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时,浙东有个名叫嵊县的小县城,城中有一座城隍庙,庙里的城隍老爷特别灵验,颇受百姓尊崇。 这天,城隍出巡回府,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庙门大开,香烛散乱,自己的金身和判官、小卒的塑像横竖交错,狼藉一地,墙上还被题了一首诗。他走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尊兄是非颠倒颠,枉坐虎椅冠金冕。今朝折得蟾宫枝,毁你金身还我天! 新榜进士、本县正堂喻士林 躲在一旁的判官和小鬼见城隍回来了,纷纷出来哭诉:“老爷,这新任县令好生无理,我们以为他是前来拜谒你老人家的,可想不到他一进庙就下令砸你的金身,还把我们痛打了一顿……老爷,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 城隍“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当即向两个小卒发出号令:“快去,有请喻县令!” 不一会儿,新任县令喻士林被带到了城隍庙。城隍出殿以礼相迎:“喻大人请!”喻士林知道城隍找他是为白天砸庙之事,一声不吭地径自大步进殿坐定。 城隍开言道:“喻大人新任正堂,将造福一方百姓,可庆可贺!却为何刚刚到任便下令毁坏庙宇?” 喻士林凛然道:“城隍呀!你可知错?可记得十年前你在这里断的一桩错案吗?” 城隍听罢,捋着胡须,回想起了十年前那桩离奇的案子…… 十年前,年方十二的喻士林在一家药铺做学徒。那天早上,他正在切药,忽见一只红翎大公鸡闯进药店啄吃晒着的米仁。小士林先用嘴“嘘—嘘—”地赶鸡,见鸡仍不停啄食,便顺手拿起一块镇纸板向鸡扔过去。大公鸡突受惊吓,“咯咯咯”地叫着,竟慌不择路,“扑簌簌”地掠过斜对门的院墙,飞到了张木匠家里。 小士林好奇,睁眼望去,只见张木匠的妻子抓了鸡,一刀把鸡杀了,然后去厨房烧烧吃掉了,把小士林看得目瞪口呆。 这只大公鸡是街坊李三娘的,李三娘到了晚上找不到鸡,呼天喊地大哭起来。小士林把实情悄悄告诉了李三娘,这下她可气坏了,当即怒冲冲赶到张木匠家兴师问罪。 张木匠刚从外面干活回家,听李三娘说自己婆娘偷吃了她的鸡,一气之下举起铁斧,抓住妻子的头发怒喝:“穷要穷得有志气,谁叫你偷鸡摸狗!我一斧头结果了你!” 张氏知道丈夫性子火爆,说一不二,连声说:“我……我没有偷!” 张木匠一听妻子没偷,就回头一把抓住李三娘的衣襟吼道:“你欺人太甚,冤枉我的老婆!” 李三娘见张木匠这般凶相,连忙说是听药店学徒喻士林说的。张木匠当即邀约了一群人,拖着李三娘到药店与喻士林对质。 张木匠一脸怒气,持斧而立,而小士林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张氏杀鸡。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事态难以收拾,药店老板建议去找城隍判案。 众人簇拥着来到城隍庙,张木匠、木匠妻、喻士林三人跪在殿前。张木匠粗声粗气地道:“我老婆若偷鸡食肉,我便杀妻以正家规!”说着,便让妻子在城隍面前发誓。 张氏说:“我若偷食李家之鸡,神明罚我站不起来!” 喻士林听了张氏之言,亦随口发誓:“倘我胡乱诽谤张氏,那我此时就站不起来!” 说毕,三人都等待着城隍发落。一会儿,张氏站起身来安然无恙,而喻士林顿时觉得双脚麻木、重不可抬,一时站不起身…… 张木匠“嘿嘿”一笑:“果然是这小子满口胡言!”说罢,朝着喻士林“哼”了一声,与众人说笑着走出殿去。等他们走后,小士林才能起身,他不由大喝一声:“城隍呀城隍,你是非颠倒、黑白混淆!我—我走!” 次日,喻士林即别离故土远走他乡,发奋读书,十年寒窗,高中进士,授了金印。说来也巧,待士林衣锦还乡,当时嵊县县令之位正好暂缺,他便走马上任,做了县令。 城隍回忆到此,不由“哈哈”一笑:“喻县令啊,做官难,难做官,你是阳间一官,我为阴间一宰,然而断案之理相同:小大之狱,必察于情。当日我断案之时,非不明察,我明明知道你是对的,那鸡的确是张氏吃了。但是,我仔细一想,特地错判此案,罚你站不起来。” 喻士林一听,得知自己当年居然是被冤枉的,不由又惊又怒:“这是为何?你今天必须讲出个让我信服的道理来!” “当时张氏跪在我面前时,暗暗向我祷告,说是一时嘴馋吃了李三娘的鸡,要我念她腹中尚有三个月大的胎儿,饶她娘俩性命。我仔细察看,发现张氏确有身孕,我若依实而断,木匠手起刀落,两条性命都将成为刀下之鬼。我于心何忍!于你又何益?故我特地错判,实是为了成全两条生命呀!” 喻士林大吃一惊:“啊,还有此事?” 城隍点点头,又道:“喻大人,当时你负气出走,发奋读书,我觉得我有愧于你,便时时在阴处照拂你。如今九九归一,你金榜题名,张家男儿长成,错断一桩案,倒落得两家都兴旺,岂不是好事一桩?” 喻士林听了,幡然醒悟,当即向城隍赔礼:“原来如此,蒙城隍赐教,晚辈茅塞顿开,请原谅晚辈的无礼。择日定为你重塑金身,重修庙宇……” 第二天一早,喻士林惦记着重修庙宇之事,刚走出县衙,只见两鬓染霜的张木匠颤巍巍地领着妻儿守在门口,一见他,三人当即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张木匠泪如雨下:“喻……喻大人,您还记得当年那个蛮不讲理的张木匠吗?那就是草民我啊!都怪我当时一时糊涂,这些年来让您蒙受了那等冤屈,我是一个罪人哪!”说着唤过儿子,“快拜谢过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喻大人当年替你母亲受过,你和你母亲早成我斧下之鬼了……” 喻士林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这男孩不就是自己的贴身随从张可吗?他……他是张木匠的儿子?难道…… 张木匠缓缓说道:“那件事后,您就不在药店待了,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日夜里,城隍爷托梦于我,我才知晓事情原委。当得知大人您来此上任后,为报答大人当年之恩,我特地打通关节送小儿到您府上供您使唤,这样多少可减轻一点我当年种下的罪孽……” 原来如此!喻士林不禁百感交集,上前一步扶起张木匠…… 不久,喻士林便重修城隍庙,重塑城隍金身。从此,他时时记着城隍错断案一事,在任几年,将百姓之事视为己事,断案如神,明察秋毫,被百姓称作“喻青天”…… ...
李大栓好酒,终日自吹胆大,不惧鬼神。这年除夕,他酒醉与人打赌在城隍廟过一晚。旁人只作笑谈,李大栓却认了真,不顾家人的劝阻,提着盏灯笼,趁着酒劲上了山。 进得庙内,李大栓把灯笼挂在柱子上,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铺了些稻草,倒下便呼呼大睡起来。 睡到半夜被尿憋醒,只见庙里突然多了几个人,依次来到城隍庙神像前跪拜,李大栓心里纳闷,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人来烧香?这十里八乡的,李大栓大半都认识。仔细一看,总共有四个人,前面三个分别是东庄的老锁匠,本村的李老根,西庄的孙驼子,第四个瞅着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大栓这下子更纳闷了,他们四个人怎么会一起来烧香呢?尤其是老锁匠,年初就中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怎么还能上得了山?更奇怪的是,四个人对李大栓视若不见,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径自跪拜。 李大栓正想上前问话,突然一声大喝如雷贯耳:“呔!你这厮好大的胆子!如此无礼!”只见城隍庙神像前两大护法怒目而视,李大栓吓得一激灵,一下子惊醒,却原来是个奇怪的梦。 李大栓不敢再待下去。回到家中,梦中情景依然十分清晰,李大栓告诉家人,老父亲深思了很久,喃喃自语:“难道传说的事是真的?”家人好奇,问是什么事。老父亲却不再言语,叹了口气,只问了那几个人是谁,又叮嘱大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病重的老锁匠去世了。两个月后,李老根哮喘病犯了,痰哽在喉咙里,一口气没接上来,也跟着去了。 李大栓在李老根下葬时突然想起在城隍庙做的梦,心里十分惊惧。想到父亲奇怪的表情,连忙回家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这才说出,听老辈人说过,城隍专司人间善恶之记录、通报、审判和移送之职,所以大限将至的人的魂魄会在除夕夜去城隍庙报到,叩谢城隍爷历年的庇佑,第二年他们的户牒即转入地府。村里很久以前传下这个说法,但是极少有人真的看到。 李大栓听到这里,心里却活动开了,那么这里今年还会有两个人过世,不认识的那个人也就罢了,这个孙驼子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说起来孙驼子还称得上李大栓的远房表舅。 当日,李大栓便来到孙驼子家。孙驼子正埋头编着一只箩筐,地下到处扔着竹条、篾片。李大栓四下里看了看,笑着说:“表舅,瞧这乱的,这家里没个女人,还真是不行啊。”这一下戳到了驼子的痛处,孙驼子是个篾匠,手艺不赖,却因生性木讷,又是个驼子,四十几岁的人至今单身。 孙驼子停下手,阴着脸说:“你小子就是过来说风凉话的?”李大栓忙摆摆手:“表舅,我可是过来给您说个好事的。”孙驼子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编他的箩筐,李大栓见他不信,忙凑上一步,赔着笑脸说:“怎么说您也是我表舅不是?有好事,我当然是第一个想到你了。是这么回事,我媳妇娘家一个表姑,三十几岁,丈夫死了两年了,婆婆小叔不待见,整天没个好脸色看,娘家又没脸回去,就想着再找一户合适的人家。” 说到这里,李大栓有意顿了顿,见孙驼子认真在听,便知道有戏,继续往下说:“人家倒也没有太大的要求,想着将来老了有个依靠,只要人老实勤快,相貌什么的倒在其次。” 这下孙驼子高兴了,连忙问:“表舅的情况,你和她提过吗?”李大栓点点头,孙驼子喜出望外,一双手在围裙上拼命擦了擦后,倒了杯茶给李大栓,“这,这就麻烦你多费心了!”“那是自然的,没有八成的把握,我也不敢来乱说话啊!”“那是,那是。” “聘礼方面就合着现在的规矩吧,依着姑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破费的,只是婆家不好交代。”“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表舅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不会让她受苦的。”孙驼子当下就去里屋取了银子,交给了李大栓:“外甥,这些你先拿着,给她置些衣服什么的,剩下的我再想办法,不能亏待了人家。”“你就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 李大栓拿了银子,喜滋滋地走了,一转身就进了赌场。其实他哪来什么表姑,就因为知道孙驼子反正活不过今年,干脆骗光他的钱再说。 孙驼子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找亲朋好友又凑了点银子,然后便眼巴巴地在家等着李大栓。 李大栓很快输光了钱,没几天又拐到了孙驼子家:“成了,成了,表舅,恭喜啊!” 孙驼子眉开眼笑:“那敢情好,辛苦你了!” 李大栓掂了掂孙驼子凑上来的钱,“不过,人家说了,要守孝三年,明年就可以嫁过来了,到时候就等着吃您的喜酒了。”“好说,好说。”孙驼子眉开眼笑,连连点着头。为了让孙驼子更相信,李大栓还特意找他要了生辰八字,说是女方要合一下,挑个好日子。 本来李大栓算计好了一切,只等着拖过今年就好。也是活该有事,这天孙驼子挑着些竹制的小饰品去镇上卖,可巧就碰上了大栓媳妇桂香。孙驼子感激桂香帮自己牵的线,硬是要将一对竹蝈蝈送给她。桂香推让不肯接,孙驼子就说你别推让了,要不是你们夫妇帮忙,表舅指不定还要打多少年光棍呢。桂香也不知道这事,有点莫名其妙。 孙驼子又问她最近有没有回过娘家,表姑近况如何?桂香不明就里,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个所以然。饶是孙驼子再老实木讷,也不禁起了疑心。 孙驼子走了三十里地,去了桂香娘家柳河乡。一打听,明白自己让李大栓给骗了。 李大栓听说孙驼子要请自己喝酒,心里高兴,唱着小曲,很快就到了。一进门,就见孙驼子虎着个脸坐在那里:“你小子好大的胆啊,表舅的钱你也敢骗?”李大栓强作镇定:“哪来的话,表舅你误会了,日子都帮你选好了,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哼,我都去过柳河乡了,你还敢骗我!你……你……你……”孙驼子气得浑身直哆嗦,李大栓一见苗头不对,赶紧起身就想走。孙驼子死死拖住他:“你还我银子来。” 那钱早就被李大栓输光了,拿什么还给他?奈何孙驼子手劲奇大,拖住他不放:“你不还我银子,我就拉你去见官!”李大栓挣脱不开,又急又气,一时口不择言:“快松手,银子又带不到地下去,大不了来年我烧个纸人给你。” 孙驼子一听更气了,这是什么混账屁话?抡起巴掌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打得李大栓眼冒金星。李大栓气涌上头,用力将孙驼子一推,孙驼子刚劈过竹片的篾刀恰好就在一旁,孙驼子后脑勺磕在上面,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鲜血直涌,顿时没了气息。 李大栓一看闹出了人命,吓得面如土色。他把孙驼子拖进里屋放到床上,胡乱拉过被子盖上。然后翻箱倒柜搜出了一些碎银,连夜就逃走了。 孙驼子的尸体很快就被人发现了,里保报了官,一排查,李大栓成了重大嫌疑人。人已不知踪迹,官府便贴了告示悬赏缉拿。 李大栓一口气便逃到外省,在外潜逃了两三个月,一直担惊受怕,那些碎银很快花得精光,沦落成了叫花子。 这天,李大栓捡到了一个醉鬼的半瓶酒,就着讨来的剩饭剩菜,喝了个精光。可是也就是这半瓶酒,喝壮了李大栓的胆,竟然和一个叫花子为了争地盘打了起来,结果被人以打架滋事为由一并带上了公堂。 偏偏又遇上了个细心的师爷,也是李大栓的同乡,居然就从李大栓的口音里听出了端倪,最终认出了眼前这个满嘴喷着酒气的叫花子是个在逃的杀人犯。 年关将至,李大栓被押回原籍审理,大刑之下,他供认不讳。谋财害命,情节恶劣,证据确凿,被判斩立决。 三声催魂炮响,鬼头刀落下的一刹那,白光一闪,李大栓终于想起,在城隍庙看到的最后那个面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只是他被贪欲迷失了人性,所以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
如果你到云南的季节对,就会有幸吃到一种美味,当地野生菌。那咬上一口,余香绵延千里的韵味,会让你此生流连忘返。 云南复杂的地形地貌,多种多样的森林气候资源,孕育了繁殖各类型野生菌的温床。每年夏季一到,当第一场雨吹过红土高原后,那些蕴藏在山野之中的菌子,便都争先恐后地探出头,吸噬天地的灵气和日月的精华,在大自然丛林中,悠然自得地生长,不沾染半点世俗之气。 那年暑假,我随同闺蜜回她的云南老家,一个群山环抱中的野生菌之乡。当看到她家摆满的各种野生菌后,我这个北方妹就猴急着就想立刻进山,去捡拾那些漫山遍野的野生菌。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进山,但还是没赶上更早的拾菌人。在当地,拾菌卖已成为村民致富的一条生计线。每年菌季一到,家家户户全员出动,做得好的家庭,一个季节下来,赚个二三万不成问题。 拾菌听上去很轻松,事实上很辛苦。必须要翻山越岭地去翻找,只有找到真正的菌窝,才会收获多多。对我来说,累点倒无所谓,关键是我很没胆子。 野生菌一般生长在针叶林和混交林地带,品质好的菌种多生长于茂密的丛林或陡峭的石壁丛里。生性惧怕软体动物的我,尽管手里早拎了一根小棍,还是不太敢去翻弄那些茂密的树草丛。好多时候,我只能眼巴巴望着兴奋的闺蜜,一次一次从草丛中翻出菌,然后再让我过去取出来装筐。新鲜劲过后,我对这种坐享其成的收获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我开始也大着胆子拨弄起草丛来。哪知,拨到第三下时,惊扰到一条花蛇的美梦。 它突地一下窜起老高,昂头吐着红信子盯着我。我被吓了个半死。我再不敢去动那些幽深的草丛,只能闲坐在一旁看风景。 然而,也有瞎猫碰到死老鼠的时候,过一道崖壁时,我在两块石壁的缝隙中,看到一大窝菌。这种菌看上去肥美饱满,无盖无柄,菌体上长满了一层纤细的茸毛,呈黄褐色并有明显的黑色花纹,状同老虎爪。待我喜滋滋地挖出来后,才知道这种叫虎掌菌的菌种很稀有。闺蜜说,虎掌菌的肉质细嫩,口感极佳,含有丰富的胞外多糖份,不易破烂且营养丰富。把玩着手中这些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虎掌菌,我嘿嘿笑着说,晚餐它是我的了。 那顿晚餐,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酣畅美味的一次。 那天,我们特意挑了虎掌菌、羊肚菌、牛肝菌和黄罗伞切片,炒了一大盆香泽美味的杂菌。我不记得吃了多少碗,只记得那嚼上一口便唇齿生香的滋味。 可能是劳累一天的缘故,晚上我头落枕头就睡熟过去。后半夜,我被一阵揪心的胃绞痛疼醒,然后又恶心又干呕的。疼到后来,我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的收缩、颤栗、绞痛……在疼得模糊的意识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用云南话喊:着菌闹着了,快打120! 疼痛逐渐减轻的时候,我看见身边坐满了人,有男有女。也许是疼痛过度让我有了错觉,我发现身边这些人,有时候他们坐得离我很远,可当我注意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直冲冲朝我跟前来,放松后我不去看他们,他们又渐渐的越坐越远。后来,有人扶着我,走到了大门外。 门外的空地上,站着很多人,他们似乎是在等我。我跟上他们一起走啊走,走到了一个有雾气弥漫的地方。这里聚集着更多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大家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 我也跟过去,继续往前走。 又走啊走,来到了前面有一道大城门的地方。我们停下来,开始挨个往城门里进。城门边上有人在催促:快点!快点!门关了就不许进了! 到我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挤上来一个牵小孩的女子。她拐了我一下,我被绊倒了。等我爬起来想进城门时,发现城门已在关闭,最后一个进城门的正是绊了我一跤的女人。就在城门闭合的刹那,那女子回过头来。我分明看见,那是我新婚不久的小姨。 小姨啥时候到云南来了? 我还在犯迷糊的时候,没进去城里的人开始往回返了,我们又回到那个有大雾的地方,沿着这雾蒙蒙的路一直走了很久后,来到一个集市上。 集市很热闹,叫卖的,开茶馆唱戏的,舞龙舞狮的,我见到很开心,也跟着挤过去看。那些龙和狮转啊,舞啊,一会我就给转晕掉了。我又马上呕吐起来,而这一吐,我就醒了过来,看见身边忙着抢救的医生。 我才知道,自己中菌毒了。距离在闺蜜家休克过去的时间,我已昏迷了三个多小时。清洗肠胃后的我,极度虚脱,像历经了长途跋涉般的疲惫。 我庆幸一梦醒来,还能见到眼前的这个世界。在所有吃菌的人中,只我一个人着闹,或许是我体质差的缘故罢了。 从云南回来后,每每回味起菌子那喷喷香的滋味,我就又会觉得那时候的危险都不重要了,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场意外,彻底颠覆我此生对野生菌的口福之欲。 我们郊游的那天,天气真的很美好,美好的让我们至今谁都不愿意去相信,那场突然降临的车祸,会夺走我小姨及她未出世孩子的生命。 很久后,我又想起我那段在云南吃菌中毒后,那场似梦非梦的境遇。难道在冥冥之中,我和小姨相遇过的地方真的存在?又或,那本就不是我们同一时空的。 可是,我的小姨那时候,还活生生的在世,我怎么又能在那里遇上她呢? ...
这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本没把它当回事,可是老婆觉得我应该把它写出来让大家看看,我就给大家说说。 七,八年前,我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那时唯一的爱好就是打台球,打的有些痴迷。并且在我住的地方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很有些胡同冠军的风范,于是,经常晚上到城南的闹市区去寻高手玩。高手云集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娱乐城,里面有几十张球桌,我几乎每天都在里面泡,和里面的人也都很熟。那天晚上,时间并不算太晚,也就九点多钟,因为打的不怎么顺手,早早的结束了战斗,就准备回家了。那个娱乐城是在地下,有四个出口,我每天经过那个出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走上台阶,出了出口,外面很冷,我想尿泡尿,就在墙根尿了一泡。再一回头时,发现有些不对头,当时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不对头,就是有种很怪的感觉弥漫开来。我居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大家应该知道,这段路是我每天都走的,当时我知道应该穿过那条短短的小巷然后就会找到最宽的那条路,顺着那条路走就应该是我的家。可是,眼前的景物是那么的陌生,霓虹灯,商店牌匾,树,都和我记忆中的迥然不同,我仿佛被飞机空投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那种惶恐的心情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我四处乱走,越走就越陌生,我害怕了,这个地段我是最熟悉不过的,不应该有陌生的感觉啊,可是,这的的确确不是作梦。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就象一个外星人来到了地球上那样。我张口就骂人,我*他姥姥的,没有用,还是不认识路,我掏出烟点着,心里想,*,不就迷路了么,大不了不回去了,再回娱乐城接着玩,不过,找不着路的事情可不能跟别人说,忒丢人。再回头找那娱乐城,没有了,消失了,20层的一座大楼,不见了。这时,我才真正的感到了恐惧,老天啊,帮帮我吧,我又点了根烟,乱走了起来,刚拐过一个陌生的小巷,脑子里好象--哗---的一声,眼前的景物我认得了!所有的东西我都认得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我也看到那该死的娱乐城了,那高楼就在我的眼前!这时我看了看表,我整整转了半个多小时,我又仔细的看了看四周,情景一如既往的熟悉,高楼,霓虹灯,牌匾。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想找找刚才走过的路和看过那陌生的景象,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那地方玩台球了,从此以后,我很少夜里出门。 ...
