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货车的田师傅今天五十多岁了,跑过非常多的路,加上他生性健谈,一群人聊天时,往往他的话最吸引人。 人们都喜欢听奇闻异事,因为田师傅的阅历多而广,他又有极大的发言权,自然而然,他的听众最多。而且他说的很多事都是亲眼见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他总结说:“虽然科技文明日益发达,但自然的力量终究还是强过于人以及人的创造,而自然何其广阔,这里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地方呢,那些玄异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田师傅说以前的年代,没有考过驾照,但即使如此,他的车技比现在许多考了驾照的小年轻强多了,以前开的是拖拉机,小沟小坎,大沟大坎,山间窄路,都遇到过,总能凭着一股劲,一鼓作气地轰过去。后来开货车,拉石头拉水泥,拉木料拉柴禾,他因为胆子大车技熟练,总是比别的师傅接到更多的活。当然开车有日间行驶也有晚间行驶,一路之中碰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比如有一次,他要去某个村拉油菜籽。因为村里人们种的油菜打下来的籽,要送到镇上去打菜籽油,村里没有打油的机器,往常村民们都是一副扁担挑,后来有了四他轮子的车,村民们都寻思着,不如大家一起凑钱,请个货车师傅把所有村民的菜籽一起拉到镇上去,再把打出的油拉回来,大家再按照原来各家菜籽多少斤两来分配这菜油。当然了,即使各家菜籽称得再精确,无论去拉菜籽还是去拿打好的油时,都须得有个村民跟着,一般都是由大家选出村里较有威信和最值得托付的一个人去。 而那一次,跟着田师傅把菜籽送到镇上去的,是村里一个被大家叫做张哥的人。 张哥也非常健谈,因此两人一路之中笑声不断。张哥对一路的路况比较熟悉,哪里有沟哪里有堑哪里有河,都非常清楚,他还说靠近河边有几户人家,特别喜欢针对开车的师傅们干些缺德事,比如他们经常孵许多的小鸡仔,却不是为了养鸡,而是为了讹钱。 那几户人家全都在新修的公路旁边,因为过往的车辆都必须从他们家门前经过,每当他们听到有轰隆车声远远来时,就赶紧往门前的公路上撒一把米,并且长唤几声,小鸡仔们立刻奔跑过去,聚在那里吃米。货车一般比较高大,而且一路声音也很大,开车师傅大都不会注意到前面有一群鸡仔在正前面吃米,所以货车们总是直接轧过去,自然而然,就有一些倒霉的小鸡仔被轧死。 而每当这时,那家的主人就赶紧出来,大喊大叫让货车停下来,并且就货车师傅轧死他家鸡仔的事,讨个说法。而这说法归根结底,无非就是,赔钱!按照地上被轧死的鸡仔数量去计算,至于每只死鸡仔赔多少,就看货车司机与那家主人交涉或者吵架的水平了,但即使赔得再少,也是鸡蛋价格的几倍。那些人家凭借这缺德的手段,着实讹了些钱。 因为有着这样的提醒,在路过那几户人家门前的公路时,张哥都是下车陪着田师傅的车一起走,如果看到前面不对劲,就示意他停下来。因此倒也一路无事。 田师傅把货车开到镇上打菜油的地方,两人一起把菜籽卸下来,然后田师傅再把张哥送一程。再路过那几户人家前面时,已是黄昏,两人都非常疲惫,张哥看见路面一直空荡荡的,也懒得下车去看,只是把头伸出车窗去看而已。 在有一户人家门口,明明之前远远看着没什么,就在货车经过的时候,突然从那幢房子的二楼飘下一个什么东西来,刹车已经来不及,田师傅眼睁睁地看着货车从上面轧过去。待到两人慌忙把车停了下车去看时,发现左侧前轮下压着一件衣服,极浅的蓝色外套,有几颗金属制的星星作为装饰,田师傅看到那户人家是老式旧楼,二楼阳光上有晾衣服的铁丝,还有一些衣服在那里如同旗帜飘扬,必然是一件衣服被风吹下来了。 田师傅试着拉了几下,但衣服被车轮压得死死的,无意间,田师傅似乎还看到衣服底下有一滴血。他索性就邀张哥上车了,反正不过是一件衣服,就算从上面轧过去,料想也不会烂,顶多主人家再洗一遍罢了。 无论是田师傅还是张哥,都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以后,从镇上拉回菜油送到村里去的时候,又经过这户人家门前,田师傅看到屋里屋外白茫茫一片,一些人穿着雪白孝服,一边忙碌着一边嚎哭着。原来在办丧事。 据说这户人家死去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一向身体健壮的她,就在几天前突然上身剧烈作痛,然后就那样死去了。而那妇女死去的日期,正是田师傅那天送张哥回去,轧过那件衣服之后。 本来田师傅也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想,后来与一个道士聊天时,道士说:“人有七魂六魄,它们时而会脱离人的身体,出来活动一阵子,而它们一般会附在那个人最亲密接触的物体上,比如衣物之类。所以常穿的衣服最好不要突然去损坏它,因为会损及主人自身的运气……” 道士说了很多,田师傅一惊,两件事迅速在他里心拼合起来,那个中年妇女晒在二楼铁丝上的衣服突然被风吹下来,落在公路上被田师傅的货车轧过去,然后她就死了。怪不得田师傅在准备把衣服拉出来时,隐约看见过衣服底下的路面有一滴血。 田师傅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唏嘘不已,很多人说,“也许是那户人家通过牺牲鸡仔的性命去讹别人的钱太多,受了报应而已。” ...
编者按:车轮下的亡灵,死有不甘,司机无视,医生无德,见者深思。 那是一个天空中布满阴霾的下午,我到第二人民医院去看望一个生病的朋友,等我走出医院大门时时间已近黄昏。这时天上飘起了零星的细雨,一阵冷风吹过,衣着单薄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宽阔的公路上不时有疾驰的汽车从我身边驶过。“开这么快,也他妈的不怕出车祸哦!”我嘴里咒骂着那些超速驾车的司机。 正待我站在路边扬手招出租车时突然听到有人喊我,那声音离我很近似乎又离我很远;很苍老似乎又很虚弱;很熟悉但却又很陌生。这是谁在喊我呢?我心中甚感纳闷,于是我抬头向四下张望,可是却不见人影。难道是我听错了?不能吧!我明明是听到有人叫我嘛!怎么却见不到人呢?我顿觉有些蹊跷。 “非梦!”听清了,确实有人在叫我。当我再次四下张望之后回转过头来时,突然发现有一个老头正站在我的身后。这老头的蓦然现身结结实实的吓了我一大跳。“奇怪,这老头儿从哪冒出来的?好像从地底下猛然钻上来一样。”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量着这老头,哦——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同学小伟的爷爷吗?这老爷子平时整天板着个脸儿的不苟言笑,今天怎么跟我搞起恶作剧来了,好像大变魔术似的冒出来了,而且今天感觉小伟的爷爷有些怪怪的,虽然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裤褂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至于哪儿不对劲反正也说不上来,而且他整个的面部表情似乎跟平常也不太一样,显得有些僵硬;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五官七扭八拐的也不是那么对称了。 “哦!老爷子天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您这是上哪儿去呀?”我开口跟小伟的爷爷打招呼!“哦,我到医院里去看病了,医生说我肚子里的肠子都烂了,这病没法治了。我看这医院纯粹就是坑人的,我好好的,医生居然说我没救了!”他伸手指了指第二人民医院的牌子愤愤道。“什么?肠子烂了这人还能活吗?”我不禁大吃一惊。 小伟的爷爷这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出现就很不正常,是不是被雨淋昏头说起胡话来了?我实在不愿跟这老头瞎耽误时间了就冲他说:“老爷子,快回家吧!天晚了又下着雨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嘿嘿……”小伟的爷爷冲我咧嘴一笑。天呀!这是嘴吗?简直就像是个黑洞,那笑声怎么那么让人毛骨悚然呢?老头说:“我已经不在家里住了,我现在住在南边。”说着用手指了指南方。 我不禁又是一愣,没听说小伟家在南边也有房子啊!不管怎么说这老爷子的确有点老糊涂了。恰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身边,我急忙打开车门冲老头说:“老爷子,不管住哪里你赶紧回去吧啊!”“非梦,等等。”老头忽然叫住了我,然后神秘兮兮的问我:“你说人肠子烂了还能活吗?”我实在不想再听这么恐怖的问题就非常干脆的说:“不能活!”“那我为什么还能活着?”老头说完把手往肚子上一抹,再举起双手来时我分明看到那双手上竟然布满了鲜血……那鲜血伴随着雨水不住的往下流;再往他肚子上瞧,他肚子上竟然有个洞,肚皮上的肉向外翻着,里边的肠子及五脏六腑都烂成了一摊泥。 我“嗷”的一声怪叫钻进了出租车吩咐司机快跑。司机也被刚才的景象吓傻了,一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这老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故意用些鬼把戏来吓唬我,见到小伟我一定把他爷爷干的这事好好跟他说说。”我心里这样想着。那一夜我噩梦连连…… 鬼故事 一个星期后正好是清明节,我见到了小伟。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大把金黄的菊花神情很是悲戚。我一指他手里的菊花问:“你这是?”“唉!”小伟长叹一声说:“你还不知道吧?我爷爷半个月前在第二人民医院门前的公路上散步时出车祸了,被一辆大卡车从身上硬硬的轧了过去,他老人家当场就不行了,送到第二人民医院时大夫都已经不收了!”说罢眼睛里已满是泪水。 “什么?”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星期前我还见过小伟的爷爷,他爷爷怎么可能在半个月前就死了呢?难道我见到的是……我没敢往下想也没有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小伟。于是我陪小伟去墓地去祭奠他的爷爷,在小伟爷爷的墓碑前我见到了小伟爷爷的照片。毫无疑问那天下午我见到的确实是他。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小伟的爷爷看上去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原来他穿着的新黑色裤褂分明就是寿衣啊!他脸上的五官挪移,黑洞似的嘴还有那开了口的肚子,烂了的肠子……分明就是被车撞的不成人形了;可见当时发生车祸时的瞬间是多么的惨烈,而且他说自己住在南边,而这南边不恰恰就是公墓的所在地吗?唉!小伟的爷爷看来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啊!可他的亡灵为什么不对他的家人显现而偏偏要对我显现呢?这实在是个未解之迷啊! ...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改行做货运的司机口里得知的。他说之前是给一个老板开车,后来这个老板死了,他就做了货运司机。虽然付出多,薪水也不如以前,但是他心里就有个结,生硬硬地绊着他。我一再追问下他才给我讲了。 他给这个高老板开了两年的车,各方面磨合得都很好,最主要的是他有眼色会办事,又懂得怎么处理好高老板和女人间的事情,高老板一个电话,他就能漂漂亮亮地把事办妥。 有一天,高老板让他开车把一个姓张的漂亮女人给接到高老板的房子里,他很快把人接来了,漂亮女人扭着纤细的腰肢进了电梯。他呢,在楼下等着高老板的下一个指令,等了有两个小时,指令来了,让他打车回家。 高老板也有车钥匙,看来是要自己驾车,他锁好车便离开了。 结果,晚上他接到电话被告知:什么时候通知他再上班,这期间算放假。 这假一放就是一个星期。等他再回去上班的第一天,高老板却给他说:想换辆新车开。他说:这车也行,正是开得好的时候。老板点了点头。 讲到这他问了我一句:你信鬼吗? 我摇摇头说:不信。 他说:我老家的家里人特别信这些,小时候给我算过,说我八字不硬。我从小脖子上就带着一颗狗牙,上面还涂了血。跟了高老板以后,为了气派就换了个金链子。 事情就坏在这了!他继续讲: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在酒店门口,我坐在车里等高老板,等的时间长了,迷迷糊糊正瞌睡着,在梦中与现实中来回徘徊。 忽然有人敲窗户,“嗒嗒嗒,嗒嗒嗒”,他抬头一看,是张小姐。她模样出众很容易让人记住。 他开了车窗,才发现张小姐面色白得很,不过,因为涂粉过重了也会有这效果。他也没在意。 张小姐声音低低地说:把后座垫底下的黑纸撕掉。 他没反应过来。 张小姐又说了一句:我要上车,快把黑纸撕了。 他一个激灵从混沌状态中挣脱开,睁大了眼,车窗开着,近处一个人也没有,他不能确定刚才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一下子想起来,迅速去后座的垫子底下翻看,竟然真的有一张黑纸倒贴在下面。 不过他没动这张黑纸,他的脑门出了—层汗。 高老板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的,俩人醉醺醺的,酒气冲天,属于深醉。男的在后座上不老实,东倒西歪地乱躺了没一会,便哇地吐了,吐得后座上全是。他连忙打开后车窗,忍住臭味从车内的后视镜往后察看,却“啊”的一声大叫。幸好晚上没啥车,他恍过神把车停在路边,高老板在前副座上迷糊地“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他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凝固了,却又感觉到血一股脑地冲到天灵盖,让他阵阵眩晕。 刚才他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见一个女人的双腿正往开着的车窗里快速地进入。 他惊吓之余又觉得哪不对劲。但是由于太恐惧了,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后座的男人吐了不少,正缩成一团躺着。他喘着气小心翼翼地伸头察看,那个背面贴了黑纸的坐垫被翻了个,黑纸被呕吐物整个覆盖了。 现在他已经开始把事往那方面想了。 回了家,他把涂血的狗牙重新戴上,并且考虑了辞职的事。 第二天,他还没去上班,就先被警察带到了公安局。 他这时才得知:高老板的“朋友”张小姐被杀死后肢解了尸体,尸体丢弃到各处。张小姐失踪多日后其家人才报案失踪。经过法医化验确定是张小姐,但是张小姐私人生活混乱,警方扯出一大批人,其中包括高老板。警方先从他初步调查是给了交际广泛的高老板一个面子。 后来的事情是他过了一段日子才得知的。 ──高老板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罪行败露了,准确地说也不能称为“死”,应该说“失踪”,失踪在崇山峻岭间。 ──高老板大清早自行驱车回山区里的老家,行到盘山公路的拐弯处时,竟被甩出窗外掉下了山崖。他的车一头撞到路边的山石上,恰巧驶过那里的车辆里的目击者称:他坠下去的动作有点奇怪,头挨着脚好像被人使劲抱在怀里似的。 ──武警搜山,只找到一堆破烂不堪的血布条子和一双皮鞋。附近村民说:可能是深山里的野兽闻到血腥味来把人吃了。 讲到这里他皱着眉一副莫测的表情看着我:直到最后也没查出来是什么动物把高老板吃了,一根骨头都没留下。还有,没人知道高老板为什么要大清早开车回老家。 “就因为这件事,让我改做了货运司机。”说完,他的眉头舒展了,却很快又凝成一个疙瘩,“他妈的还真有这种邪事啊。” ...
于娜的老公失踪了,从公司回来的路上,突然人间蒸发。当晚于娜等他下班回来吃晚饭,可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她找遍了亲戚朋友家,甚至沿着老公从公司回家的路一寸一寸地找,都没找到。她报警,警察说失踪并没到24小时不予备案,急得她心神俱散。 次日黄昏有人打来了电话,说她老公现在在西郊,并给了她一个地址。 她立刻开车去了西郊,西郊较为偏僻,人家不多,稀稀落落的几间破土房,只有几户还住着人,其余的都空置了。 可是就算如此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人也是相当不容易,于娜特别纳闷老公为什么会来这里?失踪前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而且老公不是那种有钱就乱搞的男人,他不抽烟不喝酒,兴趣也不广泛,唯一喜欢的就是赚钱,你看他的公司有多大就知道了,于娜心里寻思着,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按照地址于娜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上面还滴着着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老人慌忙收起了刀说:“哎呦!对不起,我正在杀鸡。你过你是谁?”老头甩了甩手中的血,堵在门口。 “大爷,我想问一下,今天是你打的电话,说我老公在这里?”于娜说着递上了她老公的照片。 “我没打过电话,也没见过这人。” “这么肯定?” “嗯!你想呀!这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都是穷的吃不上喝不上的人,要是突然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谁不多看两眼,不过我能确定,这人一定没来过这里。” “噢!那好吧!大爷,不过方便不方便让我们进去喝口水,中午吃咸了,有点口渴。”于娜笑着说道。 老头眯着眼“哦”了一声:“进来吧!我们这里只有自来水,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没事大爷,只是打扰你了。”于娜说着走了进去,老头的家很简陋,屋子里放着两把椅子,一张破木板床,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鸡,偶尔挣扎蒲扇着翅膀,甩得到处都是血迹。 “大爷,这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吗?”于娜跟进去问道。 老头叹了口气,“我原本有个傻儿子,和我一起住,可是他不幸出了车祸,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你是不知道。” “怎么会出车祸?”于娜好奇地问。 “我这个儿子天生弱智,二十三了智力还不及三岁的孩子,那天我捡垃圾回来的晚点,他应该是着急了,蹲在马路上等我,谁知……”老头掉了几滴眼泪。 “肇事者抓住了吗?”于娜又问。 “没抓到,只知道是一辆非常豪华的轿车,就像你那辆……你坐,我去倒水。”老头一瘸一拐地走进另一间屋子,看样子应该是瘸子。 老头的话让于娜的心蓦地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了,不知怎地,她变得忐忑不安,又重新打量起这间房子,还有墙壁上的血迹,很明显并不都是鲜红的,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绝不是今天溅上去的。 这时老人端着一碗水出来,递到她手中。看见她不喝很纳闷地问:“你不是渴了吗?” “嗯!”于娜端起碗喝了一口,在要喝时,突然看见碗里有东西在蠕动,她低头细看,竟是一只蛆虫,她尖叫一声丢了手中的碗大叫:“水里有蛆……”说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哎呦!不好意思。我身上掉下来的。”老头慢悠悠地说着,用手挠了挠头,一把头发被他抓了下来,头发里参杂着不住蠕动的蛆。 于娜吸一口凉气,颤抖着说:“你到底是人是鬼?” 老头笑了,笑得脸上的肉都往下掉,怪声说道:“你说我是人是鬼?”说完他一把手拽掉了自己的头,接着老头发出一阵凄厉的狞笑,头颅在手中强烈地扭曲着。 吓得于娜不住地后退,脸色苍白,浑身剧烈地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哈哈……”老头一阵狞笑,伸手把脑袋重新安在头上,用力地晃了晃,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一步步向她逼近,脸上的肉如糊上去的泥,不住地往下掉。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你和你老公撞死的那个人,你们可真够狠,撞死了我的傻儿子,我跑过去,你们连我也不放过,开车又把我撞死,就你们这样的人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他红着眼睛大吼,于娜彻底吓呆了,她想起了那一个雨夜,她老公见路上没人让她练车,她刚开不久,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当时就死了,他和她老公特别害怕,趁着没人想要逃跑,谁知有个老头慌慌张张跑过来,拦住了他们的车,他老公想也没想就撞了上去…… “我老公,他怎么样了?”于娜带着哭腔问道。 “他在你身后。” 于娜快速回头,看见墙似乎突起了一块,一张脸的轮廓露在外面,她用手疯了般去抠土,土大块大块掉下来之后,露出了他老公的尸体。 她绝望地干嚎了一声,晕了过去。 后来于娜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西郊厕所的粪池里,捞上来时,浑身被蛆虫咬得惨不忍睹。 ...
