重重地将她扔在了解剖台上。我如炬的双眼瞪向了陈洁,这时,我突然一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具尸体已经变得粉红,背上一块一块通红的疮疤,是皮肤被割破后露出的下面的肌肉。脸皮已经没有了,嘴里的牙齿也被一颗一颗敲得精光。但这绝对不是陈洁,因为陈洁的尸体还没有这么快就变成粉红色。 我将这具女尸翻了个身,然后看到了她的肚子。在她的小腹处,有一个丑陋无比的大洞,此刻正向外涌着暗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从洞空望去,可以直接看到空洞如也的腹腔与悬吊的子宫——她真的不是陈洁。 当然,我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的名字在现在已经没有提及的意义了。她是十年前,临床学系的校花,她在当时一个炎热的夏日莫名失踪了,学校也报了案,警方但却无从找起。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只有我知道。 ...
故事发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但在讲之前阿楠还是要讲这句话:这是个恐怖的故事如果你心脏不好就不要读下去了。 阿牛与王三同住在这村中,每日去地里一同劳作,他们并不是邻居,只是两家的地紧挨在一起罢了。因此很熟,成了朋友。 王三是单身,而阿牛的儿子都已经断奶了。怎的说阿牛年长王三许多,因此王三称呼他‘牛哥’,阿牛称他‘三子’两人兄弟相称。 这日。两人直忙到黄昏,来到田溪旁洗手、饮水。 王三开口:“牛哥!听说东田坎边的枯井,以前死过人。” “哦?这俺到没听说过。” “走!咱哥俩瞧瞧去。” “瞧啥啊!死人有啥瞧头?” “不是啊!我听说,很久以前的一个财主住咱们这里的。他家里的一个丫鬟就落那井里的!” “哦?挺惨!” “走!咱们瞧瞧去。” “还是别去,挺让人心里发毛的。我还是回家,老婆、娃子还等着我哩!” (阿牛有点怕了。) “唉!牛哥,你咋这胆小。闲着也是闲着,去瞅瞅也不掉块肉的。” “谁……谁说俺胆小。走!瞧瞧去。” (阿牛听王三讲自己胆小,立马吼着要去了。) 这是一口荒了不少年头的井了,四周长满过膝的野草,也无人来清理,所以很是荒凉。 王三和阿牛两人爬在井口向井中望…………黑洞洞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我说三子,你唬我俺。这破井有什么鸟屎死人啊?”阿牛笑话王三。 “是真的,俺听邻居杜老头说的。说那财主的丫鬟干活不小心,打碎几个盘子,你猜咋着?”王三故意吊他胃口。 “咋?”阿牛瞪大了眼珠。 “惨啊!那丫鬟被财主五花大绑,还理了个大光头剁了手脚。身上绑了两块大石头,脚朝上,头朝下…………对!就这样,扔这井里了。”王三比手划脚、唾沫横飞的跟阿牛讲着。 “得了,阿牛你别吓唬咱们,也许你眼花了呢!”有人壮胆反缴他。 “不!阿牛讲的是真事儿,昨晚俺也看见了!”杜老头开腔说。 “昨晚,我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呢,让个动静吵醒了,你们猜咋着?我听有人摔盘子,是个女的。还在那数:一张、两张、三张……数着摔哩!数一张摔一张。俺恼了,披了件衣服推门出去找人。可一开门,见一团白影子飘了过去……对,飘王三院里了。后啥动静也没有了,我寻思着自己老糊涂了,听差了,看错了哩!没想,今天一早我来找王三,想跟他说说昨晚的事,可一进门就看王三躺这地上了,妈呀吓死俺了…………” 杜老头罗嗦着讲完。顿时,叫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觉得背脊发冷,鸡皮疙瘩顿起。再看看地上那死不瞑目的王三,一个个惧的浑身哆嗦。 因为关于这个枯井女鬼的故事,村里不少人听老一辈的人讲过。但谁也不曾相信这是真的。 很久以前,这村里的确有过这么一座豪门大院。院主是个财主家缠万贯,巴结官府,欺凌百姓。 且生性残暴。府中有一做事的丫鬟只是不小心摔碎几个盘子,他便命人将其吊起来毒打,还残忍的斩了她一双手脚,剃光头发。。。将这丫鬟活活折磨致死。财主为了掩饰命案,便将尸体连夜丢落井中。这井原本清澈,但自这女人落入后。即时变的浑浊不堪,不久边枯掉荒废了。 从那以后,财主府中的人,夜间常听见一个女人数盘子的声音。不久就听“啪——”的一声碎响再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老爷,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再后来便是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还有尖笑。。。到后来许多仆人甚至可以看到,一个秃顶女人坐在井边,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你。。。 不久这座豪门便衰落了,那财主也惨死。据说死时眼睛暴突,手脚被齐齐割断,还剃光了头发。。。 若甘年后,一切都成了历史的过去,但这古井却存了下来。 事后,阿牛亲手葬了王三。也算是尽了朋友之间的一点情份。 而村里人则在古井不远修了座庙。专门从老远请来和尚超渡这井中的亡魂,最后封了这井。 虽然,此事已过多年,但每每有人提及,仍会让人不寒而栗。 ...
