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我是阿伟 “一,二,三……十六……二十五……”自从我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之后,女友彤彤时常会翻看墙壁上的日历,然后就是久久的坐着。 “彤彤,你怎么啦?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健康,就向你求婚,你每天数日子,是不是等的有点着急了。”我从背后伸出手臂环抱着她瘦弱的身体,自从我动了手术以后,她整个人操碎了心,瘦了好几圈。她对我的爱让我幸福,让我好想马上就好起来。 “你呀,身体好点就开始贫嘴。”她绯红的脸蛋让我忍不住想要亲吻。扑了个空,她把头低下去,侧着脸把耳朵放在我的胸膛上说:“阿伟,不要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的聆听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变成了她的习惯。“扑通,扑通,扑通……它真听话,要好好的跳动哦。”彤彤泪流满面。“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吗,以后我会陪你幸福的过一生。”真是我的傻丫头,我手术结束之后,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她,而是哥。哥说:“彤彤很想你,不过她不敢看到你虚弱的样子,不要急,等你好一点了回家养伤,她在家好好照顾你。 等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激动的浑身颤抖,是我不好,把我最爱的彤彤吓坏了。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彤彤并不因为我心脏不好放弃我,一直坚持陪在我的身边,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遇到这一个已经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 彤彤时时刻刻陪在我的身边,我感到很幸福,同时也有一丝丝的疑惑。她以前一直陪我吃饭,但现在不了。这天中午的时候,她又不跟我一起吃饭,而是端着饭回她自己的房间。我问为什么,彤彤说:“你的身体才好点,要注意保养。我最近总是咳嗽,怕感冒传染给你,发生危险。”彤彤越来越在乎我的身体健康了。 她也不去逛街,而是把家里的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说不喜欢阳光。我们就在黑暗的房间里听音乐,看电视,然后分开吃饭。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照镜子,奇怪的是我看见镜子里的脸竟然不是我的,而是--彤彤的。我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彤彤开了灯,紧张的问:阿伟,你怎么了?我才发现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我微微笑了一下,说:“哦,就是做了一个梦,没什么。我去洗把脸。”说完,我翻身下床。 “哗哗哗……”洗了把脸,我看见明亮的灯光下是我英俊的脸庞。想什么呢?那仅仅就是一个梦。 第二天早上,我吃完桌子上的小米粥,还有几个彤彤亲手为我做的蛋卷后,起身活动了一下。我看见彤彤在日历前站着,嘴里念“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四十九。”彤彤念到四十九的时候,通过墙壁上镜子的倒影,我看见她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很难过的哭泣,又好像有种解脱的快乐。 “彤彤,你怎么啦?”听到我关切的声音,彤彤缓缓的走过来,又是歪着小脑袋侧着耳朵在我的胸膛上静静的听着,一下一下有力的搏击着。就这样站着,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闻着淡淡的发香。 下午,我抱着彤彤午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彤彤了。“彤彤,你在哪?彤彤。”找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她,正当我紧张的时候,门铃响了。 “哥,你怎么来了?”打开门,惊讶的看到哥哥。哥哥给我拎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来,问:“还好吧,你的身体。”我一心扑在彤彤身上,找不到她我都快哭了。“哥,彤彤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她。”我着急万分。哥迟疑了一下说:“小伟,你坐在沙发上,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感觉空气一点点凝固了。哥说:“小伟,你知道你心脏是谁的吗?”我摸了摸胸膛,摇摇头。“是彤彤的,她不愿你死,所以生前写好了心脏捐赠遗书,把自己的心脏捐给了你。她是撞车自尽的。”哥说。我脑袋轰的一下炸了,怎么可能?那么这些天陪着我的是什么?我不相信。 “彤彤死后用一世投胎的机会,换回了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她的魂魄留在人间陪你。今天正好是第四十九天,她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哥也难过的流下泪水。 为什么,你这个笨女人,要如此的傻啊!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阵阵的心痛不停的传来,让我痛不欲生,昏了过去,彻底没有了意识。 第二节:我是彤彤 嗯,真不错。我满意的看着镜子里阿伟英俊的脸庞,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和相貌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自从知道自己肺癌晚期回天无术的时候,很害怕,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 正当万念俱灰之际,彤彤遇到了一个仙姑。仙姑给她一个黄符让她喝下去,然后选好目标,捐赠自己的心脏。正好阿伟自小就有心脏病,如果自己的心脏能够顺利的移入他的身体,就能够在这个身体里生活下去。心着,神也。阿伟,这下我们真正的在一起,彼此永不分离。对不起了,我最爱的阿伟!哦,不,现在我是阿伟,我要用这个健康的身体展开新的生活。 ...
“那还是在我大学的时候。”堂兄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因长期吸烟而发黄的手指紧紧的夹着一支香烟,二手烟缭绕缠绵,让本就闷热的房间更显的压抑昏暗,我仿佛都看不清对面他的面容。“我也像你一样年轻稚嫩,喜欢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堂兄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仿佛思绪飘回了年轻的时候,随后用低沉而又有些沙哑的嗓音像我讲述他的故事。 “那时我二十二岁,正在大学里读书,国庆节放假,虽然学校距离家里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还是像大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了回家,看看父母,看看朋友,挥霍一下步入社会自食其力之前为数不多的假期,而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回程的回车上。” 他微闭着双眼,眼神的焦点仿佛在天花板上,又仿佛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在二手烟的围绕下,他的五官好像都在发光。 “那是一趟很慢的火车,我已经很熟悉它,我在我的大学和我的家乡之间往返奔波的时候已经乘坐它很多次了。虽然当时中国的铁路已经第六次提速了,但是这辆车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它还承载着一种人们很推崇的美德——谦让。在我那么多次的乘坐中几乎每次它都要停下会来车,晚点已然是家常便饭,为此我不止一次的见到有乘客徒劳的向乘务员抱怨,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我在下午六点多登上了这辆列车,初秋的天气,登上车的时候天刚刚要黑,拥挤的乘客一阵熙熙攘攘的找座位之后,重归于宁静,我的座位是靠近过道的两人座位,身边是一名看上去岁数不小的老爷子,对面应该是一对情侣。” “那天的夕阳特别的红,明晃晃的红光在地平线上弥漫着,仿佛太阳和云彩已经融合在了一起,远远看着好像是一颗掉在地上的蛋黄。列车一路向北,火车道边上飞掠过一排刚刚被人截断枝杈的柳树,新鲜的断茬好像是一根根被生生掰断的手指,愤怒而又无助的指向天空。随着太阳的缓缓西沉,苍茫的夜色从四周升起,我的故事也就此开始了。” 堂兄坐起身,将燃尽的烟头插入烟灰缸里,用力地碾了碾。他抽过的烟头过滤嘴都委屈的塌陷着,仿佛被嘴唇用力地碾压过。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在手里把玩着但是却并不点燃。过了一会儿田叔恢复了刚才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十指紧扣放在肚子上,香烟夹在两指之间的指缝里,重新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并不健谈,对于陌生人更是如此,再坐火车的过程中基本都是自己听歌玩手机,并不与人交流。当时年轻,坐车回家都是座票,很少买卧铺,图一个省钱,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买的是卧铺,一觉睡过去,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至今我还是个无神论者。” “火车上的旅客有的在三三两两的聊天,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打盹,有的在发呆,卖零食的小推车吱吱嘎嘎的从狭窄的过道挤过去,留下满车厢的吆喝声。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我听着耳机,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上的小说。边上的老爷子昏昏欲睡,棕红色的脸膛上写满了疲惫,长着花白坚硬短发的头颅时不时的向下磕一下,在远离我的那一边,他粗壮的胳膊紧紧地夹着一个样式很老的皮包,仿佛还怕不保险,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帮腔,好像我是个比妙手空空还要高明的小偷。对面的那对情侣拿出了一大包零食,肆无忌惮的说着话聊着天,感觉好像就是呆在自家的炕头上。他们两个应该是比我大一些,男的瘦高,戴着副眼睛,黝黑的脸膛没有一点文质彬彬的感觉,即使戴着眼睛也一样;女的还算五官端正,只是身材已经有些走样了,看着他们我突然心里默默猜测,我到了他们的年龄是不是也会给人感觉这么市侩,现在看来,我应该并不比他们要强多少。” “我看着对面的情侣胡思乱想,却见他们毫无违和感的拿出一大包零食把窗前的小桌占得满满当当,我有些厌恶的把头转到过道那边,却看到过道中穿行过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一身不起眼的农妇打扮,嘴里还念叨着哄孩子的话,她牵着的小男孩儿大概只比火车上的座位高一点,穿着一套暗绿色衣服,他的左手笑呵呵的牵着母亲的手,眼睛眯成两条小缝,右手拉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小孩用的那种塑料便盆,他只拉着塑料袋的一个拉手,任由塑料袋在地上拖蹭。两人一闪而过,由于当时车厢内的人不是很多,基本没什么人在过道走过,所以这对母子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权且当她们是要去厕所的旅客,并没有在意。” “大概到了八点的时候,车上的人大都掏出些吃食充饥,车厢里充斥着一股方便面的味道,对面的情侣用零食成功的占领了窗前的小桌子,我正想从书包里拿出些东西充饥,一道暗绿色的小身影又从我眼皮底下溜了过去。我定睛一看,又是那对母子。情形就和上次一样,母亲嘴里小声儿嘟囔着什么,孩子牵着她的手拖拉着一个塑料袋,从我旁边走过。我还觉得这孩子挺操心的,不长的时间去了两趟厕所,但是并还没有觉得诧异。” “真正让我感觉不对劲是在我拿着泡面去接水回来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对母子,过道狭窄,我为了给他们让路紧紧贴在座位上,但是等他们过去我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对母子我已经见过了三次,每次都是一样的造型和速度匆匆向车厢的一端疾行,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们从车厢的另一端回来,这一点很奇怪,我回头追寻那对母子的身影,却被兜售零食的乘务员挡住了视线。我环顾四周,车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乘客们懒散随意的打发着时间,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对母子。我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毕竟在这坐满了乘客飘荡着泡面气味的车厢怎么都不像能发生灵异事件的地点,就算是鬼也应该不会现身在这么多人面前,也许只是我没注意到他们回来,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我回到座位上,吃着泡面,我很不喜欢在火车上吃东西,应该是有点眼神恐惧症,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注意我却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总是去在意身边人的看法,虽然我和他们一点交集都没有,正当我吃的时候,身后那排座位上两个老头突然吵了起来,语速很快,各自都很有底气的争辩着。中国人都是爱看热闹的,两个大嗓门的老爷子成功把半车厢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人们把他们两个围在中间,仿佛是在看戏,两个老头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是旅客们枯燥旅途的调剂,还让周围的人帮忙评理,多事的人七嘴八舌谈笑风生的搭腔帮忙。” “我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不是清高什么的,就是感觉事不关己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所以在他们包围老头儿的时候我依然淡定的坐在座位上玩手机。就在这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对母子,他们面向我走过来,母亲的面色惨白,双目无神,苍白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我的手机险些掉了出来,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母子两人已经穿入了人群,我连忙回头注视他们,说他们穿入人群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谈笑的人群中他们仿佛是两块湿滑的肥皂,在我的感觉中他们绝对没有受到密集人群的丝毫阻碍,而且好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对母子。我按耐不住心中的诧异跟了上去,狭窄的过道,看热闹的人群,我一个青年男子挤过去费了好大的力气,遭到了无数人的白眼,这更让我感觉奇怪,难道我的身手还不如一个牵着孩子的妇女么?” “我费尽心思挤过人群,却早已经不见了那对母子的身影,我顺着车厢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厕所的位置,还是没有那对母子的影子。当时我的心情已经略微平静,心里边有点感觉自己小题大做,整个车厢的人都没有觉得奇怪,我又何必大惊小怪的,也许就是一对你没有注意到的母子,他们可能正在卫生间里方便,灵异事件哪那么容易碰到。我正想回到座位上,却听到吸烟区那边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火车的吸烟区紧邻着卫生间,其实就是两节车厢的交接处。当时可能两个亲家老头吵得太精彩了,吸烟区的人都被吸引过去看热闹了并没有人留下过烟瘾。我靠近紧关着的车厢门,的确有弱弱的小孩儿哭声传过来。我并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很大程度上我相信有鬼怪等神奇的东西存在,因为我觉得如果人死去之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在确定吸烟区有小孩儿在哭的时候我很犹豫,犹豫是不是应该推开门去一探究竟,但是我又有些害怕,毕竟那对母子有去无回的走过三次之后,我在心里还是觉得很诡异。我努力的贴近车门的窗户,像两侧张望,却由于角度的原因,什么都看不到。我抬起头,看了看对面车厢的乘客,又回头看了看我们车厢的乘客,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哭。” “我推开车厢,四下张望了一下,在门后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暗绿色的小小身影,他蹲坐在那里,头深深的埋在怀里,双手似乎正在擦眼泪,断断续续的哭声从他的方位传出来。我以为这个孩子是和母亲走散了,正在发愁,心里一直以来充斥的灵异想法一扫而光。我蹲下来问道:‘小弟弟,是不是和妈妈走散了’。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依然蹲坐在那里哭泣。我又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妈妈吧’。这一次他有了反应,缓缓地抬起了头。” 