城东门,石板桥。 石板桥不是一座桥,而是一个城中村的地名。 石板桥城中村是这座城市的一块“夹缝地”,这种独特的地位和现象,已经成为了许多大城市进化中的必然,也成为了许多外来务工者的栖息地。高低不平的杂乱居民房,狭窄拥挤的大街小巷,脏乱无序的地面,以及南腔北调的男女老少,组成了这一特别的生活圈。 过了城东门,走进石板桥,就像走进了这座城市的后背——后背,往往是难以清洁及触碰到的。临近年末,本应该是祥和的时间段,这里的空气里却充满了隐藏的危机。 十二月的一个周末早晨,阴冷的天就像一座自然冰库,天空中弥漫着冻结的气息。 石板桥五号巷子进口处的一处自建房院子里,房东徐婆婆打着呵欠走到了她家二楼出租房203室门口,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她内心一阵嘀咕,这间房的租客已经超期三天未支付房租了,这几天从早到晚也没有遇到,按理在以往,这间房的租客都是提前或准时交租的。 徐婆婆连续重重的敲了几下门,仍旧没有回应,就在她准备返回顶楼自家房间拿备用钥匙打开门看看情况的时候,她的鼻子却闻到了不一样的气味,这种气味她太过于敏感,让她想起了自己曾是屠夫的丈夫杀猪放血的时候的腥臭味。 徐婆婆转身回房拿出了钥匙,打开门,屋内的景象让她膛目结舌,继而惊慌失措,她发出一连串的尖叫,继而昏倒在地。很快,这层楼的租客接二连三的打开了门,他们围拢在203室门口,可当他们看到室内的场景时,同样惊慌的失声大叫起来。 这间房,就像是一层阿鼻地狱。 屋内窗户紧闭着,拉上了窗帘,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向外涌动着。死者是一名女子,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闭着眼表情平静无明显的痛苦之色,面部被利器无规则的胡乱划破了几条深深的伤口,绽开露出暗红色的肉,脸上涂满了黑色的墨水,乳房双双被割掉了乳头部分,下身赤裸着,床单上凝结了大片的黑色血迹,衣服凌乱的扔在了地面上…… 警察很快赶来,一番检验之后,确认了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晚上,死者生前曾被性侵,但并没有发现凶手的精液及体液物质,死者体内含有麻醉剂等成分,可确认是在死者全身被麻醉之后失去意识后奸杀。同时警方也遗憾的发现,除了死者及进门口的房东徐婆婆和其他三户租客的鞋印及指纹外,并没有发现凶手的其他任何信息, 一时间,警方一筹莫展。 两天后,在警方仍旧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第二起变态奸杀案又发生了。这一起奸杀案的作案手段基本上与第一起相同,死者是晚上死在了自己家中的房子里,手段残忍血腥,全身麻醉,毁容、割乳、奸杀。 就在警方手忙脚乱的时候,第三起变态杀人案又发生了。 而这次不同的是,死者在死前被来访的女性朋友发现,但最终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失血过多死亡。 这一次,警方获得了犯罪嫌疑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第三位发现死者的女子交代,死者在死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几个关键词:男性、中等偏矮个头、皮肤偏黑、有胡子、短发。 就在第三起变态奸杀案发生后,警方迅速的根据所掌握的犯罪嫌疑人的信息进行了肖像合成,告示张贴于全城大街小巷。自然,案发地的城中村也更加是重中之重。 告示用白色的A3纸打印着犯罪嫌疑人的肖像,同时下面标注着这样一段信息:本市于半月内连续发生三起恶性杀人事件,受害者均为女性,警方已全力侦破中。犯罪嫌疑人姓名不详,男性,年龄不详,身高在160-170cm左右,短发、皮肤偏黑、蓄有胡须、夜晚作案。请女性市民提高警惕,切勿夜晚外出及逗留,同时请全体市民群众留心观察上述相貌特征者,一经发现及时与我市公安局联系…… 尽管媒体及警方对案发现场的场景进行了处理,但这三起案件的惨状仍旧被人传出。不多久,三起变态杀人案的各种小道消息迅速的在城中村传播开来,震惊了整个城中村,同时也让所有居住在这里的女性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美菊就是居住在这城中村的外来务工者之一,凶案的发生让本就胆小的她更加的害怕起来。在此之前,每天都有男友陈浩与她一同上下班,而就在第一起凶杀案发生前,她的男友陈浩却出差去了外地。 惨案发生后,经常加班夜归的美菊在公司女同事们的建议下购买了一瓶辣椒水喷雾剂放置在包里随身携带着以防万一。 一连几天,纵使美菊准时下班,可到达城中村的时候却也已经是夜幕降临,这使得她更加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走路不停的回头观望,遇到迎面走来或者是跟随的矮个胡须男子,她都时刻的警觉着,总感觉这个人有可能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将辣椒水喷雾剂紧紧的抓在手中。 为此,美菊已闹过了好几次笑话与误会。 这天晚上,美菊又因为加班而晚归,到达回家的小街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是男人,纵使有几个在街上的女人身边也是有着男人的伴随。就在走到距离出租房不远的街边转角,一个短头发皮肤黝黑留着些许胡渣的男子引起了她的警觉。 昏黄幽暗的路灯下,男子躲在灯光外的范围靠着墙角抽着香烟,耳边带着耳机,看似在玩着手机,眼睛却又时不时骨碌碌的四处观望着,好像在挖掘或等待着什么。 美菊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不敢随意走过去,而是选择站在另一旁悄悄的远远的观察着。 视线里的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并没有朝她看上一眼,但在美菊的眼里,这个男人越来越可疑,此时的夜间气温已经降到了十摄氏度不到,而这个男人却不顾寒冷的站在阴暗的墙角玩着手机,时不时的还四处观望着,十分可疑。 难道他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正在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作为猎物的男人吗? 想到这里,美菊全身发冷,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颤,手指按在了辣椒水喷雾剂的按钮处。 美菊一步一步的慢慢移动着,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着那个街角的男人,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慢慢的偷瞄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慢慢的离男人越来越远了,美菊的心却一刻也没有停下砰砰乱跳的节奏,直到快要接近自己所居住的楼房门口,回头一看,男子并没有跟上来,她才放开脚步疯狂的跑了进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美菊迅速的将门反锁,又将书桌搬到了门后面死死的顶住,纵使住在三楼,她也将窗户关上扣紧,将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她很害怕,就连上床睡觉的时候也是开着灯的,打开了家中的电脑,放着电视,不停的给男友陈浩打着电话发着信息,询问着他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第二天,美菊的公司只上半天班,下午早早买菜归来的她又遇到了昨晚在街角的男子,这一次,男子坐在了距离街角不远的小卖部门口,仍旧玩着手机,仍旧四处观望着…… 白天里的美菊没有晚上那般害怕,虽然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她匆匆的走过男子,而就在她匆匆走过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那个男人抬头望了自己一眼,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那种笑,在美菊看来,就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时候的阴笑。 美菊匆匆的跑回家中,不顾上气不接下气的和昨晚一样,反锁了客厅的门,关严了窗户,拉上了窗帘,确保着自己的房子变成一个处处严密的空间。 到了第三天,美菊实在受不了独自一人身处在让她时刻感到害怕而又紧张的环境里,她决定找来自己的同乡好友宋志同吃同住一段时间,等待男友出差归来。 宋志住在离她并不算远的一座居民楼中,两人仅仅隔着一条街的直线距离。宋志是一个胆大又个性的女孩,与许多女孩子不同的是,医学院毕业的她,却从事了一个让许多人都目瞪口呆的职业,在殡仪馆里做着一名为死人化妆整容的美容师。 美菊的请求宋志很快便答应了,两个女生同进同出,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
一九四六年四月的一天,半夜时分,村外响起了一阵枪响。 枪声过后,一个黑影踉踉跄跄的颠簸在黑暗中。不一会后,黑影倒在了一间土屋的院墙下,奄奄一息。 她的父母清晨出门,看到了躺在泥地上的受伤者,身穿青灰色的旧衣服,破烂不堪,血污片片,苍白的嘴干裂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探手到鼻翼下,鼻息微弱。 小心翼翼的将受伤者抬进了屋子,请来了一个赤脚医生。 这是一个受了枪伤的人,一个老百姓心中的子弟兵。 这个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受伤者在赤脚医生的医治下保住了一条命。醒来后的他告诉这一家人,他姓陈,是一个连的连长,与战士们陷入了敌人的围堵中,在激烈的交战中受伤,与战友们失去了联系。他们悉心照顾,他很快好了起来。十多天后,这位痊愈的陈连长写下了一张纸条交给这一家人,千恩万谢后告别离去。 1.花生丢了 宁静的小山村,没有一丝喧嚣。 几条坑坑洼洼的山路蜿蜒,青山绿水,风景这边独好。 一座瓦房靠村头,几颗大杏树枝繁叶茂,一个穿着干净衣裳的小孩蹲在四处无人的树下玩着泥巴。他看上去很小,瘦瘦的,双眼之间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剃着一个小光头,似乎刚到上小学的年纪。鼻涕时不时的挂在他的小小鼻翼下,拖得长了,一抽一吸,鼻涕又被吸进了鼻子,发出一阵像是吸溜面条的声音。 对于小孩子来说,长长的鼻涕是他童年的一部分。此刻,他正欢快的用脏兮兮的小手和着泥准备捏出一个他想要的形状。 一个女人四处张望着,朝小孩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一身旧衣服,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包,带着一副时尚的遮阳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对于一个并没有太阳的天气,带着时尚墨镜的她与这乡野环境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墨镜女人站在了小孩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小孩抬起头,吸了一下鼻涕,脏兮兮的小手擦了一下鼻子,怔怔的朝墨镜女人望着,大大的黑眼睛眨巴眨巴的天真可爱。 墨镜女人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把糖果,蹲下了身子站在小孩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小朋友,给你吃糖。” 小孩看了看花花绿绿的糖果,吞了吞口水,将手藏在了背后,摇了摇头。 “你妈妈在家吗?”墨镜女人仍旧笑着问道。 小孩看了看墨镜女人,仍旧摇摇头。 墨镜女人又笑了,温柔的说道:“这是你妈妈给你的糖果,带给你吃的。”说完剥开了一颗糖,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听到妈妈两个字,小孩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期待的笑容,很纯净。他迟疑了几秒后,迅速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捏起那颗剥开好的糖便往嘴里塞。 墨镜女人问道:“糖果甜不甜?你想见妈妈吗?” 这一次,小孩开口了,他使劲的吸着糖果融化在嘴里的香甜,一脸急切的点头说道:“想、很想很想。” “那阿姨带你去见你妈妈好不好?你的妈妈也很想你,她就在那边。”墨镜女人站起身子,朝村外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小路上指了指,路边一颗大树下停着一辆灰白色的面包车。 小孩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却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 “走吧,阿姨带你去见妈妈,你的妈妈就坐在车里,她说要阿姨带你过去。”墨镜女人牵起小孩的手,带着他朝面包车走去。 停在树下的面包车里坐着一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车子没有熄火,低沉的喘着气。男人带着墨镜,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子,一脸的警惕,探头探脑的朝外四处张望着,看着墨镜女人牵着小孩越来越近,他的神情更加紧张起来。 “快快快,抱起他跑过来!”鸭舌帽男人开了口。 墨镜女人没有一丝迟疑,抄手抱起孩子,飞快的朝面包车跑过去,钻进早就打开好的车门。 “砰”的一声响,车门重重的被关上。车迅速开走了,留下了一股渐渐飘散开来的黑烟。 杏树下的瓦房,一个老人提着竹篮走出斑驳的大门,竹篮里装着绿油油的青菜。老人穿着一套青衣青裤,朴实而又精神,她的头发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银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是那饱经风霜的脸,皱纹如沟壑,就像风干后秘制的陈皮。 陈皮老太刚蹲下身子,准备择菜,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喊了一声:“花生,奶奶的乖孙,你在哪儿?” 无人应答。 陈皮老太又喊了一句。 仍旧一片寂静,只有一只鸟儿扑簌这翅膀从一棵树上飞到了树林里的声音。 陈皮老太四下望了望,站起身子屋前屋后的看了看,没有看到花生的踪影。 奇怪,花生从不离开家附近太远。 陈皮老太顾不上择菜,颤颤巍巍的往村里距离自家最近的邻居家走去。敲开邻家的门,她一脸着急的问道:“吴老爹,你看见我家花生了吗?他不见了。” 吴老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摇了摇头,说自己一直关着门做饭,没注意,花生也没有来自己家里串门子。 陈皮老太慌了神,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晃晃悠悠的围着村子各家各户的敲门询问,村人们带着疑惑的神情纷纷摇头,大家都没有看见她的花生。 陈皮老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锤起胸口来,像是发了疯似的拍着大腿大声的哭了起来:“我的命根子哎,这让我怎么向你爹妈交代,这让我怎么活呀。” 花生丢了的事情一下子人尽皆知,许多人围在了她的身边,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 “再找找,莫不是玩水去了?那可危险。”一个曾在河边玩水淹死过孙女的老大娘一脸担忧的说道。 “好好的一个娃娃,怎么就不见了呢,老太你得看好呐。”一个妇女说着。 “大家都帮忙找找吧!孩子丢了这事挺闹心。” 陈皮老太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这四周七嘴八舌的声音,心底一阵冷意窜上了心头,就那么一点儿去菜园子摘菜的时间便消失了一个人,她哭得更厉害了。 花生是陈皮老太唯一的孙子,是她心头的一块最宝贵的肉,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世界里的星辰明月。 花生是一位留守儿童,他的世界里只有奶奶的身影最清晰,父母在他出生到一岁后双双出门务工,一年一回。 像他这样的孩子,村里有许多,如今早已过了靠地生存以农为本的年代,大部分的年轻父母选择了生完孩子后便出门务工赚钱养家,孩子留给了爷爷奶奶照顾着。 花生不见了,陈皮老太的心里就像吞进了一块巨铁,一点一点下坠,沉重得快要将她坠入黑暗的深渊。 陈皮老太茫然失措的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花生花生你在哪里。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走近,问清楚缘由后,老头一拍大腿,大声的叫到:“坏事了,孩他奶奶,不好了,孩子怕是被人拐走啰!” 老头将自己无意中看到的一幕说完,陈皮老太白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邻居们一阵忙碌,陈皮老太悠悠的醒了过来,一睁眼,开口便问:“我家花生去哪儿了?回来了吗?” 这时候,一个汉子对她说道:“去镇上报案吧!孩子可能被人贩子拐跑了!让警察去找吧!”众人纷纷说是。 陈皮老太坐着一辆三轮车来到了镇上。 派出所的值班室内,一男一女欢快的聊着天,陈皮老太急冲冲的走近值班室窗口,一声大呼,吓了女警一跳。 一位挺着肚子的制服大汉皱着眉头一脸不快的听完陈皮老太絮絮叨叨的话,从桌子上扯过一张表,扔到了陈皮老太的面前,对她说道:“喏,自个儿填吧!” 陈皮老太一怔:“我不会写字儿!” “不会写字还这么大声说话,吓到我们小玉了谁来帮你填表呢?”大肚制服汉威严的说道。 小玉就是他身边那位笑脸如花的女警。 陈皮老太慌了神,颤抖着身子,低眉顺眼的点头弯腰恳求着。 女警不时咯咯的与大肚制服汉嘻笑,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陈皮老太问题,十多分钟后,表格终于填完了。 大肚制服汉正了正身,向陈皮老太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等消息吧!” 陈皮老太没有动,站在窗前小心翼翼的问到:“同志,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呢?” 一旁的女警抢嘴说:“你先回去找找吧,今天我们所长的儿子十八岁生日,人都去他家吃饭了,等他儿子生日过了再说吧!” 陈皮老太有点黯然,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尽管她的心里充满了气愤,一股无名的火在心底燃烧,难道一条人命比一没丢的人生日还重要吗? 陈皮老太满心失落的回到村里,她没有半点办法,只得跪在自家的神台前拼命的磕头作揖,求祖上保佑,人贩子良心发现,将花生送了回来;保佑花生现在就突然出现站在她的身后,脆生生的喊着奶奶。 神台上的灵位与遗照静静的矗立着,照片里的人安静的对她微笑着。 陈皮老太跪在地上,低着头,她想了很久,她想死,可不甘心孙子就这么丢了;她想托人打个电话给儿子儿媳,又怕挨骂还不如去死;思来想去,又晕倒在了地上。 陈皮老太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站满了人,大家都投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这是村里第一次发生小孩被拐骗的事情,谁也不会料到,落在了陈皮老太这么一孤寡老人的身上。 这时候,一个妇女开了口:“老太,娃娃莫不是被人贩子拐跑挖了心肝哟,我听我家男人说外边很多要心肺肝脏的,价格高着呢,要不就是被拐到城市里做小叫花子了,那可造孽,叫你家儿子儿媳回来去城里找找吧,没准就找到了不是。” 陈皮老太呆呆的坐着,本就苍老的脸,又像是突然老了四五岁。她有气无力的点着头,不说话,四周的邻居们摇着头纷纷而散。 坐了半晌,陈皮老太站起了身,悄无声息的收拾着屋子,捡了几件衣服,取出压在箱底的小布包,里面放着她的小金库,厚厚的一叠零钱,零钱的底下还有一张泛黄的对折的纸。 收拾好一切,锁了大门,陈皮老太托了一俩同村的三轮车,突突突的奔波了三十来里路到了镇上。 2.寻人启事 陈皮老太到了镇上,镇上又变了些模样,人多了点,街道两旁的生意也多了点。隐约记起,上一次来镇上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她挎着布包,走在并不算繁华的大街上,左看看右瞧瞧,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孩童欢快的奔跑着,却没有她孙子花生的小小身影。 从街头走到街尾,从街尾又走到街头,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走了四五遍,走得累了,蹲在了街头的边上,呆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个老头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打量了一番后开口问道:“他家大娘,我坐这门口看你来来回回穿梭了四五遍了,你走丢了?” “我家花生丢了。”陈皮老太低声说道。 “哎呀,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多少斤花生呀,看把您老给急得,今年花生又不值钱。”老头笑了。 的确,今年花生不值钱,不过丢点花生而如此着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皮老太呜呼一声,大哭起来:“花生是我孙子,花生是他的奶名。” 老头一愣,哭笑不得,花生原来是一个人。 四周几个铺子的人围拢了过来,听完陈皮老太断断续续的哭诉后,有人朝他说道:“老阿姨,您老蹲这里也不是个事呀,这孩儿被拐跑了,人贩子肯定不会放咱们这小镇的,没准去了市里哩!” 陈皮老太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朝她说话的中年人,中年人笑了笑,指着街头不远处说道:“那里,有车去市里,现在这时辰,应该还有最后一辆,您去买个票,去市里找找吧,很多人都是在市里找着孩子的。” 陈皮老太看着街头,一辆大巴车静静的停靠在路边上,司机探出头四下招呼着。陈皮老太走了过去,一脸悲戚,和司机说要去市里找孙子,说罢朝怀里掏钱。 司机看着面前这老太掏出来的小布包,零零散散的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叹了口气,挥挥手,说:“老人家,你上车吧,反正没得什么生意,去市里的人少,我带你去市里,不收钱。” 陈皮老太笑了笑:“大师傅,真谢谢您,出门就遇到您这么位好人,好人好报啊!” 市汽车站,陈皮老太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来到了市里,陈皮老太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右看,来来往往的人与车,川流不息,她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布包,陌生的地方让这位许多年没有进过城的老太太充满了忐忑。 陈皮老太走在整洁的大道上,她抬头看看天,是灰色的,看看地,柏油马路,看看两旁,没有村里的乡野芬芳,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个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奶奶,可怜可怜我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乞丐,头发乱蓬蓬的,小脸黑兮兮的,一双无助的黑眼睛发着光,可怜巴巴的对着陈皮老太说到。 “娃呀,你家里大人呢?这么小出来讨饭啦?真是造孽,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还有讨饭的人呢?”陈皮老太蹲下身子,她的眼睛红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孙子花生,此时,花生是不是也像这小乞丐一样流浪街头?亦或者被挖了心肝肾肺? 陈皮老太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慈爱的放到了面前的小乞丐碗里,摸摸他的头。小乞丐撇了撇眼,又看看陈皮老太,憋着嘴叨咕了一句穷鬼老太婆,然后飞快的跑开了。 陈皮老太愣住了,她以为这小乞丐会说一声谢谢奶奶。 陈皮老太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没过多久,她便转晕了头,这座城市太大了,到处都那么相似,高楼大厦,车人如流。走得累了,她来到了一座公园,一些与她岁数相仿穿着华丽的老人在张腿伸腰。 陈皮老太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么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太太确实引人注目,几个老太太围过来,与她搭上了话。 “老大姐,您老也来跳舞?”一个老人问道。 “跳舞?我是来找我家花生的。”陈皮老太说道。 “花生?花生这里可没有?要去超市或者菜市场才有哩!” “花生是我家孙子,我家孙子丢了。” “哎哟,这可真不幸,您孙子他父母呢?怎么让您这么一老太太出来找?”一个老大爷沙哑着嗓子惊讶的问道。 “哎,没敢说,孩子他爸妈在外面打工,还不知道这回事。”陈皮老太叹气说。 “哎哟,您老呀,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啊,得去电视台啊报社啊自己发发广告啊,要不报个警呀,这么溜达找不到的。” 这一群热心的老人给了陈皮老太一个办法,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图文打印店,老太太结账的时候摸索着拿钱,老板看着那皱巴巴的几张钞票,摆摆手说:“不要钱,您老早点找到孙子回家吧。” 陈皮老太很感动,连声道谢,她说,还是社会主义好,坐车不要钱,印东西找孙子也不要钱。 陈皮老太按照公园老人们的话,在太阳即将要落下的时刻,大街小巷的往墙上刷着浆糊贴着寻人启事。然而寻人启事并没有引起路人的停步观看,所有人都很忙碌的匆匆而过,陈皮老太不泄气,她一直沿路贴着,直到遇到几个带着大盖帽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 几个中年男子开着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有点慌张。 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的几个人走了出来,包围了她,就像包围了一个罪犯。为首的一人指了指墙上的寻人启事,一脸严肃的对她说道:“街道上不允许私自张贴广告,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陈皮老太一脸慌张,她并不知道乱张贴广告是件违法的事情,她看到墙壁上也有很多的小广告,又重金求子的、治梅毒湿疣的、寻猫寻狗的。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来找孙子的,我家孙子叫花生,是别人告诉我说这样能找到我孙子。” “我不管你找花生还是找玉米,乱贴广告就要罚款。” “啊,要罚款?那同志,要罚、罚多少钱?”陈皮老太弱弱的问道。 “罚款500元。” “啊,500啊?这我和我家花生在乡下一个月都花不到500啊。”陈皮老太慌了神,500元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大数目,可以给孙子花生买许多的零食和玩具。 “嫌多?不交罚款就抓你去坐牢,不过如果你不要票据的话,就罚款400元钱吧!”为首的男子想了想说到。 看着面前一脸凶神恶煞的汉子,陈皮老太只得从衣服内袋里掏出装钱的小布包,哆哆嗦嗦的打开来,数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面前的男子不耐烦的一把全部抢过去,嬉笑着上车扬长而去。 陈皮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哭了起来,她出门带的所有的钱就这样被罚款罚没了,只剩下一张泛黄的纸。 这该如何找花生呢? 天空悄无声息的下起了雨,雨点稀里哗啦的掉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雨花,路上的行人遮着头匆匆而过,没有人在意这么一位老太太蹲在下雨的街边哭泣。半晌后,一个瘸着腿的小孩趴在滑板上爬到了她的面前。 小孩是个乞丐,一个城市里瘸着腿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模样不过十岁,一身脏兮兮的看不出衣服的原本色彩。 小孩说:“你怎么了?可怜可怜我吧,我几天没吃饭了。” 陈皮老太抬头看了看这小孩,一只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瘸腿是真的。 她没有答话,只是神神叨叨的念着:“我没钱了,我的孙子丢了!我没钱了,我的孙子丢了!” “你家孙子多大了?你是一个人找么?” “我家孙子和你差不多大,可能比你小点,我一个人出来找孙子的。”陈皮老太如实答道。 小孩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们帮你找孙子,不过你也要帮我一起要钱。” 陈皮老太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雨水从他的头上流下。小孩平静的看着她,又说了一句:“我们有很多人在这里要钱,每天大街小巷的到处走动,没准就看到您孙子了。” 陈皮老太想了想,在她的脑海里乞丐是消息最灵通的,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小孩滑着滑板,像是一条城市里的小泥鳅,领着陈皮老太穿梭在雨下的大街小巷。陈皮老太紧紧的跟着他,来到了一座地处偏僻的四合院里。 院子屋檐下,几个中年男女正抽着烟,打着牌,呵斥着几个站在雨中哆哆嗦嗦的男孩女孩,屋檐下的角落里,一个不过七八岁的瘦小孩子被倒立着吊在了窗户上,头下是一块钉板,黑漆漆闪着光的钉子尖头朝上,离着那颗小小脑袋不过三寸,小孩睁着眼,惊恐得一动不动,唯恐一挣扎,绳子会断裂。 看着小孩领着一个老太太走进门,打牌的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动,一动不动的看着。滑板小孩爬到了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脚下,抬起头,讪笑着,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三爷。 刀疤三爷点点头,吸了一口烟,对着陈皮老太扬了扬头,问道:“这老家伙是谁?哪里来的?底子干净不?” “三爷,这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我看她一个人流落在街头,贴广告被城管罚款全部没了,可怜着,所以就自作主张将她带回来了。不过,我会要她和我一起赚钱孝敬三爷您的。”小孩咧着嘴笑着说道,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包零碎钱,递给了刀疤三爷。 “嗯,小东西,还不错,今天完成任务了,那这老太婆就先留着吧,明天开始跟着你,她装病秧子,你做她孙子,两个一起赚钱,不过,要比以前的钱多一倍。”刀疤三爷吧嗒吧嗒嘴,笑了,抽出十元钱扔到了地上示意小孩捡起来,算是奖励。 陈皮老太跟着小孩进了一间大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铁门,屋子里横七竖八的摆着五六张床,黑乎乎的被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地的破烂乱七八糟的放着。 3.夜见花生 小孩从滑板上站起了身子,一瘸一拐的挪到了床上靠着陈皮老太坐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奖励的十元钱藏在了身上,拍拍衣服,转头对着陈皮老太认真的说道:“奶奶,明天你就跟着我一起要钱,顺便找您孙子吧。” 陈皮老太点点头,她盯着小孩的腿,问道:“孩子,你这腿怎么瘸的?” “被他们打的。”小孩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抬起头,一脸悲伤。 “啊,这群人怎么这么狠啊,你爹娘呢?”陈皮老太很惊讶。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我很小就被他们带出来了,跟着他们三四年了,刚开始他们说我不听话,整天哭,就打断了我的腿让我要钱,要不到就要挨打,要到了全部都要交给他们。我跟着他们走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我爹娘能来接我回去,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到现在我也不想了,跟着他们不会被饿死。” “孩子,你真可怜,造孽啊。”陈皮老太哆嗦着脸,她想起了花生,那个是她心头一块肉的花生,他又在哪里呢?有没有吃饱?有没有挨打?有没有受伤?会不会也像面前的这个孩子一样悲惨? 吃过没有油水的饭菜,一个纹身的男人一番训话之后,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陈皮老太和小孩睡在一张床上,这间大屋子住着十多个有男有女的小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多岁,最小的模样和花生差不多大,好几个拖着手脚,呆滞的躺在床上抚摸着伤口,这个充满着难闻的气味的空间里,就是他们一天的劳动后所聚集的天堂。 或者说是歇息的地狱。 小孩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黑色的睫毛微微的动着。陈皮老太躺在床上,她睡不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入夜。 一个小小的身影爬到了陈皮老太的床前,抬起头轻声的叫着奶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皮老太睁开眼,她惊喜的发现,是花生,是她千思万想的孙子花生。 花生低着头颤抖着,低声的抽泣着,说疼。 陈皮老太从床上坐起,一把紧紧的抱住他,花生倾倒在她的怀里,小小胳膊无力的摆动着。花生的身体一片冰冷,湿漉漉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陈皮老太捧起花生的脸,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恐怖的一幕。 花生的一只胳膊断落掉在了地上,他抬起苍白的小脸,嘴里、眼里、鼻子里缓缓的流出了红色的血,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他说,奶奶,我疼,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皮老太看着面前的花生,心疼得恐惧得说不出话来。花生小声的抽泣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小小的脸,苍白得可怕,他不停的念着疼,埋怨着奶奶为何现在才来找他。 花生说,奶奶,带我回家,我想回家。 陈皮老太哭了,老泪婆娑,她颤抖着身子,想要从床上爬起捡起花生的胳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渐渐的,眼前的孙子花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陈皮老太一声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周黑漆漆的,呼吸声从屋子里的各个角落传进她的耳朵。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 可这梦太真切,她甚至还能闻出花生来过的味道,看到地上的隐隐约约的水渍和血迹。 梦中惊醒的陈皮老太一夜未眠。 清早,天刚亮,陈皮老太跟着滑板小孩来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次滑板小孩没有用滑板了,而是用一辆平板车一瘸一拐的吃力的推着陈皮老太。陈皮老太躺在黑乎乎的被子上,盖着一条同样脏兮兮的破被子,睁着眼有气无力的呻吟着,滑板小孩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奶奶患病,孙儿残疾,求好心人施舍活命钱。字是刀疤三爷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小孩坐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不停的往额头上抹着红药水,像极了鲜血。 从早磕到晚,满满的一纸箱零碎钱,刀疤三爷很高兴。 一连几天,陈皮老太都装着病人躺在大街上。她睁着眼,看着人来人往,车人交互,有时候他们会遇上抢地盘的,不过会有四合院里的人从某个角落出来为他们摆平;有时候也会遇上城管,小孩会很知趣的将车子推开进入巷子里,等城管走后又折回来继续磕头。 一连几天,陈皮老太也都做着同样的一个梦,花生血淋漓的站在她的面前,睁着白眼,对她哭着说道,奶奶,我疼。 这些梦,让陈皮老太每晚夜不能寐。但她仍旧想着,梦都是相反的,花生现在一定平安无事,或许就在附近,也或许被卖到了某个人家里。 陈皮老太想过报警,请警察帮她寻找,可想起自己镇上的派出所都万般推辞,心里的决心又微弱了。何况她也找不到报警的地方,也没有机会跑去报警,她曾偷偷的在路上拦住行人打听公安局的去处,可话还没说出口,所有人都挣脱甩开了她的手,谁也不愿意被一个披头散发满身灰土的老乞丐弄脏了漂亮的衣服。哪怕就是说上两句话,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夜,是黑漆漆的夜,凉、是寒冰冰的凉。 陈皮老太躺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滑板小孩睁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灯还未关,陈皮老太四处瞟了瞟,她突然发现,这个房间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陈皮老太仔细的看了看,心里默数。 少了一个孩子。 这几天,陈皮老太白天躺在大街上装病人,她不敢闭眼,生怕闭上了眼睛,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时就有花生的身影,她苦苦的等待着,等待着花生在她面前出现,她有一种感觉,花生离她很近,甚至近在咫尺。夜晚,陈皮老太拖着疲倦的身子和滑板小孩一步一步从城市的喧嚣中回到这座偏僻破旧如牢笼一般的四合院里。她记得,四合院里在她来之前,一共有十二个小孩,靠着乞讨为四对夫妻添钱。 而今夜,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屋子里的小乞丐们渐渐的入睡,有些似乎在梦里发出了哭声与呻吟,他们中有的伤口已经流脓发烂,但得不到医治。刀疤三爷说过一句话,这些小鬼就是赚钱的工具,生死由天由三爷。 陈皮老太推了推身旁的滑板小孩,小孩扭过头来,陈皮老太问道:“少了一个孩子?” 小孩连头都没有转,嘟囔着说道:“少了就少了呗,不是你和我就行了。” “还没有找到我家花生,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吃饱穿暖了没有。”陈皮老太说道。 “你家花生长什么样?”小孩突然扭过头,问道。 “和你差不多高,今年快六岁了,有点瘦,眉眼间一颗黑色的痣,剃着一个光头。”