楔子 郭正堂原本并不相信这世间有鬼魂的存在。 可是,当他被公司调往这座南方岛屿工作了半年之后,他便完完全全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有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由于职务上的需要,郭正堂必须和当地的居民进行某种程度的深入接触。 当地的居民大多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仍保有相当程度的原住民文化,根据他们的文化背景,应该是从菲律宾飘洋而来的种族。 由于居民背景特殊,岛屿自然景观丰富,加上政府大力推广他们一年一度的特殊祭典——“飞鱼祭”,使得这个岛屿成为非常特别的观光景点。 郭正堂本身对原住民的文化,并没有太深入的研究,甚至可以说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许是因为来自都市的缘故,他对于当地的一些习俗,其实并不怎么认同,尤其是有关葬礼的仪式,简直让他大感难以苟同。 有一天,朋友黄志伟来访,他们一起出去吃饭,酒酣耳热之余,郭正堂发表了以下的言论,让黄志伟啧啧称奇不已。 “这里的人,对于死亡怀着相当巨大的恐惧,认为人之所以会死亡,完全是因为有恶灵在作祟,在尸体尚未腐化之前,只要一靠近尸体,就会被恶灵缠上,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因此,他们的葬礼,通常只能由直系亲属主持,其它人在观礼之后,全都躲得远远的,深怕靠得太近,就会沾上死者的秽气。 当地居民对于尸体的畏惧,简直离谱到了极点,尤其是碰到飘流在海上的浮尸时,他们有多远就闪多远,根本不敢去打捞尸体。” “为什么呢?” “除了畏惧尸体,以及造成死亡的恶灵之外,他们认为凡是死于大海的人,通通归海神所有,若是将尸体打捞起来,恐怕会因此触怒海神,致使海神引发大浪,将岛民全部淹死。” “这样的习俗,实在太好笑,也太无知了!”这样的习俗,真的很好笑、很无知吗? 或许是吧。但接下来所碰到的事情,对于郭正堂来说,可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那一天,正值台风过后没多久,海面上还有点小风小浪,最适合海钓,尤其是龙岩洞一带,是整座岛屿最棒的海钓场。 郭正堂带着黄志伟前往龙岩洞附近钓鱼,个把小时下来,颇有斩获,钓上了不少鱼。 “嘿嘿,真是大丰收,看来今天可以办一桌全鱼大餐了!”黄志伟摇着鱼笼,开心地说道。 郭正堂笑了笑,正想接话,不远的岩岸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倾耳听了一会儿,才约略听出有人正在高喊着,“有人坠海了!有人坠海了!” “有人坠海了!”郭正堂吓了一跳,赶紧丢下钓竿,拉着黄志伟一起上前看个究竟。 到了一堆人围聚的地方,郭正堂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发现有名女子脸朝下,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动也不动地随着海水漂动,生死不明。 围观的人群,全都是当地的青年,有几个人显然是和那坠海女子一起来的同伴,正自哭得死去活来。 郭正堂见他们只会站在岩岸上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敢下海救人,气得破口大骂,连忙除衣脱鞋,扑通一声跳下海,奋勇游向那名女子。 游至女子身边,郭正堂将她翻过身来,赫然发现她是红头村的村民伊娜,显然已经气绝身亡。 伊娜的额头上,有道极深的伤口,应该是坠海时,猛力冲撞到岩石所造成的,只见那可怕的伤口,犹自汨汨流出腥红的鲜血,纠结在她的秀发上,使得她的头发像极了张牙舞爪的红色海虫。 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郭正堂几乎可以轻易地从她已经无神的眼瞳里,读出她临死前的巨大恐惧,是如此地不解与不甘。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朋友都没有来救我呢? 郭正堂不敢多看,慌张地用手抚合上她的双眼,轻轻勾住她的下颚,拉着她缓缓游回岸边。 等候在岩岸上的黄志伟,赶忙伸出手,两人合力将伊娜的尸体拉上岸,没想到围观的人全都吓得一哄而散,躲到路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郭正堂累得趴在岩石上,见他们如此行为,气得爬起身就要对他们开骂,谁晓得一起身,马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跟着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响起黄志伟惊骇的尖叫声。 “小郭,你怎么啦?