堂兄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即将燃尽的香烟夹在手里,他那棕黄色的眼珠望向远方,仿佛变得更加的棕黄了,显得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那是我见过的最真实的恐怖,他小小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眼睛紧闭着,鼓鼓的眼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挣扎着钻出来,我后退了一步,跌倒靠在车厢的墙壁上,那孩子的眼皮鼓动的频率更大了,从他眯成缝隙的眼皮下钻出来的是两只眼睛,它们仿佛并不属于男孩儿,而更像两只令人厌恶的虫子,它们颤抖着,抽搐着,像两只刚出生的小兽般扭动着越拉越长,远远超出了眼球应有的长度,最后,它们顺着男孩儿的泪痕,掉在了地上,黏糊糊的笨拙的向前扭动着,男孩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探寻着在地上摸索着,口中说着:“叔叔,我的眼睛呢,帮我把眼睛找回来好不好?”当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说不上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你的世界观突然颠覆了,光天化日之下看见外星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做什么。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外星人或者什么别的未知生物,只想一走了之,逃得越远越好。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向来时的方向冲去,我用冷汗淋漓的双手抓住门把手,却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泥沼,难以移动,只听到那个孩子的声音:“叔叔,我要眼睛,你还我的眼睛。”我回过头,看到他仅仅抱着我的右腿,空荡荡的眼眶里充满了黏糊糊的液体,眼眶的边缘有凌乱的血液流出来,顺着他小小的脸庞向下流淌。我好像听见自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发狂的挣扎着想要冲出这无形的桎梏。” “车厢门在我的努力下缓缓地打开,我几乎是扑倒在狭窄的过道上,身上的桎梏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慌乱的向前爬了几步,神经兮兮的向后张望,看不到那个孩子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毫不在意两个正在等待上厕所的人诧异不解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目光,在他们的目光下,我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个热心的人问我:“兄弟,你没事儿吧,用不用叫乘务员?”我又一次回头望了望空无一物吸烟区,口中连到没事儿,扶着墙爬了起来。” “当时可能我已经糊涂了,有些分辨不清刚刚恐怖的情景是真的还是幻觉,也许我说出来在他们的眼里只能是加重我的病情,而且在逃离了那种泥沼般的桎梏呆在温暖世俗的车厢中我自己都怀疑刚刚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堂兄讲到这里,慢慢的站起身,走到窗前,将厚重的米色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一束昏黄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它映衬着迷雾一般的二手烟显得飘渺而又温暖,堂兄向窗外望去,他琥珀色的眼球在阳光的映衬下好似两块宝石。他将缝隙扩大了一些,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坐在了窗台上。 “我拖动着发软的双腿,在两人的注视下回到了座位。车厢中的人们已经各自散去,我回到座位上坐下,车厢中的人们给我一种身处人世的感觉,让我感觉安心了许多。我望着飞驰的车窗外,默默想着刚才的事情。车窗外早已经是漆黑的一片,远处城镇的星星点点的灯光远远地投射在我的眼球中,在飞驰的列车上看去好像一条发光的直线。” “边上的老爷子依旧昏昏沉沉,在堆满零食的桌上占领了一个胳膊的地盘将头颅搁置在胳膊上打盹。对面的情侣也在依偎着小憩。我有些厌恶的看着他们放了一桌子的零食,却发现堆积如山的零食中有一双惨白的眼睛在盯着我,小小的瞳仁,大大的眼白,仿佛将我看的通通透透。我原本刚刚有些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满身没有彻底干掉的冷汗上面又起了一层冷汗。我差不多是跳着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周围醒着的人都抬起头诧异的盯着我,我慌张的抬起手指着零食中的那双眼睛,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听饮料上的卡通图案。我讪讪的放下手,嘴角的肌肉颤抖着抽出了两下,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下又一次坐回了座位。零食堆里的那听饮料咧开延伸到耳朵的大嘴开心的笑着,好像我就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小丑。” “夜色更浓郁了,车窗外绵延的山脉在微弱的天光下若隐若现,随着火车的前进,好像在夜色中奔腾的巨兽。偶尔有树影朦胧,也在火车的速度下变成了若隐若现的阴霾,仿佛像缠绕着火车的幽灵。” “硬卧车厢的人大部分都无精打采,在大半夜的颠簸下提不起精神,醒着的睡着的脸上都浮现出一层油腻腻的东西。车厢里谈话的声音减减少了,大部分人都在半梦半醒的小憩着,没有睡的也在安静的玩手机。我身边的老爷子终于抵制不住疲倦,趴在桌上发出了鼾声。在这个夜里,我极其的羡慕这个老爷子,一觉睡过去就天亮了,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刚刚的惊吓让我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我担惊受怕的时刻注意着还有没有那对有来无回的母子穿行,一会儿又想着那孩子蠕虫一般的眼睛会不会从椅子下边钻出来。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注意到前方车厢的尽头似乎躺着一个女人。我向过道探了探身子,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是一个仰面躺着的女人,她的头顶正上方顶在地面上,惨白消瘦的脸正正的对着我,凌乱而湿冷的头发胡乱的散在地上,不知是由于病态,瞳孔翻到了眼皮里面还是其他的原因,在她大睁着的眼睛里我看不到瞳孔,她似乎很痛苦,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似乎肌肉由于过度紧张还在微微颤抖。我站起身,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却感觉车厢里的气氛很诡异。一个极度病态倒在地上的女人,好事儿的乘客们竟然没有一个上前观看的,虽然说现在有人晕倒基本没有人敢上前扶的,但是连围观的都没有就说很奇怪了。我止住脚步,呆立在座位前,虽然那个女人没有眼白,我却有种她在注视着我的感觉。车厢里越发的寂静了,我甚至听不到一丝人类的声音,只有火车行进时发出的空洞的哐当哐当的声音。我战战兢兢的环顾四周,车厢中的一切似乎都处于静止的状态,闭着眼睛的人们笔挺僵硬的靠在硬座车厢笔直的椅子上,油亮亮的脸看上去既像僵尸又像蜡像。” “我浑身冷汗淋漓,双手无助的抓着椅子的靠背,手指关节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青白色,仿佛是冰箱中冻尸的手。我紧紧盯着那个仰躺着的女人,呆滞的半张着嘴,似乎都忘记了如何呼吸。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尸体一般女人突然出声了。她青白色干裂的嘴唇咧了开来,发出一声虚弱的喊叫:“眼睛。”我吓得猛然后退了一步,撞在一个坐着的乘客身上跌坐在地上。那名乘客纹丝不动,仿佛我只是没有重量的空气。“眼睛。”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比起上次尖利了许多。我手脚发颤,笨拙的向后倒退着,手心上的汗水似乎都将地板打湿了。“把眼睛还给我!”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她大张着的嘴吧好像是一个奇怪的伤口。我继续的后退着,努力的想站起来,湿滑的地板却让我的的努力都化作徒劳。” “女人突然停止了喊叫,回到了刚刚静止的状态,我正想松口气,女人却诡异而迅速的痉挛了一下,随着令人心悸的不断痉挛,仰躺着的女人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下,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女人奇怪的痉挛着,保持着仰躺着的姿势,惨白的脸依然正正的面向着我,却以奇怪的姿势像我靠过来。我当时只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更像是一个潜藏在人躯壳里的怪物,如果是人怎么会用这么诡异的方式移动。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我拼了命的向后挣扎,极其狼狈的向另一节车厢逃窜着,狭窄的过道上空无一物,两旁座位上的乘客都僵硬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我是个弃儿,早已被时间遗忘了。” “我无助且绝望的奔行在车厢中,后面的女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她并不是个人,而是一群虫子。跑到车厢的尽头,我拧开门冲进吸烟区,用力的甩手关上门继续向前跑去,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再次抬起头,已经有一个小小的暗绿色身影站在我的面前。男孩儿的衣服给人感觉还是脏兮兮的,右手拖着一个破旧的塑料袋。“叔叔,你怎么了?摔疼了没有。”他尖细稚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努力的抬起头,望向他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小小的脸颊被鲜血和粘液覆盖着,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两只长长的蠕动着的眼球从眼眶里伸出来,仿佛想要拼命的挣脱眼眶的桎梏,活像两只走到树枝尽头却还想探寻前方有没有落脚点的鼻涕虫。我留着冷汗的脸已经僵硬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已经破灭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后的门当当的响着,应该是那仰躺着的女人想要进来。“叔叔,你怎么老盯着我的眼睛看呢,你的眼睛也丢了么,不过我有好多呢。”小男孩歪着头,天真的一边对我说着话一边把手中的塑料袋拖到我面前,脏兮兮的看不出本色的塑料袋蠕动着,挣扎着,里面装着满满的蠕动着的眼球,像是一堆巨大的蛆虫。我只觉得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终于如愿以偿的昏了过去。” 堂兄半坐半靠的倚在窗台上,手中夹着未燃尽的香烟,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照亮了他微微驮着的后背,将他的正面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白床单上,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刚刚被送到医院不久。医生的诊断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休息了一些时候,我便谢过铁路的工作人员,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务,然后回到了家。” “事实上,当我回到世俗的现实中的时候,我自己并不确定自己那不平凡的旅程经历都是不是真的,但是时候我借着惊惧的余韵查找了那辆火车的新闻。在不久前的车次中,确实有一对母子在那辆车上出了事故,母亲领着四岁多的儿子去遥远的城市找打工多时未归的父亲,母亲在车里上厕所的时候将儿子留在了过道里,出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儿子,一个多小时后,在乘务员的帮助下,终于在距离很远的另一节车厢找到了那个小男孩儿,只是当时他的眼睛已经被挖走了,人也疼的昏死了过去。” “那对母子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却最终由于身上没有多少钱而最终被赶出了医院,更糟的是母亲甚至联系不上在外打工的男人,最后,失魂落魄且孤立无援的女人带着她枯瘦失明的儿子选择在火车的车轮下结束了生命。” “这对母子应该就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对幽灵,他们身上带着对这个社会冷漠的仇恨,而我,就是那个无端的受害者,他们愤怒的宣泄口。这则新闻也让我无法说服自己那次火车之旅只是一场幻觉” 堂兄转过身,面向窗户站定,窗外阳光明媚,有两只麻雀欢快的从窗前飞过,落在不远处婀娜的柳树枝条上,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夺取那个男孩眼睛的人固然可恨,但是更让人心寒的却是这个冰冷的社会。变态者夺走了男孩儿的眼睛,这个社会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而一个连被车辆碾压的小女孩都无人敢救,一个连路上病倒的老人都无人敢扶的国家,竟敢自称是礼仪之邦,更让我感觉可笑。”堂兄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并没有什么意义甚至连结局都没有,希望能对你的恐怖小说起到一点帮助。” 堂兄说完,用力的拉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吹散了积聚在屋内多时的二手烟,窗外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一伙儿老人聚在柳树下下着象棋,一切都显得很和谐。 ...
一个停电的夏夜,倪娜伏在桌上做功课。桌子上摆着一只小蜡烛,火光摇曳不定。 忽然起风了,风透过纱窗吹进屋子里,倪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总算清爽些了。她起身,想去洗把脸,拉开椅子转身的时候,搁在桌上的圆珠笔轻轻晃动了一下,骨碌碌滚下桌面,“啪”掉在地上。 声音轻微,倪娜没有注意到。她洗了脸回来,继续看书。 风大,蜡烛蓦的被吹熄。倪娜有些害怕,她大声叫:“妈妈!” 无人应她。 窗外的树影随风晃动,月色朦胧。 喊了一声,倪娜倒不怎么害怕了。她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了蜡烛。屋里又亮了起来,蜡烛的影子被放大,贴在斑驳的墙上。时钟滴答的走着,倪娜抬头看看,已经12点。 妈妈又会来催了吧,倪娜想。 她忽然发现圆珠笔不见了,桌上没有,四下看看,果然在地上。她附身去捡,好像在跟她捉迷藏,那笔竟顺着她的手滑开。倪娜的胳膊绷的直直的,还是构不着。正要跳下椅子去捡,忽然门被轻轻推开。 “谁?”倪娜吓了一跳。 “是妈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面容憔悴,眼角隐约有泪痕,似乎哭过,喃喃的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妈妈,你也早点睡。”倪娜答。 圆珠笔已经滚到倪娜妈妈脚边,她捡起来,轻轻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跳上窗台,“喵呜”叫了一声,又飞快的走了。 倪娜想起来隔壁陈伯伯也养了一只似乎跟它一样的猫,去年已经死了。不知道这只是不是他最近收养的。倪娜也一直想要养一只猫,不过因为房子太小,妈妈又讨厌养动物,她没有如愿。所以她喜欢时常去陈伯伯家看望他的小猫,哦,它的名字还叫小雪呢。小雪似乎也特别喜欢倪娜,看到她,立刻睁圆了眼睛,卧在她脚边一动不动,再看看,已经呼呼睡着。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倪娜自从升了高三,课业繁重,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陈伯伯家几乎也没去过几次。 偶尔跟同学说起小雪的事情,被班长杜子琼知道了。他一直喜欢倪娜,千方百计弄来一只雪白的小猫,想要送她,倪娜也只能拒绝。 倪娜不讨厌杜子琼这个人,相反,她很欣赏他的才华,觉得他为人朴实,风趣,尤其有责任心,同班的同学也都敬重这个班长。更何况,他身材挺拔,一表人材。倪娜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被倪娜拒绝,也是他第一次向倪娜有所表示。倪娜一直想跟他说清楚,但是由于功课多,他又总是很忙,找不到机会。 不过,即使说又能说什么呢。尽管他们两人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也都隐藏的很深。可是因为猫的事情,他们俩的关系在班里已经有传言。班主任平时盯他们就盯的紧,知道了,明里暗里不住的敲打了几次,说他们是好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云云。 不得已,倪娜只好什么都不解释。她想,也许等升了学再开始也不晚。 杜子琼也许不这样想,他明显的有些惆怅,有时偷偷注视倪娜。 倪娜正在神思恍惚,墙皮忽然剥落了一块,黑漆漆的。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常说老屋老旧潮湿,说自己活了一辈子也没能住上好一点的房子。倪娜听着常常伤心,她希望自己长大后有能力为全家买一所新居。宽敞的,面朝阳光,奶奶可以每天悠闲的半躺在老藤木椅上晒太阳。可是,奶奶竟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得了绝症去世了。 倪娜眼角湿了,她想起小的时候,奶奶诸般疼爱她的情景。 做完了最后一道题目,如释重负,合上书本,吹熄了蜡烛,倪娜躺到床上去睡觉。 月光斜斜的照进屋内,照在墙壁上挂的一祯黑白照,用玻璃框装着,正上方挽着一个黑色的花球,花球两边有黑色布条垂下来,很明显,是遗照。 那照片里的女孩宁静的笑着,正是倪娜。 “我刚才似乎听到倪娜跟我说话。”另一间房里,憔悴的中年女人擦着眼泪跟丈夫说话。 “倪娜已经死了,都是那一场大火,”男人一脸沧桑,无限懊悔,“如果那天没有停电……”他说不下去了,也陪着妻子流泪。 夜色沉默。 ...