陈皮老太说道,她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孩,想要得到一份欣喜的答案。 小孩转瞬即逝的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随即转过头,翻了一个身,他说:“老奶奶,明天你跑吧,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陈皮老太叹了一口气,她不明白这个孩子的话,而后又笑了笑,几十岁的人了,竟然会相信一个小乞丐的话,能帮着她找到自己的孙子。 陈皮老太闭上眼,那黑暗里,小小的花生又血淋淋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拿着自己的小小胳膊,颤抖着对她说,奶奶,我疼,有人打我。 陈皮老太躺在平板车上,睁着眼,天阴沉沉的,突然一声雷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哗哗作响,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往躲雨的地方跑去。 陈皮老太从车上爬起,滑板小孩拾起了装钱的纸箱,他转过头,对着陈皮老太低声的说道:“奶奶,快跑,别回四合院了,你家花生死了,你家花生被卖到了四合院,他想跑,被刀疤三爷打断了手脚,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滑板小孩说完,推着车子一瘸一拐的淋雨而去。 陈皮老太呆呆的站在雨中,她不明白小孩为何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但这句话一直都在她的耳边萦绕着。 “奶奶,快跑,别回四合院了,你家花生死了,你家花生被卖到了四合院,他想跑,被刀疤三爷打断了手脚,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这句话像是无数根针扎在了她的心头。 陈皮老太转身朝滑板小孩离去的方向相反而行,却不料,四合院里那个纹身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老东西,还站在干什么?跟我回去。”纹身男人恶狠狠的说着,说完扒开了衣服,露出了腰间藏着的一把匕首,隐隐约约的冒着寒光。 陈皮老太又惊又怕,她看着不远处躲雨的人们,拼命的叫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陈皮老太的叫喊引起了不远处避雨的人的注意,许多人朝他们看了过来,也有人像是拿起了手机准备报警。纹身男人见势不妙,恶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后急匆匆的跑远。 陈皮老太落寞的站在雨中,这时候,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朝她走了过来,女孩问道:“老奶奶,您没事吧?” 陈皮老太嚎啕大哭,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翻山越岭的寻找,等来的却是孙子死去的消息。 陈皮老太停住哭,她对女孩说道:“闺女,我家孙子被人贩子打死了。” 女孩将陈皮老太带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其实警察局离陈皮老太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陈皮老太曾经过,却不认识大门口牌匾上的几个字。 4.一纸承诺 陈皮老太走进了公安局,比起她曾去过的镇上的派出所,这座公安局更加气势恢宏。 要为孙子报仇,她想着。 陈皮老太对一名警察说道:“同志,我孙子被人贩子杀了。” 警察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皮老太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几天前吧!我听四合院的小乞丐说的。” 警察笑了,他看了看陈皮老太,转头和其他人说道:“这位老太太报案说,她孙子被人贩子杀了,几天前的事情今天才来报案,还是听一位小乞丐说的,你们觉得好笑么?” 警察们都严肃的笑了,他们觉得面前的这位老太太是个神经病,没准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陈皮老太急了,又说道:“同志,我孙子真的被人贩子杀了,我这几天都梦见他拿着自己的断手,血糊糊的站在我的面前。警察同志,请你们去抓人吧,就在一座四合院里,他们好多人,还有许多被打断了手脚的小乞丐。” 警察们又笑了,有一个年轻的警察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停止了手机上的小游戏笑着说道“老太太,您没看我们正忙着么,您说做梦梦见自己孙子被杀了,我昨晚还梦见自己当了公安局长呢。” 陈皮老太急得跺手跺脚,她快要哭出来。直到这样,警察们才听她说完从她出村子寻人到现在的经过。 陈皮老太说完,一个中年警察认真的对她说道:“老太太,您说的这个事情就像是听故事,您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怎么帮您抓凶手呢?做梦是不能作为受理依据的,您孙子的失踪,您已经在镇上的派出所报了案,那就是由他们处理。怎么找到我们这里来了呢?再者,一个小乞丐说的话,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信呐?” 陈皮老太还想着说点什么,年轻的警察打住了她,问道:“您说您孙子被人贩子抱走了,您看见没有?” “我没看见,但是我们村里有人说他看到了。”陈皮老太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他人呢?”年轻警察接着问道。 “他在我们村里。” “那您说您的孙子被人贩子杀害了,您看见了吗?” “没有,但是一个小乞丐说他看到了。” “那您老说的那个小乞丐呢?” “我不知道,他说要我跑,然后他也跑了,可能回四合院了。” “您看您,一问三不知,也不能确定您的孙子是否被人贩子拐走了,或者被人贩子杀害了,您说我们怎么帮您办案呢?” 陈皮老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会儿念叨着自己的孙子花生被人贩子拐走了,一会儿念叨着自己的孙子被人贩子杀害了,一会儿又呆呆的看着公安局的天花板,指着天花板说看见了自己的孙子。 警察们都明白了,这彻彻底底的是一个疯老太婆。 陈皮老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着,没有人与她说话,她神神叨叨的念着。 就在这时候,走进来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看到陈皮老太坐在地上抽泣着,他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陈皮老太,转头朝着那几个警察问道:“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怎么跑到公安局里来哭了?” “陈队,这位老太太精神有点不正常,已经在这儿蹲了一下午了。” “喔、那你们处理吧!”中年制服男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办公室。 陈皮老太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穿着制服的人。她突然想了那个有八路军、游击队、解放军的年代,穿着旧军装赶跑了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驻扎在他们的村子,拿钱买米买菜,不抢不偷,挑水砍柴,割草收麦,脏活累活抢着干,就像红彤彤的太阳,照亮了全村人的心,也暖了全村人的心。 可如今,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枪声,却让她感到比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还要难过。 陈皮老太就这样遐想着,她仿佛回到了过去,枪炮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然后归于平静,很多年过去了,她嫁人生子,长大后的孩子娶妻,又生了孩子,却突然在一个摘菜的时间里,孙子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她挺着年迈的身子出了那个从未走出过的偏僻山村,来到了城市里,见过了许多人,免费让她乘车的司机、公园里热心的老人、给她免费打印寻人启事的图文店老板,这些人给了她寻找的动力,给了她温暖。 也遇到了许多的人,罚她巨款的城市管理者、甩手挣脱她问路的行人、肮脏可怜的小乞丐、凶狠残忍的乞丐头子,这些人就像是冬日里的冰雪,将少有的温暖驱散,凉意占据心头。 城市里的有钱人,就像城里花园里的花,落地生根,光彩耀人;城市里的穷人,就像是野外的蒲公英,飘到了哪里便在哪里寻找着生存的土壤。 陈皮老太就这样想着,想着自己的孙子花生,是死是活她不知道;想着过去的简单现在的复杂。她的思绪由远到近,有太多她不能理解的问题,有太多她看不透的现实。 坐得累了,想得累了,陈皮老太累了。 还有什么是希望呢? 陈皮老太从衣内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小布包,打开来,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张泛黄的纸。 泛黄的纸。 陈皮老太记起了这张纸,又突然清晰的记起了那个受伤曾住在他家里的一位军人所说的话,那个受伤的军人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政府,人民政府为人民,一定会尽力帮助解决,等全国解放了,拿着这张纸条去找他,他要报答他们家人的救命之恩。 遗落在记忆里的门打开了,有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陈皮老太从地上站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张泛黄的纸,唯恐突然间会化为灰烬。 陈皮老太走到年轻警察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有困难都可以找政府?” 年轻警察疑惑的看着她,他不明白这位疯疯癫癫的老太太为何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但他还是点点头说道:“嗯,不过也要看是什么困难。” “我们家在解放以前治好过一个部队的连长,他走的时候说,有困难就找政府,政府一定会帮人民解决的。” 年轻警察笑了笑,轻轻的哼了一声,反问道:“这是哪个部队的哪个连长说的?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喔?” 陈皮老太这才想起,她已经忘记了这位连长的名字,只好将那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说道:“这是那位连长写给我们家的,是他说的。” 年轻警察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面前这张泛黄的散发着一丝陈旧气息的纸,好奇的接了过来,打开来,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今因身受重伤得以李先军一家全力救治、照顾至伤痊愈,为国家及人民的解放战争做出了贡献。故在此承诺,如李先军一家遇有困难之事,请当地政府及相关部门全力解决以盼。 这一段话的最后,留下了职务与签名和时间。 年轻警察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看,这份陈旧的历史气息不像是能作假的。 年轻警察做不了主,他将这张写着一份承诺的纸又递给了另外一位警察,几个人看着这稀罕之物,转来转去。 ”陈胜军,嘶,这名字很熟悉呀。“一个警察说道。 ”哎,管这么多事作甚,给领导去解决吧。“一个警察又说道。 信转到了领导的手中,那位进门询问后进了办公室的陈队。 陈队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张陈旧的纸,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行的职务姓名和时间上。 放下纸,陈队噼里啪啦的敲着电脑,最后给出了一个答复。 ”老太太,你拿的这个东西,没用了,给你写这东西的人,去年前就被抓判刑了,你看看,是不是这照片上的人?“ 陈队指着电脑,陈皮老太凑过去看了看,电脑上档案里照片上的人,就是当年陈皮老太一家人悉心照顾的那个连长。 ”警察同志,你说他被抓了?犯的什么罪呀?他可是打过仗立过功的人呀?“ ”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您老看嘛,他从队伍上出来后一步步升迁,直到做到检察院的检察长,去年前被查出贪污受贿,生活作风腐败,金额巨大情节严重,已经被判刑。“陈队点着电脑的屏幕,一字一句的说道。 陈队的话,就像是千斤铁锤,狠狠的砸在了陈皮老太的心头。 半晌后,陈皮老太才开口:”那,那我这纸上说的事情,说有困难就找政府,还能作数不?“ ”他都被判刑了,他说的话当然不能作数了。“陈队瞪着陈皮老太,严肃的说道。 陈皮老太拿着纸,又回到了大厅里坐着。 陈队走了出来,看见陈皮老太仍旧在大厅里呆着,看了看后叹了口气,吩咐了那位年轻警察几句后,走到了陈皮老太的面前,说:”老人家,你去登记下吧,我们帮您调查下。 陈皮老太登记完,小心的开口问道:“警察同志,什么时候才能有我孙子的下落呢?” 年轻的警察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话,硬邦邦的:“你老先回去等消息吧。” “好,等消息,我等消息。” 5.陈皮老太之死 陈皮老太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坐在了大门口。 她无处可去,只能守在门口等待着消息。 花生的生与死,还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陈皮老太坐在公安局门口一连坐了五天,饿了就在马路边上的垃圾桶里翻找点别人丢弃的食物,渴了就在公安局内的公用厕所里喝点自来水,困了就窝在墙角睡一觉。 这五天里,陈皮老太成为了公安局的常客,她来来回回、跑进跑出,只问一句话:“我的孙子有消息了没?” 一开始,年轻的警察告诉她,事情正在调查。 然后变成了不知道。 最后他见到陈皮老太的身影就往别处躲。 此时的陈皮老太,已经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一动不动,成为了这城市里最像乞丐的乞丐。 她讨要着一句话:我的孙子有消息了没? 陈皮老太守在公安局门口的第六天,年轻的警察指挥着几个工人在围墙外挂着横幅,上面写着一行标语:争创文明城市,打造和谐市容。 陈皮老太看到了年轻警察,她的眼神里发出了一道光彩,一咕噜的爬起,扯住了年轻警察的手,问道:“同志,我的花生找到了吗?有消息了吗?” 年轻的警察吓了一跳,他压根没有看见墙边上突如其来的陈皮老太,他很懊恼,甩了甩手一脸厌恶的说道:“你这疯老太婆,说了正在找,这么大个地方,你以为分分钟就能找到的?” 陈皮老太呆住了,眼里的色彩变成了灰白,她松开了手。年轻警察想了想,又说道:“您老先回去吧,您看您这样子,多影响市容,再过一段时间,省里就会有检查组下来检查了,您可别拖文明城市的后腿哟。” 陈皮老太转身回到墙边坐着,她看不懂墙上红底白字的标语,也听不懂年轻警察说的话,她只是念叨着,我要等孙子。 公安局围墙下的草地上,放着各种各样她捡来的食物,许多人路过,看都不看一眼的匆匆走过。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过,牵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子,小孩拿着半块烧饼站在了陈皮老太的面前,用稚嫩的声音问着年轻的妇人道:“妈妈,为什么这位老奶奶坐在这里呢?” 年轻的妇人有些厌恶的看了看,白皙的手在鼻尖挥了挥,看着自己的孩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便放下了手,温柔的笑着说道:“宝贝,这是一位可怜的老奶奶,你看她身上多脏啊,流浪在这里,没有亲人照顾她。” 小孩子想了想,伸出了肉肉的小手,将手中的烧饼递到了陈皮老太的面前,说道:“奶奶,给你吃烧饼,可好吃了。” 陈皮老太没有接,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小孩,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年轻的妇人一把夺过小孩手中的烧饼,丢在了陈皮老太的面前,嘴里叨咕着臭死了牵着小孩离开了。 小孩一步三回头的看着。 陈皮老太随着小孩走远的身影目不转睛的看着。 “花生、我的花生。”她突然疯狂的喊叫了起来。 陈皮老太站起身,她看到了花生,就站在马路的对面。 花生穿着从家中走失的衣服,一只小手拿着他另一只血肉模糊的小胳膊,浑身青肿,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混着水蔓延开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陈皮老太,突然大声的哭了起来。 “花生,我的乖孙,站着别动,奶奶就过来找你了。” 陈皮老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看着街对面,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飞快的冲进了街中间,一辆面包车猝不及防,将她撞飞了起来,砰的一声,狠狠的摔在了干净而又整洁的马路上。 面包车的窗口伸出了一个脑袋,惊恐而又狂躁,他大声的骂着,脸上的一道刀疤狰狞可怕。 陈皮老太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马路对面。这一次,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日思夜想苦苦寻找的花生,花生迈着步子,笑着,一步一步朝她飘了过来。 “花生,奶奶来了,奶奶终于找到你了。” 这场发生在公安局门前马路上的交通事故引起了市民与警察们的注意,过路的人纷纷围观拍照,警察们跑了出来,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皮老太。 他们发现,陈皮老太的表情是笑着的。 面包车的车主来不及逃跑,被人群围住,当场被抓获。 是刀疤三爷。 年轻的警察突然想起了被撞死的陈皮老太说过的话,在一个座偏僻的四合院里,有一群乞丐,为首的汉子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他们一群人控制着大大小小十多个小乞丐。 年轻的警察开始了审讯,没多久刀疤三爷受不住审,供出了他们的窝点,那个陈皮老太曾呆过的四合院。 警察随即一路追查,抓获了这一批以刀疤三爷为首的拐卖及胁迫未成年儿童乞讨的犯罪团伙。 四合院里的小乞丐们被解救了出来,但警察们也问不出他们的原籍,距离城市检查与评比的日期越来越紧,于是这群小乞丐被迅速的送往了救助站。 与此同时,经过警察的审讯,这群拐卖及胁迫未成年儿童乞讨的犯罪团伙内部开始土崩瓦解,纹身男人指控了刀疤三爷,他说他想戴罪立功,说出了刀疤三爷在这座城市拐卖并杀害了一名儿童,转手高价卖出了一名要不到钱的小男孩到了附近的城市。 那名被杀害的儿童就是花生,于是花生被警察们找到了。 他蜷缩着身子,全身多处骨折,脖子处的颈椎断裂,一条胳膊断开来,塞在了衣服里被装在了麻袋中,埋在了城外的一条河边的荒草地里。 刀疤三爷交代说,新拐来的小孩不听话,吓唬不住,于是就打了几下,没想到一不小心打在了颈椎与胳膊上,死了。 他说,我是无意伤害,仅仅只是吓唬吓唬,这不算故意杀人罪。 这场因交通事故引发的罪案,在省里的检查组到来之前,引发了由多个职能部门联合针对全城流浪儿童及乞丐的整治,大街小巷的乞丐及流浪者被送往了救助站或连夜送往周边偏僻的地区。城市的市容市貌立刻变得清爽起来,街道上再也没有了乞讨者,只有一片繁荣新气象。 新闻媒体持续报道,有一则新闻是这样的:《警察卧底乞丐窝,一举破获惊天案》。 检查组来了,尽管一片干净整洁和谐的市容,但文明城市并没有被评上。 检查组走后,城市又回到了原貌,大街上,一个个穿着破烂衣裳脏兮兮的小孩捧着碗磕着头或拉扯着行人。 他们又回来了。 ...
1.办公室的敲门声 快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我心烦意乱的推开了电脑前的键盘,显示屏上的色彩荧光让我的眼睛有点刺痛,再看看显示屏边框上的几张便利贴,上面写着的都是我未完成的工作内容,这让我这浑浑噩噩的脑袋不禁有点疼痛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将空调冷气开到了最低,我想我会晕过去。 想着明天便是端午节假期,而我今晚还要加班加点,心里就一阵如蚂蚁挠心的痒。老板应酬未回,想必这个点也已回家,公司其他部门的同事都已早早的下班狂欢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该死的画册,该死的修改,该死的加班加点。 这已经是我连续加班的第七个夜晚了,一本60P的企业画册在客户的“指点江山”下修改得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尽管我提出了很多的专业建议,但坚持己见的客户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只能妥协并熬夜着。 我晃了晃早已晕头转向的脑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座城市的天气异常的闷热,夜晚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憋闷的气息。 心静不下来,我伏在办公室窗台上抽着廉价的白沙烟。写字楼下的这个时间,仍旧一片灯火阑珊,车流不息,人潮涌涌。看到这些浮夸的繁华之境,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股悲凉。 一根烟抽完,浓厚的烟雾让我的思绪稍有平稳。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就在我思考着下班回家还是再坚持加班到修改完画册的时候,公司前厅的大门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响了六声,但无人开口。 我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 同事们都下班了,无人会有心情这么晚来公司,老板自己有大门钥匙,也不需要敲门。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过来公司呢? 我轻轻的走到公司的前台门口,几天前前台门口处的灯坏了,一直没有处理,此时光线很暗淡,粗心的前台接待下班的时候忘记关电脑,主机上闪着莹绿色的光,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我猛的拉开门,或许是声音不够大,楼道里也是一片漆黑,感应灯没有亮起来,大门前空无一人。 我吓了一大跳,心脏剧烈的抖动起来。就在我准备伸出头往走道看看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突如其来的现身,差点没将我吓得魂飞魄散。 人吓人,吓死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等我惊魂未定的站稳身子,这才看清楚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瞿总。 瞿总也是同行,这栋写字楼中的另外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 我第一次认识瞿总的时候,他挺着大肚子,满身的酒味与醉意,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来到我们公司坐了一会,和老板及我聊了聊天。那一次他和我聊得最多最为投机,因为我们都是科班出身,而我的老板在开公司之前是做保险业务的。瞿总自从开了公司后,也和我的老板一样整天为业务所烦恼,开着车奔波于饭局之间,哀叹着找业务和客户比找女朋友还难。不过我与瞿总的真正的认识,是他曾私下找过我几次,诚挚的邀请我加入他的公司,许诺了比我现所在的公司还高的薪水和职位,但都被我婉拒。 不是我有钱任性,也不是我清高和摆谱,而是这种感觉类似背叛的事情让我做不出来,虽然我也知道人往高处走的道理。但如果我跳槽到了瞿总的公司,在这一层楼的空间里,与前老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会让我很尴尬。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瞿总,没有表情,只是呆呆的站立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满身的酒味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这么晚了,难道他来到这里又是劝邀我加入他的公司? 我心里正胡乱猜测的时候,瞿总突然开了口,带着一丝醉意,或许是喝多了酒,声音与往常不一样,他问我道:“老弟,怎么就你一个人?这么晚了你还在加班啊?” 瞿总私下里叫我都是叫老弟,他说这样的称呼让他和我之间没有距离,显得亲切。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许多老板的一种感情牌手段。 我点点头回道:“嘿,瞿总哥,你这么晚了过来公司有事?” “嗯,下午请政府单位的几个领导喝酒吃饭顺便接点业务,还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完事了想起今天整天都没有来公司,虽然知道公司已经下班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所以这时候过来瞧瞧。”瞿总打了一个酒嗝,我侧了测身子,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瞿总哥,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没事吧?”我关心的问道。 “没办法,领导要陪好,我一个人就喝了二斤多的白酒。唉,头痛。”瞿总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似乎很痛苦。 我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老弟,你晓得我之前为什么想请你到我公司工作吗?就是因为觉着你做事认真,技术也不错。”瞿总一屁股瘫倒在了我对面的办公椅上,吐着气,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 果真又是这事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嘿嘿的干笑着。 “老弟,下班吧,早点回去休息,别太辛苦了,别像我们一样,迟早喝死在酒桌上。认真工作是好事,但身体更加重要。”瞿总突然说了一句。 就在我准备接话的时候,瞿总又长叹了一口气:“活得真累,何时才能真正的解脱啊!” 今天的瞿总有点奇怪,似乎很沉重。 我笑了笑,打算撇开话题,于是故作抱怨的玩笑着说道:“我说瞿总哥,你还累?你是老板,手下兵强马壮的,何必操这么多心呢?不像我,你看我现在还在搞这本画册,都十来天了,客户不停的换风格,我的头都大了,我才想解脱呢!” 瞿总摇摇头,苦笑了下,似乎在嘲笑我不懂做老板的世界。 其实我懂,只是不想本该轻松的聊天都如此沉重。 瞿总闭着眼似乎在休息着,见他不说话了,我也继续噼里啪啦的操纵着键盘。而就在这个时候,瞿总突然冒出一句话让我的心又抖了一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你不害怕吗?” “害怕?我有什么害怕的?嗯,我倒是挺害怕客户又要换一种画册风格折腾我一两个晚上呢,我都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瞿总你觉得我应该害怕什么呢?”我继续玩笑的抱怨着说道。 “呵呵,我倒是不是说你改画册的事儿,我说的是你一个人夜晚加班可不要遇上什么怪异的事情。这么着吧,我给你讲个事儿,你就当闲话听吧,这个事儿也是我听我在北京工作时,与一个认识的做网站的朋友闲聊的时候听他与我说的。说的是做网站建设那一行,一个人加班遇到的诡异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瞿总昂着头,吐着大舌头,似乎带着点诡异的说道。 瞿总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我确实喜欢听,但我也更加奇怪他这时候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事情。 我保存了文件,准备抽出一根烟递给瞿总,虽然他不一定会抽,但客气还是要有的。我的烟还没递过去,瞿总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包蓝盒芙蓉王,扔过来一包给我。 我没有开封,只是将烟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好烟要留着慢慢抽,我还是继续抽着我的软白沙吧。 瞿总没有看我,自顾自的点起了一根烟,打了一个酒嗝,轻轻的吸了一口后开始讲了起来。 2.加班的诡异故事 “这个事情发生在北京,那时候我刚到北京参加工作不久,将这个事情说给我听的那个朋友也没说具体的位置,我就以我朋友的身份复述他和我说的这个故事给你听吧。 我有一个同事叫小江,不久前刚来到北京这座大都市,在北京,做网站建设开发的公司很多,小江和我一样也是做网站建设方面的工作。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过我的工作范畴是美工,就是做界面视觉设计,小江是负责PHP程序编写,但小江刚从事这行不久,经验还不是很足,想要在北京这么一个大城市立足不容易,所以他特别的好学也特别的勤奋。 三个月前我们接到了一个大型网站的开发建设项目,项目组辛苦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休息几天。这天我们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去酒吧娱乐,只有小江没有去。他说他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他想还留在公司加加班看看以往的网站案例,我们都没有勉强,于是和他打过招呼后都走了。 天渐渐的黑了,公司所在的这栋商务大厦融入在了黑暗里,只剩下我们公司的一间办公室和其他楼层为数不多的公司窗口还透出着一丝光亮。 此时小江正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连续一段时间的超负荷工作的状态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但这也没办法,不努力谈何出人头地? 小江揉了揉有点疲惫的眼睛,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一袋咖啡端着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站在走廊上点起了一根烟,走廊上静悄悄的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看来这座大厦的这层楼也就只有自己还没有下班了。 想到这里,小江突然想起了他刚来公司的时候,前台客服和他讲过的这层楼有一家网络科技公司老板杀死两名员工后畏罪跳楼自杀的事情,然后大厦里有人说闹鬼。但客服说得很简单,也没有具体指明是哪一层楼哪一家公司。 刚听的时候倒没有什么,这种杀与被杀的事情太多了,谁也管不过来,但此时这空空荡荡的情景让一个人的他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一阵夜风灌了进来,小江不由得抖了一抖,退后了几步靠在了公司的前台桌旁。抽完手中的烟,小江的精神似乎好了点,他晃晃脑袋笑了笑,心想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这个世界上要是有鬼的话,那还得了? 安慰了自己几句,小江坐回电脑前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脑上的网站案例,办公间里偶尔飘荡着他敲打键盘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转眼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该回家了,今晚收获不错,学习到了不少的网站建设案例,可以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了,明天再逛一逛北京城,给自己添置点衣服,顺便好好的休闲一番。 想到这里小江站起身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快速的关闭了电脑,整理了下办公桌后拿起办公桌上的挎包准备走到前台关闭公司电闸。 就在小江走到前台旁准备关闭电闸的时候,突然一阵开锁推门的声音飘入了他的耳朵,声音嘎吱嘎吱的有点让人听了莫名的难受,就像许久没人开过的玻璃门与门框连接处生锈了一般的摩擦声。这深夜里莫非还有人过来加班? 小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在这么座竞争激烈的大都市里,又有谁不是拼命的工作以博得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呢?想到这里,小江关闭了电闸走出办公室,打开手机的屏幕,锁上了公司的大门。 走廊上黑漆漆的带着一丝阴凉,手机微弱的亮光灭了,小江拍了拍手,走廊上的感应灯亮了,惨白的日光灯照射着地面,显得有些昏暗。 ”啊“,小江突然惊叫了一声,因为他的面前突然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他吓得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公司的玻璃门上。 小江稳了稳情绪拍了拍胸口站稳了身体,这才仔细的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戴着无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左右,脑袋上乱蓬蓬的头发似乎有点谢顶,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红白相间的衬衫和一条同样也有些皱巴巴的正装西裤,就连脚上的皮鞋都开了帮。小江不露痕迹的上下观察着,目光再一次的扫到了这个男人的脸上,他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个男人的五官有些奇怪,甚至于可以说是丑陋,四肢也有点不自然,就好像有点残疾。 这么晚了这么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摸黑到这层楼干什么呢?难不成是小偷? 小江心里忽的闪过这一念头。此时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同样看着小江,又看看他身后的办公室前台。 小江开始警觉起来,正欲开口问其是做什么的时候,面前的中年男人突然露出了有点残缺的牙齿开口朝小江说到:”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刚刚没吓到你吧?“ 中年男人虽然很有礼貌,但声音却没有一丝热情。 小江习惯性的笑了笑回道:”喔,没有,刚走廊上没亮灯,所以没看到您,您这么晚了过来这里做什么呢?“ ”噢,我呀,公司最近接了一笔大的项目,工期有点紧,作为老板,我得过来公司看看,你看,这就是我的公司!“中年男人指了指距离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办公室说道,说完探手入怀在衣服里掏着什么。 小江顺着中年男人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却仍旧没有搞清楚中年男人到底是指的哪一家,这座商务大厦全部都是商用办公间,公司与公司之间仅仅就相隔一堵墙的距离。 小江正疑惑着,中年男人继续说到:”唉,出门忘记带名片了,朋友,我姓李,做网站建设的!“中年男人对小江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小江没有说话,礼貌性的伸出了手握了过去,不过却感受不到这个男人的手有任何的温度。 小江将手抽了回来,中年男人又继续说道:”兄弟你也是做网站的吧?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嗯,也不算加班吧,项目做完了,我最后看一看。“小江随意的回答道。 在小江的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防备。 在他的印象里,作为一家网站建设公司的老总不应该是这不修边幅的模样,至少也应该衣着整洁。 就在小江心里犯着疑惑的时候,面前的中年男人指了指不远处说道:”朋友,我先走了,我得进去公司里看看,不然还不知道那些员工是不是又在看着电影打游戏呢。“ 小江下意识的点点头,没有回话,将挎包搙了搙,看着中年男人走出了二十多米,站在了一间办公室的玻璃门前。 小江好奇的也跟着走了过去,却看见这家公司的玻璃门是紧锁着的,玻璃门上还贴着一张物业公司的出租广告,而办公室里头更是一片漆黑,里面根本就没有加班的人。 小江有点疑惑,这中年男人是精神病人呢?还是一名贼胆包天的盗贼? 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加班。 就在小江疑惑不解的时候,中年男人将门打开了,而小江却没有看见中年男人用钥匙甚至任何工具。中年男人走了进去,打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小江也不由自主的站在了门外,他想看看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如果是小偷的话,还可以到楼下报告物业的保安。 这是一间大约八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透明的钢化玻璃隔成了几个空间,布局和小江上班的公司差不多。前台桌后的形象墙上展示着”至尊网络科技“六个黑色的广告字,只是这家公司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办公桌胡乱的摆在那里,而做网站建设最基本的工具——电脑都没有一台,几张打印纸散落在地上,办公间也像是许久没人使用一般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到这样的情景,小江的心里更加疑惑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也不像正常营业的公司。 中年男人站立在办公室里,环视着四周,就在小江想要转身乘坐电梯到一楼大厅报告一下物业保安的时候,中年男人的举动彻底让小江惊呆了。 只见这个男人指着空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存在的办公间,挥舞着手臂指指点点的说道:”陈总监,和客户沟通得怎么样了?小王,你的那个界面初稿还需要再优化一下,李静,你再辛苦一下,把网站的用户使用逻辑在过一遍。都用心点!用心点!谁都不许加班看电影打游戏,特别是小吴,你把你的音乐给我关了,都抓紧时间做事,做完了这个项目就给你们发工资发奖金。“ 天啊!这间办公室里哪里有这个中年男人说的这些人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 小江不敢再看下去了,他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肯定这中年男人不是小偷,就是一个精神病人。 