天呐,你受伤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流血?”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前,郭正堂一阵晕眩,接着便不省人事。 天葬习俗 不晓得失去意识多久,郭正堂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郭正堂发现躺在自己的住处,黄志伟则坐在一旁看电视节目。 “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讲了几句话,郭正堂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像沙漠一样,说起话来暗哑难听。 “你醒啦!”黄志伟转过身,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你还说呢?右脚撞到礁石都不知道痛,流了好多血!” “真的啊!那我一定是失血过多,才会晕过去的。”郭正堂虚弱地想坐起身,黄志伟见状,扶起他靠在枕头上。 “那还用说,你足足昏睡了六个多小时,之前医生帮你清洗伤口,缝了十八针,也帮你打了抗生素,希望你的伤口不会发炎。”黄志伟拍了拍郭正堂的右脚,郭正堂顺势往下看,只见自己的右脚踝裹着白纱带,上面渗出些微的血迹,稍加移动,便有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沿着脚骨流窜全身。 “对了,伊娜呢?”郭正堂问道。 “伊娜?你是说今天救起来的那个女孩吗?早就死了,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真是可惜。”黄志伟啧啧叹息不已。 “真的吗?”郭正堂难以置信。 黄志伟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此言不虚。 “想到这个就生气!你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差劲吗?伊娜坠海的时候,居然没有人伸出援手,如果一起来的同伴跳下海去救她,说不定还来得及救回她的性命。”一想到那么多人站在岸边围观,就是没人敢下海,郭正堂突觉义愤填膺,又开始臭骂起来。 “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这是他们的禁忌,所以才没有人敢下海救她。”黄志伟也有同感,只是没郭正堂那么激动。 “什么鬼禁忌?禁忌又怎么样?难道可以拿这个当理由见死不救吗?”郭正堂越说越气,嗓门跟着拉高不少。 “哇,这么生气啊,”黄志伟斜睨着郭正堂,有点讶异于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继续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听村民说,伊娜的家属将会在三天后,为伊娜举行天葬,你千万别告诉我,说你想去游行抗议!” “天葬?”郭正堂如遭雷击,脑子里—片混乱,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初到这座岛屿的时候,郭正堂就已经从村落耆老的口中,得知当地有种特别的天葬仪式,甚为罕见。 举行天葬的对象,大多是夭折的孩童,又或者是淹死在海里,被海浪冲上岸的尸体,在习俗上,村民认为前者的魂魄未聚,而后者属于海神管辖,必须归还给海神,只能采用天葬的仪式,不能埋进土里。 天葬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在村落长老的主持下,带领死者的家属,抬着死者的尸体,前往当地的天葬场——馒头山,由村长念诵祷文后,再将尸体从山顶掷落山崖,就算完成了天葬的仪式。 为什么天葬场会选中馒头山呢?主要和它特殊的地形地势有关。 馒头山位于滨海的海岸线上,是座裸露在海面上的礁石山,之所以会取名为馒头山,是因为远远望去,就像一粒掉在海边的馒头,十分显眼。 馒头山有一侧滨临大海,此处山势陡落入海,下垂数十公尺处,有一处突出的石台,是最主要的天葬台。 村民将尸体瞄准此处抛下,但十之八九都会弹落到峭壁下,从山顶往下看,峭壁下方的岩滩,到处可见被海鸟、海蟑螂啃蚀得一干二净的枯骨。 由于此处枯骨散落,一到夏夜,就会飘出鬼火,从海上望过来,就像点点萤火,蔚为奇观。 有时候风大,鬼火被海风吹上馒头山,再随着海风缓缓飘下来,在滨海公路上时隐时现,不知情的人乍然撞见,无不吓得魂不附体,落荒而逃。 一般人甚少能一窥天葬场的真面目,一来是因为馒头山的山路崎岖难行,到了山顶,也无法攀下峭壁,直抵底部的“尸骨坟场”。 除非入海泅游,才能登上“尸骨坟场”,一睹天葬仪式背后,让人怵目惊心的恐怖场景。 不过,大概只有外来的观光客,才会想去一探究竟吧。但绝大部分的观光客都只是讲讲,有谁会那么无聊,专程去看原住民曝尸的地方? 而当地的居民,深信此处是鱼精海怪出没的海域,海里潜伏着暗黑潜流与急流,平时已经是避之唯恐不及,不肯轻易靠近一步,哪里还会去多管闲事? 因此,馒头山的“天葬场”与“尸骨坟场”,至今仍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没有人认真去揭开它的真面目。 