一 话说叶家在本地也是名门望族,富庶一方。叶大老爷有一儿一女,发妻死后并未续弦。几年前,叶大老爷病逝,少爷掌管叶家,将叶家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叶府仍是一派繁华必盛之象。 不料一年前的元宵节发生惨事。一个长工喝醉酒睡在柴房里,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炮竹点起大火活活烧死。半年后,欲与叶小姐结亲的杨公子来叶府过文定礼时,多喝了两杯酒,去如厕时竟跌落井中溺毙。正值二九芳华的叶小姐伤心之余,放出话来说,此生宁可诵经念佛不再嫁人。 一年内两人横死,谣言渐起。不时有仆人称在夜间见到鬼魂,府内人心惶惶。叶府闹鬼的各种离奇事甚至传遍全城。叶少爷索性另购置一处大宅,举家搬迁。叶小姐却不肯走,说不相信有鬼怪,如果真有,那她更应留在这里陪伴杨公子阴魂。 叶少爷好话歹话说尽,也奈何不了叶小姐。只好先任她居住在此,其他家小仆从都搬迁到新府。 原本热闹的宅子一下变得冷冷清清,再加上叶小姐身体虚弱,极少出门,宅院大门常常紧闭深锁。日子久了,被鬼魂之说缠绕的大宅更显得孤僻阴森。 听说里面阴魂不散啊,本地人面带惊惧地警告。 然而,还是有人不顾提醒,迈步走进叶府的大门。 这一天刚过正午,偌大的宅院里人稀声悄。 轻微脚步声响起,一个老妈子领着一个年轻女子穿过两重院落,走上长长的回廊。年轻女子神情愁苦,蓬头垢面,然而满面灰尘下,清秀的五官依稀可见。老妈子五十岁左右,纹丝不乱的发髻下,是一张瘦削的脸;紧抿下撇的唇角和犀利的目光,显得严厉而刻薄。 两人穿过回廊,直走到第三进院,见到一排后罩房。老妈子在一扇雕花木门前站定。 “小姐,那丫头我带来了。”隔着门,老妈子躬身请示一声,轻轻推开房门迈步入内。 女子慌乱地用脏污的袖口抹抹脸,又理了两下乱莲蓬的头发,这才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屋内门窗紧闭,点了蜡烛,却让人感觉更昏暗。烛光映照着一扇精美艳丽的花草屏风,一个衣饰华美的小姐站在屏风前面。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薰香。 女子低头不敢乱看乱动。目光所及,可以看到小姐的下半截碧绿纱裙,和柔软纱裙下一双鹅黄底的锦鞋。两只鞋头上各用五色丝线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鸳鸯,十分精致可爱。 女子垂头看着自己布鞋上的洞眼,略感羞愧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叫金荷吧?”小姐轻声发问,娇滴滴的声音有几分娇羞腼腆。 “是。” “当啷”一声闷响,屏风后似乎有什么器物重重翻倒在地。金荷一怔,却不敢抬头。小姐颤声问:“哎呀,刘妈,……咳咳,是不是老鼠?”说完,又是一连串咳嗽。 金荷听见刘妈向屏风处走去又折回。 “是一个花架子的腿折了,我明天吩咐老赵买个新的。天有些凉,小姐把这件外衣披上吧。”刘妈的声音殷勤而温柔。 小姐又咳了两声才开口,“听刘妈说,你是苏北逃难来的。唉,苏北今年又闹饥荒呢。刘妈,你记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有不少灾民逃难到我们这儿……” 刘妈附和,“我记得,小姐。” “真可怜。”小姐轻柔的声音里有几分同情,“你就留在这里做事吧。我身子不太好,不怎么管事。府里大小事,都是劳烦刘妈打理。你凡事听她吩咐就是。” “谢谢小姐收留,我一定努力干活。”金荷低声回答,心里暗自松一口气。 梳洗干净的金荷,被刘妈领到二进院东厢的一间房。房间虽简陋却很宽敞,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杂草丛生的庭院。在庭院中央,几只鸟雀站在一口水井的井沿上,叽叽喳喳地啼叫,给死寂的宅院带来几分生气。 金荷有些惊讶──这么大一间房竟是自己一个人住。 “府里有很多空房间,你不必大惊小怪。”刘妈似是看出金荷的讶异,冷冷地开口,“我住在小姐隔壁,也就是后罩房西面第二间。小姐身体不好,喜欢清静。她一直都是由我来服侍的,她的东西也全部由我打理。我有什么事,自会吩咐你。府里的规矩,你可以慢慢学。但须记住最重要的两条:第一,关于叶府有些乱七八糟的瞎话,不许跟着乱嚼舌头;第二,除了我,府里的仆人,谁都不许擅自进入小姐住的第三进院。若犯了任何一条,你就会被赶出叶府。听清楚了吗?” 说最后一句时,刘妈的声音突然提高,雪亮的目光紧盯住金荷。金荷心里一惊,不自觉低头,“听清楚了。” 二 夜里躺在床上,金荷迷迷糊糊睡去,恍惚中似乎感觉有个人影坐在床边,俯下身来望着她。她努力撑开沉沉的眼皮,想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啊,看清了,是个年轻男子,浓黑的眉毛,明亮有神的眼睛,嘴角一抹多情的笑。男子深深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她,眼神温柔如水。她忍不住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她的手指轻轻滑过男子光洁的面颊,内心充满柔情。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她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男子的脸,竟然变了!下吊的眼角,鹰勾形的鼻子,嘴角阴森森的笑容……他是谁?是谁?她心里惊骇,想大声喝问,却感觉喉咙一紧,脖颈已被一双大手牢牢掐住。那人俯身凑近她,她几乎感觉到对方口鼻温热的气息……不只是热,是滚烫!火一般的烫!那人的脸瞬间烧成黑乎乎的焦炭,那双狞笑的眼睛却依然盯着她,黑焦的手骨死死扣紧她的咽喉……她快要无法喘气了,手脚本能地挣扎、拼命挣扎…… 金荷猛地从床上坐起。寂静的黑暗里,她只听见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感觉心脏在胸口激烈地跳动着。 是……梦吗?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眼角有微凉的液体滑落,金荷顺手一抹,才发现是眼泪。她呆坐了大半夜,久久不能入睡。 金荷在忐忑不安中开始在叶府的生活。她负责洗衣和打扫前两进院落。遵照刘妈吩咐,她从不走入第三进院,也很少见到叶小姐。 叶小姐虽深居简出,偶尔也会在庭院散步,碰到金荷,总是略带羞怯地点头微笑。 叶小姐身材娇小,面容精致,似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只是那苍白的肌肤,让金荷联想起厅堂博古架上摆放的长颈白玉瓶──美虽美,摸起来却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叶小姐虽然身子赢弱,却颇懂医术。进府没几天,金荷受了风寒,身体软软神思倦怠,在打扫庭院时连打喷嚏,正好被叶小姐看见。叶小姐瞅着她的脸色,轻声问了她几句,然后回房写了个方子给她,叫她去抓药,还嘱咐她休息一日不用干活。半信半疑的金荷依方子吃了两天,竟觉得身体大好。 她后来才从刘妈口中得知,叶小姐是久病成医。叶小姐自小体弱多病,却极聪敏爱读书,还央求老爷买回不少医书来读,无师自通。年纪稍长,就曾给府里的丫环开过方子,颇有疗效。金荷病愈后,心里颇为感激小姐的和善。 一晃两个月过去,金荷很快熟悉了叶府的生活。 白天在叶府做事的,除了她和刘妈,还有一个负责跑腿的年轻小厮,一个做力气活儿的壮汉及一个做饭的厨娘。这三人是当初叶少爷安排留下做事的,可三人都不敢留宿府内,宁愿早进晚出,一早来叶府干活,熄灯之前离开叶府。所以偌大的叶府,晚上只剩叶小姐、刘妈和新来的金荷。 金荷性格柔顺乖巧,做事积极勤快,很快得到其他仆役喜欢。只有刘妈,那严厉刻板的表情似乎已被刻入她的脸面,任何时候都不会松动变化。她望着金荷的时候,冰锥般的目光似是要刺入肺腑,让人浑身不舒服。 金荷心里不安,背地里向跑腿小厮打听刘妈的事。小厮卖了半天关子,才说起刘妈。 刘妈以前是叶夫人的陪嫁丫环,一直没有嫁人。夫人死后,是她悉心照料小姐长大的。叶老爷生前也很看重她。 叶老爷非常疼爱小姐,比对少爷还金贵。他对小姐百依百顺,不但把后罩房都拨给她用,还给她留了一大笔嫁妆。 “小姐现在的钱财,都是刘妈在打理!她把小姐守得严严实实,哄得妥妥当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打的什么主意!”小厮撇撇嘴说,“她只把小姐当观音似的供着,把我们这些下人就当驴马使唤。说起来,那个被烧死的下人,生前也经常莫名其妙被她挑刺刁难呢!” “那个……下人,”金荷心头一紧,突然结巴,“你是说,那,那场火灾烧死的……” “是呀,那人做事麻利勤快,待人又和气。唉,可惜了。这也罢了,才过半年,又有一位杨公子跌落水井溺死。有人说,曾在夜里见到鬼魂从井里爬出来……”小厮眯起眼睛,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神秘。 金荷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正想再问什么,忽听一声呼唤,“金荷!” 是刘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小厮找个借口一溜烟跑了。 刘妈没理会他,板着脸对金荷说:“上次你给小姐扇子补做的那个吊坠子,小姐很喜欢,夸你手工巧,让你多做几个不重样的。” 金荷赶紧答应。 三 当晚金荷迟迟无法入睡,想着小厮提到的那场火灾,心里郁闷烦躁。她起身开窗,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把窗户推开一半时,她瞥到夜色笼罩的庭院,只见淡淡的月色下庭院里的杂花、野草、灌木、水井都只剩黑乎乎的一团轮廓。 突然她的手僵住了──在那口水井的位置,分明有个黑影在蠕动!金荷迷惑地眨眨眼。没错,这回不是做梦。是有个黑影,在慢慢变大……不,好像是在慢慢探出身子──他正从井里爬出来!那是杨公子的鬼魂! 金荷手一哆嗦,猛地关上窗。砰地一声响,在一片寂静里竟是格外清晰。金荷拥着被子缩在床角,连大气都不敢喘:那只鬼一定听到这边的响动了!它会来祸害自己吗?它是不是正一步一步向这里走过来?她不敢开窗查看,只是揪着心聆听窗边的动静──窗外只有微微的风声。 忽然,门口传来几下敲击声!低沉却清晰。 金荷毛骨悚然,一股寒意疾速掠过脊梁骨,心陡然悬在了嗓子眼。她连呼救的勇气都没了。门外沉默片刻,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像是什么东西正用爪子挠门。同时,夹杂着嘶哑的低嚎──犹如野兽重伤后痛苦无力的呻吟。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格外诡异瘆人。金荷捂住耳朵,全身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安静下来。金荷依然把头蒙在被子里,心惊肉跳,整晚睁着眼睛。 第二天一早,金荷怯怯地走到水井边。明亮的阳光下,水井像一只静静张开的眼,没有丝毫诡异奇怪之处。昨晚见到的一切宛如一梦。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金荷安慰自己。她心神不宁地洗完一堆衣服。不愿手里闲着,她忽然记起刘妈的吩咐,于是取了些丝线编织起坠子。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看着手中鲜艳绵长的彩线,金荷的心情渐渐平复。她思绪悠悠,回想几年前的一个夏日,她坐在村头河边的大柳树下编手链子,那个人倚在树边笑着望着她,嘴里哼唱着山歌,“三月里来桃花开,情哥哥想起妹妹的脸哟……” 金荷一遍遍回忆那人的笑容,心里一阵阵发酸。 她曾满心喜悦等待她的子明哥哥,那个与她青梅竹妈两情相悦的男子,等待他回家娶她做新娘。可是,最终,回到家乡的是他已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金荷心里沉甸甸的,充满说不清的忧伤、愤怒和茫然。她想不通。子明最讨厌酒味,平时滴酒不沾,被逼不过时,就喝两口后装作醉倒。这么机灵的人,怎么会无端端在酒醉后被烧死?她就是抱着这样的疑问,混进叶府做佣人,试图查明真相。火灾一定另有内情。 金荷手中丝线越编越乱。她停住手,定下心神想了想,起身出门走去厨房。 厨娘正在削土豆皮,见她来了,很是高兴。金荷一边帮她拣菜,一边与她闲聊,东拉西扯一会儿,慢慢说到一年前元宵节的火灾。 厨娘却说,那天因为肚子不舒服,回娘家休息了一天,所以什么都不清楚。金荷听得一阵失望。厨娘又笑着说:“当时厨房人手不足,是刘妈来接手我的活儿,别看她人不怎么样,手艺还真不错呢。” 金荷心里一动。 四 晚上,凝视着灯烛簇簇跳动的火苗,金荷左思右想,觉得如同身处迷雾茫茫的黑夜,看不到任何方向。 如果冤死的人都会变成鬼,那么她多么希望子明的鬼魂来找她,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啊。 突然,金荷想起昨晚从井中爬出的鬼──难道他就是子明的鬼魂?所以才来拍她的门找她?可是,掉落井中淹死的人,不是杨公子吗? 金荷想了半天,咬咬嘴唇横下心──无论如何,要看清这只鬼的真面目! 她把窗纸撕开一个小口,眼睛贴住洞眼,正好可以看到那口井以及井边周围。她心惊胆战地守着洞眼过了大半夜,眼睛都酸了,却除了风吹草动,什么也没看到。 金荷第二天继续守候,仍然一无所获。就这样连续守了几个晚上,终于有一晚,当她又一次望向洞眼时,突然瞥见晃动的黑影。 黑影头颈四肢硬邦邦的,双腿僵直摆动前进,看起来就像个木偶傀儡,姿态十分古怪,在一片黑沉沉的夜色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金荷捂住嘴,生怕自己喘气的声音大了,惊动鬼魂。 黑影径直走到井台边,缓缓抬起两只胳膊,似是在虚空中推了一把。然后,黑影迈步走上井台,朝着水井缓缓俯下身去,片刻后,又慢慢站直身子,正好面对着金荷的窗子。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天上浮云飘散,明月的光辉一点点拨开庭院沉沉的黑幕。 金荷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来──是刘妈!青白的月光下,只见她眼神茫然空洞,表情漠然,嘴角却勾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很快转身,又以刚才那种僵硬的姿态朝后院走去,慢慢走出金荷的视线。金荷缩回床角,心中骇异莫名。 刚才刘妈在井台上慢慢站起,分明就是上次看到的鬼魂的动作。只是那时月色晦暗,金荷又不敢细看,才会错看成从井里爬出来的鬼。可是,刘妈为什么三更半夜来探视水井?而且金荷上次不小心惊动她,她还跑来敲门,发出诡异声响……难道她是想装鬼恐吓? 金荷疑惑重重,她想起小厮说过刘妈掌管小姐所有财产……难道刘妈的阴谋与财产有关?刘妈明令禁止别人去第三进院……是不是她的房间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几天,金荷一边干活,一边暗地留意刘妈的举动。日近黄昏时分,金荷听到刘妈告诉厨娘,说她要出去给小姐买些香料,晚饭前会回来。金荷精神一振:机会来了。 夕阳的红色光线笼罩着后院。寂然无声的后罩房,似是被抹上一层淡淡的血色。金荷慢下脚步,她要潜入刘妈房中一探究竟,绝不能惊动正在隔壁房间休息的小姐。 