想到这里,小江头也不回的朝电梯跑去,心急如簧又充满着难以言表的恐惧等待着电梯。 电梯到了,小江直奔一楼的保安室。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保安室的值班室的窗口,见到保安的小江就像是遇到了警察一般,一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所看到的事情。 可让小江没有想到的是,保安一点也不着急,而是用一种比自己之前还疑惑的神情看着小江,眼神里充满着不相信,就好像看着一名精神病人在说话一般。 ”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呀,我说1007号进去了可疑人物,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小江有点生气的拍着保安室的玻璃窗户。 这保安也太不痴呆了吧? ”不好意思先生,我也是前天才来这里上班,不过按你说的时间,我这里并没有任何人上去过的,再者1007号办公间也已经没有公司在营业,里面什么都没有,下午交接班的时候我还上去巡逻过的。“保安带着肯定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江和保安争论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又进来了一名老保安。 这名老保安是夜间安保队的队长,小江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转而又朝这老保安队长述说了一遍他所看到的事情。 小江刚说完,这名老保安队长的脸色变了,他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恐慌的说道:”你说的这个事情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了有人进入了1007号那家叫至尊网络科技的办公间?“ ”是的,我确定,我看着他进去的!“小江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能不能再给我说说你看到的这个人的样貌特征?“ ”国字脸,脸上脏兮兮的,带着无边框眼镜,头发乱蓬蓬的还有点稀疏,眼睛不是很大,嘴唇挺厚的,身穿红白相间的皱巴巴的衬衫和一条皱巴巴的西裤,脚上的皮鞋开了帮,一看就不像正常的工作人员或者老板。我估计不是精神病就是贼。“小江重复了一遍他所看到的中年男人的样貌特征,并且还着重说了最后一句他的个人判断。 ”兄弟,你、你真、真的看到了?怎么可能?“保安队长的神情里透露着惊恐,双脚似乎已经开始了颤抖。 看到面前的老保安队长,小江也不由得愣住了。 虽然很可疑,但这么个情况怎么会把这老保安队长吓成这样呢? 老保安队长看着小江和新来的保安的神情,不自然的笑了笑,定了定神对着小江说道:”兄、兄弟,你别说了,你赶紧回家吧,你这个事情不要对外提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快回去吧!“ 保安队长说完就拉着小江往大厦外的广场上走去。 ”我说师傅,你不去上楼查看,你拉着我干嘛呀?我投诉了事情,你们就要进行处理啊,再不济也要去看看,万一是小偷呢,我们的公司有财物损失怎么办?“小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却被保安强拉着走出了门外站在了广场上。 ”兄弟,不是我们不去看,是我们看了也没用,那间办公室真的已经没有人使用了,我们物业正在招租,只是一直招不到商家。如果你真想知道,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你说的你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确实是那家公司的老板。但是,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死了,他姓李对不对?就在这栋大厦的10楼,也就是那间办公室的窗户口跳楼自杀的,而且他死前还杀死了他公司的两名员工。后来警察过来调查过后才知道,原来这家公司的老板经营不善,业务少,公司面临倒闭,自身还欠下了一笔债,而且办公室的租期也即将到期。但在他死前几天,他却接到了一个网站建设项目。两名员工就是因为在公司加班的时候看了一会电影打了一会儿游戏被他撞见,所以被他残忍的杀害,但最终他也跳楼自杀,死前身上穿的衣服裤子,与你所说一致。“ 小江愣住了,傻傻的站在了广场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今晚看到的竟然——不是人。” 3.再看一眼 瞿总说完了故事,似乎有点累,躺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 一个故事的时间,两人都腾云驾雾着,办公室里充满了呛鼻的烟味,还有一地的烟头。 空气里的沉闷更加的厚重起来。 我也听得入了神,尽管瞿总表述得并不是多么的文采斐然,但我仍然听得心惊胆颤。想想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前,我并不害怕,但此刻我也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如果我下班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死后不放心回来看公司的,那我…… 我不敢想下去,一个人的时候心理总是脆弱的。 我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对瞿总说道:“这个故事既诡异又让人心酸。唉,人何必活的那么累呢?就连死了都不忘记回公司加班加点。每一个在城市里流血流汗拼命工作的人,为的是什么呢?” 瞿总目无表情的叹着气,说道:“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梦想吧,于是拼命努力着,也许他们没有太大的梦想,或许他们仅仅只是想让自己或亲人过更好的生活。” 我呆呆的笑了笑,或许是吧! 今天的瞿总真是奇怪,一个公司的老总,大半夜的跑到别人的公司找人说鬼故事和唉声叹气。 我摇摇头,今晚这气氛有点非比寻常,但又不知寻常在哪里。 看着坐在对面的瞿总,直到今晚,我才算第一次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他,穿着亚麻布的开襟白衣,一条黑色的休闲裤,短见头皮的脑袋,脖子上戴着一串金丝楠木的文玩手串,圆滚滚的模样像是一尊弥勒佛,只是神情没有了往日见到的雅致,更多的是疲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疲惫倦容的瞿总。或许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和故事里的人一样,为了生活,为了梦想,为了爱的人而努力着。 瞿总就这样瘫坐在椅子上,办公室突然变得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了。 我决定下班回家。 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对他说道:“瞿总哥,你还能不能回去喔?听了你的故事,我这种没梦想的人还是早点下班回家算了,反正要定稿也是端午节后了。” 对面的瞿总没有回话,仍旧闭着眼。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睡着了?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又带着酒醉,叫也叫不醒,我只得让他在办公室休息醒醒酒。看他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办公椅上也不舒服,于是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臂,但他却没有任何知觉。 我加大了点力度,摇了摇他的手说道:“瞿总哥,你累的话去会客室的沙发上坐坐吧,我们去那里泡点茶,你也好醒醒酒,那里坐着舒服点。” 我的话说完,他却没有任何知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睡得真死。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准备返回我的办公桌前。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瞿总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对我说道:“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我答道。 “喔,那我得走了,我该回去了。”瞿总站起了身子,悄无声息的让我刮目相看,想不到一个胖子也这么灵敏。 “好啊,那一起下楼吧!我也想下班了。”我赶忙回道。 瞿总点了点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正当我奇怪他这眼神的时候,他却说道:“老弟你先下班回去吧,我还得去公司再看一眼。” “还去看什么?这时候你公司都关门了。”我奇怪的问道,心里疑惑不解,这大半夜的,一个空无一人的公司有什么好看的,还怕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说得不对,瞿总的脸突然的沉了下来,像是有点生气的加重了语气说道:“胡说,怎么会关门呢?我的公司怎么会关门呢?” 我瞬间明白,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但我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激动。 我只好笑着说道:“啊,对不住瞿总,我说错了,是暂时打烊了,不是关门,不是关门。” 听到我这话,瞿总的脸色才缓解了下来,似乎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点,他又轻声的说道:“好了,我们走吧!你先回去,我再去我公司看看,对了,你要不要也过去陪我坐坐?” “喔。不了,瞿总,我就不过去坐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刚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让我还是明智的选择回家。 瞿总没有强留,点了点头,走出了门。 我关闭了自己的电脑,走到接待前台也顺手将电脑关闭,走出公司,锁上门。上锁的声音让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等我关好门转身朝楼道里看去的时候,却不见了瞿总的身影。 这样一条直溜溜的楼道,四周都是上锁的办公室,他这速度可真快,果真是一个敏捷的胖子。 我笑了笑,朝电梯走去。走到电梯的位置,正准备按下电梯升降键,突然心里泛起了一种窥探的心理,瞿总大半夜的去公司做什么呢?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一种刺激,纵使我不是一个用偷窥癖好的人。 我轻轻的走到了瞿总公司的旁边,但让我大失所望,也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瞿总真的是喝醉了说酒话。 他的公司大门紧闭,外头上了锁,里面一片漆黑。 看这情景,我又苦笑了下。 这个笑是给自己的,一个醉酒的人说的话,我还真的相信,还想着去偷偷的看别人在做什么。 我走出写字楼,这座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晚里,突然透着一丝微凉。 4.瞿总死了 再也没有什么时间过得比假期还要快。 转眼三天端午假期已经过去了,原本计划好的各种吃喝玩乐基本上都变成了过去式的计划。这三天基本上都是在家里看着吃了看电影,看困了就睡觉中度过。 不早不晚八点五十九分来到公司,尽管我是七点就已经出发。节后的城市,拥堵得不像话。 公司里同事们开始了忙碌,业务员打电话的声音,鼠标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客户看稿指指点点的声音,让我出发前饱满的情绪一下子降低。节后的今天开始,生活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 打开电脑调出画册修改之后发给客户确认,在等待审稿的这段时间内,我可以稍微的放松下。 会客室里没有人,我坐在了沙发上,自顾自的泡起了茶。突然想起瞿总,假如去了他的公司,我是否也能像在这家公司一样自在吗? 正当我畅想着的时候,会客室的门推开了,老板王哥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还没有开口,他却叹起了气。 “王哥,怎么啦,没睡好啊?”看着他的神情,我问候了一声。 “唉,累!”回答我的就是二个字,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充满了复杂的信息。 这是怎么了?前几天瞿总抱怨着累,今天老板也感叹着累。这个世界就没有美好的一点地方值得我们去轻松的感触么? 给老板倒了一杯茶后,我自顾自的喝着,没有回话。 老板叹着气端起吸了一口,放下茶杯,突然对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栋楼里的那家广告公司关门了。” “你说的是瞿总他的公司么?”我问道。 “是啊,我们这栋楼只有我们和他两家广告公司啊,这一片写字楼都只有我们两家广告公司啊。” “怎么会突然关门了呢?不是一直做得好好的么?” “他死了!” “谁死了?” “瞿总死了!”老板淡淡的说道,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瞿总死了,这四个字在我的心里却泛起了波澜,三天的时间,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我不太相信,三天前的晚上还和我一起聊天抽烟,莫名其妙的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的瞿总就突然死了? “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死了?”我惊讶的问道。 “唉,还能怎么死的,累死的呗。准确的说,为了业务,陪领导喝酒喝死的!”老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时候,似乎带着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喝酒喝死的,怎么会呢,上次还好好的呀?哎,这比屈原还死得悲催啊。”我喃喃道。 老板没有听清楚我自顾念叨的话,转头看着我带着疑问的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喔,我说,他什么时候死的呢?”我赶紧回答道。 “听人说,是端午节放假的那天,从下午六点喝到晚上十点多。听说是喝了两斤半的白酒,业务还没拿到手,人就突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断了呼吸,再也没醒来……”老板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暗流涌动的听着。 端午节放假的那天?喝了两斤半? 我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端午节放假的那天晚上,不就是我加班的晚上么,瞿总进门的时候不也说是陪领导喝酒,他自称一个人就喝了二斤多么? 想到这里,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板看着我,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你脸色这么不好,白得吓人啊!瞿总死了,又不关你的事,你未必害怕?” 是的,我怕,我真的很怕。换做是你,你也应该害怕的。在一个夜晚,和一个死人的魂魄在一起呆过还毫不知情,当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你能不害怕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瘫倒在了沙发上,双手双脚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老板在我面前说着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半晌后,老板推了我一把,奇怪的看着我。我什么都没有说,颤抖着身子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走了出去。 这是真的吗?这是一场梦吧? 那晚我真的加班到十二点吗?那晚瞿总真的来过吗?这一切是我的幻想吧?或者,老板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鬼使神差走出了门来到了瞿总的公司门前。 瞿总的公司里,几个年轻人吵吵嚷嚷着,我站在门口听了听,心凉了大半截。这不是一场梦,也更不是老板向我开了一个巧合的玩笑。 瞿总真的死了!他的员工们正吵吵嚷嚷的商量着是该找他家人要工资还是搬了公司里的电脑抵用。 看来不用再多想了,瞿总确实死了。 那晚,究竟瞿总有没有来呢?或许我确实加班到十二点,但瞿总并没有来,一切是我的幻觉呢? 我懵懵懂懂的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这失魂落魄的形态。我没有心情理会他们,默不作声的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椅上。 半晌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拉开抽屉,刹那间天旋地转起来,抽屉里明明白白的放着一包烟。 那晚瞿总扔给我的蓝盒芙蓉王。 ...
世间最残忍的犯罪是人性的缺失。 世间最善良的情感是人性的坚持。 1.诡异老太 阴天,傍晚,天空就像挂了一片灰蒙蒙的幕布,似乎随时有着暴风雨的来临。 停好车,我和沈洋走进金老太的家。出于职业的本能,我快速的四处观察了下,这是一套位于老城区不足60平米的老房子,位置在三层,光线阴暗,散发着一股潮湿晦涩的气味,屋子内只有简单破旧的家具和还未收拾好的晚餐吃剩的饭菜。 从桌上的饭菜和环境来看,我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城市家庭的拮据,因为桌上那一碗看不到油水的炒白菜。 眼前这位几乎是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就是几分钟前给派出所里打电话报警的报案人。她在电话里说,她的孙女失踪好几天了。 我仔细的观察着金老太,老人家至少已经七十有余,神情憔悴,像是长期的失眠患者,眼窝深陷,皱纹在她的脸上纵横着沟沟壑壑,身上穿着的短袖汗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此刻,金老太不安的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破旧双人沙发上,沙哑着嗓子对我和沈洋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坐下,我左右看了看,一地凌乱,一把塑料小凳子已经开裂。 无处落座,我只好小心翼翼的侧坐在金老太的身边,沈洋则尴尬的一旁站着。 我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例行公事。 “老人家,您报案说您的孙女失踪了,是确定失踪了吗?” “我觉得孙女,孙女要回来找我了!” “您不是电话里报警说失踪了吗?”我很诧异金老太的回答,实在让我意外,虽然我们经常接到报假警的电话。 “我孙女回来了,她没失踪,我孙女回来了,她没失踪。”金老太的回答重复着,像是回应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老人家您孙女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 金老太像是没有听到。 我叹了口气,心想可能被这老太太耍了一道。 正当我准备严肃的对她的这种行为提出批评教育的时候,金老太的一个举动差点让我跳起来。 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金老太突然朝我偏过身子,伸出干痩如鹰爪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之前还毫无生气的眼睛里透露着难以表达的神情,像是欣喜又像是难过。 金老太转过视线看向客厅的进门口,撒开一直紧抓住我肩膀的手,指着进门口惊喜的颤抖着冲我们叫道:“她回来了,我的孙女回来了,她在敲门,你们听到了吗?” 我见过很多凶杀案的场面,碎尸的、烧死的、巨人观的。但这一次,我在这个小客厅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诡异,这种诡异,就像是我们在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不知道下一个镜头会出现什么。 而此时,正是这样。() 我示意沈洋去打开门看一看,沈洋走过去拉开门,突然一个霹雳惊雷,将我们两人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拉开门,门外空空荡荡的,除了破旧的墙壁和灰黑的水泥楼梯,并没有人。 沈洋把门关好,冲我摇摇头,无奈的眼神里向我传达着一个讯息:这个金老太有问题。 是的,我也感受到了,这个金老太的神智有问题。 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起来,正待要对金老太的这种荒唐行为提出批评的时候,金老太更加颤抖起来,身子就像筛糠一样剧烈的左右抖动,睁大着眼睛直直的盯着空荡荡的门外,大声的呼喊:“童童回来了,回来找我了,童童啊,是奶奶不好,是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奶奶没照顾好你,奶奶不想你受苦啊!” 后面我才知道,童童就是金老太报案说失踪的小孙女。 我和沈洋走出客厅,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分别朝上朝下张望着,沈洋甚至还下到了二楼的转角平台处,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别说一个小女孩,就连大人都不见一个。 阴暗的天气让楼梯间的光线变得越加阴暗,盛夏的傍晚,楼道里却是一阵阴凉,潮湿之中带着一股沉重而又诡异的气息。 难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很不正确,我的身份也不能让我有这种想法,所以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 我转身准备回到客厅,就在我转过身的那一刻,我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金老太平静的悬空着一只手,呈抓握状,另外一只手缓慢的晃动着,像是在抚摸着什么。 这一幕让我有一种直觉:金老太得了幻想症。或者直接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精神出了问题,成了精神病。 我走近金老太,正想开口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金老太冲我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悬空的拍着什么物体,轻声的对我说道:“谢谢你们,我的孙女回来了!你们走吧!” 我正欲回话,沈洋抢先一步开口:“老太太,这屋子里就我们三个,哪里有您的孙女?” 沈洋的话一说出口,我就感觉这话说得有点不合时宜。转瞬间,金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她突然生起气来,冲我们嚷到:“你们瞎眼了,我的孙女明明在我身边,在你们的面前,你们竟然看不到?” 金老太的回答让我们无可奈何,眼前明明就没有她老人家的孙女,可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和言语却像是真真切切的拉着她孙女的手,抚摸着孙女的头发一样。 我连忙安慰着金老太,顺着她的话,轻声的说道:“是的,我们看到了,您的孙女真乖,看这小脸蛋,真可爱。” 金老太听到我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的笑意,变得慈祥起来,悬空一把抱起她不存在的孙女,嘴里呢喃着像是在对话。 我决定改变下我的思路。 我重新坐到金老太的身边,带着笑,问道:“老太太,您孙女叫什么名儿呀?” “李雨童。”金老太含笑说道。 “挺好的名字,孙女多大啦?她的父母呢?”我继续问道。 “童童今年八月份就满七岁了。” 金老太没有回答我最后的一句话,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童童是个没人要的苦命孩子,我的儿子也不要她了,她的妈妈也不要她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童童是我一手带大的。”金老太叹了一口气,悲从中来。 我点点头,孤寡老人带大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虽然,我并不确定金老太真的有个孙女。 话到这里,在我看来这肯定是金老太的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或许失去了儿子儿媳,可能也失去了孙女,孤独一人,缺乏关爱与交流,难免精神异常,所以对我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按理以往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都会对当事者提出严肃的批评教育,情节严重的还会进行拘留,但针对金老太这样的特殊情况,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对于一个精神异常、时好时坏的孤寡老人,还能说什么呢? 正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金老太又做出了一个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 金老太弯着腰以一个托扶着小孩子学走路的姿势,颤颤巍巍的沿着墙,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慢点走之类的提醒话,向朝里的卧室走去。 我好奇的跟着金老太,从客厅的门口走到卧室门口,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仍与在客厅里发生的一样怪异。 金老太虚空的弯曲着手成抓握状,左右均匀的摇摆着,我闭上眼想象着这个画面,如果金老太的手真抓着她的小孙女,这应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翻来覆去的是一个老人家逗着一个小孩子练习挥手的场景。 我睁开眼,此刻金老太已经坐到了床沿,双手各伸出几根手指,在床面上空轻微的晃动,似乎无视门外的我,嘴里唠叨着我听不清楚的话。悬空的拍打,捶打,揉捏,金老太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在习惯性的做着这些让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不正常的动作。 看到这里,我一瞬间豁然开朗,这一套动作不就是按摩推拿吗? 十多分钟后,金老太停止了动作,显得有些气喘吁吁,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带着强笑的脸上掩盖不住隐隐的沉重。 看到这一切,我的内心里很好奇,金老太到底是精神出现了分裂还是? 后面的那个想法我不敢表露,我深知在科学化的年代,这实在只能是乡野怪谈里的故事情节。 我离开了金老太的家,走出这片破旧的老居民楼的院子,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很清新。 我和沈洋坐回车里,沈洋按耐不住,递给我一支烟,对我问道:“老大,你觉得这个金老太正常么?” 我点起烟,深吸了一口吐出来。 “你觉得呢?”我反问到。 沈洋是我的助手,去年的六月份从警校毕业,回到家乡进入了我们所里,还没有转正,算是一名实习民警,小伙子热血方刚,志气远大,只是有些心浮气躁。 沈洋想了想,肯定的回答我道:“这老太太绝对就是精神不正常!明明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老人家偏偏说还有自己的孙女。”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只有相对论,没有绝对论。 2. 溺水女童 正准备回所里,突然接到了新的通知,有饭后散步的群众报案说老城区的河道垃圾拦截网旁发现了一具女童尸体,已经被附近的河道清理工打捞上来,要求我带人立刻前往现场勘察。 虽然我们不是刑警,但往往许多命案我们是第一个知晓并到达现场初步勘察的,如果是他杀或者出现恶劣性质的谋杀事件,那么案子将会提交到刑侦队。 我灭了烟,对沈洋说有了新案子,马上开车出发。 天色还没有完全的暗淡下来,几分钟后,我们到达现场。案发点围绕了大批的群众在围观,我和沈洋分开众人走进现场,只见有一名治安队员正维护着秩序。 河道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尸身较为干净,身穿白色卡通小短袖,下身着枚红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凉鞋,平躺在河道边的水泥地上。尸身已经开始膨胀,张开的嘴里还有些许污物,我仔细的翻看着尸身,外表无明显伤痕,也无捆绑及刀伤口,初步验证是溺水致死,但也不排除他杀可能。 我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这一带常有群众饭后在河道边遛狗散步,在河道走上马路的绿化带,还有一排的烧烤摊及歌舞厅通宵营业。如果是蓄意谋杀,凶手按理是不会傻到在此附近抛尸的,何况这里还有一道河面垃圾的拦截网,每隔几天便有清理工进行清理。 为了更进一步确定死因及时间,经与所里领导请示后,我将案情上报给市局刑警队,请求派出刑侦及法医前往更进一步勘察确认。 我安排沈洋和一名治安员守在现场,等待刑警队的到来,我转身来到围观的人群里,开始了询问调查。 在询问了好几位围观群众后,依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这让我不免有点失望。如果在法医尸检后判断女童属于非自杀及意外死亡,那么案件将会定性为谋杀案,交由刑警队及当地派出所协同处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未知结果,我就不自然起来。 我并不是怕查案的辛劳与危险,而是害怕发生一件凶杀案就注定着有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一种罪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破不了案,对不起的不是人民群众,而是那死者的亡魂。 很快,刑警队的车开来了,带队的是我的警校老同学,我们打过招呼,没有过多寒暄,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法医初步的检验结果与我检验的看法一致,确认是溺水致死,但是否是故意谋杀,仍需将尸体带回队里进一步检验鉴定。 我点点头,协助着他们将尸体装入尸袋,并做好案件交接后回到所里。 第二天下午饭后,刑警队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说经过法医的详细专业检验后,能够确定女童是意外坠河溺水致死,虽然无法确认女童的身份,也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但从尸检及尸身痕迹来看,可以排除故意他杀的可能性。但在检验尸体中也有一个其他的发现,那就是死者并非正常人,而是身患有残疾的儿童。 为了找到受害者的家属确认其身份,请求我们老城区派出所进行死者身份调查走访工作,将女童尸体照片打印散发至各社区居委会协同寻找线索。 我答应着说好,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虽然意外失去了一个可爱可怜的小生命,既然是非他杀案件,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简单不少了。 挂完电话,我刚舒一口气,沈洋凑到了我的旁边,递给我一支烟,苦着脸说道:“老大,那个老太婆又报警说他的孙女失踪了!” “哪个老太婆?”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就是那个昨天下午我们去调查的那个金老太!” “哦,怎么回事?”我随口问道。 “不知道,那老太婆打完电话说完地址就挂了,说她的孙女昨天回来今天又不见了,电话里正哭哭啼啼要我们帮忙去找呢。” “这老太太,怕我们太闲呢这是!明明她没有孙女嘛!”我莫名其妙的有点情绪。前些年,在手机还未完全普及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接到大量的报假警电话,在所有警讯电话中占据了将近十分之二,这其中更包含了假报人口失踪,报街头小两口子吵架,报何处发现尸体等等恶作剧,无一例外,电话都是公用电话亭打出来的…… 尽管如此,有报案我们还是得出警。 我和沈洋开着车到达了金老太所在的小区,正是下午二点时分。昨夜一阵大雨过后,白天的阳光更加炙热,走进这座没有名字的破旧小区,门口没有保安没有监控设备,更看不到几个人。 我们找到金老太所在的楼房,刚踏上楼梯,一阵阴凉的风迎面扑来,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到达三楼,敲门三声。 门开了,金老太红着眼,佝偻着背,一夜未见,似乎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许,皱纹多了几条。还没等我们开口,老人家便哭哭啼啼起来,“警察同志,我的孙女童童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我问道,虽然我的心里有千千万万个疑问号,昨天看到的金老太家里明明就没有所谓的孙女童童。 “昨晚我陪着童童睡觉的,大热天的她总说冷,盖了好几张被子还是说冷,我琢磨着是不是犯毛病了,打算第二天给她买点药,谁知道,清早起来一看,人不见了。” 我点点头,示意金老太坐下说话。 入座之后,我打算仔细的了解下事情的背景,因为我隐约的感觉到,在金老太精神异常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更加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甚至大胆猜测,金老太的失踪的孙女和我们在河道里发现的女童尸体是否就是同一人。 我主动的开了口,轻声的问道:“大娘,您今年多大年纪啦?” “六十五了。”金老太回答道。 这让我感到很意外,金老太的容貌看上去至少已经是七十有余了。 我心里感叹着,岁月不饶人,但嘴里还是继续问道。 “您孙女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记不清楚了!” “……”我突然有点吃力,找不到突破口。 我站起身,对沈洋使了个颜色,然后弯下腰对金老太说道:“老人家,我们可以看看您家里的东西吗?对帮您找找孙女有帮助,没准,孩子很快就能找到了吶。” 金老太点点头,也站起身,忙不迭的说道:“你们都进来这么久了,我都忘记泡茶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连忙推辞,往金老太的卧室里走去,金老太跟在身后,随我一起来到了卧室里。 卧室不大,十来个平方,简单的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我打开衣柜,却愕然的发现,除了几件老人的冬夏衣物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好几件衣服还很新,衣柜底层还有一双新的运动鞋和几双旧鞋子。 难道,金老太真的有个孙女在家里生活着? 可如果孙女在家里生活,金老太为何会让年纪不大的孩子随意出门下楼呢?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金老太走到我的身边,指着一件较新的儿童上衣对我说道:“这是我孙女童童的衣服,这还是今年我给她买的,她看到新衣服可高兴了。” 我点点头,继续在卧室里观察着,紧接着,我看到了昨天在卧室里没有注意到的更多的东西。 书桌的抽屉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有被撕毁过再拼合的痕迹,照片上的两个人肩并肩的靠着亲密无间,男人穿着西装带着黑边眼镜,一脸的书生气息,女人烫着黄色的卷发,时尚青春,笑容灿烂。 这时候的金老太就像一个解说员,站在我的身旁对我解释道:“这是我的儿子,旁边的是他的媳妇儿,但是他们生下童童还没多久就离婚了,童童是我一手带大的。” “什么?您老不是说您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死了吗?”我无比的惊讶,惊讶到对我昨天听到的话的记忆出现了怀疑。 “谁说的他们死了,他们比谁都活得好呢,起码比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活得好。” “那您怎么不和儿子住一块呢?”我继续问道。 “我和他们住不到一块儿去。”金老太的话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苍凉。 将卧室看了个遍,我转身回到客厅,沈洋对我点点头,我不动声色的坐回沙发上,落座的一瞬间,我内心里隐隐的觉得,金老太并非是失踪了一个孙女那么简单。 我暗暗的调整了一下思路,决定从金老太的孙女入手,或许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思索一番后,我开口对金老太问道:“老人家,您孙女的事情能和我明明白白详详细细的说说吗?我们了解了您孙女的事情,也好帮您找孙女啊。”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孙老太,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一脸的皱纹蕴含的岁月痕迹,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悲痛之色。 金老太听了我的话,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可以确定,此刻老人家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清醒正常的。 我静静的等待着,等到的却是金老太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金老太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孙女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3.婚姻游戏 从金老太断断续续的叙述下,我听到了一个世间悲与喜、善与恶、人性与现实的故事。 或者说,是存在于世间的事实。 金老太三十岁的时候才与丈夫生下一个儿子,在那个时期,已经算是中年得子了,这对于夫妻两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原以为可能绝望到后继无人,谁曾想老天终究给了他们一份运气。 儿子的出生让年过三旬的夫妻两人生活有了奔头,夫妻两人含辛茹苦的做着小生意,照顾着儿子的长大成人。为了让儿子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夫妻两人花费了一生积攒的所有积蓄,从农村到城市,来到了现在的老城区买下了这一套不足六十平方的房子,为了这套小小的房子和儿子的学业,金老太与丈夫日以继夜的拼命赚钱,白天在单位工作,晚上摆摊赚钱,以至于金老太的丈夫不到五十岁就劳病去世。 