郭正堂也没想过,因为他压根儿没兴趣去一探天葬场的神秘之处。 因为那可要冒上生命的危险,才能深入禁地,一窥最完整的天葬风貌,他才不想为这些无聊的事情去涉险呢! 只是现在乍然听闻伊娜的尸体,要用天葬的方式加以处理,不知怎地,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丝惋惜的怅然…… 尸骨坟场 过了几天,有关伊娜天葬的传闻,已被传得沸沸扬扬,郭正堂刻意不去探听这件事情,以免影响到心情,让自己感到不愉快。 这一天,郭正堂一个人去龙岩洞附近钓鱼,直到夜幕低垂,这才意兴阑珊地骑着机车,返回宿舍。 机车行至馒头山前,郭正堂忽然听见一阵女人的哭泣声。那哭声,若有似无地在路旁暗处忽隐忽现,犹如夜枭凄啼,让人忍不住也感染上一丝丝的哀伤。 郭正堂停下机车,心想这附近并没有住家,怎么会有女人在这里哭得如此伤心?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郭正堂侠义心顿时发作,竖起耳朵找寻哭声的来源,然而那哭声忽远忽近、忽前忽后,郭正堂循着哭声,竟慢慢来到馒头山的山脚。 那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悲切,越发撩拨起郭正堂见义勇为的心思,忍不住大声叫唤:“谁啊?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人帮忙?”哭声并没有因为郭正堂的叫唤而停止,反而益发凄厉,清晰地往馒头山的山顶飘去。 郭正堂极目望去,果然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正自摇摇晃晃地登上馒头山。 糟了!该不会有人想不开,想要跳崖自杀? 郭正堂悚然一惊,心想救人要紧,立刻拔腿往馒头山上冲去,希望能及时挽回一条人命。 事后想起,郭正堂暗骂自己蠢笨到家——海边没加盖,到处都是投海自杀的好地方,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跑到馒头山跳崖自杀呢? 摸黑跟着哭声,郭正堂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山顶,哭声却倏地消失不见,连那条身影,也掩没在黑暗中,丝毫不见踪影。 郭正堂呆呆地站在一颗大石头上,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呆立半晌,忽然觉得夜色深沉、月色晦暗,根本看不清山路,而自己居然能在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辅助下,一个人登上这么险峻的山头,想着想着,不由得有点佩服起自己来。 不过,得意的心情只维持了几分钟,他就开始后悔了。 血气之勇消退之后,眼前显现的,是馒头山夜魅的恐怖气氛。 海风不断吹袭过来,刮得衣服猎猎作响,就像数百年来在此天葬的阴魂厉鬼,全都围聚在馒头山的山崖边,同时嘟起嘴巴,朝着他猛吹阴风。 郭正堂站了一会儿,胆气被海风吹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的寒意,他越站越觉心惊肉跳,决定赶紧下山。 举步欲走,崖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尖叫声犹如流星般,坠下断崖。 郭正堂被这尖叫声吓住了,全身毛发“咻——”地竖立起来,体内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结成冰,浑身冰冷不已,不能自己地打了个寒颤。 糟糕,该不会是那个女人跳下断崖了? 郭正堂心头一凉,大步冲至崖边,趴下身体,伸头往断崖下探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徒劳无功。 因为断崖下一片黑乎乎的,仅约略可以看出几处较高的海岩,除此之外,便是一点一点飘忽不定的鬼火。 郭正堂叹了一口气,心知难以有任何作为,打算下山报警,请警察过来处理这件惨案。 谁知鬼火摇摇晃晃,忽然间围拢起来,沿着峭壁,慢慢飘了上来,最后停在“天葬台”上,照出一个人来,赫然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子,低着头靠坐着峭壁。 太神奇了吧,怎么会掉在那里? 虽然觉得整件事情相当诡异,郭正堂还是试着询问对方的安危,出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坐好别动,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原本低着头的女子,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向左侧扭动身体,将上半身转向郭正堂,并且伸长右手,不断对着郭正堂轻轻招手。 天呐,这是什么景象? 什么样的人,可以像橡皮糖般,轻易地把身体扭成麻花的样子? 