part1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室内的暖气却开出一片温情。欧式古典风格的家具,厚重的颜色和展示窗里的收藏彰显着主人丰富的人生阅历,纯白的意大利羊绒地毯上看不见一点灰尘,看来主人对家庭环境要求极高。摆满了菜肴的餐桌旁边是一张智能化的按摩椅,种种都告诉我,这次的交易比之前很多次都要靠谱。 只是我走近时,发现扶手下赫然是两只轮子。原来主人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也难怪我进来时发现大门是自动的,而且已经打开,他一定按照我们的约定设置好了时间。 轮椅背对着大门,谨慎的职业习惯使然,我并没有先开口询问。我慢慢靠近餐桌,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听见主人的声音,不过直到我走到轮椅旁边,才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安静地睡在上面,我看着客户资料上显示的买家年龄,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买家宁国胜。 老年人的睡眠时间总是不稳定,晚餐就在身边,一碟美味的辣子鸡和咖喱鸡块,都是我爱吃的菜,我闻着很有食欲,可是看上去还没有动过。 我轻轻摇了摇他,他的一只手滑落,猛地搭在扶手上。 这个动作让我胸口一紧,下意识去试探他的呼吸。之后的几秒钟我一动不动,他死了! 周围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的狼藉,一切平和得像短短的小憩,可他却真的没有了呼吸。 报警之后我的呼吸慢慢放平缓,事已至此我要做的就是尽力配合,或许还要花一点时间组织语言,以便警察对我盘问时可以对答如流,避免被当做杀人凶手。 “姓名。”“林笛。”“年龄。”“二十八。”“你是做什么的?”“玩玉石的。” 我看到警察抬头瞟了我一眼,我知道在他们看来,赌石如赌命,我们这样的人做着风险很大的买卖,不排除会为财杀人铤而走险。 “来这里干什么?”“我是正经商人,你看这家人这么有钱就知道我们是来做玉石交易的了。他是我的买家,今天上午刚确定的验货时间。” “你们约定的几点?你又是几点到的这里?”“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我做生意向来守时,这个别墅区又在离市区这么远的半山上,我多计算了些时间,所以早到了半个小时。” “你来的时候门就开了吗?过来的途中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门是打开的,所以我以为是宁老板特地为我开的,就直接进来了。如果看到什么人我肯定会说的,我也不想你们怀疑我。可惜这茫茫大雪,我一个人也没看到。” 警察看了看我的包,说:“在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这起命案有关系。你说你是来做交易的,请把你们约定交易的玉石拿出来看一下。” “当然可以了,宁老爷子没这个眼缘,我还以为遇到了一个靠谱的买家。那就当让你们见识一下吧。”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快打开了随身的背包,然后取出一个绒布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把玉石拿了出来。 这是一块玉龙喀什河的和田玉籽料,玉质细腻,表面天然黑色的部分形成一个羊头的图案,仔细辨认下,能看到羊角、羊眼甚至还有羊的胡须,形象十分逼真。 几个警察都围了过来,我相信如果这不是命案现场,我一定会自豪地侃侃而谈。 “羊头低着,看上去内敛安逸,却又充满灵气,行家看它好像沉默了万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沉默的羔羊’。”我靠着椅背,慢慢地说道。今天确实很倒霉,本来这话说给宁国胜听,就可以入手几百万,现在说给警察听,一文不值,甚至都不能排除我的嫌疑。 “你跟宁国胜怎么认识的?” “宁国胜是圈子里很有名的人,对玉石的喜爱众所周知,凡是入了他眼的从来不惜重金。只要谁赌到好货,没有销货渠道又怕卖低了价,通常都会想办法找到宁国胜。我是问了圈里常与他打交道的朋友,经他们穿针引线。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交货地点约在了他家里。” 做笔录时,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宁国胜有严重的哮喘,这次因为家中无人突发毙命。 不管怎么样,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死与我有关,警察只能放我离开。 临走时我收拾玉石,警察突然问我:“林笛,我很好奇是不是每块玉石都有名字?当然这与案件无关,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我系好袋子,想了想说:“玉不是一般的石头,玉可以通灵,所以越是温文尔雅的玉石越有灵性,我们只会给十分有灵性的玉石起名字。” part2 业内有句话说得好:干一票吃三代。 我想我错过了宁国胜这票买卖,大概三代都卖不出去这块玉了。倒不是没有其他的买家开口,只是宁国胜开的价太高,再没有其他人能给出让我心潮澎湃的数字。这感觉和恋爱极像,一旦遇到了一个美好的对象,分手后看谁都敌不过她的万分之一。 宁国胜有令人艳羡的家产,可惜的是他死了,我不可能把玉卖给一个死人。突然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他有没有子女,如果他的子女也喜好玉石,如果他们知道这块玉曾是他们的父亲生前最后想买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一票还有希望。我决定密切关注他的后事,尤其是谁可以继承他的遗产。 好在宁国胜是名人,晚间新闻报道了他的死讯和葬礼,甚至于一直低调的宁氏家族也在宁国胜死后被曝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收藏玉石的庞大家族里,真正与宁国胜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一个人—— 三十不到,一表人才,爱好玉石文明,曾只身一人前往新疆莎车觅得一块质地纯洁细腻的羊脂白玉。这块上等白玉被宁国胜奉为无价之宝,外界也传宁国胜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宠爱有加,遗产必定全数留给了他。 卓越,年轻,财富,现今都指向这个人——宁襄。同样是喜欢玉石的人,他的财产唾手可得,我却每天四处奔波寻找买家,命运真是可笑。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结识这位玉二代的时候,新闻里传来惊人的一句话:“本台今日上午获得最新消息,宁国胜之死不排除他杀可能。” 我目不转睛地看完整条新闻。常年患有哮喘的病人会特别注意室内的温度与湿度环境,这一点从我进宁家时看到的全自动化调节系统就可见一斑。而独居老人对于自己的饮食则更重视,辣椒、咖喱是哮喘者的过敏源。 不管他的食物是谁准备的,这个人的用心都昭然若揭。警方指出嫌疑最大的一个人是宁国胜的私人护士——魏洁。她从宁国胜去世之后,一直没有出现。 名人有名人的烦恼,外人看他们的成功,也看他们的热闹。 这名私人护士超越了本职工作,连饮食起居也负责起来,据说还年轻貌美,这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其他的方面。 看了一个晚上的宁家新闻,我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要做的正经事。 我在电话本里找到大龙的电话号码,我所有的交易都要经过他的手,他路子宽,如果当初没有他的牵线,我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宁国胜这号人物。 “林笛,不是我说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给你介绍的这单生意吗?现在买家居然死了,警察还要时不时地调查你。我看你最近倒霉,倒不如休息休息,出去散散心。” 我一看这情况,担心他会置我于不顾,赶紧说道:“这事可以换个角度看,如果我不去他家,不及时报警,像他那样一个人住得那么远,恐怕发臭腐烂了都没人知道。我虽然没把这买卖做成,冥冥之中不是帮了他吗?还有他那个儿子宁襄,好久没回家了,我就不相信,老爸突然死了,留下一大笔遗产,他会不动心?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所以大龙哥,事到如今,我觉得我的玉石必须出手,而且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宁襄就是我的买家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不过我估计得没错,他也明白把注压在宁襄身上,胜算把握很大。最后他答应托关系找到宁襄,尽快安排我们见面。 事情好像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回到了我半个月前托大龙联系宁国胜的那个时候。这事在这行里,很常见,买卖不成仁义在。只是前后两个买家是父子关系的,我是头一回碰到,我知道大龙也是。 大龙这人,平时懒洋洋的,一旦有利可图,绝对的行动派。他告诉我,约好了宁襄本周五在宁家别墅区见面。 part5 地上的白雪裹着冰粒,踩上去脆生生的声响,大龙指着一块石头,魏洁躺在石头旁。 她就这样沉默地闭着眼睛,我听见溪水的流动。这沉默被大龙打破:“宁先生,你知道现在外界盛传令尊和私人护士有某种关系。现在她死了,捕风捉影的人更会渲染成她杀死令尊后殉情。宁家低调,此时宁老先生尸骨未寒,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通知了你。” 宁襄挑眉问道:“说说你的想法,总归还是要报警,不然这尸体能瞒得住吗?” 大龙的精明在圈子里出了名,准确地说他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很多人看来,是一种狠毒。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如果他没有万全之策,绝对不会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宁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希望有人知道魏洁死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杀了令尊后畏罪潜逃。全国每年无疾而终的案子和在逃的犯罪嫌疑人不胜枚举,过一阵子大家都会淡忘这件事。她杀了人,死了也算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只需要藏起她的尸体,对外说她觊觎宁家的财产,为钱杀人,这就绝对保证了令尊的声誉。”大龙说得头头是道。 “不错,继续说下去,比如怎么把她藏起来?活人容易,给她一笔钱让她躲得远远的,可是死人总不能运尸千里吧。” “我们不需要把她藏得很远,这里就可以了。埋在溪边,用石块压住,后山鲜少有人来,应该不会被发现,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把她移到别的地方。”宁襄远远看着,不置可否。倒是大龙,开始吩咐我一起搬运魏洁。宁襄突然说道:“慢!”我们仔细一看,发现她除了额头一道坠落时撞击石块的伤口,在胸口处居然还有一摊血迹。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可没杀她。”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大龙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宁襄后退了一步,“看来你们有备而来,杀了人想毁尸灭迹,居然找我当你们的证人和帮手。我父亲的确不希望外人大肆渲染他和魏洁的事,我也确实想找到魏洁报仇。不过现在看来凶手另有其人,这事恐怕不能像你们想得那样办了。” “林笛,是你?”突然间一句话像箭一样朝我射了过来。大龙开始疑神疑鬼,“我知道你和魏洁认识,从雪山回来你就告诉我你认识了个女生,后来介绍你认识宁国胜,从你看他私人护士的眼神,我就知道那女生就是魏洁。现在他俩都死了,你别告诉我这事和你没关系。” “你在说些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么报警,要么处理尸体。我的确认识魏洁和宁国胜,但我们三个人都认识他们,就这点信息能得出什么结论?”我对大龙此刻把矛头指向我表示非常愤怒。 “你们不要再演戏了。合谋杀了我父亲和魏洁,嫁祸给她。想从我这儿拿到信息费,再拉我下水听你们摆布,要多少钱不过是你们嘴上的数字罢了。既然计划天衣无缝,现在何必做出狗咬狗的姿态?”宁襄说完拿出手机,把屏幕对着我们,“刚才在你俩搬尸的时候我已经报警了。” part6 雪夜的月光微弱得只能看见憧憧的树影,大龙的车开得飞快。后备厢里除了魏洁,还有人事不省的宁襄。当他亮出手机后我和大龙毫不犹豫地搬起旁边的石头砸向了他。 “林笛,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杀人是为了魏洁?还是那块玉?”看来他认定了我是凶手。 “如果我是为了魏洁,我为什么要杀她?如果我是为了玉,我又为什么要杀了我的买家?”我开始对这种质疑不耐烦。我的手插进了口袋,摸到了宁襄给我的支票,我才知道这一趟并非一无所获,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突然间一个急刹车,大龙脸转向我恶狠狠地说:“把‘沉默的羔羊’交出来!” “你在说什么?你忘了你帮我约了宁襄,今晚我交给他了,现在在宁家。” 他突然拿出一张剪下来的报纸一角,扔给我。摊开后上面是一张拍摄模糊但形象依稀可辨的照片,照片里的玉石是一只羊首图案,有角有眼有胡须,逼真形象,充满了灵气。照片的标题是“辽宁岫岩赌石玩家惊天发现——‘沉默的羔羊’姊妹玉”。 “林笛,一个月前你前往岫岩满族自治县,别告诉我你和这块玉没有关系。这块岫岩玉从长相和外观上都和‘沉默的羔羊’惊人的相似,只是内在的成色和纹理不可同日而语,这块玉的市场价格不到十分之一。你今天卖给宁襄的根本就不是‘沉默的羔羊’。”大龙终于忍不住开始咆哮起来。 “宁襄是玩家中的高手,我如果给他假羔羊,他会看不出来吗?他还会心甘情愿给我钱?” “你明知宁襄找你不是为了买玉,不过是为了知道魏洁下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就是卖给他一块真的石头,他也不会少你一分钱的。没想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要瞒我。” 大龙的话把回忆带到了我眼前。几年前我对翡翠玉器的眼光不错,看得出石头里值钱的部分有多少。大龙在业内眼光也毒,不同的是他能看得出人值钱的地方有多少。 我们在赌石坊里相识,他不断带着我结识圈里人。感激他的同时,我并没有把心里的事都告诉他。比如,魏洁。 魏洁与宁国胜并非外人想象的那样,她在医院做护士时因为心地善良被很多人信任,就有朋友向行动不便的宁国胜推荐了她。她不仅是个合格的护士,厨艺也不错,对护士与佣人要求极高又爱好清净的宁国胜对她称赞有加,便辞退了其他人,付给她高额薪水,由她负责全部的饮食起居。魏洁不止一次对我表达过她对宁国胜的崇拜和感谢。但是所有的平静却在半年前的一次盗窃案后改变了。 宁襄带回来的羊脂白玉被宁国胜当做无价之宝,任何人出高价都不会卖,甚至宁襄想要把玩,也要在特定的时间归还。这块玉在宁国胜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失窃了,家中门窗完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宁国胜没有报警,只有熟悉宁家的人才能不着痕迹。他已经习惯了魏洁的照顾,虽然他极为痛心,也对她失望透顶,但是并不打算辞退她。 在与魏洁的多次交谈中,我知道她过得不开心。没有做过任何错事,却要被恩人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知道宁国胜再也不会信任她了,也开始对她的工作冷嘲热讽。 我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在我与宁国胜交易前的一个礼拜。魏洁来找我,她说她发现宁国胜找了侦探跟踪她,就是这一次被外界发现,以讹传讹成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也在这一次,宁国胜发现了我与魏洁相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羊脂白玉之所以顺利偷出后至今下落不明,是因为有我这个赌石人在中间牵线。 他也许真的对“沉默的羔羊”感兴趣,但他愿意纡尊降贵与我这个小人物交易,最大的原因是想通过我找到他的无价之宝。 part9 我把支票兑了现,和大龙平分后在两省交界处分手。他说要给我安排住处,我谢绝了。如果真的决定要亡命天涯,重新落脚的话,我希望这个住处永远不要被大龙这样的人知道。 当我问起他的打算时,他眼神坚定地告诉我,死也要拿到那块玉。当然他的计划也没有告诉我。我们不再与对方有任何瓜葛。 我改名换姓,在外省一家小公司做销售,用鉴定玉石的眼力,开始学鉴定人心,去发掘每一个潜在的买家和最真实的用户体验。 痛定思痛,生活开始稳定,闲暇时我会开始思索这场变故当中到底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宁国胜死后,魏洁把砸碎的岫岩玉清扫干净,我尽快回去取来“沉默的羔羊”,制造一种带着玉石前来交易却碰巧遇到买主死亡的假象。这一来一回的路上,我开始担心魏洁被抓会判多重,毕竟出于她护士的专业性,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但我实在别无他法,除非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可那样魏洁也是帮凶,是从犯,她一样逃不过。 其实我不敢告诉自己的是,在遇见危险的时候,女生比男生要勇敢,或者我一直不敢承认,魏洁在我心里的分量抵不过我在她心里的。 等我赶回宁家,将近五点半。奇怪的是,宁家大门敞开,暖气开得很足,魏洁却不见了,我害怕她出尔反尔,去向警察举报我。可转念一想,她不是这样的人。那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去自首了。为了保全自己,我决定继续按照计划,像完全不了解状况,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之后我不断组织自己的语言,以应付届时的盘问。当我站起身四处走动时,却突然发现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的。我俯身向下看去,月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我急忙向后山奔去。魏洁倒在一片血泊里,她还有意识,却说不出话,我要背她走,山下却传来警笛声,她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不断推开我,我知道她不希望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我无法形容我离开后山时的心情,我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我要活下去,魏洁的死一定要有价值。 那时我一直认为魏洁是为了帮我解除警察的怀疑才跳窗自杀,在我冷静下来后重新回忆,却发现当时没有任何迹象表示她要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可我走后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杀死了她? 不可能是宁国胜,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活着,坐着轮椅也无法将魏洁从窗户上扔下。如果是大龙,他与魏洁无冤无仇,如果为了玉石,更没有必要杀了魏洁,那样他永远不会知道玉石在哪儿。何况大龙若是凶手,自不会告诉我他在后山的车里看见我的事实,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魏洁没有仇家,除了认识我,她甚至没有其他朋友和亲人,我突然发现我要找个熟人倾诉我对她的思念,表达我的懊悔,都不可能实现了。我想付出与回报是等价的,魏洁付出了生命,但她也许会得到我一辈子的怀念。 虽然表面上我的生活开始平淡,但我内心那埋藏最深的恐惧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时刻都准备着把我带入地狱。偶然一次在路上,我在大厦的巨大显示屏里看到了对宁襄的采访,他死里逃生,生意也越做越好。时隔数月他再次成为话题中心,是因为我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大龙还是没有克制住贪婪的心。 宁襄确定了“沉默的羔羊”新的买家,大龙派人在他们交易之前飞车去抢,其实他的部署很到位,交易附近多是自己人,一旦宁襄追上来,一定有一群人蜂拥而上阻断追踪的路。只是宁襄的本事远超过他想象。 宁襄在采访里说他根本不会卖这块玉,交易活动是和警方的合作为了诱敌深入。大龙在警察局的案底足够作为素材写一本小说,宁襄表示他只是顺着自己和他已故父亲的意思做点应该做的事。他拿出了两个盒子,打开后,镜头里一块灵气逼人,是“沉默的羔羊”,另一块玉质细腻,白似羊脂。宁襄说这两块玉都来之不易,是宁家的无价之宝,象征着家族的事业。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心头好,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保有这两块玉石。 镜头转接到大龙,他坐在铁窗后一脸的沧桑,记者劝他供出在逃同党的下落,大龙除了能说出藏尸地点和那两省交界处,其他的只能苦笑摇头然后沉默不语。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衷心地祝愿宁家可以走出这场风波,振兴新一代民族企业。我们同时也呼吁社会各界关注并积极提供线索,将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尽快抓捕归案。嫌犯林某的资料如下……” part10 我应该知道魏洁不是自杀,一个会在雪山上救人的女孩不会漠视自己的生命。 我也应该相信魏洁没有偷宁家的羊脂白玉,极力地诬陷在很多时候都是虚张声势的贼喊捉贼。 我不愿意承认我和大龙都被耍了。只是将我们引入陷阱的是别人,带我们走向末日的却是自己。我记得一个警察问我,是不是每块玉都有名字。其实玉和人一样,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才配拥有一个存在于世的名字。 如果可以选择,我再也不要赌石,找一个登山队,爬一次雪山,如果不幸遭遇一场雪崩,可以遇见一个救自己的人,就足够了。 ...