老太太的儿子李成龙没有辜负金老太夫妻两人的期望,从小到大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到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国企单位。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然而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一道深深的坎定在了李成龙28岁的时候。 25岁那年的李成龙认识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女孩张婧,彼年20岁的张婧还是一名大学生,地道的城市人,父母均在外地工作,是四川一家企业的高管,有着不菲的收入,尚在学生时代的张婧便拥有了一套父母以她名义在本地购置的一套房子。 两人的相识是恰巧李成龙的工作单位就在张婧的学校附近,两人都喜欢去同一家餐厅吃饭,一来二去,巧遇成书,从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李成龙的书生气息和学识渊博及风趣幽默深深的吸引了张婧,她拒绝了校园里众多的追求者选择了李成龙;李成龙也渐渐的喜欢上了张婧这位大方美丽又时尚青春的女大学生;李成龙有着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理性,也不缺浪漫的情调;张婧有着刚脱稚气的活力,喜欢逛街购物跳舞泡吧。 于是一段甜蜜的社会与校园的恋情开始在这座城市上演。 恋爱时光是甜蜜的,这座城市留下了他们许多温馨的足迹。待到恋爱后的第二年年中旬,两人开始进入到谈婚论嫁的程序。然而他们的爱情却遭到张婧父母的强烈反对,张家父母看不起这个未在城市深深扎根的还带着乡土气息的李成龙。 但有时候,真不可小看爱情的力量,可以令人生让人死,让人变佛令人成魔。 张婧以绝食求死的方式回应逼迫着父母非他不嫁,爱女心切的父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只得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但提了一个条件,婚后的李成龙必须跟随他们前往四川生活及工作。 新婚蜜月后,生活开始慢慢的变得更加真实,也更加的考验着这一对新婚夫妇来之不易的爱情。 李成龙跟随岳父母及妻子来到四川,进入了岳父母为他安排好的工作岗位。白天,李成龙努力的适应着新单位的新工作业务,完全没有了在国企时候的轻松与应心得手;下午,下班顺道买菜回家做饭洗碗,努力迎合着岳父母的生活要求;晚上,包揽着一家四口的衣物清洗和家务卫生。 这是李成龙婚后的生活写照,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岳父母对他另眼相看,他们依然觉得,这一切是对他的恩赐。 婚后的张婧,仍然过着大小姐般的生活,白天逛街购物休息睡觉,晚上泡吧跳舞,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而归。最初的开始,李成龙耐心理性的劝着,就像两人恋爱的时候哄着。 然而张婧的一句话让他渐渐的失去了耐性。 张婧说,我们恋爱的时候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喜欢玩乐的人,为何结婚后你却觉得我这样就不可以了呢? 至此后,两人的拌嘴成了家常便饭,而张家父母也有最开始的劝解变成指责到最后不管不顾。 终于有一天,两人展开了婚后第一次最真实的争吵,虽然在结婚前也有过矛盾,但那些却都是些恋爱里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这一次,是李成龙对婚后期望与现实生活碰撞的大爆炸。至此后的生活里,李成龙也开始慢慢的变化,不再努力迎合岳父母的要求,不再去管依然泡吧的妻子…… 第二次大争吵,从语言的攻击升级到了肢体的暴力,李成龙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妻子醉醺醺的与一名男子半搂半抱着从酒吧里出来;张婧在一次无意中发现了丈夫手机上与陌生女子的暧昧短信。两人相互指责、拳脚相加,辱骂与暴力过后,生活最终成为一潭平静的死水,相互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终于,在婚后第五个月的一天,李成龙向张婧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这一要求被张婧断然的拒绝,张婧平静的说:“我怀孕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这一年,张婧23岁,李成龙28岁。 同是这一年,李成龙没能与张婧离婚,因为她怀孕了。 同是这一年,张婧的父母所在的公司倒闭,张家父母卖掉了在四川的房子,一家人从四川搬回了老家工作生活。 怀孕后的张婧并没有安心在家养胎待产,仍旧微挺着肚子游离于酒吧与歌厅之间,香烟与啤酒,逛街与购物,直到玩不动了在家待产;张婧怀孕后,李成龙似乎感受到了即将要成为父亲的责任感,他没有再提出离婚,断绝了与网友的暧昧,哪怕是妻子在外玩耍,他也尽心的照顾着,忍受着怀孕期间妻子的坏脾气,这一切,只源于他还觉得有希望。他想过后来的生活,成为了母亲的张婧也会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收起那一份玩心,两人一起抚养孩子,好好的生活。 怀孕到第九个月,张婧提前了预产期,生下了一个女婴。 这个女婴,就是金老太后来辛苦养育的孙女?——李雨童。 出生三个月后的童童被检查确诊为脑瘫,将会终生残疾,生活不能自理,丧失正常的行动及语言能力。 一个天使降临了,却注定会缺少能过上正常人生活的权利。 同月,张婧说:“你对我提出的离婚要求,我现在答应了,我们离婚吧!” 李成龙很不解,孩子都出生了,还患上了脑瘫,不好好的治疗孩子一起好好的生活,为何现在又提出离婚了? 张婧冷笑着说道:“这个孩子,就是我报复你的结晶。你不是对你的女网友说我喜欢玩吗?说我喜欢挥霍花钱吗?说我不顾家吗?说我父母把你当成了保姆吗?说你自己看走了眼与我结婚过得很不幸吗?所以我生下她,就是要让你一辈子过不安稳,一辈子后悔,一辈子被她拖累。” 李成龙顿然醒悟,他所期待的变成了泡沫,孩子的出生,只是两人这场婚姻游戏中的牺牲品。 李成龙与张婧的婚姻,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仅仅只有几个月是和平共处的。 在两人离婚的期间,三次对簿公堂,他们没有共同的婚前财产,唯一共同拥有的只有出生后尚在襁褓的童童。 而童童,成为了这场离婚官司中双方相互推诿的“共同财产”。 在法院的判决还未正式下达之前,李成龙保留着最后的一丝该有的善良,他与母亲金老太共同的承担起了抚养和治疗童童的义务,李成龙四处举债,为童童做治疗,半岁后的童童仍旧无法坐起。在这段时间内,张婧仅仅只来医院看过一次孩子,短暂的停留后匆匆离去。 这场离婚的官司,越持久越让人寒心。 第一次,法院不批准离婚,因为孩子刚出生不久,以孩子及感情可维持驳回了张婧的诉求;第二次,双方就为谁抚养孩子及抚养费治疗费未达成协议,法院未宣判;第三次,法院最终批准了两人的离婚诉求,让人张婧没有意料到的是,法院将孩子判给了她,并需承担支付李成龙为童童治疗所花费的一半医疗费用,而李成龙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孩子满18周岁,享有探视权,最后的这一次判决,是终审判决。 原以为,事情的发展到此该告一段落,但张婧并没有执行法院的判决,她没有从李家接回童童,而是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与父母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童童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儿,金老太含着泪,抚养起了这个孩子。出生后的童童不会自主进食也没有母乳,金老太买来奶粉冲泡着喂养,生病了独自抱着去医院,含辛茹苦的日复一日,六十岁不到的金老太,已经像是七八十岁的垂暮老人,满头白发。 李成龙找到了新的女友结婚,而这个新的女友,便是张婧曾发现他手机上的暧昧短信女子,如今成为了他的妻子。 金老太曾找过儿子,劝他一起抚养着这个可怜的童童,未曾想,遭到了新儿媳的强烈反对。李成龙在结婚前还经常性的给予母亲一部分钱,包括童童的治疗和抚养费用,结婚后,李成龙给的钱越来越少,到最后,除了每月几百元给母亲的生活费,其他有关童童的费用一分未给。 李成龙说,法院已经将孩子判给了张婧,张婧也没有接受孩子,而法院要求张婧支付给我付出给童童的治疗费分文未给,我为什么还要替她养着孩子?何况我现在结婚了,买了房子需要付房贷需要生活,以后我也还会有我的孩子,她如此不仁,我何必有义? 这一段话让作为母亲的金老太无话可说,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张婧,也许不会有今天的局面,虽然艰难,她却更不忍心抛下童童,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骨肉,身体流着李家的血液,更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4.奇迹天使 金老太说到这里,一脸的悲戚,泪水像是崩堤的洪水断不了的流,在她叙述的这期间,她用的最多的词语便是可怜及命苦。 我们安静的听着,我分明看见,沈洋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眼睛里似乎像是要喷出火,燃烧尽这世间的残忍与恶行。 故事仍旧随着时间的流逝上演着,并没有结束。 金老太成了童童唯一最亲的人。 为了童童的治疗与生活,金老太花光了家里老头留给她的养老钱,贱卖了家里的值钱电器及她的珠宝首饰,以至于到后来,无钱再去医院给童童做检查及治疗。人到老年,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可怜的老太太只能靠着儿子每月付给的生活费及养老保险金维持拮据的生活。 岁月如梭,一晃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金老太急速的衰老,头发半白,自己没有给自己买过一次新衣服鞋子,没有给家里添置过一件像样的家具,没有给自己吃过一顿稍微像样的饭菜。唯一让她稍感欣慰的是,儿子没有放弃自己。 这五年的时间,李成龙曾无数次劝说金老太,找个远远的地方遗弃这个孩子,总会有社会上的好心人捡到,然后听天由命。金老太动摇过,却未曾走出那一步;金老太曾想过,将孩子送到社会福利院,却遭到了福利院的拒绝,因为孩子是有法定的抚养人,不符合社会收养规定;金老太也曾想过,若有个好心人愿意收养,自己便死也瞑目,可仅有的几个有意者,到家看到孩子的现状,纷纷掉头而走。 这五年的时间,金老太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只为能让孩子的病情能有好转,她四处寻找治疗脑瘫的医院和医生打听请教,善良总会打动人心,得知她缘由的医院和医生纷纷支教和赠与药物。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可思议的成了一个治疗脑瘫的“专家”。 为了让童童能够站立起来,将孩子用柔软的布条捆绑在椅背上保持直立的姿势,以图往后能保持长时间的站立;每天早中晚为孩子按摩推拿身体,促进肢体的血液循坏,保持灵活性和协调性;每天和孩子说着话,教一些简单的词语,让孩子与自己方便生活上的沟通;每天扶持着孩子沿着墙壁从客厅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客厅。 这五年的时间,金老太费劲了心力,创造了一个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奇迹。 童童学会了站立,不需要过多的扶持可以走几分钟的路,学会了自己张嘴吃饭咀嚼吞咽,学会了用手势告诉金老太自己想要大小便,学会了简单的称呼奶奶爸爸妈妈和外婆,学会了与金老太进行简单应答的交流。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金老太的善良与爱创造的奇迹。 金老太的叙述到这里,似乎故事里出现了一丝的安慰。老太太说起自己孙女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眉眼间遍布着欣慰与慈爱。 我知道故事应该是还未结束的,我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虽然这些安慰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金老太叹着气,继续讲述着,一开口,刚舒展不久的皱纹又重新皱了起来。 每天坚持的康复训练,五岁的童童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可金老太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为了离不开奶奶的童童,金老太甚至拒绝了儿子请她去照顾新孙子的请求,第一次母子间出现了一道鸿沟。 童童六岁这一年,金老太在家中晕倒了三次,视力开始慢慢的减退,精神也开始渐渐的衰弱,记性也变得差了起来,有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幻觉。 金老太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生命尽头。 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这个可怜的亲孙女。 若有天,自己离开了人世间,父母都拒绝抚养,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又有谁能给予她一丝的照顾与温暖。 就在金老太逐渐变得绝望的时候,却偶然的一天遇到一个曾经的老邻居,老邻居告诉她,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在童童的外婆家楼上,而童童的母亲张婧,早在两年前就回到了这座城市的新城区并且已经成了家,生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邻居劝着金老太说:“你老人家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死心塌地的带着这么一个瘫痪的娃娃,这又是何苦呢?法院已经将孩子判给了她的母亲,连亲生的母亲都不要这孩子,您又何必接着这趟费力的活?依我看,不如你将孩子送去她母亲那里,母亲不要就送给她的外婆。” 这段话给了金老太很大的触动,到现在,她确实日渐的感到照顾孩子已经力不从心。而现在孩子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好转,基本学会了行走,虽然仍需要人照顾,但却无需费太大的精力。童童也到了该上特殊学校的年纪了,往后也需要各种物质和精神上的需求,所以将孩子送归母亲抚养,是最好的选择。 邻居将张婧母亲家的地址给了金老太。 金老太拿着地址找到了张婧的母亲家。在出发前,金老太一遍又一遍的教着童童喊外婆,告诉她要像抱自己的一样的见到了外婆就抱上去。童童听着外婆的话,一遍一遍温习着外婆这一简单的称谓。 从老城区到新城区,只隔着一条风光河的距离,金老太和童童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风景急速的往后退着,时间很快,却也很慢。一路上,金老太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她很忐忑,进去了该怎么说?说了后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张家母亲能否接受这个可怜的外孙女呢? 新城区的小区门外,金老太带着童童走到了小区大门前,金老太发现,自己居住的小区与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区门岗亭外,一个黑脸保安好奇的看着这个穿着寒酸带着小孩的老太太,一脸的警惕与不屑,他拿着手中的报纸,朝金老太扬了扬问道:“嘿,这老太太,干什么呢?” 金老太打着笑脸,说:“我来找孩子的外婆!”说完,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黑脸保安看了看纸条,又狐疑的朝孩子上下打量着,最终点了点头,嘱咐金老太先等着,等他打个电话业主确认了才能进去。 金老太不安的等待着,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没有此人的回复。 没有此人! 金老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幕引起了过路人的围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路人开了口,询问着金老太为何如此伤心?金老太抹着眼泪,简单的将缘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童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牵扯着奶奶的手,拍打着,想说什么却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金老太垂头丧气的安慰着,泪眼婆娑。 听清楚缘由的路人纷纷谴责起来,在他们看来,父母抛弃儿女、儿女抛弃父母的做法是要被天谴的,这样的事情就连毫无人性的动物都做不出来。对于金老太的善良,交口称赞,无一不感叹着这个老太太的无私与伟大。 这时候,一个小区的住户开了口说道:“老大姐,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也真是不容易,我也要进小区,你要是决定带孩子去找那家人的话,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吧!” 这一幕仿佛感动了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黑脸保安,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进了门岗亭。 金老太感激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童童跟着这名住户刷卡进入了小区。 张婧母亲家的门外,金老太放下了童童,童童有些害怕,躲在了她的身后,金老太敲了敲门,门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金老太的面前,看相貌不过五十岁,穿金戴银,一副富贵太太的模样。 金老太的出现让她有点疑惑万分,她盯着金老太的脸端详了许久,却仍未将她认出来。 就在这时候,躲在金老太身后的童童胆怯的移步出来。 金老太开了口:“张家妈妈,我是童童的奶奶,今天我把童童带了过来,请您看在童童是您亲外孙女的份上,收下照顾她吧!” 金老太说完,拉着童童站到了张婧母亲的面前,童童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似乎有点害怕,咿咿呀呀的低声的叫着。 直到此刻,张婧的母亲才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就是自己曾经的亲家,李成龙的母亲,童童的奶奶。 金老太带着笑,低声的说道:“张家妈妈,法院将童童判给了你的女儿,可这些年都是我一手将她养大,你看这孩子,已经会走路了,也会简单的交流,她会自己大小便,她的身体好了很多了,她长这么大了,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而我这个老太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这条命还能撑多久,可这孩子是无辜的呀,她这一辈子还很长呐,你看能不能和您女儿好好谈谈,收下这孩子吧?” 金老太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张婧的母亲尴尬的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看着伤心的奶奶,童童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气氛,哇哇大哭起来,抱着金老太的腿,含糊不清的呜呜着。 ...
这是一个美妙的周末下午,没有加班没有应酬,我独自乐得清闲的走在城南的大街上。 除了空气不那么新鲜,汽车的声音太过于嘈杂以外,其他一切都很美好。宽阔的街道两边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阳光透过深绿的香樟在灰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喔,对了,还有许多穿着热裤露着白花花大腿的美女。 这条街道很长,各种高低建筑密集,我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悠闲的走过我上班的写字楼聚集区,来到了一个类似广场的空旷地面。这里经常会聚集一批经营着各种小吃和杂耍算命以及日用品零售的小摊贩,偶尔也会有街头歌手谈着吉他唱着无病呻吟的歌,唱歌的大多数都是男的,对此我当然没兴趣。摊贩们奋力的吆喝着,食物的香味飘荡在这一片的空气中,我有点饿了,于是买了一份铁板土豆和鱿鱼边走边吃起来。 走到广场平地的绿化带边上,前方一群叫好拍手的男人的声音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这该是多么精彩的表演才能吸引到这么多的临时粉丝的欢呼声,我这样想着。 微微的踮起脚尖,凭借身高的优势终于得到了真相:一个面容白皙五官精致身材绝佳的漂亮女人正在耍着一个木偶人。 很少见的提线木偶的表演。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面前的这个表演者,虽然看上去有些许女神的高冷,但也不影响大家对她美貌的赞美。木偶人的面前放着一个装着一元、五元、十元零钱的红漆木箱子,甚至里面还露出了几张百元大钞的边角。 看样子这个美女表演者今天的收获应该还不错。 此刻她正双手双脚并用,用五根彩色丝线操纵着地面上木偶人的双手双脚和头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翻滚倒立,唱京剧,下跪作揖…… 而这其中表演的一个京剧片段最让人拍手叫绝,不但姿势专业,而且女人摆动出什么样的姿势,这被五彩线操控的木偶便做出相同的动作,同时还能发出咿咿呀呀唱着段子的声音。女人的嘴并没有动,但木偶人的嘴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的一张一合,悠扬婉转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摄人心魄。 精彩,果然精彩! 这似乎还有着口技的表演成份在里面,不然这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呢?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却放在一个街头来展现,如此动人心弦的美女却站在树荫下表演着,真是暴殄天物。 若是能给她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大舞台那该有多好?我这样想着。 其实并非我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而是因为我是一个民间表演的带队者。没错!我的职业就是为我所在的公司挖掘联系具有特别表演才能的个人或团队合作,进行全省甚至全国性的商业演出,当然我自身也是一名会武术杂技的表演人。 我不顾他人的抱怨运用巧劲挤进了观看表演的人群里,甚至还有两个小青年恶狠狠的盯着我,像是耀武扬威,虽然我不害怕,但我还是人畜无害的冲他们抱歉的笑了一笑,摆摆手轻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男性,这很正常,面前的这个女人穿着透明的白纱古装服,黑色的蕾丝内衣还可以看到隐约的花边,脱俗如仙。 我站在围观人群的第二排仔细的观看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这个被美女操纵的木偶人来。 木偶人身形并不是很大,和一两岁的婴儿体型大小差不多,不过似乎看上去头和身体的比例有点不协调,但是这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上的木偶人也是,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全都有,刻画得活灵活现,而那双眼睛,似乎还带着笑,看的久了让我觉得有些诡异。木偶人没有说唱的时候便是笑着的,虽然看上去有些许僵硬,更让人诧异的是着装,身上穿得也很有特点,有点像是电视剧里清朝时候的小姐侍女一般身着黑领绿袍。 这是什么样的手艺,才能雕刻出这样的木偶人? 几番表演过后,已到下午四五点了。 操控木偶人的美丽女人也开始收拾起了箱子。女人弯腰,木偶人也弯腰,两者的动作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人群渐渐的散去,我转身走到一个小推车的大爷手中买了一瓶矿泉水现在远处观望着,我想要认识下这位操演木偶人的漂亮女人,表演了一下午我一直没见她喝口水,我想递上一瓶水应该是一个良好的交流开端。 女人没有过多的停留,她抱起了箱子继续操纵着和她姿势一模一样的木偶人沿着道路朝城南门走去,这一刻,我的心头突然有点觉得怪异起来,为何不把木偶人装进箱子里带走呢? 尽管心里有点疑惑,但我还是不愿意错过这个和她沟通交流的机会,于是我偷偷的尾随在她们身后一前一后的走着。 女人和木偶人一直朝前走,女人的动作越来越怪异起来,就像这个女人也是个木偶人一般。我在后面轻手轻脚的跟着,不时的利用建筑和景观树做着掩护,我想她们应该没有发觉我在跟踪吧! 女人操控着木偶人一直朝前走,道路两边已经没有多少密集的建筑群了,就连行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变得稀少起来。天色已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快要落幕,而我也走过了我的家门口,眼看这个漂亮的女人就要走出城门的时候,我加紧了步伐跟了上去。 我追上了前方的女人,我喊了一声留步,但似乎女人没有听见似的仍旧机械的朝前走着,我有点疑惑起来,是不是我的声音不够洪亮?我又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声,女人仍旧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仿佛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似的。 难道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个聋子? 我追上了这个女人的脚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女人站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木偶人也停止了运动,同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突然有点尴尬,礼貌的笑了笑说道:“你好,刚在广场上一直看您的表演,非常精彩,你的表演很精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夸奖了面前的女人一句。 女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对,就是目不转睛,足足盯了我十多秒可她的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我更加尴尬起来,于是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称希望她能有时间过去公司坐坐谈谈。女人仍旧没有动,就像失去了生气一般死死的注视着我,在这样夜幕降临的时刻,我不禁被她看得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我转移了下视线,望向了地上的木偶人,可这更加让我毛骨悚然。木偶人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刻画的小嘴甚至隐约带着丝丝阴险又不屑的笑。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讨没趣,却又内心里充满了好奇:一个木雕的木偶人,如何会笑?是我看花了眼么? 我朝道路的最里边让了让,只见五彩线轻轻的晃了晃,女人和木偶人又机械的朝前走出了南城门。 跟还是不跟?我的内心里煎熬起来! 不跟?不知道有多少个与我们公司合作的民间表演者都是我这样锲而不舍的邀请过来的,难道我要放弃这么一个具有超高的木偶人表演手艺的表演者吗? 跟?方才的诡异一幕让我有点心惊肉跳,谁又知道跟到最后会发生什么呢,何况这漂亮的女人十足的高冷,我用什么可以打动她? 这种选择就像是面前放着一堆金银财宝,而旁边蹲着一匹狼。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公司的司机“孔子”。孔子只是他的绰号,因为整天嘴里之乎者也谁曰谁曰的得以此名。 我触摸了下接听键,孔子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佛曰,高手在何地,城南之排档约酒否?速来共饮,不亦乐乎?” 我没心思接他的话茬子,赶忙和他说道:“孔子,你在哪里?速速开车来城南门口,这里有个美女,还是个搞木偶人表演的。我正跟着她,你快来,不然她走远了。” 孔子有三大爱好:开车、看美女、闲时醉酒。电话里听到我的话,他立马兴奋起来,连忙说道:“鄙人速速就来,尔等切勿擅动。”说罢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孔子开着依维柯就停到了我的面前。 我上了车,让孔子边开车边听我讲,于是把我下午遇到的这个女人和到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孔子眉头皱了皱,似乎有点不满我将他骗过来当司机。 我催了催孔子注意着前方,自己左右两旁的注意着那个女人和她的木偶人起来。 我很清楚,按照她们的速度,在这样一条由南城门通往县城郊区的大道上是不会跟丢的。 几分钟后,目标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女人和木偶仍旧机械的走在道路的边上,我让孔子靠边停车熄灯,等过几分钟再跟上。 就这样走走停停几个反复之后,道路的两边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几条分叉路口,女人和木偶仍旧机械的步调一致的行走着,我的心里泛起一阵疑云,眼前的女人和木偶人越来越怪异,不由得心里一阵阵不安起来。就连孔子也发觉了不对劲,悄声的问我还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或许还会有点为难做出跟与不跟的决定,但现在有了孔子在身边还有一辆随时可以掉头就走的机动车,我决定继续跟着这个女人走下去,如果遇到的是乞讨卖艺的团伙而产生某些误会,凭我的身手和孔子的车技,我们纵使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和她的木偶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所在。 就在我们一前一后的跟随着的时候,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月亮悄悄的露出了头在地面上洒下了微弱的光。 孔子小心翼翼的开着车,视线里的女人却在前方的道路左侧的一条小路口停下转过身,双双进入了小道。 小道有点窄,依维柯开不进去,孔子将车停在了路边,为了安全起见,孔子从车上摸出了一把扳手插在腰间,两个人缓缓的跟在了目标的后面。 这是一条泥土小道,显然并不是经常有人走,道路的中间还生长着小草,走进小道没多远,两边的树木多了起来,遮盖了道路的光线。孔子拿出了手机调低了亮度照着地面小心翼翼的走着,在这样一个微弱月光的夜晚,前方一个怪异的女人和一个木偶机械的行走着,后方不远处两个男人借着手机光照着地面缓缓的跟着,这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进入小道走过暗黑的林荫,大约八分钟后前方的女人和木偶走进了一座红砖与木头建成的房子里,不一会后,屋子里便亮起了灯光,而我们也悄悄的尾随而近。 我和孔子并没有进屋,而是选择伏在屋旁的一颗大树旁悄悄观察着屋子打开的大窗户。 这间房子并不算很大,只能算简单的一个房间而已,因为除了我们面前的门窗外,里面能看到的范围并没有可通向其他地方的开口,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很大的木质衣柜,里面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头,还有一具已经雕刻成型的木偶,五官也像那具表演的木偶一般,精致而又诡异。 就在我观察着的时候,屋里的灯光闪了闪,我这才知道,里面并不是我们常用的电灯,而是类似煤油灯一样燃烧的火光。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在我疑惑着这个奇怪的女人为何住在这样一间屋子里的时候,窗户口出现了诡异而又恐怖的一幕让我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唯恐怕失口叫出声,而这一幕的出现也差点将孔子吓晕过去。 女人和木偶人进了屋子,原本以为女人会解下手脚上的绳子,可没有想到的是,屋子里情景的变化出乎我的意料。 屋子里,白天在街头表演的女人目无表情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赫然就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展现在我们眼里的只是她美丽的皮囊。 木偶人竟然像是活人一般解开了自己手脚上的五彩线扔在了女人的身上。它机械的活动着手脚,嘴角带着阴森的笑爬上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大腿,咯吱咯吱的左右晃动了下木头脑袋,解开了女人的衣服,尖锐的木手指准确而又快速的划开了女人的胸膛,探手而入掏出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放在了鼻翼下闻了闻,随后张大了嘴啃咬了起来。 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女人的衣服上织染成一朵朵红艳的血花,床上的女人似乎没有任何痛苦,任由木偶人啃咬着自己的心脏。木偶人的表情很享受,鲜血淋漓的咀嚼着手中的美味,时不时的舔舐着自己的嘴角,将沾有献血的小小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脸色也竟然像是一个少女般渐渐的红润起来,甚至于像是由木头变成了硅胶一样的皮肤,不一会后,心脏被啃咬掉了大半。 似乎得到了满足,木偶人停下了啃咬,将残缺的心脏塞进了女人的胸口里,拿起了针线全神贯注的将伤口缝了起来,而后俯下身子,一口一口的舔舐着女人的胸膛。 木偶人下了床,捡起了地上那具已经雕刻拼接成型的木偶放到了床边,扯过女尸的手,指头划开了女尸的手腕,血液慢慢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掉在了成型的木偶身上,滴落在这木偶身上的血就像是掉落在了海绵上,瞬间被这具成型的木偶吸收得干干净净。 成型的木偶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动了动手脚,眼睛也似乎想要睁开,但或许出于某种原因仍旧无法运动,动了动手脚后便静静的躺在床边。 随即,那具食心的恐怖木偶重新将五彩线缠绕到了自己的手脚上,又将女尸嘴里的线扯了过来用隐约带着血迹的小嘴咬住,操控起了床上的女尸。 女尸机械的任由摆布,木偶人昂起头,女尸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随着木偶的下床动作从床上站立到地面,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柜子前,木偶操控着女尸打开了柜门,里面竟然还有三具已经被吸干了血的女尸直挺挺的站立在柜子里。 木偶人继续操控着女尸走进了柜子,松开了自己嘴里和手脚上的五彩线,像是极其厌恶般的扇了扇鼻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战战兢兢的躲在香樟树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和孔子紧紧的捂住了嘴,这哪里是木偶?简直是血腥的食尸魔鬼。 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下午看到的奇怪之处,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突然豁然开朗。眼前屋子里的木偶才是真正的表演者,它操控着死去的女尸,那么之前表演的京剧的说唱,想来也是这个木偶人的声音了吧?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拉起孔子就沿着来时的路疯狂的往回跑,我不敢回头看,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拼命的拉着孔子奔跑着,唯恐自己也变成屋子里的一具尸体。 跑回到大道上钻进车里,孔子气喘吁吁的拿出手机抖着手想要报警,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冲他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你想报警,报警你怎么说?说我们两个看见了木偶杀人吗?” 孔子被我一说愣住了,或许也是找不到报警的理由,于是放下手机启动车子飞一般的往南城门内驶去。 这一晚我一夜未睡,因为我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木偶人对着我诡异的笑,还有那具躺在床上被掏心的女尸,辗转反侧的我一直就开着灯睁眼到天明。 这夜期间,孔子还断断续续给我发了许多的信息,先是问我要不要报警,其次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找个庙宇消消灾,最后又说他联系了一个会法术的道长。 道长告诉他说,这种情况的木偶人还不是最为可怕的,因为它还未完全成精,也就是说它还需要继续吸食尸气和心脏或者血液才能完全的演变成灵活有思想的木偶人,如果想要灭掉木偶人,那就必须用烈火烧成灰烬。 我没有回复孔子,看过这些信息后,我还是决定明天早上就报警,但不告诉孔子,这种事情不应该将他牵扯进来。 第二天清早我向公司请了假来到南城门公安局,就在我走进公安局大厅准备报案说明情况的时候,孔子和一个民警走了过来。 孔子拉过我,附在我的耳边悄悄的告诉我说他只是告诉了警察城南门外有命案,并没有说木偶人的事情。我点点头,便和孔子与两名警官到达了现场。 在现场,孔子带着警察直接找到了柜子里的四具尸体,还有屋子里的几根木头,但那恐怖的木偶人却离奇的消失了。 而我和孔子也差一点变成了犯罪嫌疑人,几经周折和讯问,法医也证实女尸的死亡时间在三至五天前,而我和孔子三天前在外省进行跟团演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个案件最终没有被破获,成为了一个封存的档案。 那一对诡异的提线木偶去了哪里?我想没有人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并没有消失。 也或许某天,它们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娴熟的操控着五彩线,给你演绎着各种各样的精彩表演。 ...