郭正堂这一吓非同小可,脱口惊叫出声,两手用力撑向地面,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才站起身,冷不防身后涌来一道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往前推,他虽然拼命出力抵拒,最后还是一脚踏空,直直坠下断崖,只能不断地尖声惨叫。 他犹如身处断了缆线的电梯之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跟不上坠落的速度,彷佛就要透体而出,整张脸涨得血红。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郭正堂几乎可以闻到死神的恐怖气息,已经贴近他的身旁,只要一落地,就会飞快地将他带往地狱。 这时,一阵怪风突然从他的身子底下吹了上来,托住他的身体,但是这并无助于他坠落的事实,仅仅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只听见“碰——”的一声,他还是重重地摔在地上,登时晕了过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郭正堂终于悠悠醒来,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眼前骇人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他的身前聚集了无数团鬼火,将他的四周映照成惨绿一片,就着磷光,这才发现他居然躺在一处平坦的地方,距离一个身体外的地方,则是一大片的尖锐礁岩,礁岩上散落着枯骨残骸,正自散发着腥臭的腐尸味。 奇怪,为什么这么幸运?居然掉落在这一小片平地上! 郭正堂百思不解,正想起身,陡地手臂吃痛,举起手一看——咦!手臂上怎么黑压压一片? 再仔细一看,那些黑色的玩意儿,竟然是海蟑螂! 没错,海蟑螂!全部都是海蟑螂! 郭正堂忍不住尖声狂叫起来,急忙跳起身,用力挥舞手臂,骇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全都爬满了这些可怕的小东西。 他不断地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号声,使尽力气又蹦又跳,试图甩脱爬在身上的海蟑螂。 郭正堂剧烈的动作显然十分有效,爬在他身上的海蟑螂被他这么一吓,全都扭动着丑陋的身躯,迅速从他身上撤入礁岩区,不一会儿时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露出他的身体与光裸的沙地,映着惨绿色的磷光,显得分外怪异而诡谲。 一见海蟑螂退走,郭正堂马上瑟缩在峭壁突出的礁石下方,两眼瞪得老大,深怕海蟑螂再度大军来袭,一面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简直就要夺腔而出。 休息了一阵,这才发觉手脚发软不说,身体各处隐隐作痛,虽说没有摔成骨折,但是肢体稍加移动,神经末梢就像被针挑动一般,丝丝痛进骨子里。 这痛楚让郭正堂的脸抽搐不已,脸皮皱得像个包子,还没整理好思绪,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鬼火,却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一团、两团、三团……宛若有人用线串起这些鬼火,它们竟然循着一定的轨迹移动,串连成像蛇一样的绿色光索,在黑暗中摇晃飘舞,看上去煞是诡异。 蛇一样的绿光在礁石间游走着,突然间,鬼火又全部围拢在一起,彷佛有人在鬼火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所有的鬼火瞬间一灭、一明,竟然合并成一团较大的鬼火。 从鬼火内传出了一阵极轻微的泣啼,分明就是郭正堂先前在馒头山下所听到的哭声。 这一哭,可哭出了让郭正堂魂飞魄散的怪事。 哭声一起,从四面八方飘来了一团又一团的鬼火,每一团鬼火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慢慢围拢在一起,最后,又和最先的那一大团鬼火,接连成蛇一样的光索。 只不过,这次的蛇形光索,形体要大上许多,而且还不时呜呜呜地发出让人发毛的哭声。 再仔细一看,光索里的每一团鬼火,都好像会呼吸似的,节奏感十足地忽明忽灭,在明灭的瞬间,似乎可以看见一张张充满怨恨的脸孔,各自幽幽地啼哭着。 郭正堂无法确定鬼火的背后,到底有没有那些面孔存在,抑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不过,有一点他非常肯定,那就是……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到可以听见自己的牙齿正不断打颤的声音。 蛇形光索先是围拢在一起,接着绿光大盛,一个接一个飞过郭正堂的身边,往馒头山腾空飘去,眼见就要全部飞略而过,位于光索最尾端的一团鬼火,却忽然脱索而出,在他眼前不远处打着兜儿。 比较其它鬼火,那团鬼火的形状明显较小,也比较暗,而且飘动的速度相当迟缓,不像其它鬼火般灵活飞舞,猛然一看,倒有点像一盏灯笼,绿惨惨的,叫人不注意也难。 