一 夫妻被杀 医院的加护病房内,我和方斌相对而坐。 他患了一种恶疾,各个脏器上长满瘤子,医生说,这种疾病很罕见,国内尚无有效治疗方式,但我们还是拜托医生,一定要全力救治他。虽然,他是一个杀人犯。 知道我们这么做,方斌干涩一笑:“魏警官,谢谢你们这么做,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的表情很严肃:“就算我们不拜托医生,他们还是会一样救治你,救死扶伤是他们的天职,而抓人破案是我们的天职。” 方斌淡然一笑。 我掏出笔记本,做好记录的姿势:“你再说一遍,你杀害梁万春夫妇的动机。” 方斌侧眼看看窗外,接着缓缓转过头,说:“魏警官,我已经说了十几遍了,他们两个阻止我和梁小燕在一起,为了梁小燕,我只能杀了他们。” 我自然不相信,追问道:“就算他们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大可以找机会带梁小燕离开,没必要杀了他们两个,还采用了割喉的方式。” 对于我的说法,方斌表示认同,他耸耸肩,说:“或许我脑子短路了吧,当时和他们吵了起来,就一时起了杀心,杀了他们。” 方斌的淡然让我觉得恐怖。 最终,我还是没能从方斌口中得到任何新线索。 离开前,方斌惯例地问我同样的问题:“小燕还好吗?” 我微微颌首:“你放心吧,她很好。” 回到分局,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脑袋里回想着一个月前的那起案子。 一个月前,也是这么一个午后,有人报警称,某民房内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我们随即赶到,两具尸体已腐烂发臭,整个屋内臭气熏天。 死者是梁万春夫妇。 法医确定死亡时间超过了一周,死因均是利器割断喉咙而死,梁万春夫妇家中无物品丢失,但他们的女儿梁小燕却不知所踪。这个梁小燕不仅未成年,还是一个智障,不具备作案能力,紧接着,邻居们口中的方斌成了我们寻找的重大嫌疑人。 邻居们称,梁万春夫妇是一年前搬来的,他们夫妇人缘不错,加之照顾着一个傻女儿,大家都对他们礼让有加。三个月前,方斌也搬来这里,他性格孤僻,很少和人打招呼,不过他和梁万春夫妇走得很近,经常去他们家,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梁小燕,大家经常见他们俩坐在门口,大家都说他是个怪人,竟然和一个智障有说有笑的。 梁小燕失踪后,方斌也不知去向,有邻居回忆称,数天前,他见方斌开车匆匆离开了,当时副驾驶座上坐的就是梁小燕,时间就是梁万春夫妇被害的当天。 那是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随后,我们展开追捕,在外地警方的配合下,我们在青岛一处海滩发现了方斌和梁小燕,当时梁小燕正在海滩上尽情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喊:“小哥哥,小哥哥……” 而方斌坐在夕阳下,一边画画,一边默默地流泪。 本来,我们以为他会辩解的,没想到他看到警察赶到后,缓缓地说:“能让我画完这一幅画吗?” 那样子,淡定,从容,不带一丝慌张。 对于杀害梁万春夫妇的犯罪事实,他供认不讳,至于杀人动机,他的解释很牵强,起码我感觉不合逻辑。 他说他喜欢上了梁小燕,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梁万春夫妇不同意,杀人当日,他再次因为梁小燕的事情和他们发生争吵,最后激情杀人。 可他杀人后并没有带梁小燕四处藏匿,而是堂而皇之地去了旅游景点,他应该很清楚,这样做很容易被抓住,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方斌还有秘密,只是秘密在他心中,我不能掏出他的心,一探究竟。 在方斌归案后,案子进展得很顺利,后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只是方斌被查出身患恶疾,允许保外就医。 这期间,我每天都去医院探望他,问他相同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三 智障女孩 这次探访让我感觉方斌的神秘感更加浓重了,那些年的暑假和寒假,方玉山究竟带方斌去了哪里打工?又打的什么工?为什么方斌回来后会性格大变,从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这其中的玄机应该就藏在“摇钱树”三个字里。 摇钱树? 方斌到底怎么给方玉山带来金钱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晚上,我下班后,鬼使神差地想去方斌的住处找找线索,结果刚开车进了胡同,就看到一个手提公文包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梁万春夫妇家门前徘徊。 我将车子开过去,刚摇下车窗,亮明身份,他竟然转头就要跑,这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我下车,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上去,直接抓住了他。 分局审讯室内,他还坚称自己只是梁万春的朋友,后来在我的逼问下,他才说自己是来嫖娼的! 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一沉。 他说,两个月前,他和一个朋友吃饭,说起生活无聊,朋友问他想不想找点乐子,他一下子就猜到朋友想带他去嫖娼。朋友也承认,但他神秘兮兮地说,他帮他找的可不是一般女孩,他所谓的不一般,就是智障的梁小燕。 而嫖娼地点就是梁小燕的卧室,当时他和朋友过去,梁万春夫妇都在家里,在听说是熟人介绍过来的之后,梁父说,只要给钱,随便他怎样。那一晚,他把痴痴傻傻的梁小燕强暴了,他不仅没有感觉罪恶,反而觉得刺激,所以今天他再次过来找乐子,没想到遇到了我。 如果不是身后有监控,我真的想给他几记耳光! 随后,我拜托女同事带梁小燕去做了体检,体检结果让人意外,梁小燕有多次打胎经历,身上也有多处抓痕和伤疤,这也证明了对方所言非虚。 仿佛一张隐秘的网,突然被扯开一块,案件发展的急转直下让所有人咋舌! 如果梁万春夫妇逼迫梁小燕出卖身体,那他们的被杀或许就没方斌说得那么简单,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想和梁小燕在一起遭到阻挡而杀人,他极有可能是发现了梁万春夫妇的罪恶勾当,才动了杀心! 好心邻居帮助智障女孩? 故事突然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我拿那些人的照片给梁小燕辨认,她的尖叫证明了一切猜测,然后不停喊着:“小哥哥,小哥哥……” 我再次来到医院,方斌的病情仍旧没好转,反倒有恶化的趋势,见到我,他干涩一笑:“魏警官,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缓缓坐下,说:“方斌,我已经知道你真实的杀人动机了。” 他一愣,脸上的笑容僵掉了:“杀人动机?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发现了梁万春夫妇的真面目,发现了他们根本不是邻居眼中的老实人,他们禽兽不如,竟然逼迫自己的智障女儿出卖身体!” 那一刻,方斌的表情也验证了我的猜测,良久,他才开口道:“没错,我就是为了帮小燕报仇,所以才动手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杀了他们,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想任何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不是吗?” 原来,方斌搬来后不久,就敏锐地发现了藏在梁万春夫妇身上的诡异。 案发那天,方斌找到梁万春夫妇谈判,称自己掌握了他们的罪行,只要他们放梁小燕走,他可以守住秘密,梁万春答应了。没想到方斌转身的时候,梁万春竟然拿刀子想杀方斌,却被方斌杀死,接着方斌又杀了梁万春的妻子,带着梁小燕逃跑了。 事已至此,案件才真正明晰起来,没想到这起杀人案背后还隐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 ...
一 “砰”的一声巨响。 像枪声。 我颤抖了一下,车子猛地刹住。 然而街上的喧嚣还是方才的喧嚣,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异样的变化。 我强压住喘息,伸出头去。 一辆黑色雪铁龙沮丧地停在路边——原来是爆了一个车胎。 我试图嘲笑自己,但是没有笑出来——因那枪声还在我的耳边——今天是费琛的死刑执行日。 二 苏岚在客厅里烧着纸钱。 吃火锅用的不锈钢盆里火苗半吐,灰烬翻飞。 “早做事比晚生事好。”她说,一面讪讪地笑,她总是这样笑,像是讨好,更像是意味深长,如果她不是有一个英俊的小白脸男友,我也许会觉得她是拉拉。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脱下高跟鞋,扔进鞋柜:“都在另一个世界,别忘了,和我们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是活人,他们才可怕——把活人变成死人的都是活人。” 苏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把黄色的纸钱一张张仍进火盆里,嘴里喃喃有词,一脸虔诚。 在知道了这套房子曾经出过一起自杀案之后,她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却没想过要搬离这里,因为便宜的房租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乡下的父母年老多病,几乎全仗着她的工资来养活,男友秦涛是个公司小职员,薪资微薄的月光族,住房条件比我们还惨——据说是四个男子合租一套二居室。 我和苏岚至少还保留了自己的独立空间和隐私——这当然要归功于便宜得近乎象征性的房租。 “你应该把车子卖掉。”苏岚完成了她的超度仪式,站起身来对我说:“不但可以有一笔存款,每月节省下来的养车费,就算天天打车,余下的都可以拿去买基金,操作得好,年底还会有一笔好收益呢!” 我摇摇头:“再说吧。” 其实我从来不打算“再说”,虽然养车的费用几乎和养活自己相当,车命等于人命,但有些日子是不能回头去过的,因为我需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幻象——我需要靠着这个幻象告诉自己,过去的不会再重来。 从表面上看,精打细算的苏岚应该是典型的现实派,但是她却选了爱情而不是面包,这让我始终十分困惑,与她如此感性的一面比较起来,她的市侩显得十分别扭。 半夜十二点。 我苦笑着看着手里的安眠药,雪白的圆点,像个句号。 费琛死了,长达半年的失眠症却没有和他一起死去,说不定还会更加严重,也许,它才是陪伴我终身的那个伴侣。 也好,我对自己说,至少这个伴侣不会让我做噩梦。 七 肖龄芝也回来了。 我是在新公司的招待酒会上看见她的——作为一个海外客户的夫人受邀前来。 没想到韩晖死后不过半年,她已嫁作他人妇。 那丈夫挽着她的手,眉眼间的欣悦与韩晖颇为相似。 当然,每个人都有权利用最适合自己的方式疗伤,或许她的婚姻不过是药,但见到她灿烂的幸福,我却无法释怀。 她看见我,视我如陌路,故意冷淡地擦肩而过。 我在卫生间里堵住她。 “你没有资格谴责我!”她大叫:“我在他活着的时候是忠诚的,可他在活着的时候却没有对我忠诚。” 我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掉了我的工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或许就像后来心理医生所分析的那样,我在潜意识里憎恨她——因为嫉妒——因为费琛死后沉睡在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才苏醒了过来——韩晖是被我刻意拒绝的人——这种刻意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过于在意。 八 我是在床上被警察逮捕的。 床上全是血——我的衣服上也是血,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报警的是苏岚,她被吓得半死——听说在我被抓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她便搬离了那套公寓——就像我当初仓皇逃离费琛的公寓一样,想来在她的后半生,我将会是她的噩梦了。 心理专家说,杀死肖龄芝的是我的分裂人格——这个人格要替韩晖惩罚不忠者。这个人格出现在费琛死去的那一天——正是他刺激了这个人格的诞生——那天晚上我在卫生间里所听到的哭声就是我自己——我要惩罚的不仅是肖龄芝,还有我自己。 很多人都可以证明那天晚上我和肖龄芝的冲突——也有目击证人看见了我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铁证如山。 抓我的警官正是半年前救我的警官。 他忧虑地看着我:“你没有善待自己,你答应过你会。” 我苦笑:“对不起,违约的是另一个我。” 九 苏岚的证词起了关键作用——证明了专家们关于分裂人格的结论。 于是我不必替那个人格去坐牢——我只需要和她一起接受治疗——在精神病院。 我终于有了最忠诚的伴侣——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离开——正如他们所说,对韩晖的内疚持续多久,她就会存在多久。 也许是永久。 我从来没有访客——经过费琛的事情之后,亲友几乎不来往了——到如今,连父母都不肯来见我。 我拥有两个自己,却依旧是孤独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肖展居然会来看望我。 我对着他笑:“这次你要使用复数了,你应该说‘请善待你们’。” 他也对着我笑:“你可以回家了。” 十 “你有没有发现,”肖展说:“你和苏岚长得很像?” “苏岚曾经是韩晖的女朋友,”他继续说:“我想韩晖是比着你的样子找的她,后来韩晖爱上了肖龄芝,便与苏岚分手,那天晚上,韩晖原打算带着结婚戒指去向肖龄芝求婚,没想到绝望的苏岚竟然以割腕自杀相逼,韩晖赶到了苏岚家里,但却不肯和她复合,愤怒的苏岚打伤了韩晖,韩晖晕了过去,苏岚叫来了费琛,他们一起把他扔进了湖里。” “费琛和苏岚?”我念着这两个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觉得天旋地转:“他们……” “是兄妹。”肖展说:“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费琛恨韩晖对他的妹妹始乱终弃,这也是他为什么当时对动机三缄其口的原因,他不想把苏岚拖进来,而苏岚之所以对你下手,也是为了要替她的哥哥报仇。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接近你的,包括故意租下那套死过人的公寓,从而,她便可以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杀死肖龄芝——这个当年抢走韩晖的女人。她等你吃完安眠药睡下后,便穿上你的衣服,去杀死了肖龄芝,你们本来就很像,再加上又有之前的争执,所有人都会怀疑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人是你。后来的事就更简单了,她为你换上血衣,把凶器塞到你的手里……肖龄芝死了,你进了精神病院,仇也报了,一箭双雕之计。” “可是我真的听见了哭声,”我摇着头,他说的事实太可怕,可怕到我宁可接受我自己的可怕:“我真的撞开了门,那不是心理上的,那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我的分裂人格所导致的幻觉!” “太简单了,哭声不过是录音机,”肖展说:“我去查过,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停过电,你想想看,她为什么选择在那天烧纸?谁最有可能把你的闹钟拨到三点钟?谁最有可能将屋里电闸拉下?她知道你患过抑郁症,她曾经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对你进行心理暗示,她精心伪造出你得了人格分裂的假象,让你心甘情愿地变成她的替罪羊。” 尾声 苏岚判死刑的前一天我去看过她。 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只是隔着玻璃窗啐了我一口唾沫。 肖展说,因为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善待她自己的伤痕。 我把所有的安眠药都扔进了垃圾箱。 时间到了,该睡去的一定会睡去,如灯。 ...
1.消失的女作家 曾韵在售票亭前中踩下刹车,递上一张百元大钞,倾身透过玻璃抬头望去,只见一座三米高的雕像肃立在拱桥边。雕像身穿南宋官服,但他身旁的石碑却是简体字。 曾韵接过门票,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嗖”的一声驶过拱桥,只余拱桥下的湖水,在阳光下漾起点点金色光芒。 她是知名悬疑女作家叶云秋的责任编辑。早前叶云秋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完十一长假,她一定将《民俗村遗案》的稿子交给她。 此刻已经是十月七日下午三点,就在两个小时前,叶云秋突然发短信告诉曾韵,她来了周家庄采风。曾韵立马回拨电话,叶云秋的手机却关机了。 曾韵想到《民俗村遗案》拖稿近两年,眼中的怒意更甚。 “曾韵,我做了一个梦……如果我用纪实小说的形式重写,你觉得怎么样?” “曾韵,天蓝画了一幅画,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决定再写一个更好的开篇。” 曾韵的脑海中不断掠过叶云秋形形色色的拖稿理由,只觉得牙齿隐隐作痛,右脚再次踩下油门。 不出几分钟,她狠狠踩下刹车,“嘭”的一声锁上车门,疾步走向德兴客栈。 “小姐,叶云秋是不是住在这里?”她高声询问服务员,又补充道,“她大约三十岁,带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前台服务员还未回答,突然间,刺耳的火警铃声大作,一缕青烟自楼梯口飘出。顿时,人群炸开了锅。 曾韵大步迈入柜台,却见柜台内并没有电脑。她夺过入住登记表快速浏览,指甲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停留在龙飞凤舞的“叶云秋”三字上。 她试图查找房间的电话,忽然想起,她亲自驾车前来,全因客栈压根没有电话。 原来,周家庄民俗村的宣传噱头是“返璞归真”,早几年甚至严格遵循收缴游客手机的规定。 而眼前的德兴客栈,它是不折不扣的仿明代建筑,不要说屋子里的摆设,就是服务员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明朝时期流行的款式,比电视剧中的演出服更精致逼真。 曾韵转身冲向楼梯,忽然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童稚尖叫声。 她循声看去,叶云秋的女儿叶天蓝就站在人群中,双手紧紧抓着她心爱的布艺树,闭着眼睛仰头尖叫。 曾韵的日光在人群中搜索,却没看到叶云秋的身影,心中奇怪。她正要跑过去把叶天蓝抱离客栈,却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逆着人流走向叶天蓝,抱起她就往外走。 “站住,放下天蓝!”曾韵疾呼,只见男人把叶天蓝脖子上的耳机塞人她的耳朵,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叶天蓝每次尖叫,唯有这样才能哄她安静下来。 曾韵缓下脚步,隐约听到游客们议论,是三楼着火了,她心中大急。叶云秋就住在三楼,而她绝不可能丢下女儿独自逃生。 