蹑步走到西首第二间,金荷轻轻推开门,闪身钻进去,把门掩上。空寂无人的房间里,金荷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紧张地四下打量:床、梳妆台、衣柜……居然还有个大书架,金荷往书架上瞄了一眼,差点惊叫出声。 书架上竟趴着一只小黄狗!然而那只狗却一动不动。金荷仔细一看,原来小狗不是活物,而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做成的干尸。在小狗的旁边及上下架子上,还摆了很多同样被制成干尸的小鸟、小鸡、小猫……看起来极为怪异。更恶心的是,它们全都四肢不全,鸟儿被剪了双翅,小鸡少了一双腿……金荷看得浑身发麻,脚步不自觉向后退。突然头顶一痛,似是被重物一击。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五 醒来时,金荷头痛欲裂,略一挣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刘妈站在她身旁,冷冷地俯视她,“哼,我早觉得你有些古怪。今天一试,你果然露了马脚。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叶家有什么目的?” 金荷瞥眼,望见打开的窗户外一片暗黑的夜色。她心里一沉:厨娘他们应该已离开叶府,附近没有人能救她了。 金荷索性豁出去。她怒瞪刘妈,“是你杀了冯子明!对不对?” 刘妈一惊:“你胡说什么?原来你是为那小子,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不相信,从不喝酒的子明,会因醉酒不醒而被火烧死!”金荷压抑不住内心激动,“是你,你一直图谋小姐的财产,子明不小心发现你的阴谋,你就杀了他灭口!小姐要嫁杨公子,你担心小姐财产落入杨家,又把杨公子推落水井摔死!你杀了人,落下心病,所以时不时都会半夜三更跑到水井边查看,对不对?” 刘妈面色一变,目光阴沉,没有说话。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湖蓝色裙裾轻轻摆动,竟然是叶小姐走了进来。 金荷急喊,“小姐!刘妈是坏人,你快离开这里,快叫人来!”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叶小姐直直盯着刘妈,“你居然又梦游,还被她看到。尽快把她解决掉吧。” 小姐依然柔声细语,听在金荷耳里,却如一个炸雷响在耳边。 小姐转身俯看金荷,细眉微挑,“还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是子明的妻子。”金荷呆呆望着一脸嗔怒的叶小姐,脑海一片空白。 小姐看着她,突然掩嘴一笑,“就让你死个明白。刘妈,去把我的夫君请过来。” 刘妈略一迟疑,快步离开屋子。 叶小姐用鞋尖拨弄几下金荷散落在地的长发,“子明才不会娶你呢。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我也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叶小姐眼眸微阖,苍白的面颊浮现淡淡的红晕,不胜娇羞的表情,仿佛又回到初见的那一天。那天,情窦初开的深闺小姐,突然撞见一个赤膊砍柴的年轻男子,虽是惊鸿一瞥即擦身而过,然而男子俊俏的面容、强壮的胳膊、结实的背肌上流淌的汗珠,都给予她电闪雷击般的强烈震撼。 小姐思之念之,心荡神移。她绞尽脑汁,让刘妈令男子帮她去半山采药,她与刘妈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其后。然而回程时,她故作扭伤脚让男子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伏在男子宽厚的肩背上,听着他温和安慰的声音,还没有和男子开口说一句话的叶小姐,心里已认定他是她的人了。 “虽然彼此没有说过话,但我知道我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可是,当我让刘妈帮我传达心意时,他竟然一口拒绝!哼,刘妈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的心思变得太快了。于是,我决定在元宵之夜……”叶小姐的眼神中一道亮光闪过。 “你决定怎么样?”金荷颤声问。 叶小姐眼波一转,瞥见书架上的一只干瘪枯黄的小猫,随手拿起抱在怀里,轻轻用手抚摸,“你看,很漂亮吧。这些都是我做的哦。小时候,父亲说我身体不好,从来都不让我出去。我有时觉得无聊,就让刘妈抓些小鸡小鸭给我玩。可是它们总喜欢到处跑。于是,我就把它们的翅膀啊、腿啊都剪掉,它们只好乖乖陪我。后来它们死了,我就把它们做成这样,永远陪着我。”她望着金荷,嘴角一扬,眉眼弯弯,“你觉得这个法子好不好?” 金荷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恐惧。 这时,一阵嶙嶙车轮声响起,刘妈推着一辆轮椅车进了房间,安置在小姐身旁。 金荷望向轮椅上的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叫。那男子的脸竟是黑漆漆一片!他的下肢自膝盖处截断,断处被裤管裹得圆滚滚的。男子一动不动坐在轮椅上,双目茫然而呆滞地望着半空,对金荷的那声惊叫丝毫没有反应。 小姐葱白似的手指,抚过那张坑坑洼洼布满疤痕的脸,低眉含羞,“他就是我的夫君。” 金荷几乎不敢再看轮椅上的男子,然而胸中一股奇怪莫名的情绪逼迫她抬头凝望他。她的目光落在男子的右手手腕。 如遭电击般,金荷打了个寒颤──手腕上那条褪色的红色绳链,收口处那小小的如意结,不正是出自她的手?! 金荷难以置信地盯着男子焦黑的脸,几乎痛苦地呻吟出一个名字:“……子明?” 尾 小姐瞟一眼呆若木鸡的金荷,轻声讲出一年前元宵之夜的事。 在那个鼓乐齐鸣、焰火满天的喧嚣之夜,刘妈找机会用放了迷药的糖水迷晕子明。 接着,刘妈以派送食物为由,把一个早就物色好的、孤身逃难来到本地的苏北灾民偷偷接入府中,递上一碗香喷喷的砒霜蛋花汤送他归西,再将他的尸体拖入柴房,浇上煤油点起火。 然后,在烟花满天的夜空下,当叶府众人奔走救火之际,在后罩房一个阴暗房间的角落里,小姐先用毒药烧烂了子明的喉咙,再用热油烫烂了他的脸庞,最后刘妈高高举起一把杀猪刀对准他的膝盖…… “至于杨公子,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想和子明在一起。所以,只好麻烦刘妈帮我解决掉杨公子。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来逼我嫁人了。”小姐微微叹气,“哎,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让子明乖乖陪着我。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必须每天给他喂药,让他白天黑夜都昏昏沉沉,这样他才能静静躺在我的床底下,或者衣橱里……现在他很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安静。他的眼里只有我……是不是,夫君?” 小姐笑盈盈拧了一下男子的耳朵,男子转头茫然望向她,张嘴发出两声“啊啊”的嘶哑回应。 已成痴呆状的金荷浑身一震——这不就是那晚门口嘶哑的叫声?那天竟然是他在敲他的门!一定是刘妈梦游,无人看管的他偷偷来找她…… “想不到夫君还记得你这个旧相识。难怪那天你来见我报出名字时,夫君竟然摔下椅子,我还以为是个意外呢。”小姐若有所思,“不过没关系,我这几天又增加了药剂,他不会再记得你……”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递给刘妈,“别磨蹭,动手吧。待会还要把她拖到杂货房去点火呢。” 刘妈踌躇地接过剪刀,“小姐,天下男子皆薄幸可杀之人,可金荷只是个姑娘……”她看看小姐面带寒霜的脸,闭上嘴,走到金荷身旁。 金荷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悲痛中,对自身的危险视若无睹。她看不见刘妈手中雪亮的利刃,也看不见桌面上静静燃烧的蜡烛,以及桌子下早已准备好的一盆煤油。 金荷只是紧紧盯着那个目光呆傻的男子,那个在记忆中笑容温柔、对她体贴备至的子明,难道已经永远消失了吗? 可是,那晚他不是来找她了吗?他一定……还记得她吧。 金荷嘴唇歙动,微弱的声音颤抖着,“三月里来桃花开,情哥哥想起妹妹的脸哟……” 小姐以袖捂嘴吃吃轻笑,“你是不是吓傻了?居然唱起歌……” 她话音未落,轮椅上的男子突然目光一闪。他扭过身子一口咬住桌上的蜡烛,纵身扑到小姐怀中,两只胳膊紧抱住她。火苗迅速在两人的衣物身体上燃烧。被撞倒的小姐惊声尖叫,慌乱中踢翻煤油盆,火焰迅猛蔓延,眨眼间笼罩住二人全身。 刘妈惊叫:“小姐!”她赶忙抓起床单扑火,却无济于事。躺在一角的金荷只觉热气炙脸,烟味扑鼻,几乎就要窒息,却依然大叫:“子明!子明!” 刘妈突然扔下着火的床单,冲到金荷面前,默默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刀挥舞两下,割断绳索。 金荷不及反应。刘妈已转过身,凄声大喊:“小姐别怕,刘妈来陪你了!”她纵身一跃,紧紧抱住火中烧作一团的两个人,火舌迅速吞噬了她,以及她身旁的床单、被罩、梳妆台…… 金荷挣扎着跑出房间,痛心大叫:“快来救火啊!” 可是,她知道,一切都太晚了。她转过身,泪眼婆娑里,熊熊大火翻滚着,漫卷着,那亮彻半空的红光似是要烧尽这长长的黑夜。 ...
这是可以说是很久以前的发生的事了,那时候我的爷爷还是一个十七八来岁的小青年!那时候正值民国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那时候的人,生存极其不容易,但凡有一点点的活路,不论是什么,都会去做!而我要说的,正是我的爷爷在这跑马生涯中,发生的一件,颇为“有趣”的故事。 我的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太爷爷,赖以为生的,正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催生的一种职业,跑马! 跑马,就是将某些地区的价格相对较低特产收购起来,然后运往一些有需要,价格又较高的地方出售掉,以赚取差价的一种职业。而根据收货,出货的地方的不同,又有不同的名称!往返于江南地区的跑马,叫做南马,往返西北等地的便叫做北马!我的太爷爷,正是一名跑在西北地区的北马! 但跑马,虽然有些有些赚头,但是其危险却也不低!跑马人担忧的,除了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强盗野兽等袭击外,更令他们色变的,更是那些诡异的非人之物! 那一次的跑马,是我爷爷第一次跟着我太爷爷跑!为了便于记叙,以下便以我爷爷的的口吻叙述! 我那时候刚满十八岁,家中的长子,长到这个年纪自然要为家里做些事情,某点活路!那时候,穷人家基本上是父业子承,父亲干什么,儿子就得干什么,也没有其他出路!本来,几年前,我就应该跟路的!但是父亲说我年纪虽然有了这么大。血气却还没有定下来!如果跑马的话会遇到很多“老爷”!跑马的最怕路上遇到那些邪物,有了忌讳,所以一般都称哪一类东西为老爷,一来是因为惹不起,二来,又有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只说,我尊敬了你,你也别作我了!所以又拖了几年,直到十八之后,才答应让我跟着跑马! 跑马的一般都有自己的马队!人数由二十人到一百人不等!结伴而行,可以震慑一些山匪强盗!同时路上也可以相互照应,更有一点,马队里通常都是些同乡的熟悉的跑马人,彼此都有信任,如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个交代后事的人! 我父亲所在的马队是一个五十多人的中型马队,都是乡里的一些跑马人!在一天半夜,到了约定的出发时辰,我与父亲便随着马队出发了!而之所以在半夜出发,我问过父亲,父亲对我说:“在半夜出发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你究竟带了多少进货的钱财,以防止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向山匪通风报信!二来,家中的孩子这时候都在熟睡,趁这时候走,可以减少跑马人心里的羁绊,能让跑马的人安心跑马!” 听了父亲的话,我心里有些懂了,然后便打消了再问的心思,自顾自的跟着马队赶路了; 我们的马队进货的地点是西藏地区,那里的天珠和蜜蜡是紧俏货!马队的领队(按照辈分,我称做三爷)说走上一个月便会到了,走了整整二十来天,相安无事!本以为,这次运气好,可以顺利的走到进货地!可没想到,就在这最后几天,却遇到了我整个跑马生涯中,乃至整个马队都罕见遭遇到的事情! 走了这许多天来,马队已经走到了西藏地内!那时候我们正好找到西藏的一些牧民牧季离开后遗留下的一个营地内。在这些营地里,常常会保留着牧民为了防止野兽和地域大风建造的栅栏和防风墙,这正是马队休整需要的东西,加上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三爷便安排马队就在这里扎营过夜! 一般在休整扎营的时候,马队里都要安排几个人,巡视扎营的环境,确认是否安全,可是这天正好是马队经过了好几天的长途跋涉,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再加上一般牧民扎营的地方,都是经过仔细由牧民查探过,确认安全,才会扎营!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马队的领队便也没有在让人探查! 于是马队在这营地内安顿下来!大家都各自选好了自己的地方,为过夜搭理跑马人专用的一种过夜的帐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的时候,突然在营地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呼喊! “是马六叔的声音!”我对父亲说道! 我和父亲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临近的一些搭帐篷的叔伯也都停了下来,大家都朝着呼喊的地方跑了过去! 我跟着父亲和几个和父亲关系较好的叔伯跑到马六书呼喊的地方后,发现三爷早已经在那里了,旁边还有几个同行的叔伯!地上有着一块被白布盖住的东西,他们的都在看着这个东西,脸色都有些难看! “三哥怎么了!”和父亲一起到的一个叫“大柱”的伯伯对着领队问道! 领队也就是被大柱伯伯称做三哥的那个人没有说话,看着来的人差不多了,才将地上盖着的白布掀开! “嘶~”白布一掀开,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白布下面,赫然的出现两具惨白的尸体!我也吓了一跳! “爸,这是怎么回事!”我悄悄问了问父亲! 看到这两具尸体,父亲的脸色也是变得十分难看!他转过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怕是遇到大麻烦了!这是西藏地区独有的一种丧葬方式!天葬!这里的人认为,人一旦来到了世上就变得不干净了,死去之后要想能够解脱,就必须除去自身的污秽!他们通常会将逝者的尸身放置于荒野,任野兽啃食,等到一段时间之后,野兽将尸身上的肌肉,内脏啃食干净后,便再来将它仅剩的骨头手机起来下葬!