郭正堂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团鬼火吸引过去,只见这鬼火慢慢飘至他的眼前,自鬼火里,隐隐浮现出一张脸孔! 天呐!鬼火里真的有张人脸! 郭正堂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女子的脸,而且是个他所认识的人,而且是才死了没多久的——伊娜。 伊娜的额头淌着污血,两眼极其怨恨地瞅着他直看,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又好像对他充满了怨气,恨不得一口将他咬死。 郭正堂惊叫出声,摸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向伊娜的脸,猛地跳起身,连滚带爬往岩堆里跑。 他慌不择路地在岩堆里逃窜,也不晓得摔倒了多少次,摔得浑身是伤,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处鬼地方! 逃离伊娜的鬼魂! 在岩堆里跌跌撞撞跑了一会儿,郭正堂忽然被绊倒,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块大礁石上,痛得他半晌起不了身。 正哼哼唧唧揉着痛处,伊娜的那团鬼火又跟了过来,郭正堂顾不得疼痛,两只手在身旁胡乱摸索,希望能找到适合的东西当防身武器。 摸着摸着,却摸到了一只手,郭正堂吓得放声大叫,连忙将那只手甩开,正好伊娜的鬼火飘过来,照出他身边的景象。 一具腐烂的女性尸骸,散落在他的身旁,显然还没被海蟑螂完全啃啮干净,此时,尸骸上爬满了海蟑螂,正贪婪地啃啮着所剩无几的腐肉。 如果这具尸骸是天葬的杰作,那么,这具尸骸应该就是伊娜的尸体。 郭正堂再也无法忍受,弯下腰吐了起来。 吐啊吐的,吐到胃里已经没有东西,郭正堂只能不断干呕,整个胃为之抽痛不已,满眼都是亮晃晃的金星。 这时,那鬼火又朝着他逼近过来,伊娜的脸愈发清晰,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哭声,郭正堂一惊再惊,已然无法做出任何理智的决定,只能拔腿就逃。 跑着跑着,郭正堂忽然一脚踩空,咕咚一声,掉进水里。 冰冷的海水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拼命划动手脚,最后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吸了几口气,总算顺过气来,仰着身体在海面上漂浮。 郭正堂休息了一会儿,虚弱地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尚未脱离险境,正试着分辨出身在何处,却发现有团鬼火在附近梭巡,似乎正在找寻他的踪迹,应该就是害他掉进海里的伊娜鬼火。 他悚然一惊,正想用力游离,那鬼火发现了他,飞快地向他扑来。 没想到鬼火失去准头,竟扑进海里,正庆幸间,陡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郭正堂往外海拉去。 他拼命挣扎,却一头上撞上硬物,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尾声 隔天,郭正堂被人发现躺在龙岩洞附近的礁岩里,送医急救后,总算救回了一条性命,不过,他也因此在医院里疗养了半个多月,才恢复了元气。 直到今日,郭正堂仍搞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件事情是伊娜的鬼魂在作祟吗? 如果是,那么,他见义勇为去救她,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他从馒头山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平安无事? 之后掉进海里,除了头上撞破一个洞之外,为什么他的身上没什么严重伤势,还被冲上礁岩堆? 他所看见的那些鬼火,是历年来天葬死者的亡魂化身吗?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难以解开的谜团。 惟一可以确定的是,郭正堂出院后,马上办理了调职手续,立刻飞返内地,并且立下誓言——这辈子,再也不踏上这座岛屿一步…… ...
天很黑,月亮像个橘子,没有一颗星星。风掠过,树叶令人恐慌地翻飞,发出飒飒的声音。 天猫的皮肤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对爱爱说: “我们真的要去吗?” 爱爱点了点头: “进去吧,别怕。” 1 医学院的解剖楼到了夜晚,总是显得特别阴森。 昏黄的月光从窗边摇曳而入,将窗棂的影子拖得奇形怪状。 盛着器官与尸体残骸的各色瓶罐玻壁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天猫开始迈不开脚。 她拖着爱爱的手,说:“我们不去了,好吗?” 