曾韵不顾一切跑上楼梯,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老人是周家庄的村长周天礼,自称周氏一族族长,也是德兴客栈的老板。 曾韵紧随周天礼冲上三楼,走廊上早已浓烟滚滚,火舌仿佛随时都会窜出房门。 “甲、乙、丙……”曾韵瞬间脸色煞白,着火的房间正是叶云秋入住的丙字号房。 消防车很快就到了。曾韵尚不及冲人着火的房间,就被周天礼拦腰抱住,拖出了客栈。她在客栈外的人群中遍寻不着叶云秋,于是半跪在叶天蓝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急问:“天蓝,你妈妈去了哪里了?她是不是在房间里?” 叶天蓝一味低着头,专注地沉浸在音乐世界,仿佛压根没听到曾韵的话。 “天蓝!”曾韵急了,一把拽落她的耳机。 “啊!”叶天蓝放声尖声。 '‘你干什么!“早前抱着叶天蓝离开大堂的男人_声呵斥,疾步走过来隔开她们,瞪着曾韵高声说,”有什么话对我说,我是她爸爸!“ ”你是她爸爸?“曾韵惊愕地看着男人娴熟地把耳机塞回叶天蓝耳中。 虽然她和叶云秋称不上”闺蜜“,但自她认识叶云秋,叶云秋就是单亲妈妈,为了照顾身患自闭症的女儿,几乎没有私生活,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丈夫? ”这位先生。“曾韵把叶天蓝护在身后,”如果你真是云秋的丈夫,我不可能不认识你。“ 男人反问:”如果你和云秋很熟悉,就应该很清楚,天蓝不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曾韵愣住了,叶天蓝一向只和叶云秋一个人说话,刚才她是急疯了,才会大声逼问她。她摇头道:”不管怎么样,没找到云秋之前,我不会把天蓝交给任何人。“ 曾韵话音刚落,周天礼灰头土脸跑了过来,之前在柜台后面忙着结账的女服务员周盼盼跟了过来,低声解释:”爸爸,他就是陈浩先生和他的女儿天蓝,今天中午入住三楼的丙字号房。“ 她同样狼狈不堪,衣服上还沾着血迹,似乎受伤了。 周天礼看了_一眼叶天蓝,对着陈浩说:”陈先生,您放心,您的妻子不在房间内。消防员已经确认,屋子里没人,明火也已经被扑灭,不过……“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急巴巴补充,”你们的行李……“ ”你确定云秋不在房间里?“陈浩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曾韵,转而又对周天礼说:”我出去散步之前,云秋明明对我说,她想和天蓝睡一会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周天礼摇头,”总之,屋子里没人,这是肯定的。“ ”我已经在附近找了几圈,都不见云秋……她不会扔下天蓝的……不行,我得亲自去房间确认一下。“陈浩一边说,一边大步朝客栈走去。周天礼急忙追了r上去。 曾韵偷偷打量陈浩。他身穿卡其色休闲外套,手指修长干净,外表看起来与叶云秋上一本书的男主角隐约有几分相似。一时间,她吃不准他的身份,忽见叶天蓝越过自己,跟上陈浩的脚步,与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 陈浩大约走了十几步,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冲叶天蓝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曾韵心中的诧异升至极点。叶天蓝是先天自闭症患者,十分排斥陌生人,不喜欢肢体接触,有严重的语言障碍。她看得出,陈浩对叶天蓝有—定的了解,而叶天蓝并不排斥他。曾韵轻抿嘴唇,再次拨打叶云秋的手机,依旧关机中。 众人行至三楼,整个走廊已经焦黑一片。周天礼与消防员交涉许久,对方这才勉强允许他们在门口查看。 曾韵在旁边听着,一颗心重重往T沉。她上前两步朝里望去,只见临窗的书桌旁,椅子被挪了出来,占据了床边的过道,桌子的右手边放着焦黑的茶杯,左边是一块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石雕。 曾韵一把推开陈浩,弯腰越过黄色警戒线,径直走向书桌。正对椅背的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云秋的笔记本电脑呢?“曾韵心生不祥的预感,”云秋只在写书的时候,才会把电脑和石雕拿出来。石雕必定在电脑左上角四十五度的地方……“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看到一块正正方方的灰烬就在床铺中央,以灰烬的形状估计,正是叶云秋的笔记本。她检视USB接口位置,并不见U盘。 ”云秋一定出事了,得马上找到她。“曾韵的目光掠过陈浩与周天礼,询问消防员说,”地上有助燃剂的痕迹,你们应该已经通知刑侦队了吧?“ ”小姐,请你站到黄线后面,刑侦队的同志自然会查明真相。“消防员半推半拉,把曾韵赶出了现场。 正当曾韵拿出手机欲再次拨打叶云秋的电话,忽听周天礼低声说:”你叫天蓝?这个名字不常见……你姓什么?“ ”周老板!“陈浩上前几步隔开周天礼,把叶天蓝护在身后,问道,”听周老板的意思,你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没有。“周天礼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挺特别的。“ 曾韵顾不得走廊上的小插曲,按下重拨键,叶云秋的手机依旧关机中她的目光落在陈浩身上,转而走到一边,拨通叶家保姆的电话。 果然,叶家保姆根本就不知道陈浩,更没看过有男人到过叶家, 曾韵听着保姆的话,心中的担忧更甚。她刚想挂断电话,忽听保姆说:”中午的时候,叶小姐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曾韵眉头一跳,忙问:”阿姨,云秋什么时候给你发的短信?她说了什么?“ ”一点刚过的时候,就一句话:我去周家庄采风了。若不是我女儿正巧在家,我都不知道采风是什么意思……“ 曾韵颤着手指挂断了电话,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卜那一行冰冷的文字:我去周家庄采风了。 两条短信一字不差。 2.残照 曾韵独自坐在刑侦队临时设立的问话室,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她面色凝重,夹着香烟的右手微微颤抖。 警察不仅不相信她的话,还一口咬定叶云秋不愿与出版社续约,她作为责任编辑,与之有直接的利豁冲突,因此放火恐吓她。 ”真是好笑!“曾韵气愤地一坐下,深吸两口气平复情绪。渐渐的,她的神情愈加凝重。 回过头想想,自己担任叶云秋的责任编辑近八年,只知道她有一个患自闭症的女儿,其他的竟然一无所知自己甚至不知道,叶天蓝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怀疑就像是春雨过后的野草,在曾韵心中疯长。她五指握拳,拇指的指甲几乎陷入指肉。 对面房问,刑侦队长周孝鹏正在那间屋子替陈浩录口供。 曾韵在问话室等至天黑,民警告诉她,公安局已经从高速公路的交通摄像头,及周家庄村口的售票亭确认她的说辞。 鉴于周家庄只有售票亭前拱桥这一个出入口,因此她并不具备纵火的时间,所以她可以离开了。 曾韵本想主动去找周孝鹏,请他把调查的重点从纵火案转至叶云秋失踪案。犹豫片刻,她还是去叶天蓝了 二楼的客房内,叶天蓝独坐在沙发前,左手抓着布艺树右手握着铅笔,在A4纸上乱画。曾韵在她身边坐下,她默默往旁边移动,与曾韵隔开半个座位。 ”天蓝,你应该记得曾阿姨的,我们前几天才见过,阿姨给你买了冰激凌。“曾韵柔声陈述,又低声请求,”你能不能画给阿姨看,为什么和妈妈分开了?“ 叶天蓝低头端坐着,就连眉毛都没动下 曾韵知道,在旁人眼中,叶天蓝就是个聋哑人。事实上,她会说话的。她不自觉抬高音量,急道:”天蓝,你妈妈有危险,难道你不想找到她吗?“ 叶天蓝依旧低着头,仿佛压根没听到,但曾韵注意到,她画画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曾韵拿起桌上的画纸,纸上是一座小山丘,山丘顶端孤零零长着一棵小树苗,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像是树枝,有一个人影似乎正在给小树苗浇水。 从小树苗的分叉判断,叶天蓝画的应该是她手中布艺树。 曾韵记得,大约三四年前,叶天蓝偶然l在橱窗中看到这棵树,站在街上不愿离开。这几年,她无时无刻都把它拿在手里,就是睡觉也不愿松开。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影视作晶中,经常把自症儿童描绘成拥有特殊天赋的天才少年,可现实中,大多数自闭症患者智力发展迟缓,很多人终身没有自理能力。 叶秋云为了女儿,几乎倾其所有,从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到认知行为治疗,她什么都尝试过。可惜,十岁的叶天蓝只能川简短的词汇与她交流。 曾韵默默放下画纸,忽见房门口似有光影掠过。”什么人?“她大喝一声,打开房门追了出去,远远看到一个黑影快步跑下楼梯。 曾韵担心叶天蓝,立马折回客房,却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她捡起照片,照片上的人像被刮去了,隐约可以分辨是两个人。照片的背景是一大片草坪与一排梧桐树。 她皱着眉头走回沙发,随手放下照片,却见叶天蓝拿起了照片。 ”天蓝,你见过这张照片?“曾韵愕然。她的话音未落,叶天蓝已经拿着照片站起身,径直走出房门。曾韵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叶天蓝行至门口,低着头左右看了看,敲了敲隔壁房间的房门,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候。 当下正是10月7日的夜晚,国庆长假已经结束,再加上之前的大火,整个客栈空荡荡的。叶天蓝在门口等了一分钟,不见行人开门,她又去敲另一扇房门。 如此周而复始四次,曾韵上前询问:”天蓝,如果你在找陈浩,跟着我走,你听明白了吗?“ 然后,曾韵试探着走了两步,叶天蓝没有反应。曾韵又走了几步,叶天蓝终于迈开步伐,但一直与她保持四步远的距离。 事实上,曾韵也不知道陈浩在哪里。按她推测,警方一定已经证实,他并不是叶云秋的丈夫。 两人走下楼梯,她远远听到刑侦队长周孝鹏义正辞严地呵斥:”陈浩,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四年前,你的女朋友离奇失礞,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队长,四年前的案子,警察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 ”警方只是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不等于排除了你的嫌疑……“ ”周队长,想必你们已经证实,云秋并没有离开周家庄,她一定就在某处!“ 曾韵听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她正欲上前,叶天蓝已经先她一步推开房门。她急忙跟了上去,就见叶天蓝径直走向陈浩,对着他伸出右手——她的手指捏着被刮去了人像的照片。 陈浩的目光掠过照片,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声响。他低头注视叶天蓝,右手四指用力压着桌面,拇指捏住桌沿,似乎想把桌面掰断。 周孝鹏看了他一眼,倾身抓住叶天蓝手中的照片。 ”妈妈!“叶天蓝抓着照片不愿松手,”妈妈,找,你。“她艰难地陈述,手指紧紧抓着照片。 ”告诉警察叔叔,你的妈妈是不是正在找这位陈叔叔?“周孝鹏说得又急又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对!“曾韵怀疑陈浩,同样不相信周孝鹏。她走到叶天蓝身边,柔声问:”天蓝,你的意思,是不是让陈叔叔按照这张照片去找你的妈妈?“ ”妈妈!“叶天蓝仰头看向天花板,又转头注视窗外,逃避众人的目光,右手依旧紧紧攥着照片。 周孝鹏松开手,用眼神示意曾蕺解释清楚。 曾韵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陈浩,低声解释:”天蓝无法说出完整通畅的句子,她对云秋表达自己口渴了就会说成’想喝,什么,你‘。“ ”是的,天蓝无法理解主谓宾结构,也说不清楚代词、助词,只能用简单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她能够听明白别人的对话。“陈浩说话间,伸手捏住照片。 叶天蓝立马松开手指,急促地重复:”找,找,找!“ 周孝鹏从陈浩手中拿过照片,一眼认出照片上的地址,冷声说:”陈先生,村民已经证实,下午的时候,你所谓的出去散步,就是绕着村边这排梧桐树徘徊。“ 陈浩没有否认周孝鹏的话,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他在河边散步罢了。 曾韵看得出,周孝鹏意图把陈浩扣留在问话室,奈何叶天蓝只愿跟着陈浩。 一行人行至客栈的大堂,服务员周盼盼正坐在柜台后面看书。 ”盼盼,大堂伯呢?“周孝鹏询问。曾韵猜测,他口中的大堂伯应该是指客栈的主人周天礼。 周盼盼站起身,低着头说周天礼刚去找村里人开会,商量祭祀的事。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手腕包着纱布,脸色苍白,右手微微颤抖。 周孝鹏点点头,叮嘱她早些休息,转身往外走。 众人在夜色中疾行,黑沉沉的夜,除了秋虫的哀鸣,只剩下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曾韵打了一个冷颤,脑海中掠过叶云秋在《民俗村遗案》题记中写下的一段文字: ……虽然我只是一堆枯骨,沉睡在黑土褐蔓中;虽然我只是一缕冤魂,盘旋在青山绿水间,但我依旧期盼沉冤昭雪的那天…… 曾韵”啊“的一声尖叫,呆呆地看着脚下的草坪。手电筒惨白的光线下,青草似乎正泛出幽幽绿光。 ”曾小姐,你怎么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周孝鹏停下脚步。众人的目光落在曾韵身上。 ”没,没什么。“曾韵脸色惨白,她压下恐惧,举步向前,却见叶天蓝停下了脚步。 ”天蓝,怎么了?“曾韵询问。 叶天蓝低头不语,抓着心爱的布艺树紧紧压在胸口。 陈浩折了回来,低声问:”天蓝,怎么不走了?“ 叶天蓝依旧不语,脚下似长了钉子,动也不动。 4.裸尸 曾韵最后一个跑至祭坛,只见周孝鹏抱着昏迷的周盼盼冲出火焰。周盼盼发丝凌乱,衣服焦黑一片。 “快打消防电话,找灭火器,里面还有人!”周孝鹏放下周盼盼,转身想往火焰中冲,被旁边的同事拉住了:“队长,火太大了,不能去!” 曾韵的脑子嗡嗡直响,压根无法思考。她只闻到浓烈的助燃剂味道,感到一股又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她一步步上前,透过木材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具裸露的女体。 女人的后背绑着木桩子,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她的长发已经烧着,白皙的肌肤在橘黄色火焰的映衬下,泛出诡异的光芒。 “云秋,那是云秋!”曾韵疯了似的冲向大火,“快救她,她还有救,火焰中央的温度是最低的……” 民警—左一右拉住曾韵的手臂,或许木堆下的温度并不高,但四周都是助燃剂,他们只是血肉之躯,压根无法冲过火墙,更别说把人从木堆下拉出来。 周孝鹏无言地站在大火前,熊熊烈火染红了他的脸颊,映红了他的眼睛。曾韵软倒在地,泣不成声,暗红的指甲深深陷入炙热的土地。 众人眼睁睁看着女尸的身体变得焦黑,沉默听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民警从客栈抱来灭火器只是杯水车薪。直至救火车呼啸而来,才扑灭了明火,此时尸体早已变成一堆焦炭,面目几乎不可辨。 “到底怎么回事?”曾韵擦干眼泪冲向周盼盼,“是谁把你打晕的?你为什么不救云秋?” “我……”周盼盼抱紧双臂,低头不敢看曾韵。她的后脑绑着厚厚的绷带,肩上披着毛毯,身体瑟瑟发抖。 周孝鹏隔开曾韵,轻抚周盼盼的肩膀安慰她:“你有没有看清楚,木堆下的人是不是叶小姐?” “我……我不知道。”周盼盼摇头,“我没看清她的脸。” “是谁把你打晕的,你看到了什么?” 周盼盼再次摇头,低声回答:“我在祠堂摆祭品,闻到火油的味道,走出来查看……然后,然后……”她惊恐地抓住周孝鹏的手腕。 “然后什么!”曾韵催促。 周盼盼眼中噙着泪,断断续续说,她看到木堆下面躺着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爸爸?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爸爸?”周盼盼焦急地询问民警。 周孝鹏顺着她的目光环顾四周,并不见周天礼。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梧桐树下掘尸的时候,周天礼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子内再次发生火灾,他不可能躲起来不见人。 “快找大堂伯!”周孝鹏高声吩咐,“不能再有人失踪了!” 尽管周孝鹏发动全村的人寻找周天礼,但他就像第二个叶云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女尸是否是叶云秋,只能等法医取证后,进行DNA比对才能确认。 或许是祸不单行,两个小时后,就在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抵达周家庄之前,陈浩潜逃了。 曾韵接受了刑侦总队刑警的问话,她把两条一模一样的短信,叶云秋的生活及写作习惯,《民俗村遗案》中对枯尸的描写等事和盘托出,独独没有说,叶云秋每一次写稿子,都会在U盘中做一次备份,而客栈三楼的火灾现场并没有U盘的残骸。 问话的末尾,曾韵郑重其事地说:“警察同志,云秋通过电子邮件给我看过小说的大纲。”她拿出车钥匙交给一旁的警察,“麻烦您去我的车子上拿我的笔记本或者平板电脑,里面可能有线索。” 刑警没有接过钥匙,只是请她一同前往停车场。 曾韵走出问话室,抬头就见周孝鹏护在周盼盼身前,对刑侦总队的刑警说,周盼盼在十年前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在医院住了一年多。 之后周盼盼从大学辍学,紧接着她的亲哥哥又离家出来。这些年,她一直与周天礼相依为命,请他们务必把工作重心放在找人上面。 不一会儿,曾韵已经抵达车库,伸手按下车钥匙,预期中“哔”的一声并没出现。她脚步略顿,再次按下车钥匙,车子依旧没有反应。 “曾小姐,怎么了?”刑警询问。 曾韵快走几步,只见奇瑞的驾驶座车门微张。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副驾驶座和后座的公文包、电脑包均被打开,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不见了,钱包掉在座位底下。她捡起钱包翻看,里面的现钞一分不少。 “警察同志,事实再清楚不过,凶手故意用短信引我来周家庄,就是为了拿走我的电脑。他一定以为,云秋已经把《民俗村遗案》的稿子交给了我,而稿子里面有他的犯罪证据。”曾韵一字一句地控诉。 刑警朝车内看一眼,一边按下手机,一边说:“曾小姐,邮箱只需用户名密码就可以登录……” “我的用户名和密码都记在电脑上面,不然我就直接用手机查看了。” 刑警狐疑地看她一眼,对着手机另一头说:“队长,曾小姐的车子被撬,电脑被窃。车锁有不规则划痕,应该才是惯偷。我们从客栈一路走来停车场,沿途都没有摄像头。” 不消五分钟,刑事技术组赶来停车场取证,并未发现窃贼的指纹。周孝鹏作为协助刑侦总队办案的刑警,质问曾韵:“曾小姐,电脑、钱包等贵重物品,你为什么没有带回房间,却留在车上?” 曾韵不敢说,她生怕有人搜查她的房间,遂高声反诘:“周警官,自昨天下午三点,我抵达客栈,事情一桩接一桩,我哪有机会回来取东西?” “曾小姐,看网上的消息,《民俗村遗案》马上就要出版了,想来叶云秋女士已经写完……” “周警官,你不会想说,我们这是借机炒作吧?”曾韵冷哼一声,“炒作用得着搭上性命吗?” “暂时并不能肯定,焦尸就是叶云秋女士。”