这样,逝者才能干干净净的回归自然!” “那即便这样,也不用将尸身用绳索拴起来啊?难道还怕人家偷了去?”我还是有些不解。 “你懂个屁”父亲狠狠的骂了我一句“这不是用来防人的,而是用来防止尸变的!”!“尸变!”我惊异的看着父亲,确认父亲没有在说谎。 父亲叹了口气,担忧的看着我“你第一次跑马,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老天爷赏不赏你这口饭吃啊!”。 “父亲你怎么知道会尸变呢!”我很害怕,但却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没看到那尸体被绳子拴起来了吗?”父亲沉声说道“肯定是他的亲人发现了要尸变的征兆,才会用绳子把它拴起来!就是为了防止它尸变之后到处乱跑伤人!”。 听到这里我不有些奇怪了“既然一根绳子就能把那东西拴住,那我们还有什么麻烦的呢?用铁链子拴住它们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一把火把它们烧了!也没觉着麻烦啊!” “你懂个屁!”父亲又一次说了这话“你知道什么?尸体能无缘无故的尸变吗?肯定是有原因的,而通常尸体尸变的原因都是受到附近一些邪物的影响!而这附近的邪物,才是真正麻烦的东西!”。 “那我们为什么不走呢?离这里远远的,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感到奇怪“离得越远不是安全些吗?”。 “如今天色已黑,我们再走能走多远!何况在藏区的草原上天黑时赶路就是在找死!不说夜晚的草原上会有多少的野兽,那冻的死人的天气,就能让你交代了!要死那东西问着人味跟了上来,没有一点点准备,那不是更糟糕?”。 “原来是这样!”听了父亲的话顿时明白了我们的凶险,我还想发问!但一直在查看尸体的三爷开始做对马队安排人手! 三爷安排了一些人分为几队轮流不停的巡视营地四周,又安排我父亲在内的几个叔伯在那两具尸体周围时刻监视着尸体!三爷安排好后便带着马队中一些老资格的人离开了,我跟着父亲,还有几个叔伯守着这尸体。 前半夜相安无事。 “爸,我去撒泡尿”守了两三个时辰,难免有些尿意,我对父亲说了声,便站起身来,打算去解手。可是!就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刻,突然我惊恐的发现,那放在一旁的尸体的手好像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了!我仔细再一看,那尸体的手确实竟然在怪异扭动! “尸……尸……体动了!”我惊呼。 “什么?”守在一旁的都有些睡意父亲和叔伯们,猛然的一个激灵!都站了起来。就在此时,营地外突然的开始出现了怪异的声音!“咔擦咔擦咔擦”仿佛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一般! “你赶快通知三叔”父亲对我说道! “好!”我正准备跑去,然而,三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三爷不知和时已然在了这里。 但此时的三爷装扮却和以往不同。换掉了跑马人的特有的厚实的裹衣,出人意料的穿上了一身暗黄色的道服! “三爷竟然是个有法力的先生!”我心中惊叹! “三爷”父亲他们见到是三爷,忙将尸体的情况说给三爷听。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到一旁边去!”三爷点了点头,吩咐父亲他们站到了一边。然后不知怎么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黄符。 三爷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将手中的黄符一抖,黄符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将燃烧的黄符扔到了现在几乎快要坐起来的两具尸体上,火焰立刻以惊人的速在尸体上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便燃气熊熊大火! 说也奇怪,黄符一沾到尸体上,它们就像木偶被剪断了超控的线一样,瘫了下去,立刻没了动静! “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该留!”三说对着燃烧的尸体悠悠的说道,像是在叙述,又像是劝告! 说完这句话后,三叔转过来,对着我们说道:“这两具尸体现在开始出现尸变,就代表那个东西已经就在附近!现在开始,所有属虎,属龙的属牛,属马的统统拿上抓狼绳套!看到那个东西就尽量给我抓住它!其他的人靠在火边,也拿上防身的东西!” “好!”大家听了三爷的吩咐,都感觉很有信心!但是就在此刻!马队中的马匹栓放的方向却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坏了!”三爷惊呼“大家跟我来!”。 大伙随着三爷来到栓马的地方,那是营地口的一个背风小坡下,打下几根木桩,马队所有的马匹都拴在那。 到了之后,只见一匹壮马已然惨死,马身子还立着,马脖子上血肉模糊,马首却掉在了地上!而一个人形怪物东西正在啃食着死去的站立的马尸! “我弄死你这畜生!”队伍里,马六叔的略带哭腔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死去的马正是马六叔的,马匹可是一个跑马人吃饭的家伙,养家糊口全靠它了,如今它却被个怪物咬死!马六叔怒吼着,就要冲上去! 但三爷这时却拦住了马六叔,呵斥道“站住!不要轻举妄动!”。 “三叔!”马六叔愤恨的看着三爷!但三爷没有理他。死死的盯着那东西! “果然是”弱郎“”三爷低声道。而借由大家手上那的火把的火光,我也终于是看清楚了这个怪物的样子!没想到这怪物竟然是一具干尸!在它的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依稀可辨认出是当地牧民的服饰! 浑身干瘪如柴,仿若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甚至有些地方,像是被虫鼠啃食过,露出沾染泥土而变得发黄的骨头!那勉强可以称的上是嘴的地方!还有着啃食马匹时沾染上的血迹!一具本该腐烂的尸体,现在却在啃食活物的血肉!在火光的照映下更显得可怕! 那弱郎像是嗅到了活人的气味!不在啃食马尸,反而是对来的人跃跃欲试!但又像是在惧怕什么,对着空气直直得挥舞着爪子,却一直不敢靠人群太近! “大家不要分散!”三爷喊道“人多阳气聚在一起!这东西就会有所畏惧!” 毕竟只有马六叔的马匹遭了这弱郎的毒手,没有马六叔的那种愤怒,其他的人包括我和父亲在内的人,难免还是惧怕这怪物的!当下听了三爷的话赶紧紧靠着身边的人,谁也没有勇气先上去! 马六叔心里满是复仇的怒火,但是孤身一人也还是恐惧战胜了怒火!恨恨的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上前弄死这弱郎的勇气! 所有人都在靠着一起,唯独三爷孤立一旁,那本来还在乱跳乱抓的弱郎,一下便像是有了目标,挥舞着干枯的手爪,直直的跳着,便向三爷袭来! 众人皆是一惊,忙呼到“三叔小心”“三爷小心”。 但此刻的三爷面对弱郎袭来,却是没有一点而慌乱害怕!待到弱郎袭至身前,反而不退反进,猛然跃起,由上至下对着那弱郎便是狠狠一脚! 这一脚,不止快,更是又狠又准,刚好踢到这弱郎的下颚!只见,那弱郎头颅像是被大锤猛击一般,一下便狠狠杨了起来。一些碎骨腐肉从那弱郎的下巴出甩出! 众人被三爷这一脚震慑住了,水多没有想到,今年已是五十多岁的三爷,身手竟是若此的矫健有力!哪怕是一个精壮的汉子挨上暗夜这一脚,也怕是要昏迷过去! 但令人意外的是,被三爷如此狠狠踢中了头部,那弱郎却只是仅仅退了几步!便又向三爷抓来!三爷落地,一个漂亮的扭身躲过了弱郎的这一击!但是没想到,这弱郎却是如此的灵活,在三爷躲过它的一抓后,紧接着用它的手臂一甩,弱郎的虽然不能弯曲,可使其力量何其之大,三爷被着一甩之中,立刻飞了出去! “三爷!”众人惊呼,三爷不止是队伍的领队,更是众人家乡的带有亲缘关系长辈!看到三爷被弱郎打中!众人即便心里对这怪物再是恐惧,也不得不动手了! 手里拿着套狼索的父亲和几个叔伯,率先冲了上去,而我和一些年纪较年轻的一些叔伯,便朝着三爷落地的地方跑去! 父亲和几个叔伯跑马有些年头了,套狼索使得十分熟练!不一会儿便准确的套住了弱郎的四肢! 三个叔伯和我父亲死死的套这弱郎的四肢!其他的叔伯便拿着跑马人必备的一些家伙,自制的钢枪和大刀,毫不客气的往那弱郎的身上招呼! 可那弱郎身上的皮肉是腐肉,刀剑加身不一会儿便被砍落下去!但那筋骨,竟然仿若钢铁一般,刀抢砍扎上去,竟只能留下条条白印子! 难道这弱郎是铁打的不成? 叔伯们砍扎着,但那弱郎却始终活蹦乱跳,丝毫不见有一点的要被制服的征兆!反而越发挣扎! 父亲和几个负责套住弱郎的叔伯们更是苦不堪言!要杀死一头野兽并不难,难的是要控制住一只野兽!这往往要付出比猎物挣扎更大得多的力气!平时的狼,熊什么,都是制住之后挣扎个几下便很快能杀死!可这玩意,不止难杀,而且还是个死的,不知疲倦,此消彼长下,渐渐的父亲他们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吼!”那弱郎被砍了这么久,竟然像是有些愤怒一般!嘶吼了一声!猛然的向前一跳。 “啪啪啪”几声闷响!那绳索竟然被它挣断了! “啊!”一个拿刀砍击弱郎的叔伯,一个不躲避不急,竟刚好把脑袋撞在了那弱郎的手掌下!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没了声息!同时,他的脸色以可见的的速度变得苍白下来!被我们扶起的三爷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快把他拉出来”三爷眼眶欲裂,用尽全部的力气的吼道。 “快!”虽然被弱郎挣断了绳索,大家乱了阵脚。但好在人多,在和弱郎缠斗的同时,还是尽全力把那个被弱郎摸顶的叔伯救了出来! 我赶快去将被救下来的叔叔被背到了三爷面前!将他放下来背之后,才发现这个叔叔正是马六叔! “三爷,马六叔怎么样”我对着三爷焦急的问道。 三爷面色凝重“这个弱郎,因该是有六十年以上火候痣起的弱郎,普通人被摸了顶,只要超过半刻钟的时间,立马神仙无救,但你马六叔只是被摸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但也好好调养几个月才行了!” “那三爷,怎么去制服那东西呢!”我看着和弱郎打斗越落下风的父亲他们,焦急的对三爷问到! “普通的刀枪根本伤不了它!只有击破引发它尸变的那颗痣,才能制服他!”三爷道。 “那怎么知道它的那颗痣在那个部位呢?”我急忙追问。 “我刚才踢得那一脚”三爷说“本是要测测这弱郎到底是因何而起的弱郎,却无意间发现,在它的头颅被踢起的时候,它的耳后有一个绿色的小点,那应该就是导致它尸起的起尸痣,咳咳,去你赶快去告诉他们!要快,越到子夜,弱郎便越难对付!” 三爷咳嗽了两声,急促的吩咐我。我不敢怠慢,急忙对着父亲他们喊道“爸!三爷说,在那怪物的耳朵后下面有一颗绿色的小斑点,只要打破那颗痣,就能支付这怪物!” 本来怎么打都打不死这怪物,马六叔还受了伤,父亲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只奈何没有怎么都不能制服这个怪物,现在知道到了怎么制服这个怪物的方法!大家的气力有了一个宣泄口!立刻,虽然之前被这弱郎扯断了几个套狼索,可是还有几根备用的套狼索。方才被这弱郎挣断了几根便不敢再用,现在,既然要击破弱郎耳后的起尸痣,那边非用它不可!只见几个叔伯用精湛的套绳术精准的将那弱郎四肢套住!但三爷说过,越是靠近子夜,弱郎便越难对付。先前四个人便能制住这怪物,现在七八个人竟然都有些勉强!但好歹还是将它控制住了。 “快上”有人喊道。 弱郎被锁在地上,仍在挣扎。两个拿着枪的叔伯,提枪便朝着弱耳后刺去!但这弱郎挣扎的太厉害,两人连刺好几枪竟都没次中,好不容易刺中一枪,却“叮”的一声,那痣那处的皮肉竟如同钢铁,枪尖都被弹了开来! “三叔,刺不破啊!”刺的弱郎的大柱伯喊道! “难道这已是修炼百年的弱郎!”听闻竟刺不破那弱郎的起尸痣,三爷不由一惊“那这可就难办了!” 三爷面色凝重思索着。但在这时,父亲那边又传来了呼喊“三叔,快顶不住了!三叔!” 三爷像是没听到父亲他们的喊声,依然是暗自的思考!但是紧紧锁皱的眉头却告诉了我三爷明白这其中的急迫! “有了!”三爷突然一拍手掌,看着我问道“小兔崽子还没碰过女人吧!”。三爷这话让我脸发热,心想“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问这个?”但虽然不明白,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三爷···我···我现在还是处男呢!” “处男好啊!大老爷们有什么害羞”三爷大笑道“你的童子之身,今天的的安危可全靠你了!” “我?”我指着自己。 “对!你!”三爷道“用你的童子血,自然可以破掉这玩意的铁皮!” 虽然不懂,但三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当然不能退缩!不就是要点血吗?我豁出去了! 看见我跑了过来,叔伯们明显有些意外!“你来干什么!”父亲呵斥道! “爸,三爷说我的血可以破掉这弱的铁皮!”我说道!马上就要到达子时了了,事情紧急我赶紧从手中拿过了枪,用枪尖往手上一摸。本想就轻轻一剌开弄点血出来就得了,但没想到因为紧张,这一刺竟然刺除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如同小喷泉一般涌了出来!瞬间就沾满了整个枪头!这时候也管不了手上的伤势了!将枪还给了大柱伯!大柱伯拿过枪之后也没有犹豫,立刻朝着弱郎耳后的起尸痣刺去! “哗!”仿佛刺进了一片腐肉,刚才还是刀枪不入的起尸痣此刻就像一块豆腐,枪头轻易的将它扎破,甚至整个半枪头都从耳后插入那弱郎的头部! “呜~”那弱郎被刺中命门,猛然的发出了一阵悲鸣!这声悲鸣可谓是真正的鬼哭狼嚎!我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啪啪”父亲他们也受到了影响!手上一松,竟被那弱郎挣脱了套索!那弱郎就着样直直的立了起来!我心中一惊!“莫非这法子无效!”,但接下来的一幕,才让我松了一口气! 只见那弱郎直直立起身来后,便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呼!”我松了口气!大家也都如负重释!如果这玩意还能再站起来,那真的就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大柱伯将三爷扶了过来了,三爷还是用老法子,用符咒引燃了尸身,烧得一干二净! 我去包扎好了伤口。叔伯们做好了收尾的工作,清点完了受伤的人,和损失的货物,其实大多数人损失都不是很大,就是马六叔,跑马的用马死了,自己还受了伤!虽然马队按例会对他进行一些帮助,但这一次跑完,马六叔也还是要休养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跑马了! 我吊着包扎好了的手,看着又恢复如常的营地,父亲和叔伯们再加大篝火,发生了刚才的那些事,虽然现在才是午夜,可我想谁也都没有睡觉这种念头了!轻轻的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我走向了篝火堆,营地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谁也不知道那黑暗的大草原里,到底还蛰伏着什么。 ...