爱爱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们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2 白天的时候,班上一群无聊的人围在一起,讨论怎么度过万圣节的夜晚。 天猫不知好歹地说:“我们去解剖楼呆一晚上好不好?” 当时大家都说好,可到了晚上集合时,却只有自己与爱爱两人。 爱爱的胆子很大,大家都知道。 她解剖尸体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一边切割皮肤组织,还会一边哼歌。 第一次尸解课下课时,别人都在呕吐,她却抓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有人说,她的心不是肉长的,而是一块石头。 所以当看到爱爱在时,天猫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3 “我好冷……”天猫战战兢兢地扯着爱爱的衣角。 爱爱脱下外衣披在了天猫身上。 “我好怕……”天猫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不会动的尸体,你把他们想成木头就行了。” 是的,解剖尸体就像是用锯子把木头切割成一截一截。 但是,当手术刀划过尸体的皮肤时,尸体会疼吗? 解剖楼没有灯,几扇窗户的玻璃也不见了,风呼呼地从窗户灌进来,看不出颜色的窗帘猎猎作响。 天猫拿出了手电,按了几下,却没有光线出来。 “哎呀,糟糕,没电了。”天猫的声音有点颤抖。 爱爱埋怨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时,窗外的天空闪了一下,接着一声惊雷,接着又闪了一下。 天猫惊栗地抬起头,看到背对窗户的爱爱,全身笼罩在了水一般的阴影中。 窗棂的影子如一条绞索慢慢浮过爱爱的颈项,然后慢慢落在解剖室里错落的玻璃瓶罐上。 天猫转过头去,看到黑暗中闪烁着反光的阴森的玻璃瓶罐。又是一道闪电,她看到一只死鱼般的眼睛正从一个瓶子里望向她,眼波似乎在流转。 她心里蓦地一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一紧,手中的电筒竟亮了。 4 解剖楼是老房,木头铺的地板,踏上去吱嘎作响。 回廊上没有人,两边堆着白森森的骨架模型。 空气里氤氲着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的刺鼻气体,但是也遮掩不住尸体的那股腐臭霉烂的气味。 天猫紧紧抓住爱爱的手,一步一趋向前走去。两人打着手电,摇摇欲坠的木地板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踢踏!” 爱爱忽然一笑,手向旁边的骨架伸去,抓起了一截桡骨,瞬时伸到了天猫的嘴边。 “来,宝贝,叼在嘴里……”她没心没肺地笑。 天猫尖叫,手指一松,手电摔在了地上,灯光蓦地消失了。 解剖楼里陷入了黑暗,爱爱咯咯的笑声在这阴森的空间里显得异样地诡谲。 “咦——”天猫止住尖叫,好不容易让心脏回到原位,却又突然叫了起来,“那边有光——” 爱爱顺着天猫的手势望去,回廊尽头,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微微泄出了一道昏黄的光。 那是什么地方? 爱爱胆子大,拉着天猫向那间房门走去。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竟开了。 门开的一刹那,屋里的灯灭了,又是死一般的黑暗。 爱爱与天猫刚一踏进这房间,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 天猫转过身来想要打开门,门却死死地锁住了,怎么扭也扭不动。 她绝望地回过身了来,想要抓住爱爱,却没想到一手抓了个空。 爱爱呢?她到哪里去了? 天猫开始感觉到恐惧,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恐惧,才只是刚开始。 5 天猫全身抖个不停,剧烈的看不见的惊栗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衣,令她忍不住又是一个寒颤。 爱爱去了哪里? 忽然,天猫听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声音像是脚掌缓慢滑过木地板,卷起了尘埃,空气里立刻散发出一丝淡淡灰尘的气息。 屋里却一片黑暗,天猫什么也看不到。 屋里响起阴恻恻的笑,恐惧像个阴影,一点一点向天猫瘦弱的身体压迫、欺凌而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6 天猫瘫软倒在地上,身体腾起一团灰尘。这巨大的惊吓让她无法自持,胸口一起一伏,心脏突突地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坐在地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她不敢看眼前的这一切。她嗅到空气里那些渐渐蔓延的腐尸味,还有骨架上曾经刷过的清漆味,正越来越浓郁,逼迫得她没有办法呼吸。 