(一) 我是一名宅女,说是宅,其实是事出有因。 准确的说,我的工作是时下最潮流却又让朋友们暗地里所厌恶的一种职业,我是一名微商。 我每天发着各种各样的广告,一天多达十来条,用图文和收账发货的方式去向我微信里的好友证明我卖的东西有多好,多么受人欢迎。 除此之外,我似乎没有了其他的事情可做,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好的生意,甚至我家里连一件所卖的商品都没有。 我有一个爱我的男朋友,我依靠着他生活。 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每个月都会来我的住宅陪我几天,我所居住的套间是他租给我的,每个月会准时往我的银行卡里打上一笔钱。这笔钱,是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外辛苦工作好几个月才能赚到的。 能轻松的赚钱,又何必那么辛苦的在社会上颠沛流离呢? 其实,独自一人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内心里是孤独寂寞的。 也不知何时开始,我有了一个排解寂寞的方式,我喜欢上了用高倍夜视望远镜偷偷的窥探着其他人的生活。 我锁定了一个目标,对面12楼的住户,只有他经常敞开着卧室和客厅,从未关过窗户和窗帘。 迄今为止,我已经观察了一个礼拜。 这是一个奇怪而又带着些许变态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带着几条伤后痊愈的疤痕,他似乎没有固定的上下班及工作,这几天里,有三天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出门,有时提着行李包或很早或很晚的回来。而有时候,却又一连几天不曾出门,独自在家喝着啤酒,喝高了就指着我看不到的视线范围破口大骂,疯疯癫癫的似乎在骂着什么人,但骂的是什么,我听不到,骂的对象,我也看不到。 而就在前天的雷雨之夜,这个奇怪的伤疤男人就在他开着灯亮堂堂的卧室里,伴着雷声和哗哗的大雨,在我的眼皮底下做着一件让我脸红耳燥的事情。 他与一具充气娃娃做着男女之事。 那具充气娃娃极为逼真,看来价值不菲,简直就是一比一的真人版,黑色的头发、洁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直挺挺的躺在凌乱的双人床上,无声的在等待着男人的宠幸。 伤疤男人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灌了一口啤酒,似乎很兴奋,他慢慢的走到床边侧躺在充气娃娃的旁边,单手胡乱而狂躁的抚摸着。上下其手之后,伤疤男人更加的狂躁起来,他忽的从床上爬起,站到了地板上,指着充气娃娃破口大骂起来,不停的扇着床上娃娃的脸,随着他的动作,充气娃娃的脸一左一右的摆动着。 似乎打骂得累了,伤疤男人停止了扇耳光的动作,忽的又跪倒了在床边,扇起了自己的耳光,似乎在痛哭流涕着说着什么。 几个闪电又毫无征兆的从天空中闪过,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在闪电的余光下,我隐约的看到伤疤男人掐住了充气娃娃的脖子。 闪电过后,我暂停了窥探,转身回到床上,刷新了一条朋友圈。 雨点声催发了我的困意,而就在我准备入睡的时候,对楼伤疤男人房间里的灯又亮了。 我的困意全无,好奇心被勾引了起来,就像我在此之前期待着想看到一副活生生的男人与充气娃娃的春宫图一样。 当我拿起望远镜再次看向对楼房间的时候,伤疤男人正趴在那具充气娃娃身上做着一晃一动冲刺的动作,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疯狂的发泄着。伤疤男人很持久,他时刻不停的晃动着,我看了足足将近二十多分钟,直到最后,他剧烈的抖动了十多秒,停止了欢愉,瘫倒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他又重新爬了起来,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了充气娃娃下身的液体,抱起藏进了衣柜后,关闭了灯,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雷雨声停了,漆黑的夜晚格外的安静,我随手将望远镜放在窗台,躺到了床上。 闭上眼,就想起了对楼男人的疯狂,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的男人要强悍得多,我的男人就算做上三次,也比不了他一次的持久。 想着想着,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进了被窝里。 就在我随着动作想入非非的时候,楼道间响起了一阵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我停止了动作,屏息凝听。 脚步声似乎在我的房门前停住了,时间突然像静止了一般,我掀开被子,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房门的猫眼里查看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几声沉沉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是从我的房门口传进来的。 我的男人每次过来前都会电话通知我,显然门外的不会是他。那么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悄声的下了床,打开了手机的屏幕,借着光,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蹑手蹑脚的一步步移到了门前,透过房门的猫眼,我眯起了一只眼向外观望着。 楼道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壮起胆子打开了门。 “谁?”我探出头,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楼道间。 楼道里的灯亮了,除了惨白的墙壁和古铜色的房门,其他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 我害怕起来,一刹那间我突然想起,之前楼道里的脚步声那么重,为何灯没有亮起来呢? 怪异!怪异!想到这里,我迅速的后退一步回到房内,打开灯,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房间窗户外飘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我在对楼男人房间里看到充气娃娃,惨白的脸,微扬的黑发,凸起的眼睛,还有那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掐痕。 我连叫都来不及,跌倒在地,在晕过去的最后的一眼里,我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缓缓的一步步向我走来。 (二) 我是一名道具师,为拍电影电视制作及安排道具的工作者。 我的职业并不算稳定,薪资也不算高,比起荧屏里的那些明星,我的收入只能算得上一个蓝领的水平。剧组里有活干的时候,就忙碌一段时间,当剧组结束拍摄的时候,我就算失业了,需要再去寻找下一个道具包工头。 尽管这样,我仍旧在这个行业做了三四年。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女人。她说,她喜欢看到我制作的道具,出现在电影电视里。 这个我深爱的女人,却在我跟随着剧组在外忙碌奔波的时候,让其他的男人趁虚而入。 半个月前的一天,剧组暂停了拍摄任务,我告假回家,没有提前通知我心爱的她,只为给她一个突然的惊喜。 当我悄悄的回到我们的爱巢时,我却没有想到,她给了我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我站在房门前,还未来得及抬手敲门,却听到了房间里那张属于我们共眠的床正发出着剧烈的晃动,男人的喘息,还有我熟悉的她的呻吟…… 我呆呆的站立在房门口,冰与火在我的心间激烈的碰撞着,我攥紧的拳头放开了又攥紧,直到他们偃旗息鼓。 我悄无声息的离开,坐在楼下的饭馆,用一瓶接一瓶的酒麻醉着自己的心,直到夜幕降临。 喝到不能再喝,喝到天昏地暗,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我握着酒瓶,顶着冲刷我耻辱的雨,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 又走到了房门口,敲开门,她看见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或许是我陪她的时间不够,也许是我给她的生活不好,进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给她一次机会。 她迷离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心思,试探着问我怎么喝得烂醉如泥?我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头不语,让一切埋葬心底随时光遗忘。 相对座而无言。 半晌后,就在我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抢先开了口,她说:“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她会愧疚万分,她会告诉我,就这一次,她只是太寂寞,所以才犯错。 然后我等到的却只是,我们分手吧。 我的理智在那一刻完全的丧失,我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凌乱的床上,她狠狠的朝我的脸上抓了过来,血一丝丝的流入到了我的嘴角边,我伸出舌头舔舐,多么鲜美至令人发狂的味道。 我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呆呆的看了我一眼,选择闭上了眼睛。我撕开她的衣服,露出了她让我迷恋的胴体,黑色的头发、洁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 我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抓起酒瓶灌了一口啤酒,无比的兴奋。慢慢的走到床边侧躺在她的身边,伸出手从上到下,反复的抚摸起来,她柔软的身体前凸后翘,酒精让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的声音,就像窗外的雷鸣,让我突生狂躁,我的动作不由自主更加的狂乱起来。 或许是我将她弄疼了,她面带痛苦的睁开眼,双眼含泪,咬紧了嘴唇,却只看着天花板。 我完全的被她激怒了。 我从床上爬起,站在了床边,指着她的脸,低吼着。 我发泄着心中的怒火,跨在床边,挥动着手一下一下的朝她的脸上甩着,骂出了我从所未有骂过的污言秽语,从我们的恩爱有加到她的红杏出墙,从她的清纯可人到她的浪荡风骚。 她仍旧含泪咬唇,一言不发,至始至终从未看过我一眼。 我累了,身心就像虚脱了一般,无力的站起身,看着她脸上的伤痕,一瞬间我对自己此刻的行为无法理解。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看着她无助的样子,我跪倒了在床边,转而一下一下狠狠扇起了自己的耳光,痛哭流涕着向她道歉,我哀求她不要分手,彼此原谅,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 几个闪电毫无征兆的从天空中闪过,雨声越来越大,似乎响应着我们的悲戚。 再一次看着她,她仍旧睁着眼,目无表情不为我的言语所动,我呆呆的看着她,心乱如麻。 突然,灯灭了,我们陷入了黑暗中。 没过多久,灯重新亮起了,屋子里除了我,没有了她。 我想,她永远的离开了吧! 她离开后的几天里,我制作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一个真人娃娃,仍旧那么美,那么的让我着迷。我给它喷上了香水,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放在卧室那个大大的衣柜里。 我爱曾经的她,也爱上了现在的它,就像她未曾离开过我,它时刻陪伴在我的左右。 那晚的雨夜过后,一连几天的阳光明媚,我却仍旧沉沦在五天前的那晚。 离开了几天后,我回到家中,一个人喝着闷酒,恍恍惚惚中,不知从何开始,我隐约的觉得,我的身边存在着另外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似乎时刻都在关注着我,它在暗地里窥探着我的一切。这让我很恐慌,因为谁都不想在自己无法察觉的背地里被一双眼睛跟随着一举一动。 没过几天,我便迅速的锁定了我身边的那双隐藏的眼睛。 我也安排了一只眼,它也无时无刻的帮我盯着楼外的一切。 我坐在电脑前,看到了这双眼,一个对面楼的女人,她拿着一台望远镜,正朝我敞开的客厅和卧室窥探着。 这个女人我见过,一个被有钱老头包养的金丝雀。 又是一个雷鸣电闪的夜晚,看过我与它的欢愉之后,她收起了她的眼。 而我,悄然的带着它,来到了她的楼上。 偷窥,是会致命的。 ...
夜深人静,黄昏早已落幕,黎明还未到来。 夜风吹进这条阴暗破旧的巷道,发出阵阵无力的呼啸,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奋力呐喊。一堆纸火摇摇晃晃的燃烧着,忽明忽暗,在黑暗里短暂的醒目着,然而最终化为灰烬被夜风无情吹走,消失不见。 巷道尽头的转角,一盏高耸而又昏黄的灯光孤独的照着,似乎想要照满这条巷道的每个角落。一个黑影落寞的站在不远处,火熄灭后,黑影转身隐入了黑暗中。 暗夜、昏灯、巷道、黑影,在一片悄无声息里,一切显得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1.一条大新闻 黎明拉开了帷幕,生活便开始了表演。 十里湾,十多条宽窄街巷纵横交错,高矮不一的黑灰色建筑杂乱无章的座落着,夜晚没有路灯,街道没有绿化,更没有繁华靓丽的建筑群,像是一座平民窟。 然而这座南方小城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却承载了这座城市接近十分之一的底层劳动者的休养生息。 十里湾,黄金巷,王氏卤香包子店。 王德生夫妇带着笑,满头大汗的忙碌着,收钱、装袋,熟练而又机械的反复着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一如既往,几个高高重叠的大蒸笼面前围满了买包子的民工与上班族。 住在这一片区的人都知道,王氏卤香包子店的包子味道最好,个大香软,馅厚味浓。同样都是面粉做成的包子,同样都是肉剁成的馅,同样都是一元一个的价钱,可在这里没有谁家的包子能胜过王氏家的味道。 王氏卤香包子店的包子在这一片就是一张代表着美味早餐的名片。但遗憾的是,术业有专攻,王德生夫妇只会做包子。 曾有不少餐饮人慕名前来讨教,王德生夫妇总会笑着回应说:“我们家的包子没有秘密,干净卫生,选好料,用心做,就是诀窍。” 然而,没有人相信,许多人都猜测说,一定是有某种秘诀的,可能是祖传的秘方,只是商家不愿意说罢了。 忙到早上九点,王德生夫妇才得以收拾铺面,整理好钱,轰隆隆的落下无法上锁的卷闸门。 每天的上午九点半到晚上十二点,王德生夫妇都会去医院陪护自己的女儿,同时夫妻俩轮流休息。他们的女儿患上了尿毒症,透析治疗及等待肾源移植让夫妇俩除了努力的经营包子店筹钱外便是照顾女儿。 肾移植手术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王德生夫妇这些年赚的钱远远不够,也曾遇到过一次匹配的肾源,是医院里的一位病危者的捐助,但被院长让给了更有钱的关系户。 夫妻两个每每进到医院便是泪流满面,肝肠寸断。曾一度想带着女儿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可看到女儿那苍白的笑脸,却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人,不到绝望,总会期待着希望。 这夜十二点刚过,王德生夫妇又回到包子店开始了晚间的劳作。和面、卤肉、剁馅、捏包、上蒸笼,看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整整齐齐的放在蒸笼里蒸着,浓香扑鼻的气息随着蒸汽袅袅升起,熏陶着他们布满皱纹但满怀希望的脸。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阳光洒落在这个有明有暗的世界。 就在清早生意最旺的时候,三辆车停在了他们的店门前,打头的车里下来了一个手持话筒的青年男子,身后跟随着一个扛着摄影机的长发男人,镜头对准了王德生夫妇及他们的店面,随后的两辆车里下来了几位穿着制服的大汉,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凶神恶煞般死死的盯着。 这一幕让王德生夫妇不知所措,一群买包子的人呆呆的看着。 青年男子走上前,手持话筒站在了店门口,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大声的说道:“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朋友,今天我们《真相大公开》栏目组来到了位于我市郊区的十里湾黄金巷王氏卤香包子店门口,那么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正在购买早餐的人们。但我们栏目组接到热心市民打来的匿名热线电话,称王氏卤香包子店作为许多上班族们当做早餐食用的包子存在着使用腐烂变质的肉类材料经过卤制加工并进行出售,那么,究竟真相是不是如举报者所说的一致呢,今天我们栏目的记者联合了市卫生局及质监部门的工作人员来到这里进行真相大公开。” 手持话筒的记者话音刚落,摄像机的镜头立刻跟随转向了一拥而上冲进店铺的几个中年大汉。 王德生夫妇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情,引来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一旁正待购买包子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也都纷纷议论起来,过往人群慢慢的移步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个小店重重包围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名工作人员便捂着鼻子提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出店门站在了巷子中。塑料袋撕开了一个角,起初大家还不明所以,直到一名皱着眉头的汉子拿着剪刀将袋子剪开来。 塑料袋一打开,一块块散发着恶臭的不明肉体掉落了出来,带着黑糊糊的血迹,白色的蛆虫四下扭动着爬开…… “哇”的一声在人群中响起来,一个正大口吃着包子的胖女孩煞白着脸捂着胸口当场呕吐了起来,随后更多的人加入了呕吐的行列。原本围观的人哗的一声散开来,站在不远处捂着口鼻观望着。 王德生夫妇傻眼了,一动不动的一脸惊愕的望着发生的这一幕。这一切来得太快,没有一丝预兆,让他们膛目结舌,更让他们莫名其妙,甚至都紧张得忘记该说点什么。 还未弄清楚这一切,他们来不及开口,更没有人和他们交代什么,便被几个大汉推搡着粗暴的扣押了起来塞进车里,眼睁睁的看着店内的物品搬到了车的后箱,一直到店门落下贴上封条。 《腐肉做包子,良心何在?》、《食品安全问题,治理迫在眉睫》、《蛆虫肉包,你敢吃吗?》…… 就在这天晚上的电视报道、网络媒体、报纸等大大小小的媒体新闻里,以《真相大公开》栏目为主导报道,十里湾黄金巷王氏卤香包子店使用病死的猪肉鸡鸭甚至鼠肉合成的变质腐败肉类制成的包子,出售长达数年之久严重危害市民身心健康的各种新闻标题占据了头条。 这些放大的标题显示在最容易看到的版面,周正的大黑黑体字就像是病毒一般的通过各种渠道迅速的蔓延扩散开来,街头巷尾甚至全市范围都纷纷谈论着这件让人恶寒的事情。 也曾有一家小报社刊登了与之相反的报道,声称有人匿名致电说王氏卤香包子店并非众人所看到的那般不堪,其中另有隐情。但这份报纸的新闻并起不到什么作用,瞬间被淹没在主流媒体的声音与图像里。 “你们看报纸没有,难怪他们家的包子那么香,原来是用调味品处理的!网上的照片真让我恶心!”一个每天都吃王氏卤香包的眼镜男恨恨的说道。 “我说他们怎么有钱给女儿治病,我家做早点生意都只能保本经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多少钱。现在被他们家这么一闹,我们都没法做生意了,我们家一直做着良心生意。”一个粉面馆的老板感叹着,坐在店铺门前用手敲打着桌台。 “也不知道他们的良心去哪里了,简直没人性啊!这家人该判死刑。”一个中年男人咒骂着。 一时间,谩骂声讨的声音此起彼伏,街边大大小小的早餐店纵使收拾得干干净净打出了真材实料良心经营的广告,生意也是萧条得门可罗雀。 与此同时,领导们发话了,各部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有关食品安全问题的行动,几天的时间里,查封了无数无证经营的小早点铺及小饭馆,餐饮经营、原材加工、材料来源的调查整治有声有色的开展起来;新闻媒体也如嗅到血腥的苍蝇一般纷纷发出了各种令人谈食色变的新闻报道;专家教授们也出来了,高谈阔论着关于食品安全的专业处理及防范建议。 王氏卤香包子店门口不再干净整洁,堆积着各种垃圾,许多人经过都会吐一口口水咒骂一声,以表达自己曾吃过他们家包子的恶心及愤恨之情。 就在王氏卤香包子店事件报道仍有余热之时,王德生夫妇及女儿死在了被查封的包子店里。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死在里面的。 王德生夫妇的女儿是灌服了剧毒药物中毒身亡的,光着头,穿着病号服,瘫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个摔碎的瓷碗。夫妇俩是割开了自己的脖子自杀身亡,王德生的妻子紧紧的抱着女儿,鲜血染红了地面,现场惨不忍睹,血腥刺鼻,整洁的白色墙壁上用鲜血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新闻栏目《真相大公开》又率先爆出了包子事件后续的新闻头条,收视率在同类媒体中急速上升。 这件自杀案又引起了各大新闻媒体的争相报道,一时间各种新闻头条标题纷纷钻入了市民的眼睛里。 《良心不安有愧于民,涉事店主自杀身亡》、《包子事件引发的悲剧》、《自杀,能解决什么问题?》、《以死鸣冤?其中有何隐情?》…… 街头巷尾再一次的热闹起来,国人总喜欢关注这样的事情。 但没有人觉得王德生夫妇的死值得同情,也没有人觉得王德生夫妇的死有何冤枉。 许多人都觉得,这种无良商家、死有余辜;更有人觉得,幸好后代也死了,不然活着也是罪过。 2.夜半魂喊冤 巷子两侧的楼房里,还未入睡的人家开着灯,或黄或白的灯光从窗户口透出些许微弱的光照着这条小巷,巷道早已没有了行人,商铺都早早的打烊,只有破旧的老房子像沉睡的巨兽一般孤独的屹立着。 叶茂东倒西歪的走在黄金巷中,一手握着一瓶啤酒,一手提着一袋卤鸡爪,快乐的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歌。 他很高兴,口袋里多出了一笔钱。从今天开始,就算一个月窝在家里不出门赚钱,都可以生活得有滋有味。 在他租住的这栋楼的人眼里,叶茂是这些为生活而颠沛流离的人中间的一个异类。他活得很滋润,谁也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它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也经常去市中心逛一逛,从白天到晚上,逍遥自在,但似乎也从来不缺钱用。 除了他自己,或许没有人知道他的钱何处而来。 叶茂走到了王氏卤香包子店的门前,这个商铺从王德生夫妇死后便再也无人租用。死过人的店铺谁敢用来做生意呢? 为此这栋楼的房东欲哭无泪,也咒骂着这该死的新闻报道及该死的一家人。 叶茂走到这里停住了脚,灌了一口啤酒,嘿嘿的傻笑着,他借着手机的余光,照看着略显破败的招牌,嘴里念叨着什么。 而就在他醉眼朦胧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点什么声音。 “冤啊、冤啊、冤啊!”幽幽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像是从王德生夫妇的包子店里传出来的。 叶茂竖起了耳朵,再细细的听了听。 没错,声音确实是从王氏卤香包子店里传出来的。 叶茂吓了一大跳,一阵夜风吹过,打了好几个冷战,就连酒也醒了大半。幽幽的声音不停的反复的传出来,轻飘飘的,又似乎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汇集而来,灌入他的耳朵。 叶茂死死的站在门前,声音让他越来越感到恐惧。 难道王德生夫妇死后的鬼魂还留在这间包子店里? 他并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鬼怪,因为他从未见过。可这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就像是王德生夫妇从地狱里发出的冥音。但他又不敢迈动一步,脚就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般无法动弹。 夜风徐徐的吹着,叶茂呆呆的站立了几分钟后,一瞬间声音消失了。他突然一个激灵,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灌了一口啤酒给自己壮了壮胆,蹑手蹑脚的朝卷闸门走了过去。 卷闸门没有上锁,轻轻的便可以推开,叶茂走上前,用手轻轻的抬起了门,一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在静夜里响了起来。 叶茂突然停住了手,他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卷闸门从地面拉开了十多公分,叶茂蹲在门前,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如果不进去,自己无法心安,恐怕从今晚起都无法安睡了;可进去了万一真的遇到了王德生一家人的鬼魂怎么办呢? 他犹豫了,这种犹豫就像是来到了地狱的大门口,处在投胎做人或孤魂野鬼之间进退两难。 又灌了一口酒,叶茂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痛觉让他暂时的勇敢起来,于是他轻轻的趴在门外的地面上,睁着带着俱意的小眼缓缓的朝门缝底下瞄了进去。 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叶茂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傻,看过的电视里的鬼都是缥缈的,在这黑漆漆的空间里,如何看得见?他想想后,于是打开手机,屏幕发出了莹白的光,小心翼翼的朝里照去。 这个举动恐怕是叶茂有生以来做出的最愚蠢的选择,因为他看到了他最怕也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鲜红的血从看不到的上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 叶茂清楚的记得,在王德生夫妇死后的现场,他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王德生就是穿着这样一双再也普通不过的黑色布鞋用菜刀割开了自己的脖子的。 “有鬼啊”,叶茂一声惨叫,魂飞魄散的倒在了地上,双手双脚撑地,双眼死死的盯着卷闸门,惊恐的退后几米开外爬起就跑。 这一夜,叶茂没有回住处。 他不敢回住处,因为他的家就在这家包子店的楼上,包子店在一楼,他住在三楼。 叶茂在几条巷子以外的一家网吧角落里坐了一夜,就像一只冬日里刚出生的小野猫没有了温暖一般浑身颤抖着等待着天明。 天亮了。 叶茂失魂落魄的从网吧里走出来回到了巷子的进口,看着阳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脚步匆匆的人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他的恐惧也消失了许多。 白天王德生夫妇总不可能钻出来吧,他想着。 王氏卤香包子店的招牌仍旧在,只是门前再也不会有人争先恐后的买包子了。叶茂走到王氏卤香包子店的对面,他摸摸自己的口袋,突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猜测着应该是昨晚拔腿就跑,亦或者是在商店网吧这些地方不小心遗落或被三只手偷去了手机。再摸摸口袋,硬邦邦的,幸好那笔钱还在。 可手机丢了是个天大的麻烦,必须要找到。 叶茂站在巷子里,一步步的朝包子店挪动着,想起昨晚的情景,他仍旧惊恐,好不容易挪到了店门口,除了三三两两的垃圾外,手机却无影无踪。 他慌了神,他的手机里有一些秘密。 而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来,他或许就无法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了,到时候,他就会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叶茂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就像是泄气的皮球无力的瘫坐在店门前,半晌后,不顾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疯狂的扒拉起了包子店门口的垃圾。 整整翻了三遍,仍旧不见手机的踪影。 他跑回了昨夜买啤酒买鸡爪的卤味店,老板摇头说没看见,跑回网吧问网管,网管爱理不理。 叶茂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坐在床上的他就像是被人抽了筋剥了骨一般呆呆的坐着,他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醒来后的叶茂充满了焦虑,他开着灯,傻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睛红通通的,其实睡得并不好,就像老了好几岁。他努力的想着自己的手机究竟是掉在了包子店门口还是在某处遗失。手机会被谁捡到,手机里的东西会不会被人发现,虽然手机有密码,但总归是不安全的。 还有昨夜看到的王德生夫妇的鬼魂,会不会找到自己? 越想越心乱如麻,越想越头痛欲裂。 叶茂就这样胡乱的惊恐的不安的思索着,想到最后,他决定等到天亮后便去见一个人。 3.夜半敲门声 这个人与他密切相关,或许他会给自己一点帮助或建议。再不济,也或许再能找他拿点钱,离开这个地方,如果自己逃不掉,那么这个人也得与自己绑在一起面对未知的后果。 想到这里,叶茂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等天亮。 人,一旦想开了,所有的一切也都会随之柳暗花明。 有了目标和想法的叶茂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突然发现肚子有点饿了,于是从床上一跃而下,在脏乱的房间里试图翻找着吃食。左翻右翻,也就翻出了一桶泡面,看看保质期,似乎快过期了,但肚子饿了,什么都可以将就。 叶茂拿起电热水壶在卫生间里灌了一壶水烧着,正咕咚咕咚的吞着口水等待着水的沸腾,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响了三声。 叶茂警觉的竖起了耳朵,这声音不是来自隔壁,而是就在自己的房门上。想着自己虽然在这里一年多了,但并没有什么熟人朋友,夜半敲门的又会是哪个鬼家伙呢? 鬼!想到这里,叶茂突然一个寒噤,他突然的本能的想起了在楼下包子店里自杀死去的王德生一家人。 王德生一家是自杀的,死前还在墙壁上写下了血红的冤字,听说自杀的人怨气也很大,偏偏自己昨晚还好奇害死猫的扒开门去瞅,难道是王德生一家人看见自己在夜晚找上门了? 叶茂又胆战心惊起来,正当恐惧的时候,敲门声又想了三下,声音洪亮有力,他听得清清楚楚。 叶茂坐直了身子,从床上的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虽然还未开过刃,但不是都说鬼怕刀吗? “咚、咚、咚”,又响了三声。 这是第三次响起敲门声,叶茂紧握着刀柄,双手颤抖着,目不转睛的死死的盯着自家的房门,随时防备着门外的东西破门而入或者从狭窄的门缝底下钻进来一般。 等待了许久,就连眼睛都快看出了重影,然后敲门声仅仅只是想起了三次三声,便再也没有响起过。 走了!它们应该是进不来走了! 叶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续将匕首放在床边,吃过泡面后开着灯躺在床上,至此一夜平安无事。 清早醒来,叶茂匆匆洗了把脸,连散发着馊味的衣服都没有换便准备开门下楼。 叶茂拉开门,又吓了一跳,他的房门前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朝他房间议论纷纷的张望着。 这几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他隔壁302房的手机店维修员小傻子、一个是对面303房的拾荒老人陈婆婆、还有一个是斜对面304房的孤寡老头。这几个人都是居住在这一层楼的几个住户。 看到叶茂的出现,这几个人便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他们感觉害怕的东西,后退着散开到各自的房门前,带着说不出的表情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呢?”叶茂疑惑的问道。平时这些人都是早早的出门,彼此之间交流得很少,就算见面也只是点点头。 而今天这时候却不约而同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这确实很难让他理解。 “叶先生,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在你的房门口呀!”开口发问的是302房的小傻子。 声音!叶茂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难道昨晚上的敲门声不止自己一个人听到? “这、没呀,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啦?” “真的没有听到?