潘艳艳的诉说 午夜十二点,太平间。 几具新鲜的尸体就躺在柜子里,管理员韩师傅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然后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大约三个月前,他发现自己具备了一种超能力:可以听见尸体说话。起初,他觉得这件事很害怕,但是后来就适应了:做这份无聊的工作,能听听死者轮回前的诉说,也算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吧。 112号柜上贴着名牌:潘艳艳。据说她生前是个美女,现在她开始说话了。 我叫潘艳艳,人如其名,我生前美艳得很。 我从没想过我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死去。我为什么死了呢?我承认我做了错事:我凭借美色勾搭上了富少唐凯。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么漂亮,难道能嫁给那些平凡的男人?比如那个送快递的,向我表白无数次了,但我真的不喜欢他。 我自从跟了唐凯之后,衣食确实是无忧了,只是我没有想到,灾难降临得如此之快。大约三周前,我和唐凯正躺在房间里,突然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借着月光,我看到一个黑影在我家的客厅里一闪而过。我想尖叫,但是怕唐凯生我的气,便忍了下去。大约十几分钟后,唐凯的手机响了,有人传来消息:他的正牌女友割腕自杀了。 事后我想,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黑影,也许就是唐凯女友的亡魂。我并没有想要拆散他们,我只是想通过唐凯换取舒适的生活而已。 唐凯却因此恨上了我,他其实很爱他的女友,出轨只不过是男人的本性,他对女友的爱是不可取代的。他变得歇斯底里,甚至连家里无故少了几十万块钱的事情都栽赃在了我的头上。 就在唐凯女友死后的第二天,唐凯突然来找我,他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见鬼了。他激动地说:“我女友给我发微信了,她说‘老公我想你’!” 确实,那条信息是他女友的微信号发来的。但是我觉得这有可能是别人盗了他女友的微信号,他女友生前可能把唐凯的名字存成了“老公”,所以盗号者看到后就冒用了他女友的身份。 然而就在这时,唐凯又收到一条微信:老公,别忘记吃维生素B6啊。 唐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他说他有脂溢性皮炎,所以睡前会吃维生素B6。因为皮肤病不太光彩,所以这件事除了他的女友谁都不知道。唐凯确信,这些微信就是他女友发来的。他大哭起来:“宝贝,我对不起你啊……” 我心里很烦躁,抢过他的手机发过去一条消息:你要真是他的女友,就发过来一条语音,别总打字。 语音居然真的发过来了,但却是一片风声,隐隐地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我吓呆了。 从那之后,我和唐凯的生活里就多了一个鬼魂的存在。那个女人随时会发微信来,嘱咐唐凯注意身体、记得吃药之类的,还有一些甜蜜的回忆——都是只有他俩才知道的事情。看来真的是唐凯的女友还魂了,唐凯越来越后悔,开始对我不理不睬。 然而,更大的危机在于:我总能看到家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女人的发梳、胸衣等,有时候门外还会突然晃过白色的影子。我害怕得快要崩溃了,身边的人都说我要疯了,但是他们不同情我,因为他们觉得“小三”就应该被前女友的鬼魂害死。 就在几天前,我半夜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我顿时睁开眼睛,结果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一幕:伴随着女人的哭泣声,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想尖叫都来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唐凯的诉说 潘艳艳的诉说让韩师傅很感兴趣,因为潘艳艳提到了一个叫唐凯的人。而这个唐凯,其实就躺在旁边的114柜里。这时,他也说话了。 我叫唐凯。我死有余辜,因为我出轨了,我对不起我的女友。 我其实从没有喜欢过那个叫潘艳艳的女人,是她勾引我的。我和女友大学就认识了,爱情确实已经没有了新鲜感,就萌生了想要玩玩的念头。我以为女友不会知道的,因为她从未表现出任何妒忌的意思。但她突然间就自杀了,肯定是因为我。而且潘艳艳说,她曾在那天晚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肯定是我绝望的女友的灵魂。 我爱我的女友,她也爱我。她死后的第三天,她的微信就找到了我。她不停地跟我说话,说的都是只有我们之间才知道的秘密。我相信她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关注着我,只是我无法看到她。一想到女友,我心里就恨:我恨那个叫潘艳艳的女人,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 所以,我决定杀死潘艳艳。 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做好铺垫才能摆脱事后的惩罚。于是,我开始吓唬潘艳艳:我经常往她的家里带一些女友的遗物,放在她房间的角落里,吓得她魂不附体。有时候我还故意装作鬼魂,在她的房间里制造一些恐怖的痕迹,之后还给她看我女友发给我的微信。效果非常好,潘艳艳被我吓得像个疯子似的,在我的鼓励之下,她在心理医生那里备了案,还经常把她心中的恐惧说给朋友听。于是大家都觉得她是被我女友的鬼魂吓疯了。 时机到了,在那个黑暗的夜晚,我装成女友的鬼魂,躲藏在了阴暗的角落里。半夜,潘艳艳醒来,看到“鬼影”扑上前来,害怕得想要逃跑。但是地上早就被我涂了油,还洒上了钉子、碎玻璃,她栽倒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很顺利,大家都认为她是精神出了问题,被吓得手足无措才死的。没人怀疑到我的身上,因为我事先做好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潘艳艳死了,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我把我杀人的经过全都发微信告诉了女友,我相信她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然而我想错了,女友从此不再理我,也没有再给我发一条微信。我尝试着联系女友,但却没有回音。我很痛苦,因为我不仅杀了人,还永远地失去了女友。我开始夜夜买醉,经常醉倒在午夜的街边,直到警察来叫醒我。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醉倒了,没有警察来叫我,然后我就死了。 我是怎么死的?真是怪了。 但是我不在乎,我死了,就能和女友相会了。 韩师傅叹了一口气,喝了一杯杜仲茶,这是他最爱喝的东西。喝完了,他准备再听听其它尸体的故事,比如115号的那个叫阿磊的,他似乎很想说话。 阿磊的诉说 我叫阿磊。谁也别同情我,我是自杀的。 我为什么自杀?因为我万念俱灰,而且杀了人。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 我是个送快递的,踏实肯干也很真诚。我经常给一个姑娘送快递,她美得让我觉得天空都为她变得更蓝了。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她。我向她表白过,但是她不肯答应我。她骄傲地说:“我潘艳艳怎么会跟一个送快递的谈恋爱?” 但我没有放弃,而是开始了对潘艳艳的跟踪,偷偷地,偷偷地……我甚至发现了她报箱里藏钥匙的坏习惯。于是,我偷偷地配了一把她家的钥匙,经常趁她不在家的时候进入她的屋子,感受她的气息。 暗恋让我感到很痛苦,我需要人倾诉,于是交了一个网友,她用的似乎是真名,叫程紫芳。她说她也很痛苦,她恋爱多年的男友可能出轨了,但她不愿意说,因为那样会破坏彼此之间的和谐。我们相谈甚欢,视彼此为知己。 后来有一天,程紫芳跟我说她不想活了,她想用自己的死来警醒男友。她请我帮她一个忙:她死后会把微信号给我,求我登录她的微信,按照她寄给我的材料和她的男友聊天。材料里面都是她和她男友之间恩爱的话语,她想以此唤回男友的心。我觉得她可怜,于是同意帮她的忙。 就在大约两周前,我又一次相思难耐,偷偷地进了潘艳艳的家。结果,我看到了惊悚的一幕:潘艳艳居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大受打击,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程紫芳不见了,我猜她是在那天晚上自杀了。于是,我开始用她的微信给她的男友发消息。每天,我都能收到程紫芳男友火热的回应,我想他是爱程紫芳的,程紫芳死得太冤了。 但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吗?远远不止。聊了一周之后,突然有一天,程紫芳的男友疯了似的发了一堆消息给我,诉说自己是怎么杀掉情妇的,怎么替程紫芳报仇的。天啊,我看到了潘艳艳的名字:也就是说,程紫芳男友的出轨对象,就是我心爱的潘艳艳。 命运如此捉弄人,我居然陷入到了一个怪圈里。我操起钥匙跑到潘艳艳的家里,果然看到警察已经围在那里了。我的潘艳艳死了,而且只有我知道凶手是谁。 我应该报警吗?不,我不会那么做的,只有亲手杀掉那个叫唐凯的男人,才能让我心头的恨真正地平复。于是我开始了新一轮的跟踪,我发现唐凯总是去喝酒,而且醉了就会倒在街边,像一堆烂泥一样。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我就对烂醉街边的唐凯下了手。 天网恢恢,我知道我是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的,所以我选择了自杀。 我想,死了,也就不会再爱了。 韩师傅听完阿磊的故事,很同情他,因为韩师傅也曾是这个社会底层的一员,也曾因为没钱而找不到女人。韩师傅又喝了一杯杜仲茶,揉了揉有点儿发痛的心口——最近他的心口总是不舒服,再多的杜仲茶都不能缓解,真是见鬼了。接着,韩师傅把椅子挪了挪,坐在了另一个柜子旁边。116柜里躺着的女人叫程紫芳,是昨天刚刚送来的。 这其实很矛盾:如果没搞错的话,程紫芳就是唐凯的女友,她几周之前就死了,为什么尸体刚刚被送来呢?韩师傅微微一笑:且听这个程紫芳怎么说吧。 程紫芳的诉说 我叫程紫芳,唐凯的女友。在我的预想和计划中,我应该不会死,可现在我为什么躺在了这里? 曾经,我生活得很幸福。我大学时期就结识了富少唐凯,感情一直不错,可是后来就不对劲儿了。唐凯显然对我失去了兴趣,后来我更是发现他背叛了我,对方是个比我年轻、漂亮的姑娘。我该怎么办,像其他被甩的女孩那样哭泣?我才不要呢。我程紫芳其实也是富商的女儿,虽然父母都已经不在世了,但我继承了祖先奋斗的意志和高明的大脑,我有我的主张和想法。我,一定要报复! 我决定假死,假装我已经自杀,然后利用与我交好的网友,不断地用我的微信跟唐凯聊天。我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可以起到分离的作用——让唐凯与那个狐狸精之间出现矛盾,另一方面是想唤醒唐凯的良知。他总有一天会后悔,会彻底地离开那个狐狸精,那个时候我再出现就好了。 我觉得自己的计划很不错,毕竟大学时我当过业余写手,想象力和策划力是很强的。这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买通医院和太平间,让他们替我制造死亡的假象。为此我花了几十万,不知道这笔钱的不知去向会不会令唐凯生疑。 但总体来说,我的计划是顺利的。 这家小医院的院长与我家私交甚好,听说帮过我父母不少小忙——都是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大医院不肯做的事情。如今我父母虽已双亡,但是据说院长和我家还是有点儿沾亲带故的,所以拿了我的钱就非常认真地帮我办事。再加上我留下了遗书:不要立即火化,全权由这家医院处理,更有利于假象的制造。 对了,还有太平间那个叫韩师傅的管理员,他收了我不少钱,而且人看起来踏实可靠。 但是我失算了,自从我进入这家医院,就再也没能出去了。我虽然没死,但身上被插了各种管子,而且我感觉到有医生在我的身上割来割去的,虽然不疼,可是我害怕,因为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我想尖叫,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没有人救我,毕竟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死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直到昨天,我被推到这里来了。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死了,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院长,收了我钱的院长,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师傅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那可是个大柜子,装的不是一般人,而正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是昨天发生意外,出车祸而死的,尸体自然留在了他生前工作过的医院里。有人说院长应该没有遗憾了,但是韩师傅知道,院长是有遗憾的,不信你听听。 院长的诉说 我是院长,这家小医院的院长。实际上,我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小医院的院长,我有更大的抱负。所以我需要钱,很多钱,像那个叫程紫芳的女人一样多的钱。 程紫芳的背景很复杂,她的父母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做过许多亏心事,这期间有很多善后工作都是我帮忙处理的——医院有时候可以做很多特殊的事情。当时他们很感激我,每次都会给我不菲的报酬,我表面上向他们道谢,实际上却并不满足。我是他们的远房亲戚,他们难道不应该对我更好一些吗?只是每次给我几十万就把我打发了,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于是,在某次他们求我办事的时候,我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非常过分的条件——我想要继承他们的遗产。我不可能继承他们所有的遗产,只求在他们的遗产中给我留一点点儿,我当时是这样说的:“其实我在乎的不是这点儿钱,而是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我希望在遗产的分配中让大家知道,我是富贵程家的亲戚。” 他们相信了,在遗产中给我留了一套家具——这是我提出来的,我说我只要象征性的就可以了。他们当时很满意。 其实他们错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次修改遗嘱将赋予我一个特殊的法律地位,那就是:如果这对夫妇死了,遗产就会落到程紫芳的头上,除了那套家具。可是,如果程紫芳死了(未婚状态下),那么她的遗产就会转移到我的头上。我早就打听好了,她没有其他亲人了。 所以,我害死程家夫妇,然后把矛头对准了程紫芳。我不能让程紫芳结婚,就介绍她的男友认识了潘艳艳。当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给她出了主意:要不要假死挽回男友的心? 程紫芳同意了,并认为这是一个妙计。 当程紫芳住进我的医院之后,我就在她的身上动了手脚。她直到死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也不会有人来救她,毕竟是她自己给自己制造了已死的假象。然后,我对韩师傅说:“拉去太平间吧。” 就这样,我挣到了钱。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我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车轧死了。 难道这是恶有恶报吗? 韩师傅“砰”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他很庆幸院长已经是尸体了,否则院长的话被警察听到,岂不是全都完了? 现在人都死了,真相只有韩师傅一个人知道。 韩师傅的诉说 我是韩师傅,看起来是一个平凡的管理员,然而如果不是院长的贪婪,实际上我早已腰缠万贯了。 是的,院长帮程家做的所有坏事我都参与了。我那么忠心,自始至终没有泄露过一个字,但是后来的情况却是:院长拿到了多数的钱,分给我却少得可怜——仅是每个月的工资而已。院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看看,如果不是我,你哪过得上这么悠闲的生活?” 真是笑话,你给过我什么?只有风险和痛苦而已! 直到那一天,院长喝醉了。他对我说:“老韩,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说说看,上天对我怎么那么不公平,我也是程家的亲戚啊,可是他们的家产却都落到了那个叫程紫芳的小姑娘手里。不行,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报复,我一定要得到我应得的财产。你肯不肯帮我?” 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院长啊,你居然好意思说程家对你不公平,你对我就公平吗?既然你已经动了害人之心,就不要怪我也心狠手辣了。 不平则鸣,这是天下公理。更何况,既然院长能够对程家人下手,将来难道不会对我下手吗?毕竟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今天早上他遇到了的车祸,难道这真的是意外吗? 呵呵,他们都斗不过我,虽然我很穷,但我才是最后的胜者。 至于躺在这里的五具尸体,他们个个觉得自己是聪明的,个个觉得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却都不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韩师傅很开心地抹了抹嘴,忍着胸口微微的疼痛,起身离开了房间。 尾声 韩师傅离开得太早,以至于很多话他都没有听到。躺在116柜里的程紫芳在韩师傅离开的几个小时之后,再一次开始了愤恨的诉说。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肯定是院长出卖了我。事到如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一旦开始做坏事,那是停不下来的。比如院长,我怎么能相信他呢?还有那个韩师傅,看起来憨厚,实际上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但是你们别得意了,你们以为自己将来会大富大贵?别傻了!其实我在昏迷的时候听到了你们之间的秘密:韩师傅雇了车,想要置院长于死地。至于院长嘛,他是药剂学出身,所以他早就在韩师傅的杜仲茶里下了手脚。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是院长的得意之作,喝下之后是很难检查出来的,但是不出三个月,韩师傅就会一命呜呼。小时候听说,即将踏上死路的人,是可以听到尸体说话的。韩师傅,你这段时间总能听到尸体说话,就不觉得奇怪?” “韩师傅,现在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吗?就算听到了,也太晚了。” 程紫芳终于不再诉说,太平间里一切都归于平静。而那杯绿油油的杜仲茶已经发冷,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膜。 恶人终有恶报,在这场复杂的轮回故事里,每个恶人都逃不过惩罚。 ...