恐惧令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阴影。 她感觉到有几缕潮湿的发丝正拂过了她的面庞,死尸的气味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她的胃液开始翻涌,排江倒海一般。 天猫无力地身体向前瘫软而去,倒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额头硌得很疼,她知道,那是一具骨架的胫骨。 她睁开眼,白森森的一片,闪着绿色的磷光。在胫骨旁,还有一只蜡黄的小腿,肌肉萎顿,青筋毕露。 小腿抬起,露出一截脚趾,同样也是蜡黄的,轻轻落在了天猫的脸上。 在尸体腐臭与骨架清漆气味中,天猫看到了尸体的脚趾…… 7 天猫蓦地跳起,凭空生出莫大的勇气。 她一把抓住面前蒙着骨架的斗篷,猛然掀开。 斗篷下,是一张惨白的脸,正苦笑。是天猫班上的男生。 天猫又踢了一脚旁边尸体的小腿胫骨,传来一声惊呼,是爱爱在惨叫。 骨架只是用白色的石膏贴在了斗篷上,还刷上了清漆,惟妙惟肖。 而尸体上蜡黄的颜色则是涂上了颜料,再用保鲜膜缠住,看上去萎顿不已。 旁边其他的骨架与尸体都笑了起来,全是班上的同学,大家一起叫道:“万圣节快乐!” 爱爱惊异地问:“天猫,你是怎么知道是我们装扮的?” 天猫怒气未平,又踢了一脚爱爱,说:“拜托,下次扮尸体时,麻烦把脚趾的紫色指甲油洗掉。” 8 推开门,一群人走到回廊上,嘻嘻哈哈。这时,天猫突然叫道:“嘘——你们听——” 大家静下,空气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很微弱,却很清晰。 “是什么声音?”爱爱的声音竟也有了一些颤抖。 一个胆大的男生说:“像是电锯的声音,好象是电锯在切割什么东西……” 电锯?电锯会在解剖楼里切割什么东西? 回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微微泄出一点昏黄的光。声音就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 “去看看……”天猫此刻胆子大了不少,把恐惧消化掉后,恐惧就会变成勇敢。 爱爱却有点害怕了,当面对已知的东西时,她不会害怕,现在要面对的,却是解剖楼里的一扇门,里面响着电锯的声音。 爱爱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胆怯,她被天猫拉到了这扇门前,回过头去,班上那些自称胆大的男生竟一个也不见了。 天猫推开了门,向里面望去…… 9 屋里,一个满脸沟壑干瘦的老头一手提着电锯站在一张破旧的手术台前,另一只手握着一瓶劣质白酒,抬起了头,看着天猫与爱爱。 手术台上,是一具蜡黄的尸体,已经被电锯切割成了几大块,切口处凝结着黑紫色的血液,煞是触目惊心。 依稀看得出,那是一具女尸,年龄不大,头颅已经被割了下来,扔进了一边污秽的木桶里。 电锯还在响着,天猫与爱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头阴恻恻地冷笑,仰起头来,大口喝下一口酒,然后伸手在女尸的身体上抓了一把,捏起了一团肉,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一汪乌黑的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渗下,淌过了他那布满沟壑的脸…… 天猫与爱爱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转头就往外跑。 回廊上,全是一样的木门,却找不到下楼的出口。 天猫与爱爱像没头的苍蝇,在回廊里跑来跑去,转了几个圈,却发现不仅连下楼的出口都找不到,就连刚才那间恐怖的房间也不见了。 终于,她们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扶墙哭泣。 爱爱试探着说:“刚才我们是幻觉吧?” 天猫抱住了爱爱的肩膀,哭着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回家……” 10 屋里的老头将木桶中的头颅拣了出来,重新放在蜡黄的女尸颈项上。 女尸蓦地坐了起来,说:“你就这样放走了她?” 老头环视了一下屋中的一具具泡在玻璃缸中的尸体,笑着说:“跑?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老头走到一口玻璃缸边,伸进手拍了拍尸体的头,说:“不错,你的表现很好,扮演的骨架很逼真。” 尸体露出了笑脸,正是那个天猫与爱爱的男同学。 其他玻璃缸里的尸体也一起笑了起来,笑得阴恻恻的,他们全是天猫与爱爱班上的同学。 手术台上的女尸转过头来,温柔地对干瘦老头说:“时间该差不多了吧?” 她的脸出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很漂亮。 是天猫的脸。 这时,门外的回廊上响起了爱爱的惨叫。 “啊——” 【不要在晚上去医学院的解剖楼,切记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