周孝鹏平静地陈述。 短暂的沉默中,曾韵看到民警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市公安局领头的刑警耳语。 她悄然靠近,隐约听到对方低语:“……法医说……尸骨的年代很长……可能已经有上百年……” 她上前几步,高声说:“警官同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与案子有没有关系。”她稍一迟疑,斟酌着陈述,“两年前,云秋构思新书之初,我曾建议书名取《民俗村疑案》,但她坚持,必须用’遗‘字……” 周孝鹏打断了她,不屑地说:“曾小姐,你又想说,叶云秋试图借这本新书,揭露村子里的凶杀案吗?我不是告诉过你,除了盼盼的哥哥去了外地工作,村子里从没有人失踪,或者非自然死亡……” 正当两人争执间,一名年轻民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周孝鹏说:“队长,徐州那边打来电话,他们辗转找到叶云秋的原籍,可她的父母说,照片上的叶云秋并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他们女儿的同学! ”而且他们并没有外孙女。老两口言之凿凿,他们已经有八九年没见到女儿了,只是每个月收到她寄来的生活费。“ 曾韵懵了。八年前,她刚到出版社实习,就在叶云秋第一本书出版之前,她声称身份证丢失。 最后是曾韵向出版社申请,出具了叶云秋的身份证明,又陪着她去公安局补办了临时身份证。 ' 如果叶云秋压根不是真正的叶云秋,那她到底是谁? 5.古尸重埋 曾韵瞥一眼周孝鹏表情凝重的侧脸,默然聆听刑侦总队的警官吩咐手下,在徐州取的叶云秋母亲的DNA,又让民警通知社会福利院,派社工前来照顾叶天蓝。 曾韵心知,因她和陈浩都与叶天蓝没有血缘关系,周孝鹏这才在第一时间派手下前往徐州。她再看周孝鹏一眼,随即低声建议,取周天礼或者周盼盼的DNA与叶天蓝作比对。 待刑侦总队的民警问完话,她找了一个借口回房间,透过客栈的窗户,远远望着梧桐树下的警察。 不知过了多久,曾韵确认走廊无人,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她才走了四五步,又转身折回房间,把水果刀藏在身上。 同一时间,警察与法医围在梧桐树下,用毛刷扫除枯尸边上的泥土。早前掉落在地的骷髅头已经装入证物袋。渐渐的,一米多深的土坑内,清晰可见一副黑色人体骨架卧趴在泥土上。 法医仔细检查许久,吩咐助手拍完照片再取出尸骨。 周孝鹏迫不及待地迎上前询问:”陈医生,这条护村河是在八九年前陆续挖掘的,这棵梧桐树……“他手指树干,”这是我在八年前亲手种下的,我可以保证,当时绝没有尸体,您怎么会说,这人死了上百年呢?“ ”上百年只是我的保守估计。“法医拍了拍周孝鹏的肩膀,”这具骸骨的骨头和细胞已经严重腐蚀,从腐蚀程度判断,这人极有可能死了五六百年。具体死亡时间,必须做同位素检测才能确定。“ ”五六百年?“所有人都呆住了。 法医点头道:”当然,就像周队长推测的,它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埋葬在这里的。“ 阳光明媚的午后,众人凝立在梧桐树下,没有人接话。 刑侦总队的刑警正欲把话题引向早前发现的焦尸,法医却饶有兴趣地说:”但这具古尸上的伤痕,很可能与刚刚发现的焦尸一样,甚至是一模一样。“ ”陈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孝鹏不解。 法医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刚刚发现的焦尸,她的双手被钉在木桩子上,腹腔有刺伤,胸口有利器扎刺的痕迹。因为伤口已经完全碳化,肉眼无法判断那些是死前伤,还是死后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起火的时候,她已经死亡。至于这具古尸——“ 法医伸手指了指土坑,接着又道:”这具尸体的左右手腕,尺骨与桡骨间均有伤痕,从伤痕的深浅判断,应该是这样——“ 他伸出手腕,做了_一个从手腕正面扎入木锥子的动作,转而叙述:”古尸的第三第四根肋骨上均有伤痕,应该是胸口被利刃猛扎留下的伤痕。 “最后是她的腹腔,以我的经验,她的腰椎及髋骨上的伤痕,很可能是被剑一类细长形利刃穿透所致,而且一定和刚才发现的焦尸一样,是从正面往后背穿透的。” 说到这,他着重指出:“从骨头上的伤痕深浅,伤口形状推测,胸口与腹部的伤,应该是不同的凶器所致。” 法医的话音刚落,现场再次陷入沉默。他的话清楚地说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仅仅是谋杀,更是一场杀人仪式。 “古尸和焦尸的伤痕,真的一模一样?”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法医郑重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分毫不差。” “不可能的。”周孝鹏连连摇头,“不可能发生延续六百年的连环谋杀案!” “不过是模仿作案罢了。”刑侦总队的刑警逼视周孝鹏,压着声音喝问,“事到如今,周天礼失踪,陈浩潜逃,叶云秋身份不明,生死未卜,你还不坦白交代,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周孝鹏掏出一支烟,颤着右手点上,狠狠吸了两口,这才低声说:“其实也不算是隐瞒,这些事在’周家庄民俗文化村‘的宣传资料上写得很清楚,公元1392年,周德兴、周骥父子以’帷德不修‘的罪名被父子连坐……” “就是村口那座铜像?” “是。”周孝鹏点头,“他们死后,他们的妻儿在此耕田织布,教养儿孙。 ”大堂伯,我是说周天礼,他说,周氏族谱上记载,周骥的妻子因女儿德行不检,亲手处死了她。宣传册子上写的是’裸身锥于木柱,利刃穿心,火炙而亡……“ ”这也太扯了!“年轻的民警连连摇头,”周队长,你不是想告诉我们,这具枯尸是周骥的女儿吧?“ 周孝鹏并不恼怒,只是低声陈述:”我并没有见过族谱,所以我和村里的大多数人_样,都觉得这事不过是宣传噱头,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 “再说,谁也无法证实,周家庄的祖先是不是周德兴父子。我想,村民对旅客们众口一辞,也是因为这个传说带来的经济收益。” 周孝鹏说得万分诚恳,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随着太阳西斜,法医的助手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古尸,鉴证人员也完成了初步的物证收集正要收队,忽听一人大叫:“下面还有尸体!” 众人急忙回头,就见土坑中露出一截森白的骨头,骨头的颜色明显比早前的古尸浅。 半个小时后,当助手们扒开薄薄的土层,两具骸骨并排而卧,确切地说,两具不完整的骸骨并排躺在土坑中,恰巧处于早前那具古尸的正下方。 “怎么只有这几根骨头?”周孝鹏颤声询问。 法医一一历数:“额骨,肱骨,髋骨,股骨,髌骨,这是人体最坚硬的几根骨头。早前那具焦尸,若没有及时灭火,大概也就只剩下这几根骨头吧。” “你的意思……” “火葬场焚尸,1600度高温,富氧慢烧一小时才能把尸体燃尽。在空气中烧尸,即便有助燃剂,也不可能把骨头全部烧成灰烬。”法医一边说,一边跳下土坑,捡起一根骨头,摇头叹息,“烧成这样,想要提取DNA,恐怕已经不可能了。没有颌骨,颧骨,鼻骨,也无法做面容修复。” “近三十年,周家庄都没有失踪人口。”周孝鹏喃喃自语,低声询问,“难道他们也是五六百前的古尸?” “不是。”法医断然否认,“从骨头的腐蚀程度推断,他们被焚尸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6.暗涌 月朗星稀的夜,周家庄的梧桐树畔灯光通明,就连祠堂前也亮起了探照灯。 刑侦队正沿着护村河搜索尸骸。游客们留下联络方式后被驱逐出村,售票厅暂时由警察看守,村民们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空旷寂静的停车场,曾韵的奇瑞依旧被黄色警戒线包围。驾驶座上,忽明忽暗的烟头把酒红色的指甲映衬得艳丽而诡异。 曾韵手肘撑着车窗,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嘭”的一声,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一个黑影坐了进来。 曾韵熄灭烟头,扔下宣传册,右手握住手袋中的匕首。 “你怎么会约我在这里见面?”陈浩询问。 “外面都是找你的警察,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曾韵冷声回答。 陈浩微微皱眉,问道:“天蓝呢?” “社会福利院的社工陪她睡下了,明天回市里。”曾韵在黑暗中打量陈浩,压低声音问,“U盘和我的电脑呢?” 此刻的她只希望看一看叶云秋留下的讯息,或者能够发现真相。这就 是为什么她助陈浩潜逃,又指挥他寻找叶云秋的U盘。 陈浩稍一停顿,沉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按你说的,前来撬车门的时候,车子已经被撬开,你的电脑都不见了。不过我找到你说的U盘了,就在云秋房间的窗户下面。” 曾韵沉默不语,右手抓着匕首,左手紧握方向盘。 “你助我离开客栈,因为是相信我?” “你到底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余淡淡的烟味。片刻,曾韵低声说:“我不相信你,但天蓝相信你。”她用力握住匕首,低声问,“你是天蓝的大夫,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陈浩微微一怔,续而笑道:“我一直在替天蓝做认知行为治疗。其他的事,你看过这个就会明白。”他左手的打火机亮起火光。 “你疯了,会被人发现的!”曾韵急忙吹熄打火机。就在火光熄灭前,她惊鸿一瞥他手中的照片。 照片正是曾韵在房门口发现的残照,只不过上面的人像并没有被刮去,相携而立的一对璧人正是陈浩与一个陌生女人。 曾韵低声说:“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周孝鹏口中,你失踪了四年的女朋友?” “是。”陈浩艰难地点头,“我一直以为,我们在这里吵架之后,她在离开的路上失踪,直至我看到天蓝画的那幅画,还有她手中的布艺树……” “天蓝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十岁,那一排梧桐树是在八年前种下的。”曾韵一脸狐疑。 “我攻读生物心理学。人们普遍认为,孩童的记忆宫殿在四五岁之后才逐步建立,事实上,大脑记录的事实,远远多于我们的意识。有些潜意识中的记忆,往往会影响我们的心理,甚至生理……” “你的意思,天蓝两岁的时候,在这里目睹了凶杀案。她记住了那棵树,所以抓着布艺树不放,她记住了那画面,所以不断画画。这事加重了她的自闭症。” 陈浩重重点头,一字一句说:“根据我和云秋——不,她的真名叫做王岚。根据我俩的推测,死者是天蓝的父亲,和真正的叶云秋是—对情人。 ”昨天下午,我去河边散步,就是为了确认埋尸地点,结果王岚先被盯上了。我怀疑,天蓝交给我的残照,其实是王岚手上的那张……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刮下人像,塞入门缝给你……“ 曾韵打断他,问道:”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周天礼。“ 曾韵怎么都没想到,天蓝的生父居然是周天礼声称外出打工的大儿子。 按照陈浩的陈述,八年前,周天礼的儿子和天蓝的母亲王岚,以及真正的叶云秋上演了一出狗血三角恋。 天蓝母女遭抛弃,离开周家庄前,她愤而拿走了叶云秋的钱包,却没料到准备双宿双栖的一对情人已经被谋杀。而周天礼正是在那时听过”天蓝“的名字。 回想七八年前,曾韵猛然记起,她一开始与天蓝的母亲接触,只知道她的网名。后来,她无意间看到叶云秋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指着身份证的照片说,照片和真人。点都不像。 当时王岚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后来,她去了,一趟徐州,回来之后就对她说,她的身份证掉了,需要出版社出具身份证明。 车厢里,陈浩见曾韵不说话,反问:”难道你觉得凶手不是周天礼?“ ”我不知道。“曾韵摇头,”就算是连环凶杀案,凶手也有广泛意义上的动机。周天礼杀子,有什么动机?“ ”我本来以为,《民俗村遗案》揭露了真凶,凶手生怕我已经拿到原稿,所以用短信把我引来周家庄。“黑暗中,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陈浩。 陈浩看不到曾韵的表情,但他感觉到她的怀疑。他拿出U盘放在车头,失望地说:”据我说知,王岚压根没写《民俗村遗案》。这次我们假扮夫妻入驻客栈,是想弄清楚真相。“ 他打开车门步出副驾驶座,背对曾韵说:”我会继续暗中寻找周天礼。“ 曾韵默然聆听陈浩的脚步声远去。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起案件会和六百年前的那起一样? 曾韵想不出所以然,讪讪地步下驾驶座,信步走到停车场外,远远望着祠堂附近的灯光。突然间,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陈浩?“曾韵转身,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觉得后脑一痛,晕了过去。 ”八年前,我已经放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粗哑的声音不断灌入曾韵的耳膜,她强撑着意志力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周天礼弓着背,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她像粽子一样,被绑在了椅子上,嘴里塞了毛巾。 周天礼穿着类似祭祀用的道褂,头上依旧戴着他的瓜皮帽。 ”呜呜呜!“曾韵使劲挣扎。 周天礼转头朝她看过来,愤怒地控诉:”我没有错,你们为什么多管闲事?因为我,你们才知道什么是宗祠,什么是传承,什么是礼仪孝道……“ ”呜呜呜!“曾韵更用力挣扎,她已经闻到助燃剂的味道。 ”呜呜!“她的手腕已经磨破,可绳子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难道她真要被活活烧死? 周天礼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嘟囔着:”我们的祖先最重礼义廉耻,我连自己唯一的亲儿子都杀了……我把他们埋在祖先的尸骨下,就是要好好净化他们的灵魂…… “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他们对祖先不敬,对先人留给我们的文化精髓嗤之以鼻……” “阿莹什么时候对你口中的祖先不敬了?”陈浩撞开了房门。 曾韵看到,他口袋中有一缕光线掠过,应该是手机。她对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进屋。 周天礼拿出打火机,转头对着陈浩说:“你说四年前那女的?哦,她是你女朋友吧?她为了躲你,闯入宗祠,她亵渎了周氏先祖……” “就因为这样,你杀了她?”陈浩跨入屋子。 “其实我正等着你。”周天礼笑了起来,按下打火机,翩翩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曾韵这才看清楚,他们身处破旧的小屋,四周都是稻草干柴。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陈浩已经失了理智,“王岚是不是你杀的?” “是!”周天礼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杀了她,藏起尸体,又烧了房间,就是想给你们一个警告。本来我打算在今晚的篝火晚会上,在众目睽睽下烧死她,可惜被盼盼发现了尸体……” 众目睽睽?曾韵愣住了,转念间又想到,民俗村每隔几日就会举行篝火晚会,旅客们只顾着吃喝,又哪里会注意到,木堆下是什么。这样的烧尸就仿佛古时候处死不贞的妇人。 “那张照片呢?”陈浩追问。 “自然是从王岚身上拿的。”周天礼似乎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想把罪名推给你,再装作畏罪自杀的样子,没想到你先一步逃走了……” “周天礼,放下打火机!”无数的警察堵住了房门,手电筒晃得曾韵睁不开眼睛,只得偏过头去。 “一切都结束了。”周天礼苍凉大笑,“孝鹏,盼盼是无辜的,她的病,需要一辈子吃药……” “把打火机放下!”周孝鹏逼近门槛,“不要一错再错!” “我没有错!”周天礼摇头,“有他们陪葬,我可以在烈火中永生——” “嘭!”枪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曾韵看得很清楚,在枪响的瞬间,周天礼松开了拇指,打火机熄灭了。他仰天倒地,掌心向上,手指紧紧握住打火机,生怕火星溅在柴火上。 “呜呜呜!”曾韵疯了似的挣扎,待民警解开她嘴里的毛巾,她疾声大叫:“周天礼不是真凶,天蓝有危险!” 她顾不得解释,跌跌撞撞跑回客栈,就见社工被打晕在天蓝的房间,而天蓝不知所踪。 “到底怎么回事?”陈浩急问。 曾韵脸色铁青,拿出口袋中的U盘,在眼前端详:“有电脑吗?谁有电脑!” 她哑声大叫,又失神地低语:“木锥扎腕,十字架绑缚,这是行刑,是惩罚;剜心是谋杀;那刺腹呢?为什么刺腹?女人的腹部是什么?民俗村的宣传资料上写着,周骥的妻子杀女,因为女儿行为不检……” “这太荒唐了!”民警们纷纷摇头。 曾韵恍若未闻,自言自语:“连环杀手的心理是最纯粹的,谋杀与仪式,缺一不可……死刑,惩罚,净化……她会把天蓝带去哪里净化?” “找到电脑了!” 曾韵迫不及待把U盘插入USB接口,点开文档。U盘上并没有《民俗村遗案》的文稿,只有几张图片,上面凌乱地写着:偏执妄想型精神分裂深陷阴谋,20岁左右发作,孤独寂寞,臆想性交谈,心智固化…… 她打开另一张图片,又见叶云秋写着:退学,八年前谋杀哥哥,仪式,幻觉,谋杀游客,埋葬,祠堂…… “周盼盼患有精神分裂症?”曾韵在人群中寻找周孝鹏,“我看到她手抖,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精神科药物所致。” 周孝鹏茫然地摇头,回道:“大堂伯说,盼盼只是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在医院住了一年,不得不从大学退学……” “周盼盼知道周天礼把所有警察都从祠堂那边引开了,她带着天蓝去了祠堂!”说话间,曾韵已经冲了出去。 7.尾声 宁静的夜,周盼盼高举火把,一步步逼近叶天蓝。她挽着明朝最流行的坠马髻,身穿明制对襟褙子,绣着冬梅的马面裙盖住了脚上的绣花鞋。 她抬头注视半空,喜悦地看到周氏祖先对她赞许地点头。她听到他们说,她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就可以与他们相聚。将来,还会有其他周氏族人继承他们的遗志。 叶天蓝戴着耳机站在祭坛前,低头盯着脚尖。她的脚下是缓缓涌动的汽油,她的身后是堆积成山的木柴。 “天蓝,快过来!”曾韵疾呼。 “她不会理会!”陈浩顾不得地上的汽油,快步冲上前抱住叶天蓝。 周孝鹏待要制住周盼盼,她手中的火把已在空中翻了两个身,掉在了地上! “轰!”火光瞬间冲出祠堂,浓烟滚滚袭来。 陈浩抱住叶天蓝在地上滚了两个圈,众人七手八脚湮灭他们身上的火星,抬头看去,整个祠堂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周盼盼站在烈焰中注视众人,脸上挂着微笑。 烈火整整烧了一夜,祠堂化为灰烬。焦黑的废墟与祠堂前一个个冰冷的尸坑交相辉映,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六百前的尸骨,那些残忍的伤痕是周盼盼亦或是周骥的妻子留下;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是否是一场延续六百年的连环谋杀案。 ...