一 翻滚的乌云仿佛不祥的符咒般贴在低低的半空中,这让暴风雨来临前的夏夜变得更加压抑。整个江南医大的校园就笼罩在这种凝固般的黑暗中。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惊醒了宁静的黑暗。我睁开朦胧的睡眼,拿起手机一看,是解剖学张教授的电话。 “喂!小风吗?” “是我,张教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哦,刚才上解剖课时,我把钢笔落在停尸房了。你能现在去帮我拿一下吗?我在办公室等你,你速去速回,我晚上还要写教案呢!” “好的,我立刻去拿。”我听着张教授的话,心里却暗道:“终于来了!” 我叫童晓风,是江南医大的五年级学生。自从我当上解剖学张教授的助手后,便从高年级的学长那里得知,每年毕业生中总有两、三个解剖学极其优秀的学生被推荐到法医学进修硕博士,所以总要额外考核一下胆量和冷静。考试的题目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比如说,教授会突然告之被选中的学生,说有一件小物品落在停尸房了,让被挑选上的学生去拿。而去拿东西的时间总是在半夜,而停尸房总是在那一刻无缘无故的停电。于是,考验你神经承受力的时刻到来了。只有摸黑从停尸房取出东西的人才能够胜出。当然,也只有这样胆大心细,无所畏惧,心理素质极好的人才适合当法医——当一个整天和各种各样尸体打交道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读懂“尸语”。而且,据高年级曾被选上又没有过这一关的学长说,很多时候,张教授本人会躺在停尸房的一张床上,冒充尸体。当学生刚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会猛地从停尸床上坐起,藉此去考验学生的镇定和胆量。 我的解剖学是公认的全校第一,当然会成为推荐对象了。所以,我也时刻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对于张教授刚才的电话,我根本不吃惊就是源于此。 我立刻下床,穿上衣服,带上手电来到太平间门外。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五分了。七月末的暑气,在夜半时分仍然有些燥热。但透过面前那厚厚的大铁门之后,却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一道闪电悄没声息地划落,仿佛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凶手,把我的身影印在大铁门上。斑离古怪的黑影让素来胆大的我也打了一个寒噤。 我走进太平间,关上身后的大铁门,仿佛想躲避隐藏在身后黑暗中的无声的恐怖一般。我拉了拉电灯开关,果然没有电。于是打开手电,顺着长长的水泥甬道向前走去。 医学院的停尸房是建在地下的。以前是防空洞,窄而拱圆的通道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诡秘感。一阶阶的水泥台阶笔直朝下延伸,让人有一种下地狱般的感觉。电筒的微光在这深埋地下的诡秘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只能照亮脚尖前方几尺远的距离。我静静地朝前走着,耳畔只听到我一个人孤独的脚步声,在黑暗的过道里发出的回声:“咚、咚、咚……” “嚓咔”,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极轻却极清晰地声响。此刻,在这黑暗的洞穴中,我的神经早已绷得紧紧,尽管事先已预知了一切,可是我仍然被这突然其来的声音吓得够呛。 我把耳朵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静籁极了,除了刚才那极轻的一声“咔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那声音像极了推开大铁门时的声音。难道我身后又进来一个被选中的学生?会不会是教授本人呢?我拿起手电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照了照,乌漆墨黑一片。手电的微弱光芒在黑暗中变得若有若无了。我陷入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暗黑之中,眼睛在慢慢适应的黑暗的环境,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谁?谁在哪?”我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四周静极了,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急骤的心跳声在这黑暗中变得清晰无比,仿佛胸口正在敲打一面大鼓一般。我硬起头皮,转身又朝前走去。心里却在骂到:“这死老张,搞什么鬼东西?死人都被吓活了!” 手电突然暗了,我停下脚步。一阵阴冷的风从我身边掠过,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使劲拍了拍手电,还好,它又亮了,不然,我真的只能落荒而逃了。 我定了定神,自己安慰了自己一下,又向前走去。停尸房的那厚厚的大黑布帘终于出现在前方了。 二 我走进停尸房,从一进门的第一张床上开始。我用手电照了照,不锈钢的尸床,在手电的照射下散发出冷冷的光芒。拉开盖子尸体脸上的白布,一张惨白的脸暴露在手电光柱下。 这是具新鲜的尸体,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的时间还不太长。此刻,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在黑暗中发出静谧得刺骨的冷气。虽然,我是热爱解剖学的,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它坐一次深刻的对视。我用手电迅速扫扫白布下的尸床,什么也没有,我拉上白布,朝右边的第二张床走去。 二、三、四、五、六,一直找到最右边的第六床,什么也没有发现。我怔怔地站在过道中央,心中有些泄气。就在此时,又是“咔嚓”一声轻响,从最左边的墙角传来。 “谁?”我举起手电朝那边照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张张停尸床,朝左边走去,一直走到左边的第六张停尸床边。 我举起了手电,不锈钢的停尸床上,雪白的裹尸布下隆起一个人形轮廓。可是原来,我记得原来不是这样的啊!今晚,本来是毕业考前的最后一刻,张教授却安排了在停尸房里上,而且还把时间安排在晚上八点钟。当他上完课已是十点钟了。上完课后,是我整理的停尸房,最后锁门的也是我。我清楚地记得十二张床,十具尸体,最左边的两张床都是空的啊!而此刻,怎么又多出了一具尸体。我定了定心神,从右到左又数了一遍,十二张床,十一具尸体。这多出来的一具又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张教授扮的!我心里暗暗生着气。一伸手猛然拉开了遮尸布。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非常年轻、非常陌生的脸——阴白阴白的,仿佛是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那种白是死人才有的白,连颈边耳旁的青紫色血管都清晰可见。我向下照去,却见尸体上穿着衣服,而且是只有我们医大的学生才有的那种白大褂。仿佛尸体是穿着白大褂浸泡在水里的,冰冷的粗棉布紧绷绷地贴在身上。而大褂的口袋里赫然插着一支钢笔。我见过的,这正是张教授的钢笔。 钢笔在手电光下流光溢彩,晃得我不得不把视线从它上面转开。眼角一扫而过,我仿佛看见那微微浮肿的脸庞似乎抽动了一下,青白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忙眨了眨眼,把手电射到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变,他还如刚才一般平静,一个死人的平静。也许是我眼花了。我从尸体身上抽出了金笔,把它放到手电筒光下,只见上面雕刻着三个字:张、士、德。正是张教授的名字。我吁了一口气,把目光又转向了躺在尸床上的尸体。它仍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只是姿势似乎变得有些古怪。我给他盖上遮尸布。我再也不愿呆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了,慌慌张张离开了停尸房。 我直接去了张教授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张教授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张教授,您的笔……” 张教授头也没抬,说:“哦,我找到了,忘在我的大褂袋里了。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我打了你的手机,想告诉你,可是没打通。” 我感到有些惊奇:“我是说,我找到了您的金笔。”我加重了语气。 张教授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我,又看着我手中的笔。我上前一步,把笔递给他,说:“是在停尸房一具尸体上找到的。” 张教授一声不吭地接过笔,双目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它,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突然,他的手抖了一下,“嘭”的一声,他一头栽倒在书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上前抢救。可是,什么都晚了,他竟然就这样一头栽死在自己的书桌上。 学院专家组和公安局法医的联合解剖报告上说,死因是因为心脏骤停而猝死。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心理素质如此强健的人竟会是这样一个死法。尽管,之前我知道他又心脏衰弱的征兆。 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师母家的。又那一段时间,我曾经怀疑过自己的选择,但是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后来,我顺利地进修了法医硕士,又去了省公安厅当上了首席法医助理。我以为这一切都已过去,可是我错了。三天前,我接到了一个包裹,是从我就读的那所医学院寄来的。随包裹而来的还有一封信,信是师母写的。信中说,她在整理张教授的书房时,在书橱的暗格里发现一个小木匣,木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封信和一把小钥匙。信是张教授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我若出了什么意外,请把这把钥匙交给童晓风。”信封里是那把银色的小钥匙,我认识它。 大概在张教授出事前三个月,张教授叫我替他在本市最大的工商银行开立了一个不记名的密码保险箱,说是要把一些重要的研究资料放在里面。密码是他亲口告诉我的:549154。 我望着这封信和那把钥匙,心里却涌出了无数奇怪的念头。当初,张教授为什么会让我去帮他开个保险箱,又告诉了我密码?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发生意外?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现在,这个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我去了趟银行。自从那次开办了保险箱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不知道那里面究竟被他放了些什么?那谜底叫我期盼,又叫我害怕。如果,它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无法收拾,那我又该怎么办啊?站在保险箱前,我沉思了良久。终于,插入了钥匙,扭了一下。输入密码的屏幕亮了,发出幽幽的蓝光,我伸出手指,在数字键上按下了那个密码。 “咔嚓”,一声轻响,小铁门自动弹开。我拉开了保险箱,只见里面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是涨教授的笔迹。 童晓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不在了。我很抱歉,把你也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彼此的宿命。你看了我的日记就会知道一切的。希望你能一切平安! 张士德 信末没有日期,大概是张教授出事前写的。我脚步沉重地离开银行的,只是在心底反复揣测着信上的那几句话,为什么会选择我呢?难道真如师母所说,只是因为我是张教授最好的学生吗? 我坐在台灯前,注视着那本黑色的日记。岁月在它上面留下了往昔陈旧的痕迹。皮革的封面上满是划痕,但仍看得出来,它一直被很精心的保存着。我翻开日记,扉页上题着: 给我亲爱的哥哥 士礼 公元一九七七年五月 整整一宿,我看完了全部日记,才知道了事情的真实经过。当年,第一个进入太平间的人是张士礼,他却失踪了。和他一起失踪的是另一个人的金笔。而他却把自己的金笔留在了宿舍的书桌中。于是,这个游戏只剩下唯一的参与者,他也不必再继续进行游戏就成为了赢家。而这对于失踪的人是不公平的。也许,张教授也为此而内疚,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包括师母的爱情。 在出事前的五个月里,张教授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老照片,是他弟弟的照片。而这张照片原本应该随着弟弟的失踪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现在,它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颤抖着翻过照片,看见一行新留下的笔迹: 游戏尚未结束,请把它玩完! 看着那行字,他感到了无名的恐惧。他认识那笔迹,他原来以为那笔迹只能在梦魇中才会看见的。可现在,它就在自己眼前。这是他失踪三十三年的弟弟写的。从此,每天晚上,他都会在梦中看见弟弟湿漉漉地站在停尸房中央,微笑着对自己说到:“该你了,哥哥!”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但是这一切让他感到了压力,恐怖的压力。于是,他留下了这些东西,并故意让我在半夜去停尸房取钢笔,让我替他完成游戏。只是,他还是死了,被自己吓死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在微笑着注视着我,我的心抖了一下。他的面容年轻英俊,正是我曾在停尸房见过的那个人,只是我见到的是飞扬的青春早已被另一个世界的神秘所代替的苍白和诡异。那正是,三十三年前的张士礼。我急忙把它翻过去,却见后面写着一行字:“游戏尚未接受,请你完成它!” 五 看到这行字,我无声地笑了。我俯身从抽屉下的隔板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一本与张教授那本一模一样的日记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的秘密,我才能拥有的秘密。 三年前的暑假,当我为了挣自己的学费在学校做清洁工时,被安排打扫“鬼楼”——一处荒废了许多年的学生寝室。在其中一个房间黑暗的角落,当我移动一张钢架床时,从床与墙壁的夹缝中落下一件东西。我捡起来一看,是一本多年以前的日记。它的主人也是江南医大的一个学生,我翻开它,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出现在我面前。照片上的人就是张士礼。 我用了整整一个晚上读完这本日记。我知道了一切,包括师母后来告诉我的那个关于摸人游戏的故事。其实,自从成为张教授的学生以来,我就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内心有这一个深深地结,紧紧纠缠,时常让他陷入悔恨与内疚之中。读完这本日记,我才知道这个结是什么。只是,为了不刺激他那日渐衰弱的心脏,我悄悄藏起了那本日记,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 我小心翼翼地保藏这这个秘密,连我最心爱的女孩也没说。只是,有一天,当她向我哭诉,他的父亲不同意我和她的交往要和我分手时,我愤怒了。我极度自卑而又自尊的感情在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我没想到哪个让我尊敬的如同父亲一般的他竟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嫌贫爱富的家伙。哪怕这个爱上他女儿的穷小子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会后悔的,我一定要让他后悔。我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在他面前仍然像以前一样保持着卑微的笑容。我甚至比以前更努力,我要超过以前他教的所有学生,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只是,我的努力在他面前似乎都是白费。当我发现了这个事实后,我失望了。我爱张奚,我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直到有一天,停尸房送来了一个新住户。我知道奇迹终于出现了。当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我很快就醒悟过来。这就是上天恩赐的奇迹。让一个如此酷似三十三年前的张士礼的家伙来到我的面前。而且很巧的是,他竟然也是溺毙的。我心中狂喜,我不动声色地把它藏在冻柜中,用另一具尸体替代了它。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方便的。我是解剖学教授的助手,又是停尸房的兼职校工。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愿意干这份工资相对较高,却整天面对着另一个世界的“人”的工作。我就这样潜伏在停尸房最阴暗的角落里,像一条伺机蛰伏的蛇,等待最后的致命一击。作为一个优异的准医务工作者,我深知,一个心中藏了三十多年内疚与悔恨的人,心脏不会很好的。而即便他是健康的,我也会让他一步步陷入我的计划,一步步陷入我安排好的恐惧与崩溃中。直至那颗逐渐衰老的心在无穷无尽的惊吓后,不再跳动,不再能干涉我为止。 而我只要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去逼迫他,让他每天在噩梦般的自我催眠中,混沌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就行了。我在张教授的办公桌上放上那张照片,后面是我模仿日记中的字体写出的张士礼的留言。我又从自己小小的积蓄中拿出不菲的一部分,在网上的旧货市场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派克钢笔,我只是在上面加刻了张士德的名字而已。我悄无声息地一步步进行着我的计划。最终,我成功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永远销毁这本日记,我可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妻子看见它。 也许,写日记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我想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写日记了。 ...
一直与医院有缘,虽然这是一句不吉利的话,可我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事实! 母亲一年不到进这所甲等医院做了两次手术,医生、护士甚至连打杂的职工都对我们两母女很熟悉了!可我一直就有一个怪怪的念头——很想知道医院的停尸房在哪?很偶然的一次,我问医院里的一个扫地的阿姨,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可怕的眼神)!然后说:“小女孩,这可不是闹的事情!”我可是一个胆大的女孩,试图好几次一个人在找,后来让我确定位置就在地下室。因为每一次我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前的花园时,我的脚紧贴的地面总会有一股冰冷的感觉——就算是头顶着火热的太阳! 在医生说母亲手术后的第四天可以进食的清晨,我五点半就外出给母亲卖稀饭(她只能吃流质)。由于几天不眠不休的看护,使我走在清晨的医院里,感觉脑袋晃晃的,脚步飘飘的!当我走到二楼病理科的ICU重病看护室外,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在病房门外停放着一辆可以推的病床,不可思义的是床上有白布,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为什么这么早就有人要做手术呢?’这是我的看着这铺着白布的病床后第一个疑问。再看清楚一点,“啊!”我来不及用手掩嘴地叫了出来。因为我看见了那外露的头发——原来是一具尸体!他的头向着楼梯口的转角处,要下楼的人必须经过这,所以我和他的距离不到一丈。我能清楚地确定他是一具男尸,一个刚刚去世的老人。由于处理得不好,让他的脚和头发外露,还可以隐约看到他的鼻尖。顺着他平躺的身体我可以看到他的脚——叉开的两只脚!当时我吓得不能动了,“走啊,走啊!”我不停地叫自己的脚动,而且试图挪动自己僵停在那具尸体的身体,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突然,病房里面陆续走出了一些人,隐约记得有男人、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可不同的是他戴着一双手套,像是在家里洗碗的那种。显然他看到了我和我的受惊吓的神情,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他那双套着红手套的手,熟练地把白布用力地往上拉,很利落地把尸体外露的部分全部裹住!再看了我一眼就推着尸体从我的身边经过!我的头麻了,因为尸体从我的眼前经过,我能丈量他的长度,这一次我能准确地判断他的头,他的肩,他平放着的手,他的腰……,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从我的眼前经过!尸体只能用货运的电梯运走,所以必须在货运电梯门前停住了。“啊!”我的呼吸急促,大大的呼吸着空气,然后撒腿就跑!当我走到花园前的取药等候厅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响,“隆”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室,那盏灯不停地在闪,大大的一个“0”在闪,谁见过电梯的最底层是“0”的?然后就是那个穿白袍、戴手套的人跑了下来,向转角处跑去,大概是跑到地下室吧! 我吓得连忙跑出留医部的大门,一个劲地跑到离医院最近的一个餐馆里坐下。服务员看到我吓青了的脸,给我端来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地问我:“有什么要的吗?”我的潜意识让我摇了摇沉重的头,“让我先坐一下,好吗?”我说。她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带着母亲要的稀饭往回走,当我走到二楼刚才停放尸体的位置时,我并没有猛跑开,只是下意识地在那里鞠了一个躬,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安静地、小心翼翼地走开了,似乎怕碰撞了什么一样!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母亲的点滴完了,我忘了按铃让护士来换;医生嘱咐我的事情我忘了做,等等,因为我的脑袋一直停留在清晨二楼的那一格——那一具尸体,真的是时刻活现在眼前:他叉开的脚,他没有被盖上的鼻尖……。 天慢慢地黑了,是我最最不愿意的事情!从母亲的病房里往外看,好多妇女在路边烧什么,还有鸡和酒水之类的拜神用品!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指着外面的情景问:“她们在干什么?” “今天是七月十四!你不知道吗?”善良的护士回答道! “七月十四”——“鬼节”!我的心不禁颤了颤!一股列形的冰冷在穿过我的身体!我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这病房! 可是母亲却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说想喝果汁,让我到外面给她卖。唉,病中的她只会数着住院的日子,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让她的女儿在七月十四的夜里给她到外面卖果汁。病人的要求永远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只好答应她,因为她整天只是吃一些流质的食物,实在是饿得发慌! 还是得经过二楼那个位置,到那的时候我把一直佩戴的玉佩放到胸前,左手一直紧握着不放,有多紧握多紧! 在深长的二楼的走廊的长凳上,我看到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和蔼老人,他有气无力地坐在凳上。“十一点了,还不回病房里休息?”我疑惑地站在那看着他问道。显然他也发现了我,吃力地把干瘪瘪的手微微抬起来挥了挥,示意让我过去!我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虽然接近深夜,走廊的昏暗的灯光还是让我看到了他的脸,腊黄腊黄的脸,间或有一点点苍白,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的冰凉和僵硬! “老爷爷,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病房里休息呢?这样对你的病不好,知道吗?”我出于好意地小声对他说! “我的儿子还没有来,明天他就会来领我的了,放心!”老人阴声阴气地说,显然可以觉察得到他说话的力度有多微!“你扶我走走,好吗?我躺了一天,多想走走啊!好吗?”他在乞求我,他那乞求的眼神,让我没有的拒绝的理由! 我站起来,右手挽着他的右胯,左手用力地一提他的左胯,他站了起来。我感到他身体的冰凉和有点硬硬的,可是我并不能把他放下次,毕竟我的常识告诉我老人的骨头是不能挫的(很脆)!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似乎好久没有走路了,我当时只能告诉自己他大概是躺在床上过久的缘故吧。一步,两步,三步……天啊!他竟然想下楼!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似乎在询问我不介意扶他下去一趟吧?我顺着他的脚步,吃力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因为他实在走着慢,实在是没有重心!象是走了一万年光景一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一间有一扇紧锁着铁门的房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锁着那门的大锁,一把大大的锁! 老人吃力地抬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里面住着……人,被子盖得……好……好的,就是很难透……气,把头也给盖住了!呼,呼,呼”,这是他的呼吸声,艰难的呼吸声!他接着说:“里面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号码,挂在脚趾头上!想进去看看吗?里面……里面好大,好大,好宽……敞!所有人都很安静地‘睡’着,没有病痛,没有了呻吟声,甚至已经不用药了!”接着他斜看了我一眼,眼珠子不知道跑哪里了,然后又缓慢地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用那手指指了指里面,“进去吧?要吗?”他问着!“我,我,我看不用了吧!我们回去吧?好吗?要不然呆会你的儿子找不着你会慌的!”“不是找我,是领我,知道吗?”老人有点生气地说,是的,我记得刚才他说过他的儿子明天就会来领他的,我怎么能这么大意地把这个“领”给忽略了呢?我怕怕,实在是怕。因为那扇用大锁紧紧锁着的铁门和后面的那扇同样也紧闭着的木门让我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我缓缓地抬起头,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头上的门前挂着一个门牌,什么,什么?“太平间”!!!!这三个字赫然冲击着我的瞳孔!啊!!!我长叫一声,猛地甩开扶着老人的双手,叫着跳着乱跑! 一直撞到一堵墙上,我没有办法再跑了——已经尽头了。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在那一头,就在那三个字的门前,老人利索地站着,旁边陆续地出现了很多人,有小孩、妇女、老人、还有孕妇……可他们都面无表情,有的头发凌乱,有的身布满了血迹,有的头上没有头发,甚至有的头皮也没有了踪影,时或还会滴下一些血黄的水,还有一个更加恐怖:拿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个一个地放到原位,可是怎么也接不上去,老是掉地上,撒了一地…… “停尸房,在这!!在这!!”好大的声音,这句放不停地在我的脑袋上空盘旋!“啊!”我疯了一般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在那跳,在那叫! “喂?你怎么了?护士,护……士!快来!快……来啊!”这是谁的声音?噢,是母亲,是母亲的声音!没错,没错! “叽,叽,叽,叽,叽……!”我能确定这是小鸟的叫声,是在母亲病房外面那棵玉兰树上栖息的小鸟叫声!我努力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着我! “现在是早上了,你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心神恍惚,一会在那叫,一会儿斜着嘴在笑!”母亲痛心地看着我说,“然后护士和值班的医生来了,给你打了一针,让你睡了。可是你一直就那样,到现在才醒过来!呆会护工会带你去检查一下心脏!我看你也累成这样子的,唉!”接着是母亲的叹息声! 我用发软的手揉了揉双眼,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白色被子,缓缓地走到窗前,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可不尽然,一切的努力只是徒然。因为我的头真的很痛,很痛!痛得让我透不过气,我的心脏承受不了的负荷! 那个扫地的阿姨来了,她今天并没有进来扫地,只是站在病房的门前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我早就说了这不是闹的事!”然后走了,像一阵风地走了 ...