敲门的声音,连续敲了三次呀,你没有听到?” 303房的陈婆婆转着浑浊的双眼,疑惑的反问道。 “叶先生,你昨晚是不是招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敲门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里,你看看你的脚下!”小傻子说完,朝叶茂脚下指了指。 叶茂低下头一看,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自己脚下赫然的出现了三双大小不一的血脚印。 脚印上的血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整整齐齐的印在了灰色的水泥地上,触目惊心。 “叶先生,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了不要害怕,昨晚我下班比较晚,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我们楼下的包子店门口亮着三盏幽绿的灯,差点没将我的魂给吓出来,你说是不是我们这栋楼闹鬼了?” 302房的小傻子突然神秘的说道,表情一本正经。 叶茂惊慌失措的摇着头,边摇边说道:“我这两天都没有出门,昨晚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脚印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呢?” “叶先生啊,你说,是不是包子店那死去的一家人过来了呀?以前这一家人不就是住在楼下的么?难道是走错了门?”陈婆婆沙哑着声音,像是在问着叶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茂没有出声,他已经心慌得无法开口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隔壁房的小傻子又开口了:“听说包子店的夫妻是被人害死的,自杀前还写了一个冤字在墙壁上,不会是回来找人报仇了吧?” “哎,都是楼上楼下的,平时虽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不至于找到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的人身上啊,再说,我们也没人害他们啊,电视里新闻不是说他们一家人是自杀吗?”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头突然冒出了一句。随后却又补充了一句:“难道,真是我们这栋楼里面有人害死了他们?” 几个人将目光看向叶茂,又看看叶茂脚下的血脚印,眼神里带着询问。 叶茂退后了一句,跺了跺脚,急慌慌的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鬼话,人死了还能怎么报仇呢?再说,我也和你们一样,不清楚怎么回事,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呢?这血脚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真他妈倒霉。” 叶茂气急败坏的说完,强制镇定了自己的恐慌,转回屋里拿出一个拖把便狠狠的拖起了地。 直到将地拖得干干净净,再也见不到半点血印,叶茂这才将拖把丢在了走廊上,转身拿起钥匙上了挂锁,不顾几个邻居的直视,匆匆的跑下了楼。 4.一条短信息 楼梯口一阵风吹过,阴森森的,叶茂在摔了一个跟头后,哒哒哒的跑下了楼,连滚带爬。 跑到楼下,阴沉沉的天有点暗,似乎是暴风雨来的前奏。看着大门紧闭的包子铺招牌,叶茂双手合十晃了晃,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巷子口。 叶茂没有坐公交车,难得大气的招手拦下了一辆破旧的的士,像是吃了火药一般气喘吁吁的冲司机嚷到:“快,快开车去电视台。” “下车,不去!”司机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为什么不去?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我有钱,你看!”叶茂很奇怪,平时这片地的的士司机恨不得强行揽客,而今天却装起大爷来了。叶茂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钱,在司机的眼前晃了晃。 “有钱了不起啊?坐车就坐车,你招鬼上身啦,冲我嚷什么?”司机看了一眼钞票,声音软了下来。 “好好,师傅对不住,您开车,我去电视台。”叶茂没办法,四处一望,这附近也就这一辆车。 司机发动了车,没有说话,一路不慌不忙的开着。叶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心急如簧,但他不敢催,唯恐司机半路将他扔下。 到了电视台的楼下大街上,叶茂付了钱,一路狂奔进门。 电视台大厅。 叶茂见到了他要见的人,一个脸色同样不太好的青年男子,似乎昨晚也如叶茂一般没有睡个安稳觉,一脸的疲惫与不安。 还没等叶茂开口,对方却先开口了:“别在这说话,走,出去找个地方说。”青年男子开口,叶茂皱了皱眉,这口气似乎上火很严重。 叶茂忍住胃里的一阵翻滚,点点头,跟着青年男子走出了电视台大厅的门。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片绿化林,来往的人烟稀少。 青年男子站住了,盯着叶茂死死的看着。 过了一会,两人像是不约而同的开口说道:“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你先说!”两人顿了一顿后,又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话。 “好,我先说。”青年男子开了口,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肉都紧绷了起来。 “昨夜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我和你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要我和你在电视里做一条新闻公开说清楚王氏卤香包子店的事情真相并道歉,为王德生一家人洗清冤屈,并且要我向公安局自首。也提到了你,要你也在电视里露面,最奇怪的是,信息的署名是黄德生。”青年男子说得很简单,但神情很惊恐,嘴里的牙齿发出哒哒的声音。 叶茂呆了一呆,他的双脚颤抖了起来,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我也和你说一个事情,这件事情比你遇到的还要可怕。”叶茂蹬了蹬脚,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青年男子点点头,叶茂的声音有点抖:“我前天晚上遇鬼了,真的是鬼,就在王氏卤香包子店里,我看到了一双脚,还有血从我看不见的地方滴下来。还有昨晚,我的房门外有敲门声,敲了三次,每次三声,然后今天早上我房门外就出现了三双大小不一的脚印,还带着血。” 叶茂说完,顿下身子,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神情惶恐颓废,似乎昨晚的事情就像刚刚遇到。 青年男子忽的蹲下身子,歪着脑袋,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疑虑问道:“你说你见鬼了?还是那家包子店的老板?你是不是心里太紧张害怕出现了幻觉?” “是的,我感觉是的,不然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叶茂神情呆滞的说道,说完又补充来一句:“但觉不是幻觉,因为不单我一个人看到,还有我住处的几个邻居,他们也听到了敲门声,看到了我门前的血脚印。” “是你太紧张了,世界上不会有鬼的,有鬼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人了。”青年男子想了想,肯定的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干了这么一件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闹出死人这么大动静。”叶茂低着头,语无伦次。 “你先别管你这事情了,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收到的这条短信。我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发短信,我想是有人故意署名为黄德生发信息给我的。但我很奇怪,这事儿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肯定不会说,剩下的一个就是你,是不是你不小心说出什么了?” “没有,我不可能说,这事儿我能说吗?就算喝醉酒也不会说的。不过,昨晚我的手机丢了,我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手机丢了?手机里有什么?我们的通讯和信息你没有删除?”青年男子张大了嘴,神情变得不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七八度。 “没删,准备到家了再删除的,谁又知道我走到包子店门口就遇到了那事。但我想,手机一定是在包子店门口被人捡去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叶茂一脸颓废与不安,他不敢大声说话。 “那这事儿就怪了,你遇到了鬼,我遭到威胁。我还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匿名给我发一条信息,而且,这信息还是死去的黄德生发出来的,但是当我回拨电话过去的时候,又关机了。看来这事是有人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发信息的人,不是要你我公开事实真相吗?”叶茂抬起了头,小声的问道。 “你疯啦,公开事实真相?你以为这事儿就是播条新闻道个歉能解决的?你见过电视台有道歉的吗?还有,我刚升任做了栏目的二把手,公开了我就一无所有,甚至要被判刑。还有你,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事情是你做出来的。” 青年男子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叫道。 “那现在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叶茂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同时他也知道,他是来求人的。 “让我安静的想下,我要理清下头绪,下一步该怎么做。”青年男子重新蹲在了叶茂的面前,喘着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几口后,慢慢的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天、仍旧灰沉沉的,大片大片的乌云慢慢的飘了过来,遮住了光。 叶茂的腿都蹲得发麻了,青年男子仍旧低头闭眼思索着。 半晌后,青年男子开了口:“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漏掉一点一点细节,你和我说说,你办事那天晚上,真的没有人看到?” 叶茂半蹲着,撅着屁股低头看着地上的草,思索了一会后,才开口说话:“应该不会有人看到,我那天把那袋东西用黑色塑料袋裹好封口了,一丝气味都散不出来,而且外面还套了一个编织袋,一直等到天黑才拿到自己的住处。那破地方,到了晚上十点多基本上就没什么行人了,但我一直等到晚上快十二点了才将东西从我住处搬到楼下,下楼到了楼道口的时候,我还特的四处观望了无人经过后才放进那家店里,再说那块地方也没有路灯,我觉得那晚应该不可能有人看到的,还有,你也知道,我放的位置也很隐秘。” 叶茂说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肚子里的话都被清空了。 “既然没人看到,那就还好,或许那个发信息的人只是诈我们也说不定。这样吧,你先回住处,你也不用紧张,我们这几天不要再联络了,放心,这件事情很快会被众人遗忘的。今晚我想想办法和发信息的人谈谈,看他到底想怎么样,能用钱解决问题是最好。”青年男子拍拍屁股,说完就走。 叶茂抬起头,他突然记起今天是特地找青年男子再要一笔钱的,张了张嘴,看着青年男子走远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茂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十里湾,找了一家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小餐馆吃了点饭,又在商店里买了点饼干泡面和啤酒。从商店出来的时候,他看着斜对面一小巷子里的一家商铺,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后偷偷的走进了店里。 很快,叶茂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脚步匆匆的回到了住处。 5.恐怖魂不散 叶茂百般无奈的坐在房间里,窗门紧闭,就连房门也用一张小桌子顶了起来。 有时候,封闭的空间或许也是一种安全。 丢了手机后,他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一会儿数数口袋里的一叠钞票,一会儿数数红色塑料袋里的冥钞。他忘记了自己数了多少遍,最后昏昏欲睡起来。 叶茂手舞足蹈的醒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天已经渐渐的黑了。叶茂模模糊糊的记起,自己在梦里被人抓着脖子,然后又想起自己在黑暗里提着那个大大的黑色塑料密封袋探头探脑张望四周的时候,却忘记了看身后的楼梯转角,还有一双疑惑的看着他的双眼,然后又梦见了自己在楼梯口跳来跳去,毫不费力,但落地时却是砰的一声响…… 梦很长,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天马行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梦境是真的,那个梦境是白天的臆想。 叶茂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凉水,水灌入他的喉咙,流进他的胃里,一股凉意冷得他一阵颤抖,顿时清醒了不少。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街巷里三三两两的行人,提着菜或牵着孩子,低头看着手机或一脸的疲惫,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步一步的移动着。在这条破旧的街道,没有多少喧闹,没有多少霓虹,没有多少欢乐,一切都是旧的斑驳。 叶茂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者说是一个决心。 明天就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如果走之前再拿到一笔钱,那就更好。 他重新又躺回床上,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可看的东西,除了四面墙壁和一张床。叶茂闭上眼睛,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到糊里糊涂的走到今天,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值得留念的事情,哪些是做得对的,哪些是做得错的。 他回想起自己溜达在大街小巷,观察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明亮与黑暗,善良与丑相,存在的不公,存在的罪恶,存在的人性,然后将线索迅速汇集到青年男子手里,完事后换取或多或少的线索费,看着电视新闻网络媒体报道着他揭发的现象,一种刺激而又自豪的正义与存在感油然而生。 习以为常的现象经历得多了,内心里某处便会蠢蠢欲动;生活一直过得太惨淡,物质的需求也会膨胀。 当青年男子正为新闻素材而发愁的时候,自己也意外的看到了一条过时的新闻。 现在想想,那件曾过时的新闻与现在自己做的事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曾用纸箱火碱调料做包子馅,一个用尸身腐肉悄无声息的藏在包子店。 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新闻引起了轰动,自己也换取了一笔钱。 只是事情的开头可以控制,不曾想过的结束却是始料不及。谁又能想到,对于仅仅只是需要罚点款封个店转身便可以在他处重操旧业的事情会闹出人命呢? 想到这里,叶茂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社会上那么多的正义与阴暗,可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抵不过这一次欲望的罪恶。 看着窗外的光线从阴暗到墨黑,从有声到无声,他的心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今晚,还会不会有那诡异的敲门声与门外的血脚印呢? 叶茂想着想着,突然记起了自己,今天应该给楼下的包子店一家人烧点纸钱赎罪,虽然并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叶茂拿出自己的不锈钢脸盆,虔诚的半跪在房间里,一片一片的烧起了纸钱,每烧一片,他就低沉的念叨一声对不起。 房间里顿时乌烟瘴气起来,火光明明暗暗,纸钱一片片的化为灰烬。 正当叶茂虔心的烧着纸钱喃喃自语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三次三声,节奏清晰响亮,没有过多的停顿。这声音就像寺庙的大钟,每一响都震进了他的心里。 “黄老板、你们别进来,你们别进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叶茂战战兢兢,惨白着脸,就连手中的纸钱燃烧到了底烫到了自己的手都没有了知觉。 门外一片寂静。 “黄老板、你们别进来,你们别进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我、我在给你们一家人烧纸。”叶茂战战兢兢的又重复了一遍。 敲门声停止了,但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叶茂颤抖着身子,双手撑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慌乱的朝地上磕着头,直到额头上破了皮,渗出了血。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数,自己磕了多少个头,只觉额头一阵生痛,隐约觉得敲门的声音消失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张大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敲门声确实停止了,叶茂瘫坐在地板上,仍然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动作,过了许久他才战战兢兢的爬起,一步一步,爬到了房门前,又继续张大了耳朵,连眼睛都不敢转动,侧耳倾听。 直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才靠着堵门的桌子坐着,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门外,会不会又有一双血脚印呢? 想到这里,他又提心吊胆起来,看与不看,又成为了一个让他艰难无比的选择。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挣扎,但最后他还是抖着身子蹑手蹑脚的搬开了堵在房门旁的桌子。 死就死吧,或许是报应。 叶茂心里说完了这句话后,拉开了门栓,扭开了门。 门缓缓的打开了,屋内的灯光随着房门的移动渐渐的扩散了照明的范围。灯是黄白的灯,地是黑色的地,血脚印没有,但地上的一排血字与三个散发着血腥与卤味的大包子却明明白白的映入了他的眼睛里。 一排血字红得触目惊心,三个包子白的诡异莫测。 叶茂揉了揉眼睛,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等缓过神后,他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一排血字:公开真相,还我清白。三个大包子上各点着一个红点,这是王氏卤香包子店的卤包的记号。 王德生一家三口的鬼魂回来了,回来找自己了。 叶茂越来越肯定,这事儿,他在劫难逃。 这一夜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漫长无比。叶茂拿着抹布,呆坐在门口,一下一下机械的擦着地上的血迹,三个包子被他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房间里。 忙完这一切,叶茂关了灯,将自己沉沦在这间二十平米的空间里一夜未眠,呆滞的望着窗口。 曾几次鼓起勇气,爬到了窗户边站起来,推开玻璃,眼睁睁的望着无边的暗夜,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又想起这是三楼,如果摔不死,那将更难受;想拿把刀或一包毒药,也像那死去的一家人一样吞毒或割喉,却又找不到一把锋利的刀或一包剧毒的药。 原来寻死也这么难,可不死,存在这恐怖的地方一天,就多一天的担惊受怕。 离开?离开能否是一条逃亡之路? 叶茂的心里此时就像是有两个小人住在了他的左右心房。 左心房的小人对他说,走吧,去找那个电视台的记者索要点钱远远的离开,这事儿不是你的错。右心房的小人对他大吼,走了,你这一辈子都会被这一家三口的怨灵给追随,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唯有去揭发,再一次的揭发,才会洗清你的罪孽让你心安。 两个小人在他的左右心房对峙着,不分高下,就像是两根刺,扎得他的心血肉模糊,隐隐作痛。 熬到了天亮,左右心房的小人仍旧没有分出个胜负,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响了起来:“再去找那个青年男子!” 6.黑白世界 叶茂拉开房门,走到了楼梯口,隔壁的小傻子正红着眼睛拉开了房门,四目相对,小傻子笑了笑:“叶先生,一大早出门啊?” “嗯。”叶茂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以前一直奇怪,这看上去傻不愣登的家伙,怎么能干修手机的活。 叶茂正待要下楼,小傻子却神神秘秘的拉住了他诡异的问道:“叶先生,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昨晚一样,敲门的声音,好像还有脚步声,就在我们这层楼。” “我有事去电视台,懒得和你说,你个傻子懂什么?”叶茂没好气的说道,甩开了小傻子的手,噔噔的下楼了,留下了身后一脸若有所思的小傻子呆呆的站立着。 叶茂走出巷子,心急如焚的等着的士。他没有留意,他的身后多了一双时隐时现的眼睛。 叶茂来到了电视台,找到了青年男人。看着青年男人的脸色,似乎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叶茂开了口,这一次直截了当:“我想要离开这里,你再给我一笔钱。” “钱?什么钱?我不是给了你一笔钱吗?”青年男子脸色更加难看了,就像是掉进了煤洞。 “那是线索费,你也升职了,你们的收视率也上去了,奖金肯定少不了吧?你才给我多少呢?我为了你这事担惊受怕,现在那死去的一家人的找上了我,你知道昨晚我看到了什么吗?” 叶茂有点愤怒。 “看到了什么?”青年男子疑惑的问道。 “我看到了一行血字,写着要我揭发你,还那一家人一个真相,还有三个卤肉包子,那明明显显就是那一家人才能做出来的。” 叶茂歪着头,大声的说道。 “揭发我,你疯了么?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倒霉。” 青年男子暴跳如雷。 “那我管不了,我顶多被关一段时间,也比担心受怕的好。但是你,你这一辈子再也别想做这一行了,肯定会有污点记录吧。”叶茂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昨晚我打电话给发给我信息的人,电话仍旧打不通,今早起床,我又看到一条短信,仍旧署名黄德生,而且说,如果我还不上电视和报纸说明王氏包子店的事实真相,那么他将要把手机交给警察 。而现在你还找我要钱?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更加的团结起来想办法解决这个事情,而且事情是你先提出来的,你现在竟然还想要钱跑路?” 青年男子很生气。 “那我不管,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鱼死网破,我真的受不了了。”叶茂加重了语气。 “你要多少钱?”青年男子瞬间软了下来。 “不多,二万,拿到钱我立马就消失在这座城市,我走了,就算有人揭发你,也需要我这个人证不是么?” “好,那就依你,我去取钱给你,你进去那个没人去的小树林等我,走进去一点,我不想被人看见。” 青年男子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道。 叶茂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叶茂苦苦的等待着,半个小时后,青年男子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给你钱,拿着快走吧!” 青年男子没好气的说道。 叶茂接过公文包蹲在地上,拉开了拉链,却看到里面装的只是一块石头。 叶茂很愤怒,抬起头站起身,却看到了青年男子狰狞的脸和一把明晃晃的刀朝他胡乱的刺了过来。 叶茂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抽搐着,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看着青年男子慌乱奔走的背影,一切变得渐渐模糊,他想拼命的呼喊,却发现这座林子是如此的寂静,更发觉自己也没有了力气。 …… 叶茂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白,散发着药水的味道。 “我没有死?我这是在这里?”叶茂小声的问着站在他身边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想爬起来,却又浑身疼痛。 “一个年轻人打了救护车将你送过来的!”一个护士回答道。 “这位好心人叫什么?”叶茂很意外。 “他说他叫卤肉包子,这个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我们也没过多留意,他随车将你送到医院门口交了一点钱就走了。喔,对了,他还说,这是你的手机,还给你,要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做一个决定。” 叶茂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机,呆呆的看着,这不就是自己几天前苦苦寻找的手机吗? 叶茂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他呼出了一口气,对着护士招了招手,护士凑近他的眼前,叶茂轻声的说道:“我要报警。” 第二天的清早,医院里的护士交给了叶茂一张报纸,报纸上的照片是叶茂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一脸的轻松。 这是叶茂第一次登上了报纸,占据着版面的头条,就像几天前,黄德生夫妇的包子店新闻占据着头条一样。叶茂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看到了电视里的自己,连他自己都未注意过,他一脸的轻松。 与此同时,那个电视台《真相大公开》栏目的青年记者也被拷上了手铐,坐在了警察局的审讯室里,低着头述说着什么。 《捏造虚假新闻、逼死一家三口》、《天网恢恢、不义自毙》、《揭秘!腐肉包子事件背后的真相》……媒体的新闻标题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城市的街头巷尾又再一次的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声讨着捏造虚假新闻的媒体,给自己造成了不可消除的心理阴影。 十里湾的人们又沸腾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黄德生一家人冤死寻凶的消息。 但大家都改变了口风,都觉得王德生夫妇的死真是太冤屈,如果不是鬼魂做怪,这件事或许再也不会有真相揭开的一天,现在想想,这家包子店怎么也不像那些新闻媒体所说的那么灭绝天理。 “你们看报纸没有,王氏卤香包子店的腐肉包子新闻是假的,是记者和我们这里的一个无业游民联合栽赃陷害,现在媒体和政府已经发表了声明。哎,我就说嘛,看上去那么老实的一对夫妻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那个曾看到腐肉狂吐不止的胖女孩大声的说道。 “那还用你说?只可惜这一家人也太想不开了。唉,其实我一直都是相信他们家的,我在他们家买了一年的包子,从不觉得有问题,可惜再也吃不到了。”一个民工模样的汉子感叹着,抬头望了望已经脏乱的王氏卤香包子店。 “那可不,十里湾我不敢说,这黄金巷里面的商家,有谁不是本分老实的做生意呢?只可惜总有那么些人想方设法不让我们好过,还有那些做新闻记者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那家粉面馆的老板愤愤不平的边拖地边说道。 一时间,针对新闻媒体的谩骂声讨此起彼伏,街边大大小小的早餐店慢慢的又顾客盈门起来。既然媒体都报道承认了之前的王氏卤香包子事件是纯属无良记者及线人诬陷,那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 而就在报纸刊登澄清假新闻事件后的第二天,相关部门针对新闻媒体及各类出版社的整治有声有色的开展起来,各大媒体纷纷做着自我批评与相互批评;媒体工作者的学习班也以《传播真实新闻杜绝弄虚作假》的主题盛大的召开起来;专家教授们也出来了,但这一次没有高谈阔论着关于食品安全的话题,而是针对新闻媒体的弄虚作假纷纷展开了批判与声讨。 叶茂躺在了病房里,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察看守,只等他的身体初步痊愈。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他很轻松,睡得安稳,再也没有了恐惧,更再也没有梦见过或遇到过黄德生一家人的鬼魂找他。让他欲哭无泪的是,早知如此,何必苦苦的煎熬那几天几夜呢? 叶茂躺在病床上,除了每天双手合十的真正虔诚告歉外,他想得最多的事情便是送自己来医院的究竟是谁?是不是那个捡到了自己手机的人呢?而在自己的手机丢失之前,是否被人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一切有着太多太多的谜团。这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或许会成为他以后的一个心结。 十里湾、黄金巷,王氏卤香包子铺的三楼302房。 小傻子坐在桌旁,拿起了当天报纸细细的看了起来,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在为王氏卤香包子店澄清着事实真相。 他微笑着,谁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一毫的傻气。 小傻子喃喃自语,用剪刀剪下了所有关于澄清包子店事件的新闻报道,叠成厚厚的一叠,轻轻的来到了楼下。 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刹那,他的床底下,放置着三双大小不一的布鞋和一盆红色的不明液体。 小傻子轻轻的走到了王氏卤香包子铺的门前,夜风吹进这条阴暗破旧的巷道,发出阵阵呼啸。报纸燃烧了起来,火光旺旺的摇曳着,小傻子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 对着燃烧的报纸,小傻子只是说了三句话。 “黄叔,二年前如果没有你们家的卤肉包子,我想我饿死在了十里湾,你们或许忘记了,可我一直都记得。” “陷害你们一家人的,是住在我隔壁的叶先生,你们出事前的那天晚上,是我无意中看见他偷偷将一袋东西放进了你们的店内。但事情发生的太快,可惜我没来得及阻止,不然或许你们不会死,我对不起你们。” “你看,新闻已经还给你们一家人一个公道和真相了,只可惜你们不能亲眼看到,如果你们在天有灵,知道了就给我托个梦。” 小傻子傻傻的跪着,眼里噙满了泪水,他记起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第一次来到十里湾的时候就被偷了手机钱包,举目无亲的他求助无门,直到走累了晕倒在黄金巷的王氏卤香包子店的门口,正在做包子王德生夫妇给他端来了包子与豆浆。 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第二件事是他睡眠很差,每晚到凌晨才能睡着,在无意中从窗台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叶茂提着黑色袋子下楼,他好奇的跟了下去,奇怪的看着叶茂进入了王氏卤香包子店内,然后第二天清早王氏卤香包子店便出了事。 第三件事是他恶作剧般的试探着吓一吓叶茂,没想到冥冥中一切有着不可言喻的巧合,叶茂惊慌失措的跑开,他捡到了叶茂的手机解开了密码,得知了一个让他愤怒无比的秘密。 小傻子站了起来,作了三个揖,望着渐渐暗淡的火光,转身走入了黑暗里。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地上的烟灰被风卷起,飘到了天空中。 ...