楔子 年幼的时候,孔轩问过我,这世上最恐怖的声音是什么? 我摇头,侧眼窗外,但见树影斑驳,月色凄惶,祭鸟臃肿的剪影掠过,空余深浅不一的几声哀鸣。 孔轩抓起我的手,泅了清水似的眸子望着我,我甚至窥见了自己小小的样子。“是沉睡的声音。”孔轩说,“你听。” 我当真听到了。 那沉睡的声音来自一个男子,他就躺在距我们不远的大床上,枕头遮住他的脸。沉睡声渐起,激烈,放缓,柔散,渐起…… 我们将手握紧,感受着彼此近乎绝望的心跳。他的手好凉,皮下的指骨如同冰凌。“你说,我们的话会不会被他听到?”我悄声问。而孔轩的身子瞬时塌陷般偎靠在我身上,他害怕极了。 沉睡声戛然而止。 男子忽地坐了起来!他低斜着脑袋,外凸的眼球晦涩无光,黝黑的脸上渐起涟漪,然后,他冲着我们怪异地笑了。 1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收到了那封信。 彼时,我正在写一个悬疑故事,讲述两个孤儿的成长。那个穿着制服的年轻邮差出现在我的玻璃窗外时,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是个习惯孤独的人,很少有读者知道我的通信地址,即便那是一封热情洋溢的来信,我也不作答复。外界唯一确定我存在的根据,便是那些形形色色杂志上的奇怪故事。 我将玻璃门轻轻推开,接过那封信的时候手腕不禁抖了一下。信封上仍然只有收件人的资料,其余全部是空白的。我试图向邮差咨询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每次的询问都毫无收获。 邮差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到院子拐角的地方,年轻的邮差突然回转身来,把帽子拉得很低,他白亮的牙齿硬生生挤出两个字:“保重。” 我承认自己感到了入骨入髓的恐惧,这样的词汇比之前收到的五封一模一样的信件还要令我不安。而这是不是一种在劫难逃的预兆? 书桌上,五封内容相同的信件一字排开。信的内容很短:我在沉睡客栈等你。下面便是详细的地址和电话。肩胛骨这时开始隐隐作痛,我有些艰难地坐下,反复看着。微微泛黄的纸张在阳光透射下薄若蝉翼,又如一只随风翩跹的蝶翅。 “我在沉睡客栈等你。” 我几乎读出声来,声音很轻飘。会是谁呢?谁在召唤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址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却像魔怔般紧紧盯着那行字。已经是第五封了,我坚信如果我不去,信件还会源源不断地寄来,直到我搬走。不,应该是直到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掉。后面的这个假设让我惶惶不可终日,心里好似有无数蛊虫在拼命噬咬。 好奇心开始迅速充溢,我两手搭在书桌上支撑住身体,低头再次看着那几封信。灵魂正被缓缓抽离,在内心制造的漩涡里垂死挣扎。 我终于决定了,去沉睡客栈。 掏出手机,再三犹豫后摁下了电话号码。 13256749×××。 几声闷响后,终于接通了。我紧张到不能言语,短暂的空白后,那边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像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挑弄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欢迎光临沉睡客栈。” 2 坐了一整日的汽车,整个人被崎岖的山路颠得没了脾气。筋疲力尽地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我的心里又焦灼起来。 一声尖锐急促的刹车声过后,司机冷冷地说:“终点站到了,下车。” 车子原路返回,我被抛在了陌生的站牌前。按照信中所言,我只需径直往前走。暮色四合之时,我收拢了脚步,脚下便是深渊,极目远眺是茫茫的海面。微弱的日光下呈现墨色的海浪不断击打着峭壁,发出兽一般的怒吼咆哮。 这时,一阵钟声袭来,直灌左耳。我愕然转身,赫然发现一座二层别墅矗立在左边。二楼的几处窗口闪烁着萤火一样微弱的光。 我边向别墅靠近,边打开了强光手电筒。 强光打在青砖垒砌的墙体上,细细观望一番,这建筑颇有几分古朴。尖尖的哥特式屋顶,像细长的指甲,直刺向寂寂的夜空。 门前有两只白炽壁灯,闪射出刺目的光晕。我走到跟前,终于看清了,巨大的门牌上镌刻着几个突兀的字体:沉睡客栈。 刚要迈上台阶去敲门,身后一个细小柔和的声音传来。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十分清丽的女生正抬头看着我。看上去我们年纪相仿,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她穿着淡粉色公主衫和白色短裙,头发在后面挽出一个髻,配了卡通头饰,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精致的娃娃。 女生笑了笑,摇摇身后的行李箱问道:“你也是来这儿的?” 我回过神来,赶忙回答:“是的,我收到了邀请信。” “你好,我叫孟冉。”女生自我介绍说。 “吱呀——” 话没说完,锈迹斑斑的铁门敞开了。强烈的光线瞬时挤进瞳孔,晃得人睁不开眼。一种腐朽变质的气味扑鼻而来,迅速弥漫。 一个老头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他身形高大,驼背很明显,穿着过时的衣服。 “泽康!” 老头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紧紧抱住我,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泽康,我的泽康,你终于回来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甚至闻到了死亡的气味,幸好有两个男生跑过来,强行将老头拉开。孟冉从后面扶住我,我们在大厅中央的桌前坐下。一直在旁边紧张观望的短发女生起身为我倒了杯水。 这时,两个男生已经将老头锁进了房间。远处不时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你好,我叫孔轩。”我对大厅里的四个人说道。 “孔轩?你就是那个写悬疑小说的少年作家?”其中一个的男生面露喜色。我惊奇地发现,除了面貌,他们俩的身材和发型都出奇的相像。 “嗯。”我点头,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知道我。 “我非常喜欢你的小说!”那个男生有些兴奋,转而说道,“我叫战林。” “我叫曾佳佳。”短发女生的声音非常小,但听上去非常舒服,她戴着一对大大的耳环。 我微笑着点头,然后把视线转到另一个长相英俊的男生身上。他并不搭理我,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哼声,然后起身上楼。 我尴尬地笑了两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曾佳佳说:“他叫乔阳,人就这样,你别介意啊!”说着曾佳佳跑上楼去,不一会儿上面传来小声抱怨的声音。 此刻,大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远处房间里老头的叫喊声渐渐弱下去。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对战林说道:“那么,谁是这家客栈的主人呢?” 没想到,战林的脸色陡然变得异常难看,脸颊开始抑制不住地抽搐。宽敞的大厅里一时没了其他动静,唯有不安的心跳。良久,战林四处不安地望了望,细长的眼睛从镜片后窥探着我和孟冉,紧接着声音发颤地说了一句话: “这家客栈没有主人!” 5 “他,他飞走了!”战林慌乱地组织着语言,这样的话放在平日里是天方夜谭,但是此刻却让人顿生寒意。 第一个跑出别墅的就是战林,他说视线范围内最后一次看到乔阳,他正在飞速地向上飞!我们看着他由于惊愕而有些变形的五官,一个个沉默下来。 “是的,我们也看到了。”乔阳的身体在升腾到一定高度后便在夜空中隐去了,彻底失去了踪迹。我默默地走到乔阳刚才跳舞的地方,再次发现了一股黏稠的液体。我蹲下来,强忍着恶心伸手触碰了一点,放在鼻下嗅了嗅。 我把大家召集回别墅,插上门闩,随?公布了一件事情。 “贾青青和乔阳很可能已经死了。”我尽量使声音听上去足够平静。 孟冉和曾佳佳险些哭出声来,两个女孩子用手捂住嘴,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绝望情绪。 “外面空地上的湿痕其实是人的体液。”说到这里我的头皮开始发麻,胃里又翻腾起来。 叔叔补充道:“那晚我注意到贾青青的眼睛,根本没有眨动,毫无生命的迹象,很有可能成为了沉睡人偶。” 空旷的大厅里处处翻滚着每个人心底歇斯底里的挣扎声。求生的渴望是如此真实,人在命运面前又是如此不堪。 “赶快报警!”孟冉的声音乍听上去?常尖锐刺耳,如此文静的一个女孩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 一番忙碌后,大家近乎绝望了。与外界的信号完全中断! “看来我们只有连夜离开这里了!”战林的声音重又激起了大家求生的欲望。 “不可能了,很显然信号是受到了人为干扰,如此说来,我们出山的路,也已经被堵死了。”我坐在椅子上,语气沉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果然,话未说完,惊天的爆炸声传来!门窗一律如风中黄叶,拼命摇晃震颤,随后全部爆裂!大厅里的人顺势扑倒在地,这才幸免于难。 来时的路口已被坍塌的巨石阻塞,自此,我们与外?彻底隔离开来。稍作镇定,几个人将屋内各种家具集中在一起,忙碌许久才把所有窗口堵得严严实实。 随后大家集中到餐厅吃晚饭,我们需要能量,以便随时逃亡。曾佳佳说自己没胃口,躲进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尽管这种非常时期不适合落单,只要她不单独出门,还是安全的。 已经很久没跟叔叔一起吃饭了,感觉很亲切。按照他们的说法我失去了记忆,而我确实回想不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了。 “泽康,你再想想,真的忘记我们曾经一起在这里生活过了?”战林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对我造成更大的刺激。 “是啊,你还记得孔轩么??们被贩卖到这里后,你们成了最好的朋友。”孟冉看着我,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抱歉地拍拍自己的头,疑惑地转头看着正吃饭的叔叔。他什么也没说,慈爱地笑了。 战林又盛了一碗面,边吃边说:“躲在背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呢?究竟有着怎样的意图?先是贾青青,然后是乔阳,那么接下来……” 战林立时噤声,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了伸舌头继续吃饭。 我盯着餐桌,愣愣地出神。突然,垂死疲累的脑神经被一闪即逝的念头击中,我喊道:“战林说的有道理,这场谋杀还会继续下去,但是,它似乎在按照一定的轨迹进行?” 另外三人放下手中的碗筷,齐刷刷地看向我。 “到底是什么轨迹呢?贾青青,然后是乔阳……” 我几乎是跳起来,抓着战林的胳膊喊道:“快点告诉我你们第一次走进沉睡客栈的顺序!” 面条撒了出来,战林愕然地看着我,然后皱眉回忆起来:“第一个是贾青青,第二个是乔阳,第三个是……”战林的嘴巴大张着,由于激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倾斜着身子费力地指向楼上。 “快,快!第三个是曾佳佳!” 6 战林在曾佳佳的床边发现了一张手机卡。 我接过来,装进自己的手机,不出所料,号码显示便是我来之前拨打的沉睡客栈的电话。 “也就是说,曾佳佳是幕后操纵者?”孟冉感到不可思议,她为何要编制那样的游戏规则来欺骗我们? “确切地说,她为什么要一个个对我们进行谋杀。”叔叔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屋内。 难道曾佳佳是害怕被我们发现,才选择逃走的? 我没有说话,不住地打量着整个房间。我闻到屋内有种怪怪的气味,头开始有些眩晕。我知道曾佳佳不是幕后的操纵者,而是神秘“消失”了。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如果她是凶手,绝不会留下如此多的证据。而且凶手心思缜密,不会愚蠢到把手机卡留下!这样只有一个解释,是陷害!凶手极有可能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当晚,所有人在一楼大厅休息。孟冉有些委屈地睡在我们几个男人中间。这比起保全生命来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这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我不再是孔轩,而是我自己,泽康。年少的我们瑟缩在屋子一角,看着那个身形高大粗犷的人贩子向我们走来。孔轩突然起身,猛烈冲撞过去,人贩子倒地,脑袋正好被一个掉落的饭叉穿透! 所有的孩子都被我们解救出来,一共有8个人。大家跑呀跑呀,终于坐上悬崖下的小船。可是人太多了,怎么办?人贩子们已经追了过来!突然,我阴冷地?了…… 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清晨,孟冉看着我满头大汗,递过一张纸巾,问道:“又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侧身,发现战林仍在睡着,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消失”的顺序果然是按照进入沉睡客栈的顺序,那么战林就是下一个要被谋杀的人。起床时,我突然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恶臭。 早饭过后,孟冉喊了很久战林都不肯起床。无奈,我和叔叔走出别墅,在四周走动观察起来。来时的路果然被堵死,真要爬出去,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而且悬崖下的海面上根本没有可供离开的船只! 一时间,我们万分沮丧,恨透了这幢别墅。我站在?处观望着,觉得那简直是地狱黑洞洞的入口。就连尖尖的屋顶都如此怪异碍眼。 等等。我记得二楼的房顶全部是平的,并没有向上凸出。也就是说…… 我霍地起身,拉起叔叔就朝别墅跑去。“这幢别墅有夹层!”我的声音有些失真,几乎是吼了出来。叔叔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情绪也跟着沸腾起来。 闯进大厅,孟冉不在,战林还赖在床上。顾不得了,我和叔叔朝二楼跑去。 在南边走廊的尽头,我居然发现了一架隐形的阶梯。它隐藏在一幅仿制的巨型抽象油画后面,直直地通向上面。 卸下通往楼顶的一块方形木板,我努?朝里面窥视,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叔叔跑回我的房间,取来了手电筒,我这才大着胆子一级级往上爬。 等整个身体全部进入别墅夹层的时候,我开始像只暗夜的猫一样环顾着四周。 手电筒的映照下,我发出了惨烈的悲鸣! 人!夹层里到处站满了人!他们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7 叔叔从下面托住我险些跌倒的身子,他爬上来从我手中取过手电筒。 数秒后,他转头对我说惊叫道,沉睡人偶!叔叔的眼睛在昏暗中闪射着怪异的光芒,我居然听出了那声音里有难掩的惊喜。 全部是沉睡人偶,货真价实的沉睡人偶。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不同服装,静静伫立在那里,像极了橱窗里的模特,却比它们要高贵许多。 我按捺着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慢慢走向前,我看到了被做成沉睡人偶的贾青青。她立在原地,皮肤如生前一般鲜活粉嫩,我颤抖着伸出双手触摸,她的皮肤仍旧保持着原先的柔韧! 屋子里充满了经年积攒下的恶劣气味,待久了人肯定会晕厥过去。忽然,叔叔在身后将灯光一转,照在一具沉睡的人偶身上。 灯光实在太晃眼了,我眯着眼睛慢慢靠前。那是个身形高大的人,穿着古怪的衣服。 “你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叔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阴凉,在背后徐徐吹送,让我不禁毛骨悚然。 灯光渐渐上升,终于打在那具沉睡的人偶身上! “天啊!那是个跟叔叔一模一样的人偶!” 没等我反应过来,叔叔已经用捆绑绳将我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最后将我的嘴巴堵上。他有些气喘地坐在我身边的地板上说:“你的叔叔早在许多年前就被我们集团的老大做成了沉睡人偶!” 我挣扎着,只能发出老鼠般“吱吱”的声音。 那人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你还记得许多年前,孔轩把我撞倒的深夜吧?” 天啊,他居然是那个人贩子! 人贩子阴鸷地笑了,又使劲给我紧了紧绳子,说道:“不错,那人就是我。事后我侥幸活了下来,却由于让你们逃跑惨遭集团老大的追杀。万般无奈下,我整容成你叔叔的模样,陪在你身边,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回这里而不被任何人怀疑,最终找到这些宝贝!” 这个变态的恶魔,居然称那些沉睡人偶是宝贝! “我现在就把你干掉,然后去收拾楼下的那两个。”人贩子说着举起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寒光划过,人贩子低声呻吟了一下,匕首滑落,一头扎在地板上! 从他身后的沉睡人偶中走出一个人来,手中拿着一罐喷雾剂,想来那就是速效麻醉药了。人贩子又哼哼两声便晕厥过去。 那人拾起地上的手电筒,映出自己的脸。是孟冉! 我含混不清地叫着。孟冉看着我,清秀的五官在强光下有些狰狞。她走过来,把我口中的布团取出,然后盯着我看,并没有要给我松绑的意思。 孟冉起身,从后面的杂物里掏出一顶邮递员的制帽戴上,然后喑哑着嗓音说道:“保重。” 霎时间,我如遭雷击。 不等我说话,孟冉再次压低声音,用另一个男声对我说:“终点站到了,下车。” “是你,你假扮成邮递员和大巴司机!”我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我问。 孟冉点头,眼神已是恶毒万分:“是我将你们一个个谋杀掉的。” “那夜晚的舞蹈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今晚在劫难逃,索性问个清楚。 孟冉推来一台显示器,接着从手中掏出一个不大的遥控器。随后,我便看到了谋杀的整个过程! 原来二楼的每个房间屋顶都是活动的,孟冉先注入速效麻醉药,然后通过一台机器将人运到别墅的夹层中来,半夜里将他们做成沉睡人偶!第二日晚间定时打开夹层一侧的门板,由机器定时输送下去,由于沉睡人偶内部材质极为轻盈,所以在极细的钢丝操控下,舞姿才如此令人唏嘘惊艳。随后又将沉睡人偶收回到夹层中,给我们造成升空的假象。 孟冉打开了夹层的灯,我第一次如此贴近地审视这些沉睡人偶,有种强烈的视觉震撼。孟冉摇晃着手里的遥控器,笑着说:“有它在,就是跟你们一起吃饭,也可以杀人!” 我冷冷地问道:“你是在我们一起外出寻找乔阳的时候偷偷安装了定时炸弹吧?曾佳佳房间内的手机卡也是你故意留下的吧?他们房间的窗子也是你事先打开的,为的是让麻醉药剂迅速散开,不致被我们发觉?” 孟冉的嘴角咧开,声音透着妖气,“你还真是聪明。” 我的视线突然落在那些沉睡人偶的后面,天啊,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曾佳佳的,另一具是——战林! “乔阳的尸体在哪儿?”我厉声问道。 孟冉的眼神里划过一丝轻视,“他就在大厅里躺着呢。” 我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急剧抖动,那个躺在大厅的不是战林,而是已经死去的跟他身形相仿的乔阳!我居然跟一个死去的人一夜同眠!想来战林早在半夜已经被谋杀。 “那么你对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斜靠着身子,我要在死前尽量活得舒服点。 “呵呵,泽康,你不会忘记那个缠绕你许多年的噩梦吧?”孟冉提醒我。 我面如土色,再也不能言语。 “当年若不是体弱多病的孔轩奋力救了我们,恐怕我们早被人做成沉睡人偶卖到国外的博物馆了!最后在那艘小船上,因为人员超重,你居然跟别人一起将孔轩推进了海里!” 我仔细回想起那个梦境,孔轩在海水中挣扎,不住地喊我的名字……他的眼神中充满愤恨。在那个梦里,唯有一个女生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她一直在悲伤地哭泣。她就是孟冉。 “孔轩是我的亲生弟弟,全名叫甄孔轩,而我叫甄孟冉。我要报仇,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甄孟冉抬头将一侧的门板打开,正好能望见来时的山路。她凛冽的侧脸,像只嗜血的兽。 至于她是怎样学会制作沉睡人偶的,我无从得知,也再没机会知道,甄孟冉冲我喷了速效麻醉药。 浓重的困意袭来,我恍惚中看到当年坐在船上的8个逃亡少年。贾青青,乔阳,曾佳佳,战林,我,甄孟冉,甄孔轩,还有一个是谁呢? 甄孟冉取消了信号干扰,不久,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昨晚的手机卡还没有换掉。 长眠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句话—— “欢迎光临沉睡客栈。” ...
第一章、邀请函和剥皮 在一座古老的佛刹之中,正坐着四个男人,他们都有着共同的职业——作家。他们分别叫做李翰、陆维生、高晨以及邓椎。 他们四人的面色都无比的凝重,像是藏有万千的心事。 “你们···也是收到了邀请函来的?”高晨拿出了手中的那张邀请函,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孔雀。 “是什么人,约我们来这里的。”陆维生脸色发青道。 “呵呵。”李翰冷笑道:“这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不是吗?”说着他又看了高晨一眼。 高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是你的同门师兄。而且···你最新的作品其实是他的手稿,对吗?” “你···” 李翰接着说道:“当年也是你提议要我们在这里下手的,不是吗?” “那我现在约你们来又是为了什么?”高晨冷哼了一句道。 李翰不屑的说:“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这孔雀画的可真好,真像是他画的。不过,作为师兄的你,熟悉他的绘画手法也不是没可能的。”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邓椎开口了,“这里阴森森的,你不觉得吗?当年···他就是葬身在这里的。” 众人随即又低下了自己的头,陷入了一片沉思。 坐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的黯淡了。高晨再也忍不住了:“我要休息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一间厢房。 而在他进入厢房的时候,无意的一回眸,竟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高晨安慰自己道。 夜间这个山庄特别的冷,再加上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所以格外的让人发毛。其实这座山庄之前是有五个主人的,只是在十年前,有一个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就连警方,也一直没有查到那人的下落。 在高晨回房后不久,其余几人也跟着回房了。 陆维生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那张邀请函,不禁感到一阵的不安。那上面的孔雀不得不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却已经死了。 十年之前,死于谋杀! 就在陆维生继续沉思的时候,一个鬼魅的影子忽然闪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一身黑衣看起来如鬼似魅,好不恐怖。 “你是谁?”陆维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的心慌。 “是我啊,老朋友。” 他房中的灯花忽然“噼啪”一声炸开了,而他也在那一刻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甚至有点像是一个女人。 “你···怎么···”陆维生还未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便被那人一刀割开了喉咙! “咯咯咯····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人影拿起了自己手中的修眉刀,在陆维生的眼前摇晃,“我想做我最喜欢的事情!” 陆维生的眼睛猛然睁大,而那人影竟然又以极快的速度挑断了陆维生的手脚筋。 “咯咯咯···就让我来为您剥皮吧!大作家!” 清晨破晓的时候,一声尖叫从园中传来,众人在一瞬间都醒来了。 剩余的三人立马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向外赶去,却只看见一句尸体沉睡与清晨的破晓之中!那是一具被人剥皮的尸体,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尸体的手脚筋全部断了,而尸体也被人固定在了一棵树上面,是把四肢活活钉在上面的! “啊····”邓椎大叫了起来,因为那具尸体他很熟悉,正是陆维生! 高晨和李翰的脸色也在一瞬间铁青了。 忽然,邓椎指着天边的太远大叫道:“晨晓,破晓了,哈哈哈,是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我们都活不了了···” “别胡说,他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活着的···”李翰大吼道,忽而,他又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高晨说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 “你疯了!” “你们是同门,肯定是你在模仿他的手法,是你,他最喜欢剥皮了!” 高晨此刻也怒了:“没有证据你别乱说话。” “那你有证据吗?” “我会用的。”高晨的眼中忽而迸射出了一道冷峻的光。 第二章、孔雀昙花 活下来的三个人此刻都坐在大堂之中,他们一定要抓到那个凶手。因为他们必须抓到他,如果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警方怀疑,如果警方介入调查,那么十年前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会被挖出来,到时候谁都会有麻烦。 