话说明朝时期有一恶霸,名唤黄茂,因在家中排行老三,众人又称他为黄三爷。黄茂自小品行恶劣,经常惹事生非,成人之后更是横行乡里,仗着家中势大与官匪勾结,经常干些欺男霸女强娶豪夺之事。 但要说这黄茂最爱干的事便是吃了,说他是一个吃货也不为过。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他没吃过的,但就是如此一个吃货,却怎么也吃不胖。 且说这一日,黄茂带领一众家丁在山林里打猎,刚巧遇见一猎户射杀了一头獐鹿。 他看见之后眼馋至极,不等猎户拔箭。他就上前大喝道:“兀那猎户,那獐鹿乃是我所射杀,休要动我獐鹿。” 那猎户被黄茂这一喝惊了一下,但却并未退让,他据理力争道:“这獐鹿明明是我所杀,怎的会成了你所杀的。” “我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我身后这一众家丁都已经看到了,你们说这獐鹿是三爷杀的吗?” 黄茂身后家丁大声附和。 “这獐鹿就是三爷杀的,眼见着三爷一箭就射穿了这獐鹿。” “对,这獐鹿就是三爷所杀,你这猎户好不要脸,非说是你所杀。” 这猎户顿时气急,怒火中烧,登时骂道:“你们这群无耻之徒,强抢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还诬陷于我。” 黄茂岂是善男信女,一听这猎户竟然如此辱骂他。他上前一脚就把猎户踹在了地上,招呼着身后家丁就把猎户绑了起来。然后又招呼着手下扛着獐鹿兴高采烈的回了家。 且说这黄茂回家之后,就把这猎户关在了他家私设的地牢里。每日折磨着他,也不给他饭吃,就看这猎户能坚持几天。 起初这猎户尚且还能撑得住,可是时间一长,他就撑不住了,再加上家中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一双儿女,皆都靠他打猎度日。 无奈之下,他只得求饶:“黄三爷,您就饶了我吧!那日都怪我一时糊涂,抢了您的东西,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给放了吧!家里老母和孩子这个时候怕是都已经饿死了!” “饿了是吧!三爷我这有东西吃,来人呢,拿他五斤黄豆来。” 猎户一看,虽不知这黄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到他的手下一脸的坏笑,顿时觉得不妙。 没多久,就有两个家丁抬着一袋黄豆,且还端着一盆水来。 “把他的嘴给我掰开,让他吃,多吃点!”说完黄茂端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猎户尚且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那两个家丁就已经掰开了他的嘴,往他的嘴里塞黄豆,逼着他咽下去。待猎户反应过来之时,连忙紧咬牙关,但却抵不过这些恶奴的击打,硬是被撬开了嘴,他的肚子里嘴里塞满了黄豆。 但这还没完,接下来那几个恶奴竟然端起了那盆水,硬是往猎户的嘴里灌水,然后就听到黄豆嘭嘭裂开的声音。 最终,猎户的胃被撑破,死于非命。 三日之后,黄茂正在一湖畔游玩,忽听得有惊呼之声,带他挤进人群里一看,却发现是一老翁钓上来一条大鱼。 这鱼看上去非常之大,且有五十斤有余,可见这鱼已有些年岁了。 “这鱼看上去异同寻常,怕是以修炼成精,还是放生为好。”说着老翁就要将鱼重新扔到湖中。 “老头且慢,既然你已不想要了,就把这鱼送给我吧!”黄茂赶紧上前制止。 “既然你想要,那就送于你吧!”老翁见是恶霸黄茂,想也不想就送了出去。 且说这黄茂,一回到家中,就把这大鱼丢到了后厨,让他们赶紧做出来。 再说这厨师做鱼之时,就在他们刨开鱼肚的时候,却发现鱼肚里塞了一肚子的黄豆,厨师们虽感到惊讶,但还是照常把鱼做了出来。 当这鱼端到桌子上的时候,也不知怎的,黄茂就觉得这鱼异常的香嫩可口,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家里的其他人确实从这鱼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臭味,更是别提去吃了。 在看到黄茂大块朵硕的时候,家里人一脸的惊诧,都在奇怪黄茂竟然会有如此重的口味。但是,除了黄茂的父母无人敢拦及他。 黄茂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在听到父母说这鱼臭之时,他却骂了父母一顿,继续吃起鱼来。 吃着吃着,他的鼻子里竟然流下了血,他却浑然不当回事继续吃。 就在它吃完鱼不久,他便觉得乏力犯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到了夜晚他就觉得全身发热,四肢无力,起初家里人认为他只是偶感风寒,便请了大夫开了药。 可是在吃过药之后,病情却并没有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体渐渐出现了红肿。 家人顿时急了,寻遍天下名医,却也没瞧出得的是什么病。 反倒在这一耽误之下,更是加重了黄茂的病情,全身肿胀得越来越厉害,然后就是皮肤胀破,流脓,实在是奇臭无比。 后来,家中人真正意识到,这并非是得了什么病,恐怕是招惹了污秽之物。 听说城外有一道观,那道长最擅长的就是驱除邪魅。 黄茂父母连忙派人把道士请了过来,道士在看过黄茂之后,却是连连摇头,对黄茂父母说道:“贵公子是否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黄茂父亲想了想回答道:“最近,我儿不过是吃了一条大鱼而已!敢问道长这又有何关系?” “那就是了,那条大鱼乃是河神的手下,却被他食之,他这是触了河神的逆鳞。” “请道长一定救救我儿。”黄茂父母当即下跪道:“道长想要多少香火钱也可。” 道长摇头道:“不是老道不救,实在是老道已无能为力,这可是河神之怒啊!老道就算是拼了身家性命也斗之不过啊!” 说完道长扬长而去,任凭黄茂父母近乎哀求般的求救,也不曾回头。 其实,在老道查看黄茂之时,就已经看出了其中门道。 这正是那黄茂折磨致死的猎户,他死后变作了冤魂,死的实在是不甘心,他要复仇。于是,在河神的帮助下化作了大鱼,而那河神正是钓鱼的老翁,之后的事情就已然明了。 虽然整个事情的经过与老道所说的有些出入,但也不差其意,何况道长确实也救不了他。 这黄茂最终是死了,被自己一张馋嘴给吃死了,他这一死,十里乡村的村民们拍手称快。可见他实在是穷凶极恶之徒,也该得一死。 ...
张兰兰是一个顶级的吃货,为了吃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不,她刚在网上查到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叫“吃货的世界”的美食店,便决定只身前往。这个店所在的地点非常奇怪,是在学校的后山。虽然有些偏僻,但张兰兰凭着一颗吃货的决心找到了这家美食店。 店老板又瘦又高,脸色苍白得像打印纸一样,小店很精致也很干净。看了半天菜单,张兰兰点了“红烧人手”、“凉拌眼白”、“糖醋人舌”、 “干炸皮肤”还有“人耳汤”。 果然准吃货一枚,菜名再吓人,张兰兰也照吃不误。 饭菜做得特别好吃,张兰兰把所有菜都吃光了。等到结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此时店老板已经拿着账单站在她的旁边等着结账。 “对、对不起,我没有带钱,我能不能刷盘子来抵饭钱啊?”张兰兰可怜巴巴地说。 “上一个没带钱的人就在这里。”店老板指了指刚才装“红烧人手”的盘子,冷冷地说道,“他刷盘子的时候打碎了一个,我就让他还我一双手。” “我刚刚吃的时候可是看见一个苍蝇在里面,我为了你的招牌着想,都没有吱声。”张兰兰耍赖道。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也在这里。我想肯定不是我的菜有问题,所以我把他的眼睛挖了出来,认真地切开,我想看看到底是我的菜有苍蝇,还是他的眼睛里进了苍蝇?” “我……我可以回去为你的小店做宣传,介绍给我的其他同学们,让他们来这里消费。然后咱俩里应外合,我帮你赚个盆钵满盈。”张兰兰准备换个角度商量。 店老板想了想,说道: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也在这里。可他费尽口舌,却一个人也没有给我找到。我觉得他的舌头真是该废掉了,所以我就把他的舌头切了下来,做成‘糖醋人舌’,味道还不错。” “你做的这道‘干炸皮肤’味道不错,这个也有什么故事吗?”张兰兰试探性地问了问。却见店老板挽起袖子,摸了摸胳膊说道: “你要是再晚来几天,我会做更美昧的皮给你。你吃的是我已经不穿的一个中年人的皮肤,现在穿的这个是前几天来的一个年轻人的,皮肤细腻有光泽。” “其实我早就听说你家做的东西不正宗,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我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真是假,然后去电视台给你曝光。”张兰兰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脸威胁地说道。 “‘人耳汤’的味道不错吧?就是因为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所以才会那么有味道。”店老板凑近张兰兰的耳朵说道。 张兰兰不再言语,索性张嘴就咬在了店老板的脑袋上,混着血液和脑浆的脑壳被张兰兰咀嚼得很大声: “上一次敢收我钱的人,我也是这么对付他的!”张兰兰恶狠狠地说道。 ...
每个人都有一个爱好,有人喜欢唱歌,有人喜欢看书,而我则喜欢听故事,或者说是喜欢听灵异故事更为贴切,甚至花钱买故事也在所不惜。 我叫叶天,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但是我有一个非常不一样的爱好,就是收集灵异故事。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一个老人跟我说自己有很多故事要跟我说,于是,现在我们就坐在咖啡馆里,我准备好听听这位老人的故事。 “老先生你好,我叫叶天,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呢?我恭敬的对着坐在我对面的老人问到。 “小伙子,我叫李明,你就叫我李伯吧。作为一个从1955年走过来的老人,我经历了大跃进,公社,三年自然灾害等。见到了太多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隐藏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在我心里埋藏很久了,我要不说,恐怕就带到棺材里去了。”老人喝了口水,似乎勾起了记忆里那片可怕的记忆,老人的神色有点紧张。 为了叙述方便,我下面就以老人的口气来讲述今天的故事…… 那年,我还是个十岁的小伙子,当时正处在人民公社化运动时期,家家户户都去队里挣工分,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一起劳作,看似是个美好的时代,但是美好的背后却是无数的罪恶的开始,当时,没有现在的鸡鱼肉蛋,也没有现在的私有财产,如果谁家有一只鸡,一头猪,都要上交国家,大家一起享用,如果发现你自己私底下偷吃,那么你就是人们的公敌,所以当时的我们,能吃的也就是辛辛苦苦从公社里挣来的那点可怜的粮食。但是对于我家来说,那么点粮食是远远不够的。 那时候,因为科技的落后,和人们思想的不进步,所以一到晚上吃完饭之后,人们没事做就只有回家睡觉了。所以当时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比现在要多。生的多部代表能养活那么多,经常会有饿死病死的。 在我们村子里有一个人,我们都叫他李三,这个人是随着父母逃荒跑到我们村的,自幼父母双亡,可以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人,这人好吃懒做,从来不去队里挣工分,平日就是到各处去讨点吃食过日子,起先人们生活好的时候给他一点倒也无妨,但是后来日子逐渐的不好过了,自己都吃不饱了,谁还顾得上他啊。到了1960年,那时候摊上三年自然灾害,大家都是岌岌自危的,村里的人把能吃的都吃了,就连山上的树皮野草被给吃的差不多了,大家逐渐就把李三这个人给遗忘到脑后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三,这个人不知道去哪了,好久没回来,那天正好我闲着无事,站在山上准备逮点野味吃,因为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最小的老八因为实在是熬不住了,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就死去了。饿死个人在那个时候是正常事,村里人已经看惯了,村里的后山上的一处棺葬冈就是专门摆放这些横死的人的。 那天我正在山上晃荡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晃晃悠悠的从村子后面走来,穿着破旧的补丁衣服,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李三,这人消失了将近一年,怎么又突然出现了?我还以为早就饿死在哪里了,没想到这个李三没饿死,等走到我跟前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看到他面色红润,气色实在是不错,现在大家都饿的皮包骨头的,这个没有正经事做的倒吃的白白胖胖的,于是,我的心里就打了个大大的疑问,他是吃什么的呢? 李三看我盯着他看,咧开嘴冲我傻傻的笑了,我看到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阵风吹来,我闻道一股难闻的恶臭。那股味道有点熟悉,但是又有点陌生,想不起在哪闻道过,我当时只是以为是他嘴里长时间没漱口的口臭而已,但是,后来我看到的一件事,却让我不寒而栗。 从我遇到李三的那天起,我就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好奇,既然他吃的白白胖胖的,就肯定有什么法子可以搞到吃的,难不成是喝空气长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我跟了他一天了,就看到他在村口的歪脖树下睡了一天,没见到他出去找吃的。就在我实在是饿的不行的时候,一阵凄惨的哭声从村里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头用破草席裹着一具尸体从村里走来,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妈。原来村里又饿死一个孩子,我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我认识。 此时我没有注意到,李三看到那个被破席子裹着的尸体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一种贪婪的绿光,就好像看到猎物的豺狼一样。 夜晚渐渐的降临了,我肚子也实在是饿的扛不住了。就在这时,我看到原本昏睡在一旁的李三,突然起身了。看到他起身,我想着他肯定是出去寻吃的了,于是我就跟在他后面。 慢慢的,李三越走越快,我紧紧的跟在后面差点跟丢,最后我实在跟不住的时候,只见李三停了下来,周围黑漆漆的都是光秃秃的树,还有乌鸦和不知名的动物的可怕叫声,我惊奇的发现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村后面的乱葬岗上了!李三来这里干嘛?我的好奇心最后还是胜过了害怕,我躲在一棵树下,悄悄的看着李三。 李三慢慢的走到白天那个被扔到这里的破草席前,蹲下来猛的扒开席子,只见一个面色铁青的尸体出现在我眼里,我吓的差点叫出声,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李三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他竟然拿起那个尸体的胳膊塞到了嘴里! “咯嘣,咯嘣”一阵清脆的咀嚼声传来,我看到李三满嘴的鲜血,样子就好像一头饿狼一样啃食着面前的尸体,从胳膊到肚子,然后到大腿,看他吃的是津津有味,我,竟然也感觉有点饿了,“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吃?”我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最后连我都被我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李伯讲到这里,突然就停下了。 “李伯,然后呢?他后面干什么了?”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最后?没有最后了,我当时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白白胖胖的了,原来他是吃人的!在那个年代,也许不止是他一个人那么做了吧。嘿嘿,其实,人肉的味道,很酸,很酸……” 李伯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闪着一阵阵的寒光。 ...
一片树林,一片连天的荒草,乌鸦在枝头上令人心烦的叫着…… 几百座荒坟,新旧交替的错落着,有的已经快被岁月的风雨夷为平地,却也有历历新坟。 新坟上歪曲的林立着几个破碎的花圈,散落的纸钱洒满坟头,几个男人跪在那里低头烧着纸钱。坟里躺着的是村子里的七奶奶,七奶奶本家姓李,是村子里的大户。 今天是七奶奶过世三天圆坟的日子,所以子孙都赶过来给七奶奶添土送钱,三天圆坟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哭的,因为泪水会让死者的屋子下雨天漏水的,所以坟前一片寂静。 这个七奶奶活着的时候在方圆百里那可是一个说得出的人物,能言善辩,灿舌生花,那是保媒拉欠,催生接产,什么房宅阴地,请神送神,大神跳得那是一个好。 不管七奶奶跳大神是不是真的,乡里乡亲的倒也是没少得七奶奶的实惠。什么接生孩子了,什么谁家孩子吓到了,什么挑个痈,去个丁什么的那是说话就到,谁求都好使。 所以呢不管大人孩子都念着七奶奶的好,如今七奶奶过世了,大家的心里都不太好受。俗话说死者已矣,该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这一天夜晚,劳累了一天的村民刚要躺下休息。村子里的狗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开始一两个再叫,后来狗叫声就连成一片了。 伴随着狗叫,村子里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咋了?不行孩他爸你快起来,一定出事了……春兰推了推刚刚睡着的丈夫李光辉。 额?一头雾水的李光辉坐起来听了听,光着脚跳下地来就往外跑。 今晚没有月亮,外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李光辉转回来拿了一个手电又跑了出去。 前面一群人在嘈杂的说着什么?似乎还在比划着什么? 快去看看吧,光辉我正要去找你呢?快来看看吧,村长说着一把手拽起他就跑。 李光辉被拽着随着人群向村外跑去,奇怪了,咋往坟茔地方向跑呢。 到底出啥事了?你倒是说说啊,不说我不走了,光辉一甩袖子甩开村长的手停了下来。 你个倔驴,出啥事了,出大事了,快跑……说完村长自顾自的向前跑去。 光辉只得快速的跟上,跑到人群里光辉傻眼了,你们干嘛跑到我奶奶的坟前干嘛呀? 让开让开,别踩到了我奶奶。 大家没有动,都怔怔的看着坟头不言语,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吓傻了…… 妈呀!这是咋地了啊?四海,四海你醒醒啊……四海四海你别吓我,我可怎么活呀…… 一个女人的哭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阿辉推开人群一看,傻眼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看见了从没有看见过的应该是都没有听说过的一幕。七奶奶的坟裂开大约一尺宽的贯穿整个坟茔的黑漆漆的裂口,一个男人倒栽葱的姿势杵在那里,脑袋几乎全部伸进坟茔里,腿脚耷拉在外面。 这,这,这是四海?阿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们家四海,今个去邻村我娘家帮我哥哥盖房子,说好今个回来的,干等不见人影,我怕他喝酒有啥意外,完了我就让小叔子迎过来找找,没想到小叔子找到这里吓个半死,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告诉我,呜呜,现在小叔子还在家不会动弹呢。 四海媳妇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了事情经过……你们愣着干啥呀?把我们家四海弄出来呀? 大家七手八脚把四海从坟茔里拽了出来,妈呀……所有人都撒了手跑开了。 四海的脑袋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脑壳,脑浆全部被掏空了,还在滴答滴答的淌着血水,脸皮象被风刮破了的布条打着绺,那样子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四海媳妇尖叫一声昏厥过去,一时间村民都不敢靠拢过去了。 无奈村长让大家守好现场,他带两个人回去报案去了。 就这样,公安的人来到现场一番勘察,拍了照片抬着尸体上车,屁股冒烟走了。 阿辉,明天你找几个本家来给七奶奶再添添土吧,村长拍了拍阿辉的肩膀背着手若有所思的回去了。 第二天天一放亮,阿辉带着哥几个来把七奶奶的坟茔重新修缮了一下,把裂口给重新填土堵上,免不得一阵哭声又烧了一些纸钱就回去了。 这七奶奶啊是阿辉的亲奶奶,因为爷爷排行老七,所以乡亲呀都习惯叫奶奶七奶奶,爷爷过世的早,爸爸呢也已经先奶奶过世几年了,所以七奶奶是阿辉给养老送的终。 如今发生这事了,阿辉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安,阿弥陀佛保佑别在出什么乱子了。 怕什么来什么,昨晚的事还像阴霾一样笼罩在大家的心里不曾散去。夜幕刚要降临,一声凄厉的叫喊惊动了村民。 快来人啊,快来帮帮我……一个女人恐惧绝望的哭喊着…… 阿辉快速的顺着声音跑过去,出啥事了,人们从四面聚集过来。 刘林的媳妇拼命的死死抱住刘林,但还是阻止不了刘林的脚步,被拖着向前慢慢移动。 再看那刘林,光着脚,表情木然,呆滞的向前移动着,那架势就是你给他一刀他都不会喊疼,就是一具木头人。 快帮帮我抱住他,刘林媳妇哭喊着,不知咋了,这好好的吃完饭,就说了一句话,我去找七奶奶,完了就往出走,这拽都拽不住。 什么?他说他要去找七奶奶?快,大家快拦住他,不会要和四海一样吧? 对啊,几个人一起上前来阻止刘林的脚步,真实犯邪了,一群人竟然拉不动一个人, 不管你是抱也好,拽也好,这刘林是该咋走咋走。眼看着离七奶奶坟茔越来越近,大家都冒了汗了。 刘林的媳妇都快虚脱了,求求你们快想个法子吧,怕是要出什么事呢,我求求你们了。 没办法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刘林来到七奶奶的坟前站住不动了。 咔嚓嚓,一阵裂土的声音响过,坟头和昨晚一样裂开一个裂口,像一张血盆大嘴等着吞噬猎物。 刘林瞬间大头栽了进去,坟茔里传来了咔咔的咀嚼声和滋滋的喝脑浆的声音。反应过来的人们速度往出拉刘林,没有用,那刘林就像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等声音停止了,把刘林拉出来一看,和四海死的一摸一样,脑浆血水直流,好多人都哇哇吐了起来,一个大活人转眼就这么没了。 完了,这是完了,阿辉,七奶奶是你家的人,这么害人,你说咋办吧? 阿辉不敢相信,奶奶生前都叫她活菩萨,这去世才几天这也太离谱了吧,不行,我得开坟看看,也许里面根本不是奶奶,是什么妖精在这里害人呢。 不行,阿辉,我听老人讲过,坟茔裂口是犯呼了,听说有里呼,有外呼,看这情形是犯外呼了。 啥叫犯呼?啥是里呼?啥是外呼? 到底咋回事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害人,里呼呢就是害嫡系亲属家里人,外呼呢就是害外姓人。 阿辉傻眼了,蹲在了地上恐惧的看着奶奶的坟茔和上面趴着的刘林。 第二天一早,村长吩咐大伙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城镇去请跳大神的来制止七奶奶害人,估计得两天后回来,到了晚上大家尽量都精神点。 说着从屋里拿出一个铁链子,看见谁被勾了魂你们就用这个把他锁起来,说啥也不能再死人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村长走了,大家一合计,一致认为大家晚上聚在一起最安全,这样就会第一时间发现谁不对劲。 到了晚上,大家都聚集在村子会堂里,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监督着,心里的恐惧无法言表,谁都怕今晚会选在自己头上,战战兢兢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小强,坏了,小强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此时眼白上翻,身体颤抖,今夜七奶奶竟然选中了他。 大家不由分说上前用锁链就把小强锁在了柱子上,小强表情和死了的刘林一摸一样,呆滞的拼命扭动着身躯,想摆脱铁链的束缚,还好村长给的铁链够粗,小强挣不开。 大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制止了这孩子送命的脚步。 咔嚓嚓,人们似乎又听到了那坟茔裂开的声音,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支着耳朵细细听着…… 不可能,坟地离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那种声音?人们用不相信的口气排斥着恐惧。 起风了,呼啦啦的由远而近的席卷而来。 七奶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往院里一看,我的妈呀,可不是七奶奶吗? 身上穿着黑色肥大的寿衣,花白的头发散乱的被风吹得飞扬,面色黑暗,瞪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嘴角和衣襟上干涸了好多血迹,双手指甲长长的像鸡爪子一样抱在胸前,一摇一摆的刮着风进来了············ 快跑·····人群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怎奈房门太小,人太多,一时间人仰马翻踩踏声哭嚎声不绝于耳,乱作一团··········· 阿辉没有跑,他不是不害怕,是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奶奶,阿辉天真的以为七奶奶不会伤害他。 七奶奶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对疲于奔命的人群并不感兴趣。 屋子里的人基本快跑光了,只剩下阿辉和那个绑在柱子上的小强,门外传来小强母亲的哭叫,阿辉,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 阿辉摆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进来,然后慢慢的走向七奶奶。 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辉呀,是你的孙子。 七奶奶歪头晃了晃脑袋,嗷的一声大叫直接奔柱子上的小强而去。 阿辉飞身用身体挡在了小强的面前,七奶奶刹住身形,又歪着头晃了晃脑袋。 奶奶,停手吧,这都是你的乡亲啊,你这是怎么了?是孙子啥事没做对让您老生气了还是咋地了? 嗷……又是一声刺耳的嚎叫,七奶奶瞬间抓起阿辉转身扔出门外,阿辉顿时晕厥过去。 在小强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屋子里传来了咔咔咔的咀嚼声和渍渍的允吸声…… 淅沥着一身血迹的七奶奶翻着白眼刮着风走了…… 柱子上还捆着那个可怜的小强,应该说是一个没有脑袋的小强。 留下院子里一群木然站立的村民们,恐惧使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行,快逃吧,离开这个地方,太邪乎了,赶快逃命吧。 先不要乱,今晚七奶奶不会来了,这样我们大家商量一下,明日呢各家都收拾好东西等村长回来,到了晚饭世间如果村长还不回来,我们就集体逃出去,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三三两两的帮助小强家里料理后事。 第二天人们什么都不做,站在村口等着村长回来。日过晌午还是没有村长的影子,有些人坐不住了。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家离开了村子,还有人在张望,一时间焦虑,惶恐,期盼笼罩在村民的心头。 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村长带着人回来了。 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个子不高,披着乱乱的头发,满脸雀斑,翻着怪怪的眼睛的中年妇女冷漠的看着大家。 村民们相互看了看,都不禁怀疑的挠了挠头,这就是仙姑?但怀疑归怀疑谁也不敢说出来。 村长直接把仙姑领到阿辉的家,摆上香米碗,烧上三炷香,一把椅子摆在地中央,仙姑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坐在椅子上。 那烟抽的是一颗接一颗,瞬间满屋子烟气,呛得人直咳嗽。忽然仙姑浑身抖动起来,越抖越厉害,最后连椅子都噼里啪啦的满地打转,再看仙姑身子像长在椅子上一样随着椅子满地打转,那披肩的头发啪啪啪的甩的直响,大家被镇住了,屋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看着仙姑一直转着,汗顺着脸淌下来就是不言语,村长奥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了,顺着裤兜掏出伍佰元钱压在了香米碗下面。 这仙姑睁开眼睛看了看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好了,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告诉你们准备一些东西,速度要快,时间差不多了。 是,村长点头哈腰的,请仙姑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事情经过我已经明白了,是犯了呼了,老人死的日子和入土的日子犯了冲,被煞气所冲所以尸变了。 你去准备半扇猪肉,黑狗血半盆,黑驴蹄子一个,草灰半袋。去准备吧。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黑驴蹄子没有现杀一头驴就是了,所以很快这些物件就备齐了。 看看外面天以擦黑,村长张罗着准备酒菜,仙姑说等干完活回来再吃。 就这样仙姑村长带着十几个胆子大的青壮年来到了七奶奶的坟前。 阿辉过来,仙姑一把抓住阿辉的手瞬间用刀片划开了阿辉的手指,鲜血如注就喷溅了出来。 啊……啊什么?跟我走,抓住阿辉的手绕着坟头就转了一圈,撒开阿辉仙姑从怀里拿出一条很长的五彩绳,捡四只粗壮点的树枝就插在了坟头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然后把五彩绳绑在树枝上围成了一个四方的围栏,仙姑看了看大家吩咐到,你们都不要动,一会听我指令。 说完盘腿大坐坟头上闭目不在言语。 不一会,那个让大家胆寒的咔嚓嚓的声又响起来了,坟头像往日一样又开始裂开了一个大裂口。 快给我黑狗血,哗的一盆黑狗血被仙姑顺着裂缝就浇了下去。 嗷……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嗷…… 随着叫声,七奶奶浑身是血就要窜出来,快给我驴蹄子,不愧是专业捉鬼的,七奶奶刚一露头,黑驴蹄子就塞进了七奶奶嚎叫的嘴里。 七奶奶瞬间就掉回墓穴里没了声音。快,给我把猪肉塞进来。 几个小伙子这时候也不怕了,快速的把猪肉就扔了进去。 快填土,仙姑跳出圈外招呼着大家填土,瞬间坟头的裂缝被填埋的严严实实。 仙姑拿过来那半袋草灰,一把一把仔细的扬在整个坟头上,直到看不见一丁点坟土才停手,扯下树枝,解下绳子,仙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了,活干完了,我们回去喝酒。 自那以后,七奶奶的事就变成了一个故事,随着时间被淡忘,再也没起什么幺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