而此刻三个人中间很有可能就有一个人是凶手,故而三人的面色都十分的凝重,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睡吗?我··实在受不了了···”高晨冷冷的说了一句,便起身回屋了。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难道···你真的是凶手?”李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阴冷的笑,仿佛他很希望高晨就是凶手。 他当然希望高晨就是凶手,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高晨了。而除掉高晨之后,他要的,就是那个人的手稿。 又熬了几个钟头,李翰也实在受不了了,便也回房睡了。 而高晨从回房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他知道李翰看自己不爽,一直想要除掉自己。就像当年他们四个人联手除掉那个人一样··· 睡到一半,高晨闻到了一股香味,那幽若的香味像极了一种花——昙花! 那是那个人最喜的花! 睁开眼,自己的床前此刻正被人摆放了一朵花,那是一种很奇特的花,名字叫做孔雀昙花。这正是那人最喜欢的。 “啊····” 邓椎和李翰听到高晨的叫喊便急忙赶了过来,只见高晨一脸的惊恐,死死的盯着自己床前的那朵孔雀昙花。 “孔雀昙花!”邓椎和李翰异口同声的说道。 “难道···真的是他!这里不会有孔雀昙花的!不会有的···” “难道····”高晨忽然全身发抖了,“难道我看到的那个人影··真的是他?” “你看到他了!”李翰忽然一把抓起了高晨的衣角,大声的问道:“不可能,是你在说谎?这孔雀昙花是你准备的,因为你想要把我们都杀了,对吗?” 高晨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的,不是我,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在··就在···就在陆维生死的那天晚上啊!” 李翰松了一下自己握住对方衣角的手,说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我···我太惊恐了,直到刚才才想起来的···”说完便蒙着被子独自发抖了起来。 而其余两人也过了没多久便退出了房间。 就在他们一起退出房间的时候,高晨无意看到了邓椎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就在高晨奇怪与邓椎的笑容的时候,李翰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见到李翰,高晨不免的紧张了起来:“难道···” “不用怕,只是你刚才有没有发现?邓椎似乎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 李翰点了点头:“也许···凶手是他也说不定!” “不可能吧···他···”高晨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因为邓椎一直是他们中胆子最小的人,就连那次,也是在他们的逼迫下参加的。 李翰冷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他都半红不黑,而我们几个都小有名气了,难道他不想除掉我们吗?” 高晨开始慌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除掉他!” “除掉他?” 李翰又冷笑了一声:“当年不也做了吗?我们两个了联手,把他给做了。不过··我要他的一半手稿!” 高晨想了想,便用力的点了点自己的头,毕竟,手稿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第三章、孔雀屏风 一回到自己的房中,邓椎就发现了异样,自己房中忽而多了一个屏风,那是一个画着孔雀开屏的屏风。 那孔雀优雅的姿势,就像是那个人···· “难道···是他们故意在吓唬我吗?邓椎仿佛自欺欺人一般,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而就在他自我安慰的同时,窗户外面忽而闪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如鬼魅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了。 ”是谁?“邓椎急忙追了出去,却不见人影。而当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房中那个多出来的屏风上面被人用人血写了一个晓字! 那晓字仿佛是张着大嘴的怪兽,让他不寒而栗。 而在那个字下面,似乎还有着一段话——我将把你带入地狱,我们将会在地狱重逢,就如以往一样,只言文学,不言其它! 那是用毛笔写的,浑厚的笔力中却又有着女子的阴柔。那字他很熟悉,十年前的那个人,就能写出这样的一手字来!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邓椎拼了命的大喊,他的叫声惊动了另外的两个人,而他们此刻却都躲在暗处,仿佛在窥视着一出好戏一般。 不过在他们看来,此刻邓椎做的一切,也根本就是一出戏罢了。 忽然,外面安静了。而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也都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他们想:他一定是把戏做足了。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其实是邓椎被人打昏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邓椎才缓缓的醒了过来。一醒来他就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极度俊秀的脸。 而此刻,他们却是在一个山洞里面。 ”你···为什么我会没有力气?“ ”我给你吃了特殊的药物,你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力气了,不过还好,你还可以写字!“那人影咧开嘴说道。 邓椎忽而心慌了起来:”为··为什么要写字?“ ”斗文啊!“ 斗文,这是他最喜欢开的一个玩笑。十年前他无意看到了一篇大师的作品,大师在文中塑造了一个取人喉咙的女人,那人喜欢和别人斗琴,输的人就要割下自己的手来! ”难道···你要···“ 那人影笑着说道:”是啊,你忘了吗?我最喜欢开的那个玩笑,现在就要成真了!“ ”不要···“邓椎想跑,却跑不了了。 ”哦?“那人影故作惊讶的说道:”为什么不呢?“ ”我不如你···“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人影忽而又笑了:”那就是你自己认输了!我说过,我输了,证明我技不如人,手砍下来给你,你输了,证明你不如我,你的手就要砍下来给我!“ 忽然,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刀出来,猛地一下,砍像了邓椎的双手!一瞬间鲜血直流,而邓椎的惨叫声也让人毛骨悚然。 ”咯咯咯···作为作家,没有手,还不如死了呢。那我就送你去死好了。“他云淡风轻的说道。 手起刀落,邓椎的脑袋被他砍掉了。 接着,他又背起了尸体,像山庄走去···· 又是一天破晓,同样是一声叫声吸引了那两个人,两人带着一脸的惊慌向邓椎的房中跑去。只见邓椎已然死去多时,而他的尸体此刻正被人缝在了他房中的孔雀屏风之上! 不过那只是身体而已,他的头,正被人摆放在茶桌之上,而在脑门上,被人插了一朵已经凋谢的孔雀昙花! ”怎么可能···我们昨天···一直在一起的啊!“李翰和高晨也慌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难道··是鬼?“高晨开始没来由的感到了惊慌,接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而李翰没有办法,只能在后面一直追着他。 跑着跑着,高晨不跑了,李翰刚一上去,就看到了高晨那惊慌的脸。 ”你怎么了?“ ”你看看那里···“高晨哆哆嗦嗦的指向了一边,他手指的方向,是唯一通往山庄的吊桥。此刻吊桥的绳索已经被人隔断了,而更加诡异的是,那人竟然还用一个很细的线把它又连接了起来,意思就是说只要过去,就会死! 第四章、灌铅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独自入睡了。 这座山庄仿佛被人诅咒了一般。 ”会不会···他没死?“高晨忽而问道。 ”不可能···明明···看着他掉下去的啊。“李翰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思绪回到了当年。当年他们就是在那座吊桥之上,把那人活活推了下去的。 高晨忽而把头一低:”我们当年··是不是错了?“ ”哼。“李翰冷哼了一句:”错了?可是当年都是你提议了,如何下手,在哪里下手。甚至是你说的,只要他活着一天,我们就永无出头之日。“ ”我···“高晨没有话说了。 李翰接着又说道:”高晨啊高晨,我们杀他情有可原,可你别忘了,他是你的师兄,是你唯一的师兄啊。当年在北京的时候,你的书卖不出去,杂志也退了你的稿子的时候,是谁让你住在他家?是你不收你一分钱,才让你没有饿死街头?“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但是···你们也做了!“ ”对,既然做了就不该畏手畏脚,我想也许是有人故意这样的吧。“李翰冷哼了一声,随即目光在四处打转,像是想窥视出什么一样。 高晨没来由的慌了:”你···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是谁想杀死我们?“ ”你还在怀疑我?“ 李翰眨了眨眼睛:”是。“ ”可我们当时是在一起的啊。“ ”你可以找别人动手!你故意在破晓的时候杀人,就是为了让我们想到他,不是吗?“ ”可是那屏风上面的字?“高晨为自己辩解道。 李翰不屑的说道:”这有何难,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模仿他的字,又有什么困难的?“ 高晨被这句话呛得脸色通红,他立马站了起来说道:”好,那我就证明我不是凶手好了!“说罢他便向外走去。 其实李翰也知道高晨不是凶手,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要利用高晨引诱出凶手罢了。 当高晨出门之后,李翰便一直偷偷的跟着他。 忽然,高晨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李翰见了,立马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 一看到那人影,高晨便一下子摊在了地上,随即又像是昏了过去一样。 在确定高晨昏了之后,那人影一把抱起了高晨,左拐右拐,把他带到了一个山洞里面,而李翰则一直偷偷的跟随。 高晨是被烟给活活熏了起来的,一见到那张脸,他便惊慌了。而此刻,他却已然被人捆绑了起来。 ”师···师兄!“ ”你还记得我啊?“ 在山洞里面,此刻正有着一口大锅,锅子里面此刻正在烧着什么东西,那金属的味道猛然让高晨的脸色变的更加的难看了。 ”难道是···“ ”没错啊,正是铅水!因为我要为你灌铅!“说着那人影便一下撬开了高晨的嘴巴,还拿了一个口撑出来,把他的嘴巴撑的老大。 接着,他竟然从那里乘了一勺化了的铅,一下子灌入了高晨的嘴里····· ”你是什么人?“李翰跳跃了起来,指着那人大声的问道。 而李翰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过了好久,他才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是··是你··陈晓!“ 第五章、陈晓 他叫做陈晓,从小便被人目视为神童。第一次发表文章是在九岁,和张爱玲一样。 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心要成为一名出色的作家,长大后的他更是拜访名师。因其天资极高,最终成为了某悬疑推理大师的开门弟子。 那时候,他凭借自己的天赋和自己的努力开始渐渐的展露头角了。而他还有一个师弟,那正是高晨。 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他就像是他的哥哥一样,照顾着他。 无奈高晨天资有限,难以成为和他一样的作家,但是他却始终鼓励着他。 后来的一日,大师告诉他们二人,自己的本事已经全部教给他们了,他们可以出道了。 出道后,二人的命运截然不同,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晓凭借自己扎实的文字功底,以及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一跃为中国文坛的翘楚人物。当时更有一句话被人广为流传——香港李碧华,大陆陈晓。 而高晨却始终是默默无名。 一日,陈晓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蹲在他家门口的高晨。兄弟相见自然格外的热情。 当他得知自己的师弟因为没钱住不起房子的时候,他便仗义的邀请他住在了自己的家中,并且免他一切费用。 而之后高晨更是感激自己的师兄,甚至还介绍了几个和自己一样潦倒的作家给他认识。 虽然当时已经是知名作家了,但是陈晓为人仍旧低调谦虚。 当时的他,甚至想要效法李碧华,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是媒体实在厉害,他这个超人气作家还是曝光了。 凭借扎实的文字功底,以及俊俏的长相,陈晓可谓如日中天。之后他更是成为中国第一个获得江户川乱步奖的作家,从此名声更是大燥。 而那个时候,高晨等人也开始了渐渐有了名气。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虚荣心也开始滋长了。 虽然仍旧是好友,但是他们却无比的嫉妒陈晓。 最终,在高晨的提议下,他们购买了那座山庄。美曰其名是避开扰乱的尘世,实际上,是为了杀死陈晓做准备。 就在一天,他们把陈晓骗到了那里,并且把他给推了下去···· 当陈晓死后,他们就盗走了陈晓的手稿,之后,文坛就再无陈晓这个人了。 ”你们没有想到吧。我竟然会被一颗松树给接住了,只是可惜,我失忆了。这十年来我慢慢的想起了一切,所以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这场谋杀。那卡片也是我寄给你们的,你们果然来了。“陈晓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把枪来,”我早就知道你来了,现在,可以送你去死了!“ ”砰“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陈晓复出的消息传遍了中国——江户川乱步唯一的中国得主,中国的东野圭吾,陈晓先生将会重新复出。这个消息一时之间占据了所有的头条,陈迷更是直呼王者归来。 而陈晓此刻静静的呆在自己十年没有回去的家中,看着外面的天空。 那一刻,破晓了。 ...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盈盈飒飒铺满天空。此时,天未明,一个佝偻的妇女身影,正在一条马路上清除着厚厚积雪。 她是一个清洁工,人们都叫她张阿姨,她是一个寡妇,在这个大城市没有任何亲人。忽然,大雪中有另外一个妇女走过来,裹着厚厚的头巾,看不清楚脸面,那妇女说:“张阿姨,这么早就来扫雪啊?” 张阿姨抬头道:“是啊,不扫雪明天那些小朋友怎么上学呢?路被雪封住,校车开不进来啊。” 戴头巾的女人说:“张阿姨,我跟你一起扫雪吧,这么冷的天,得有一个伴。” 张阿姨连忙摇手说:“不用,妹子,天气冷,你赶紧回家休息吧,这段路上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戴头巾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拿出铁铲,扫把,下定决心道:“张阿姨,我不冷,我跟你一起扫地吧,”说完就不顾张阿姨,麻利的忙碌起来。张阿姨心想,哪有这么冷的天气,还有人心甘情愿来帮忙扫雪的,何况戴头巾的女人一身整齐衣服,哪里有半点像清洁工的。张阿姨没有再多劝,于是和戴头巾的女人一起忙活起来。 天亮时,已经七八点了,汽车开始鸣笛,早早起床的人,三三两两的奔赴在大街上,张阿姨扫完了路段积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可是一回头的功夫,戴头巾的女人就不见了,这人去哪里呢?张阿姨嘀咕,为此,她还寻了好一会。但,实在没有寻到人,张阿姨就推起垃圾车回垃圾站了。 第二日凌晨,张阿姨早早就到了路段,下了一天大雪,路上又得好好清理才行,这条路通的是德爱小学,必须严肃清理,戴头巾的女人不知何时到了张阿姨的身边,习惯打招呼道:“张阿姨早啊,”说完又开始继续清理路面。 张阿姨疑惑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要帮我清洁马路啊?” 戴头巾女人没有抬头,说:“我叫欧云。”然后再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再她的协助下,路被清理的很快。 以后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大雪似乎也不准备长久的停止,每次片刻停歇以后,又会酝酿一场鹅毛,飞旋在九重天空中,戴头巾的女人越来越沉没,但扫地似乎比张阿姨还要积极。 有一天,张阿姨生病了,感冒的头都抬不起来,一时之间忘记了和同事之间的工作交接,等她稍微清醒时刻立马给清洁站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让她们安排人手,清理路段积雪,工作站的人员说:“张阿姨,路上积雪早就被清理好了,难道不是你清理的吗?” 张阿姨心想,难道又是欧云帮忙了? 等张阿姨再次工作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这天凌晨,大雪中,那个戴头巾的女人,一个人在路上扫雪,身体似乎很轻盈,反正就是看起来怪怪的,张阿姨感激万分,要不是这个不图回报的女人帮助她,那么自己耽误工作交接就是真的是不合格了。 于是,张阿姨开口就是:“欧云妹子,我看你那么勤快,要不然你也去应征清洁工?” 戴头巾的欧云默默道:“大姐,不用了,我也是没事,再说,这里每天都会有几趟校车经过,我是心疼孩子。”不知怎么的,张阿姨发现今天的欧云有点心不在焉。 早上,一趟趟校车经过路段,孩子笑声朗朗,而欧云却并没有打算离开,她紧紧盯着一辆车,那辆车靠玻璃窗的地方,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透过玻璃窗,那双清澈而又悲伤的眼神,正无精打采的从欧云面部掠过,忽然,小女孩对着张阿姨方向捶打玻璃,嘴巴在喊叫什么,但是校车的速度,很快就拉远了小姑娘的表情。 欧云不知何时,眼泪盈框,哀怨道:“明天我就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阿姨一脸不解问:“欧云,你今天怎么了。” 欧云颤颤巍巍说:“大姐,校车刚才那个捶打玻璃的女孩叫欧畅,四年级,麻烦你以后帮忙照顾一下,求求你了。”说完还一把握住张阿姨的手,那双手颤抖冰冷而且发硬,张阿姨哪里接触过这样的手。但也没有多想,说不定人家是怕冷,体寒呢。 下午,张阿姨出去买菜,恰好经过她打扫卫生的路段。路上一片冷寂,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今天下午却莫名其妙的停止了。 “张阿姨,出来买菜啊?”路上一个中年保安跟她打招呼。 张阿姨笑盈盈,“是啊,”保安忽然神秘说:“张阿姨,你是不是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张阿姨心头一惊,急忙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保安说:“我这几天有意无意的看了监控器,发现你最近扫雪的时候有一个暗红色的头巾,在你身边飘来飘去。” 这还得了,张阿姨立马想到,暗红色的头巾不正是欧云戴的吗?头巾在头上怎么会飘呢?张阿姨说:“你开玩笑吧,那是欧云戴的头巾,她帮我一起扫雪呢?” 保安惊讶道:“什么人帮你扫雪,明明是头巾在飘,不然你看。”保安把张阿姨领到监控室,监控器播放的画面,正如保安说的,哪里有什么欧云,明明就是头巾,还有头巾飘过的地方,地上的雪就消失不见了。 张阿姨头皮发麻,又想到欧云的种种表现,那不是鬼魂是什么,难道这几天一起扫雪伙伴是鬼?她又想到早上欧云说的话,还有那个欧畅的小姑娘。此时正好放学,早上捶玻璃的小姑娘,正飞奔到张阿姨面前,眼睛红红的问:“阿姨,你看到我妈妈吗?” 张阿姨问,“你妈妈是谁?”小姑娘说:“我妈妈就是今早和你现在一起戴头巾的人啊,她叫欧云。” 张阿姨直觉得双腿发软,问:“你是欧畅?”女孩点点头。张阿姨看见女孩身子单薄,浑身冻的瑟瑟发抖,眸子还框着泪珠子,顿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是可怜的丫头啊,估计欧云早就死了,只是舍不得孩子,张阿姨先这样想着。 张阿姨把欧畅领回家,说是家,不过是城中村一处家徒四壁的房子,好在温暖,她给欧畅做了一顿热乎乎的手擀面,吃完饭后,欧畅怎么都不想走了,一个劲的哭泣。 张阿姨问:“你不回家了吗?”欧畅说:“我妈妈死后,我就被送往孤儿院了,我不想回那里,我想找妈妈。”看着小姑娘那么可怜,张阿姨就让小姑娘和自己一起睡。 梦里,欧云感激说:“大姐,谢谢你,最近雪下的大,我怕耽搁孩子上学,就跟你一起扫了几天雪,现在雪停了,我也要走了,大姐,我看你也是可怜人,你帮我照顾欧畅好不好?”欧云满眼期盼的消失在张阿姨的梦中。 后来,张阿姨了解到,欧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却等不到孩子长大,就死于一个月以前的一场车祸中,当时被车撞的血液浸湿了雪白的围巾,而且脸部被车轱辘辗压的成了肉饼,但是舍不得唯一的孩子欧畅,便成了鬼魂游荡,每天目送校车。 然而,一个下雪天,欧畅在路上跌倒擦伤了皮肤,欧云心痛不已,恰巧看到了搞清洁的张阿姨,于是,她和张阿姨一起清理积雪,目的就是不让欧畅再摔跤,后来,看到张阿姨心善,且孤苦,就把欧畅托付了她,然后欧云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
(一) 黄胡子长着一副又瘦又尖的下颌,髭须全无,但他的老爹姓黄,娘姓胡,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自然叫黄胡子。黄胡子不上班,也不摆摊做生意,每年只需出去三五次,转上十天半个月,带回的赏钱便足够养家糊口。这天,黄胡子正在街口闲逛,一个中年男子忽地从街角闪出,一把握住他的手再没松开:“黄师傅,我可找到你了,求你务必要帮帮我,帮帮曹明文!” 黄胡子没吱声,用黄豆般大的小眼睛睃着对方等待下文。中年男子双膝一屈就要下跪:“我叫霍远,是做山货生意的。曹明文是我的同乡,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不把他带回去,他的母亲会死不瞑目,我也会愧疚一辈子哇。” 乞求入耳,黄胡子忙扶住他,问:“大概方位在什么地方?”霍远摇摇头,苦闷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寂静岭。” 寂静岭?黄胡子一听,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他所从事的古老行当,民间称为“访骨”,意即寻访陈年尸骨,可寂静岭地处荒郊,掩埋在那儿的大多是数年乃至数十年都无人问津的无主尸。想从散布在方圆几十里的近千座野坟中确定哪一个是霍远的好友曹明文,不亚于大海捞针! 尽管如此,当日中午,黄胡子还是坐进霍远的轿车,颠颠簸簸开往平素人迹罕至的寂静岭。路上,霍远说曹明文是在去年进山收皮货时迷了路,丢了命,直到半年后,他才得知这一不幸消息。几次去找警方,警方却说当作无主尸埋了,至于埋在哪儿,负责此事的协警已辞职,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当时只立了坟头,没留任何标志,也未必能找得到。而在几天前,他回老家,碰到了曹明文的老母亲。老母亲的双眼都快哭瞎了,再三央求他打听儿子的下落,不然,她死都合不上眼。说到这儿,霍远的眼窝里亮汪汪一片。 看得出,霍远是个重情义的男人。黄胡子问:“他是怎么去的?” 霍远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眼底多了丝惊悸之色:“听警察说,应该是遭到了黑熊的袭击,整个人都被……被撕烂了。” 是凶死。黄胡子又问:“他遭遇不测,连警方都没查到他的身份资料,你怎么就断定他死了?没准儿他去了外地,人还活着。” “不,不可能。”霍远突然变得无比激动,猛踩了刹车扭转头,一字一顿地说,“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梦──里。黄师傅,你信吗?” (二) 寂静岭到了。 黄胡子推门下车,带着霍远走进了阴风凄凄的山洼。对于霍远的说辞,别人也许会当做荒诞不经、故弄玄虚的无稽之谈:人死魄散,怎会托梦?但黄胡子从不辩驳,也不争执,因为他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相信善恶总有报,更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气,比如谶灵草。 谶灵草也叫坟头草,黄胡子访骨,靠的就是它。走到一座破败不堪的荒坟前,黄胡子先恭恭敬敬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棵茅草,眯眼查看一番,喃喃开了口:“姑娘,打扰了,还请姑娘多多谅解。” 见此情景,霍远惊讶得脱口而出:“黄师傅,你是说里面葬的是个女人?” 黄胡子没接茬,又迈步走向附近的一座坟头。一连查看了十几座无墓无供台的野坟后,太阳已落了山。四下张望,霍远不觉着急起来:寂静岭上的荒坟实在太多了,仅凭你一个人,见坟就磕头,还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倒不如你教我一招半式,让我也帮把手。心下正想着,黄胡子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神情凝重地说:“你往东面走,只看长在坟堆正中间的茅草,遇到叶子颜色发暗、草茎直挺的,你给我做个记号。记住,不管新坟旧坟,大坟小坟,只要看草,必须磕头。” 霍远应了,忙不迭地奔向前面的一座老坟。黄胡子也顾不上休息,继续查找。找着找着,忽听一声令人胆颤的惊叫撞入了耳鼓:“黄师傅,快救救我,他、他、他抓住了我的腿──” 是霍远。霍远踩塌了坟穴,一条腿已深陷进去! 黄胡子暗叫糟糕,撒腿冲去。霍远早骇得魂飞大半,语无伦次地嘶喊:“快点啊,我的脚脖子,他在往下拖我!” 黄胡子紧忙拔起一棵草扫一眼,随即“扑通”跪下连声道歉:“老先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他寻友心切,并非有意冒犯。日后,我黄胡子定会来陪你喝两杯!”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等黄胡子许过愿,霍远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把深陷坑洞中的右腿拔了出来。黄胡子阴了脸,冷声说:“心不诚,事难成,糊弄别人等于糊弄自己。黄先生,你还是跟在我身后吧。” 霍远嘎巴嘎巴嘴,脸“腾”地红到了脖根。适才,他少磕了两个头,探手刚要扒拉坟头草,脚下却陡然塌陷,好似有双手攥住他的脚踝,使劲往里拽。若非黄胡子离得近,后果不堪设想! ...
今天这个故事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不得不说,当初在遇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的确是被吓了一跳,而如果只是我自己看到了,恐怕是因为精神恍惚而产生的幻觉,但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人居然都曾在三年之间陆续见到过这个怪异的东西,那么也就证明当初我所看到的东西,绝非是假象。 在我很小的时候上学是由父母接送,后来家里人嫌麻烦就直接在家附近找了个小学,虽然教学质量不算太好,但至少离家近,遇到啥事情都能第一时间处理,而在我上了初中之后,就一个人开始跑校,直到高中我才第一次体会到寄宿学校的感受是怎样的,说实在的,我真心不喜欢寄宿的模式。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在很久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记得原来刚住校的时候,很多方面都不太适应,所以我们几个室友就结伴而行到外面去走走,感受一下周边的环境以及探索一下设施的具体建造位置,这些对我们日后都有很大的作用,而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是我进入学校后的第一个星期天,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所有的环境都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而我因为离校的时候有作业没有带回家,所以就提前到了学校补作业,补完之后闲着无聊,我就拉着一个人撑着伞到学校里走走。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特别喜欢这种蒙蒙细雨的天气,漫步其中总能让我体会到一股来自大地的芬芳气息,可怪事就发生在我离开教室后不久,我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发生怪事的位置是在学校的犄角旮旯,属于一个小型操场,平日里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活动,是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个地方的,当然,也不会有人闲的无聊跑到这个地方来上厕所,而今天,我和身旁的小刘却能清楚的看到,远端的操场中央,有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人。 可能黑伞并非特殊,毕竟现在这个时代任何颜色的伞都很常见,但黑色的油纸伞可就不常见了! 并且,这个撑伞的“人”还穿着一身特别老旧的校服,我记得这种校服早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时至今日,至少得有七、八年的历史了,现在居然还有人穿,真的是有够落伍的。 当时我和小刘都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只当是自己遇到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可接下来,我们却赫然看到这个人缓缓的走了起来,他是直接朝着后门的位置走去的,看样子似乎是想离开:“你说他该不会是要逃学吧?还有啊,这后门怎么敞开着也不关?是不是这家伙把锁给撬开了?” 听了小刘的话,我只是嘿嘿一笑,可就在此时,我却突然发现,这个手持黑伞的家伙在走路的时候脚居然不沾地,非但如此,在他走到后门位置时,整个人就像是云烟一般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到这里,我则直接愣在了原地,我在思考,自己该不会是撞见鬼了吧!不可能啊,学校里面人山人海,阳气极重,根本不可能有鬼,可后来在我们把这个事向别人讲述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后门?咱学校根本就没有后门啊,你们看错了吧! 听了这话,我和小刘则立刻跑到了当日见到“鬼”的地方去查看,果然,在那个位置除了一面凹凸不平的墙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还哪里有所谓的后门,而得到这个答案的我和小刘还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之后我所遇到的事情还要比这更加的诡异,因为这个事情发生在我们宿舍里。 我第一次来到宿舍楼的时候抬眼望去就能看到满满的全都是岁月摧残后留下的创痕,简陋、落后和肮脏是这个宿舍的主基调,最可笑的是校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完美公寓”,我的天,这四个字几乎成为了我们整个高中时代最大的笑话,这种破地方还完美?真不如未竣工的毛坯房来的实在,不过既然被送进这个学校了,抱怨也没啥意义,所以,我们这些学生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忍着厕所的恶臭,无奈的住了下来。 说来也怪,从我们住进宿舍后就总能闻到厕所里有一股股难以掩盖的恶臭往外冒,可当我们走进厕所之后,却又根本找不到恶臭的根源在哪,我们的宿舍位置相对靠后,还能用门掩住抵挡一阵,可住在厕所旁边的宿舍就凄惨了,每天都是被恶臭从梦中给熏醒的,并且,我们还能清楚的看到,这些学生的脸色在日益下降,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居然都有了黑眼圈,而根据他们的解释,似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就能听到有人来敲他们的宿舍门。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有人大半夜的恶作剧,所以在一天晚上,他们提前趴在门旁边静静的等候着,准备把这个敲门的人给抓个现形。 到了后半夜,在那个诡异的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他们立刻把宿舍门打开,并直接冲了出去,却看到门外根本什么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在他们身旁的房门上,居然还仍在传出敲门的声音,这个现象的突然出现,竟在顷刻之间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随后赶忙关紧房门,一个个都钻进被子里不敢出来。 对于这个变化,大家一致认为是他们宿舍合起伙来想要开玩笑,可对于见过“撑伞人”的我和小刘来说,我们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怪异的事情就在几个星期后降临到了我们的宿舍,记得我们宿舍采用的是双人床,整个床高恐怕要在两米左右,而我当时因为脚崴伤了不方便往上铺爬,就暂时和同学换了一下位置,不得不说,睡下铺是真的幸福,很多事情做起来都非常的方便,可就是这个一次换床,却让我遭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那是在一个清晨四、五点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映照的宿舍里气氛诡异阴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每天在四、五点的时候我都会爬起来从床头拿一瓶饮料喝上几口,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整个人一天都没有精神,后来经过医生诊断,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体内太缺乏糖分。 而当天我仍按照自己的习惯从床头拿起饮料,可就在我准备喝的时候,我却发现,在我的床边上居然坐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材看上去特别的高大,如果他直起腰的话,恐怕脑袋会直接撞在上铺的床板上,除此之外,最令我感到诡异的就是这个人身上穿了一件特别老旧的校服,起初我以为是我们宿舍那位身高一米九的同学在和我开玩笑,随后我就直接朝着他身上锤了一拳,并低声说道:“土绅,你起这么早干什么?让尿憋醒了?” 可谁知,听了我的话,他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随后则缓缓的站了起来,此时我能清楚的看到这家伙居然比双人床还要高出一头多。 并且他在走路的时候,我耳边竟然还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而到了这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身上穿的校服,不正和我几个星期前在学校小操场上看到的那个手里撑着黑色油纸伞的人穿的是一样的嘛?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说,刚才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家伙,也是个来路不明的野鬼嘛? 想到这里,我则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并快步跑到了宿舍门的位置,却发现,宿舍门上的插销仍然紧紧的固定着,根本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而此时我还趴在窗户上向门外望,却是突然看到,一双暗白色且没有瞳孔的眼睛正趴在门外直勾勾的盯着我。 在我两者产生对视的瞬间,我内心的恐惧则立刻席卷而出,并直接把我给吓瘫在了地上,被我的举动惊醒的舍友现在纷纷跑到我的身边,问我是咋回事,而我只是一个劲地指着门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看到那张布满鲜血的鬼脸,正在门外的玻璃上对我诡异的冷笑,可舍友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这极度恐怖的画面。 从那之后,我家里人就给我办理了跑校手续,而他们问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却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这些鬼怪之事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记得到了毕业的时候,我才从几个老师的嘴里得到了这些怪事的答案,原来,我们这个学校的前身曾经是医院,而我们所居住的“完美公寓”其实就是之前医院的停尸房改造的,至于那几个穿着校服的鬼,恐怕也和这个停尸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具体是什么缘故我就不得而知了。 多年以后,我再度回到这个学校来寻找自己高中的老师,却发现,这个学校已经被夷为平地,而那个由停尸房改造的“完美公寓”也已彻底遁出了人们的视线。 ...
村里于六爷为人本分,待人真诚,在村里人缘极好。 于六爷是个庄稼汉,老伴儿死的早,留下一个儿子与于六爷相依为命,后来,于六爷儿子长大参了军,在一次战役中英勇牺牲,政府为安抚于六爷,就让他做了守林员,吃上了皇粮,每月按时领响。 要看护的山林很大,离村子也有些距离,于六爷孑然一身,干脆也就搬到山里,在那搭了两间草屋住下,每月出山次数寥寥无几。 不种庄稼,于六爷依然闲不下来,每天清早起床,带上一点干粮就出门巡逻,看是否有人偷砍偷伐,围着林子走上一圈,当回家就已快傍晚了。 于六爷不抽烟,但爱喝酒,每当巡逻回来,定要满上一杯,一人坐在屋外,小口啜饮,散去一天的疲惫。 有一天傍晚,于六爷剥了一盘花生,刚倒满酒出屋,突然看到对面有道人影躲躲闪闪,藏进了大树后面,于六爷有些疑惑是谁,端着酒杯走到树下,发现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老人。 这老人穿着麻布衣,显得有些清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不时的盯着于六爷手中的酒杯。 于六爷不认识这人,不过看这老人的眼神,心里有了明悟,这老人是被自己酒香给吸引过来的,难怪会有些拘谨,躲躲闪,估计是不好意思。 于六爷好客,便笑着说,“来者是客,兄弟要不嫌弃,一起过来喝两杯?” 老人很心动,却又有些犹豫不决,于六爷见此,直接伸手硬将老人拽进了屋。 于六爷拿出一坛酒来,又为老人甄满一杯,两人坐下后便开始推杯换盏,老人吧唧喝下一口,顿时眼色一亮,回味无穷。 看老人模样,怕是很久没喝酒了,才会如此陶醉,于六爷也知道,在这肚子有时都填不饱的年头,酒就显得有些弥足珍贵。 于六爷赶紧又为老人满上。 酒过三巡,老人告诉于六爷,他姓黄名树,住在对面山脚,偶尔上山采药,今天路过此地,闻到酒香,才想过来讨杯酒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六爷呵呵一笑,称呼道:“老黄,既然如此,那今天多喝点,我们不醉不归!” 两人连连碰杯,开始谈天论地,直到夜深,两人都已醉意盎然,才在意犹未尽中分别。 第二日一早,于六爷打开房门,发现屋前有些野果、野菜…… 往后的日子,老黄隔三差五就会来找于六爷喝酒,每次都在日落之后,还带着一大堆野果、野菜,偶尔,也会是些名贵药材,老黄说,他没酒,不能白喝于六爷的,只能拿些山里的东西弥补。 话虽如此,除了第一次喝多外,老黄再也没喝醉,每次浅尝即止。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冬季,有一次于六爷出门巡山,冬天的山林到处都是落叶和枯草,把崎岖的路况掩盖,于六爷走到一山腰上,一不留神,脚底踩着树叶打了滑,连滚带摔掉进了一个坑里。 坑不大,但四周有些陡峭,于六爷灰头土脸从坑里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右腿摔断了,小腿上还被石尖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疼。 于六爷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看着陡峭的坡度,起身试了几次,右腿使不上劲,根本爬不上去。 于六爷抬头看着天色逐渐的暗下,心里有些惶恐担忧,这么大的山林,平日里难得有人进来,更别说找到这里,如今自己出不去,说不定就得饿死在这。 于六爷看透了生死,虽然不怕,只是觉得这死的太憋屈。 夜幕终于降临了,山林里有些麻黑,看不真切了,于六爷坐在地上,不禁想起了老黄,说不定这个时候,老黄又提着野果到了家门口…… “老于!” 就在于六爷发愣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于六爷顿时神情一振,这声音不正是老黄的吗? 于六爷赶紧答应一声,告诉老黄自己腿摔断了,动不了。 不久,老黄气喘吁吁来到山腰,看了一眼于六爷,又转身找来一些树藤放到坑里,将于六爷拉了上来。 老黄搀扶着于六爷往家走去,途中于六爷才知道老黄今天真的碰巧来找自己,结果看到自己还没回来,就一直坐在屋前苦等,哪想这一等直到快天黑也没个人影。 于六爷眼神不好,每到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的,老黄有些担忧,觉得于六爷可能出事了,可也不知道于六爷在哪儿,于是只能沿着山林一路奔跑,一边呼喊于六爷名字。 回到家里,老黄先将于六爷的骨头接上,然后出门一趟,不知又从哪儿找来一些药材,捣碎后敷在了于六爷腿上。 于六爷只感觉腿上一阵清凉,直往肉里渗去,接着酥酥麻麻,舒泰无比,迷迷糊糊的于六爷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屋里早没了老黄的人影,于六爷也习以为常,老黄每次来无论多暗都得回家,于六爷担心天黑路滑,老黄说他自幼在这片地里长大,即使闭着眼,也能稳稳的摸下山回去,于六爷执拗不过,也就由他了。 再看腿上的伤,于六爷不由大吃一惊,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肿也消了,虽然还使不上劲,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于六爷觉得老黄太神了,这给自己敷的究竟是什么药? 傍晚,老黄又来了,带着一些药材帮于六爷换下,陪于六爷聊了许久才又离开。 就这样过了半月,老黄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照顾于六爷,替他换药,于六爷觉得,自己和老黄是酒友知己,相见恨晚,如今,老黄更成了自己救命恩人,这是缘分。 又过了几天,于六爷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老黄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于六爷思来想去,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想到自己腿已好的差不多,拄根竹竿就往对面山脚赶去。 到了那村子,于六爷找人打听老黄住址,可那人说村里没有老黄这人。 于六爷不信,觉得这人骗了自己,那个和自己喝酒聊天,救自己一命还照顾周全的老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于六爷走遍整个村子角落,挨着问完所有人,最后,于六爷没找到老黄,却听到了一个村里近来发生的邪门事。 几天前,村里响应垦荒造田,将山脚的树木全部砍伐一空,当砍到一颗百年黄角树时,一斧下去竟喷出了鲜红的血水,着实震惊了在场的人。 当时正是破四旧,横扫牛鬼蛇神之际,众人也不害怕,干脆找来一堆干柴铺在了黄角树周围点燃,看着熊熊火光包围黄角树,众人隐隐听到大树发出悲怆声…… 于六爷怅然若失的离开村子,充满了不解,充满了迷茫。 老黄是谁?他在哪儿? 于六爷坐在村口,静下心来想了想,想到老黄种种行径,再想着老黄名字,忽然间,于六爷疯一般冲向山脚,来到那颗黄角树前。 山脚已经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倒下的树木,几人合抱粗的黄角树孤零零的屹立在那,树干漆黑被烧成了木炭,早已死去多时。 于六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依稀间,好似看到老黄被大火烧着挣扎的模样。 老黄死了,被人烧死了,再也喝不到自家酒了。 于六爷心如刀绞,一个人踉踉跄跄回了草屋,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从这以后,于六爷就变得寡言少语,要是喝了酒,却会唠唠叨叨说起老黄,说他采的野果味道不错,说他酒量不行。 后来,四旧过后,于六爷似乎有些傻了,一个人神神叨叨,不断自问什么是人,又什么是妖,只是直到于六爷死去,似乎也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
话说在清朝的时候,小篱笆村有一个大户人家,是当地有名的财主。家里良田千倾特别的有钱,这人要是有钱了老婆就多,他爷爷那辈就是三妻四妾的。 后来,这个财主的爷爷、父母都死了,唯独他爷爷的一个九十多岁的小妾还活着。俗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啊!那个年头,有如此高龄的人那可真是太少见了。 这个老姨太太稍微有点老年痴呆,头发都没剩几根了,瘦骨嶙峋的脸上皱纹堆磊,脖子下面的皮都耷拉了下来,手如果伸出来,就跟个爪子似的。她平时也不出门,饭拿来了就吃,水拿来了就喝,也不跟家里人说话,每天就坐在床上也不下地。 她呢!养了一只猫,老太太就跟这猫有交流,每天从早到晚就跟猫呆在一起,不管吃饭睡觉总在一起。 这年,财主家添了个小儿子,在孩子快到一岁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这孩子每天到了晚上就开始哭闹不止,到了天亮又马上就好了。一连好多天都是这样,财主请了很多有名的郎中过来看,可就是查不出毛病来,眼看着孩子的身子骨越来越弱。 正在财主为难的时候,家里一个新来的丫鬟听说以后,就主动跑来找财主,说:“老爷呀!看小少爷的状况,这不像是病,应该是家里有邪祟的东西在做怪,我弟弟曾经也是这样,后来被一个老太太给治好了。” 这个财主自幼饱读诗书,也算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儒士,连孔子都不谈论怪异、鬼神,他当然也不怎么信这个了。可这是自己的天生骨肉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该如何是好!思量再三之后,财主将这小丫鬟悄悄派了出去,让她去请那个老太太。 到了下午,那个能治邪祟的老太太被丫鬟给请来了,这老太太看样子六十岁左右。财主与她客套了几句之后就问:“敢问老人家?用什么方法来捉拿这个邪祟呀?” 老太太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袱,从里边拿出一个很小的弓箭,说:“老爷您看,这张弓是用桑木做的,箭是用桃木做的,到时候那邪祟出来,我就用这弓箭射它。老爷你再看,这箭后面带着丝线,只要射中那邪祟,就能将它降服了。” 财主这才看明白,说:“原来如此啊!那就全仰仗老人家了,一旦成功,我是必有重谢!” 老太太笑着说:“请老爷放心,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转眼到了晚上,财主带着几个家人,和这位老太太一起躲进婴儿房内。一直等到夜半时分,当月光照在窗子上的时候,孩子就又开始“哇哇”的啼哭起来。 那东西还真来了,就见在窗户纸上出现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特别小,看模样好像是个女的,骑着一匹马,手里还攥着一杆长枪,就像咱们小时候看过的皮影戏似的。 老太太把弓箭拿在手中,“嗖”的一声,桃木箭射了出去,正中的那人的肩头。 “哎呀!”外面的影子怪叫一声,扔了长枪拨转马头就跑了。 “快……快追,顺着丝线追。”老太太提醒着大家。 大家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有人捡起地上的枪一看,是一个妇女们纺线用的线坠子。大家小心翼翼的顺着地上的细丝线,竟然来到了后宅。财主一看坏了,这细丝线竟然顺着不大的门缝,进了那位九十多岁姨奶奶的房间。 财主上前拍拍门,问:“老姨奶奶呀!您睡了吗?” 拍了几次,喊了几声,这屋里就是没有动静。恐怕这是要出事啊!财主一声令下,几个家人举着火把一拥而进。 就见这个姨奶奶正在地上躺着,肩头上还钉着那支桃木箭。在这个老姨奶奶的胯下,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猫,财主走到跟前用手探了一下这位老姨奶奶的鼻息,早已经没气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财主不解的问。 那个老太太说:“老爷啊!据老身所见,你们家的这位老姨奶奶,她已经早就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看着她好像还活着似的,其实是这只老猫在借她的尸身修行,现在已经快成气候了。幸亏发现的早,这要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世上就很少有人能降的住它了。” “原来如此啊!”财主擦了擦额头的汗,吩咐管家取出银两答谢老太太。 从此以后,财主家的小儿子,夜里再也不曾这样哭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