一直与医院有缘,虽然这是一句不吉利的话,可我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事实! 母亲一年不到进这所甲等医院做了两次手术,医生、护士甚至连打杂的职工都对我们两母女很熟悉了!可我一直就有一个怪怪的念头——很想知道医院的停尸房在哪?很偶然的一次,我问医院里的一个扫地的阿姨,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可怕的眼神)!然后说:“小女孩,这可不是闹的事情!”我可是一个胆大的女孩,试图好几次一个人在找,后来让我确定位置就在地下室。因为每一次我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前的花园时,我的脚紧贴的地面总会有一股冰冷的感觉——就算是头顶着火热的太阳! 在医生说母亲手术后的第四天可以进食的清晨,我五点半就外出给母亲卖稀饭(她只能吃流质)。由于几天不眠不休的看护,使我走在清晨的医院里,感觉脑袋晃晃的,脚步飘飘的!当我走到二楼病理科的ICU重病看护室外,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在病房门外停放着一辆可以推的病床,不可思义的是床上有白布,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为什么这么早就有人要做手术呢?’这是我的看着这铺着白布的病床后第一个疑问。再看清楚一点,“啊!”我来不及用手掩嘴地叫了出来。因为我看见了那外露的头发——原来是一具尸体!他的头向着楼梯口的转角处,要下楼的人必须经过这,所以我和他的距离不到一丈。我能清楚地确定他是一具男尸,一个刚刚去世的老人。由于处理得不好,让他的脚和头发外露,还可以隐约看到他的鼻尖。顺着他平躺的身体我可以看到他的脚——叉开的两只脚!当时我吓得不能动了,“走啊,走啊!”我不停地叫自己的脚动,而且试图挪动自己僵停在那具尸体的身体,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突然,病房里面陆续走出了一些人,隐约记得有男人、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可不同的是他戴着一双手套,像是在家里洗碗的那种。显然他看到了我和我的受惊吓的神情,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他那双套着红手套的手,熟练地把白布用力地往上拉,很利落地把尸体外露的部分全部裹住!再看了我一眼就推着尸体从我的身边经过!我的头麻了,因为尸体从我的眼前经过,我能丈量他的长度,这一次我能准确地判断他的头,他的肩,他平放着的手,他的腰……,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从我的眼前经过!尸体只能用货运的电梯运走,所以必须在货运电梯门前停住了。“啊!”我的呼吸急促,大大的呼吸着空气,然后撒腿就跑!当我走到花园前的取药等候厅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响,“隆”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室,那盏灯不停地在闪,大大的一个“0”在闪,谁见过电梯的最底层是“0”的?然后就是那个穿白袍、戴手套的人跑了下来,向转角处跑去,大概是跑到地下室吧! 我吓得连忙跑出留医部的大门,一个劲地跑到离医院最近的一个餐馆里坐下。服务员看到我吓青了的脸,给我端来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地问我:“有什么要的吗?”我的潜意识让我摇了摇沉重的头,“让我先坐一下,好吗?”我说。她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带着母亲要的稀饭往回走,当我走到二楼刚才停放尸体的位置时,我并没有猛跑开,只是下意识地在那里鞠了一个躬,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安静地、小心翼翼地走开了,似乎怕碰撞了什么一样!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母亲的点滴完了,我忘了按铃让护士来换;医生嘱咐我的事情我忘了做,等等,因为我的脑袋一直停留在清晨二楼的那一格——那一具尸体,真的是时刻活现在眼前:他叉开的脚,他没有被盖上的鼻尖……。 天慢慢地黑了,是我最最不愿意的事情!从母亲的病房里往外看,好多妇女在路边烧什么,还有鸡和酒水之类的拜神用品!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指着外面的情景问:“她们在干什么?” “今天是七月十四!你不知道吗?”善良的护士回答道! “七月十四”——“鬼节”!我的心不禁颤了颤!一股列形的冰冷在穿过我的身体!我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这病房! 可是母亲却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说想喝果汁,让我到外面给她卖。唉,病中的她只会数着住院的日子,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让她的女儿在七月十四的夜里给她到外面卖果汁。病人的要求永远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只好答应她,因为她整天只是吃一些流质的食物,实在是饿得发慌! 还是得经过二楼那个位置,到那的时候我把一直佩戴的玉佩放到胸前,左手一直紧握着不放,有多紧握多紧! 在深长的二楼的走廊的长凳上,我看到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和蔼老人,他有气无力地坐在凳上。“十一点了,还不回病房里休息?”我疑惑地站在那看着他问道。显然他也发现了我,吃力地把干瘪瘪的手微微抬起来挥了挥,示意让我过去!我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虽然接近深夜,走廊的昏暗的灯光还是让我看到了他的脸,腊黄腊黄的脸,间或有一点点苍白,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的冰凉和僵硬! “老爷爷,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病房里休息呢?这样对你的病不好,知道吗?”我出于好意地小声对他说! “我的儿子还没有来,明天他就会来领我的了,放心!”老人阴声阴气地说,显然可以觉察得到他说话的力度有多微!“你扶我走走,好吗?我躺了一天,多想走走啊!好吗?”他在乞求我,他那乞求的眼神,让我没有的拒绝的理由! 我站起来,右手挽着他的右胯,左手用力地一提他的左胯,他站了起来。我感到他身体的冰凉和有点硬硬的,可是我并不能把他放下次,毕竟我的常识告诉我老人的骨头是不能挫的(很脆)!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似乎好久没有走路了,我当时只能告诉自己他大概是躺在床上过久的缘故吧。一步,两步,三步……天啊!他竟然想下楼!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似乎在询问我不介意扶他下去一趟吧?我顺着他的脚步,吃力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因为他实在走着慢,实在是没有重心!象是走了一万年光景一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一间有一扇紧锁着铁门的房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锁着那门的大锁,一把大大的锁! 老人吃力地抬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里面住着……人,被子盖得……好……好的,就是很难透……气,把头也给盖住了!呼,呼,呼”,这是他的呼吸声,艰难的呼吸声!他接着说:“里面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号码,挂在脚趾头上!想进去看看吗?里面……里面好大,好大,好宽……敞!所有人都很安静地‘睡’着,没有病痛,没有了呻吟声,甚至已经不用药了!”接着他斜看了我一眼,眼珠子不知道跑哪里了,然后又缓慢地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用那手指指了指里面,“进去吧?要吗?”他问着!“我,我,我看不用了吧!我们回去吧?好吗?要不然呆会你的儿子找不着你会慌的!”“不是找我,是领我,知道吗?”老人有点生气地说,是的,我记得刚才他说过他的儿子明天就会来领他的,我怎么能这么大意地把这个“领”给忽略了呢?我怕怕,实在是怕。因为那扇用大锁紧紧锁着的铁门和后面的那扇同样也紧闭着的木门让我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我缓缓地抬起头,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头上的门前挂着一个门牌,什么,什么?“太平间”!!!!这三个字赫然冲击着我的瞳孔!啊!!!我长叫一声,猛地甩开扶着老人的双手,叫着跳着乱跑! 一直撞到一堵墙上,我没有办法再跑了——已经尽头了。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在那一头,就在那三个字的门前,老人利索地站着,旁边陆续地出现了很多人,有小孩、妇女、老人、还有孕妇……可他们都面无表情,有的头发凌乱,有的身布满了血迹,有的头上没有头发,甚至有的头皮也没有了踪影,时或还会滴下一些血黄的水,还有一个更加恐怖:拿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个一个地放到原位,可是怎么也接不上去,老是掉地上,撒了一地…… “停尸房,在这!!在这!!”好大的声音,这句放不停地在我的脑袋上空盘旋!“啊!”我疯了一般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在那跳,在那叫! “喂?你怎么了?护士,护……士!快来!快……来啊!”这是谁的声音?噢,是母亲,是母亲的声音!没错,没错! “叽,叽,叽,叽,叽……!”我能确定这是小鸟的叫声,是在母亲病房外面那棵玉兰树上栖息的小鸟叫声!我努力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着我! “现在是早上了,你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心神恍惚,一会在那叫,一会儿斜着嘴在笑!”母亲痛心地看着我说,“然后护士和值班的医生来了,给你打了一针,让你睡了。可是你一直就那样,到现在才醒过来!呆会护工会带你去检查一下心脏!我看你也累成这样子的,唉!”接着是母亲的叹息声! 我用发软的手揉了揉双眼,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白色被子,缓缓地走到窗前,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可不尽然,一切的努力只是徒然。因为我的头真的很痛,很痛!痛得让我透不过气,我的心脏承受不了的负荷! 那个扫地的阿姨来了,她今天并没有进来扫地,只是站在病房的门前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我早就说了这不是闹的事!”然后走了,像一阵风地走了! ...
来深圳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或许是性格问题,我很少在工作时间外的期间在外逗留,要不就是在房子里整理文件,要不就是去小区楼下买些日常用品。唯独有一次,我不得已离开了房子,躲在小区的花园里。我记得那时一个闷热的夏天,时间应该是太阳方落日后的时分,大概七点多左右。 那天我正在房间里整理明天工作要用到的文件,突然,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空调运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停电了?我当时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加速整理文件。然而待到我整理好的时候,已是浑身大汗,空调剩下的冷气已经渐渐消散了,闷热感开始充斥在这个房间里。 我推开了窗户,屋外一股热浪袭来,但终归有一些风,比屋子里凉爽一些。此刻我看到小区的人纷纷往楼下的花园走去,有人带着手电筒找出一片光明,大家席地而坐。而此刻我看来一眼屋子里黑暗寂寞的情景,还是选择走下楼去。 走到花园的时候,只见那里已经坐了密密麻麻的人了。黑夜令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手电筒的亮光微微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这种朦胧的距离感令我很有安全感,我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妇人便坐在人群中间,她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起一个故事起来。 那是发生在妇人老家的故事,那时的她还是孩子。某一个下雨天,她早早便被雨声吵醒,推开窗,窗外哗哗地大雨倾盆而下。而屋内的家人还在睡觉,她不好打搅他们却又睡不下去,于是便起身坐在窗前看着雨景。 老妇人已经记不清她看了多久,小时候对于时间永远都没有概念,不会像如今一般忙碌不已。她看着一成不变的雨景很久,突然看到天空有团蒙蒙的黑色阴影。阴影有着一个很明确的轮廓,并不像是一朵普通的黑云。 突然出现的黑色阴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仔细地盯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团黑色阴影似乎在逐渐向她移动过来,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窗外沙沙不停的雨声此刻时候都停止了,所以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团奇怪的黑色阴影上。随着阴影逐渐靠近,她终于看清楚了。天空中漂浮着一个淡蓝色的圆柱体,而在圆柱体的上方,有着一个人坐在上边。因为距离太远,只能朦朦胧胧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无法看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幼时的老妇人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叫醒她身边还在熟睡的哥哥和妹妹,在众人的埋怨声中,她们再次抬起了头望向天空,却发现天空早已空无一物,阴沉的天空很是压抑。 “随后我每个下雨天都会早早起来呆呆看着天空,好多年了,只要是下雨天,我都会禁不住愣愣望着天空,但却都没有再发现了。”老妇人显得饶有兴趣的讲述着,阴影中的双眼发出深邃的光,似乎沉寂在回忆中不能自己。 老妇人停止了叙述,众人开始纷纷讨论了起来。突然一个声音幽幽传了出来:我小时候也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姑娘。姑娘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但想要说出故事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清了清喉咙,清脆的声音如流水般穿过。 那是发生在她大约五、六岁时的故事,她老家在农村,每天早上都会有很多妇人早早起床扛着衣服去河里洗,那时的她和父母睡在一起,母亲起身去洗衣服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去。记得那是夏季的清晨,母亲整理好衣服推开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外是大雾弥漫的世界。小时候的她特别喜欢大雾天气,走在其中好像竟然另一个世界,一起显得特别神秘。于是,那天她没有和母亲一起去洗衣服,而是自己坐在门口玩。母亲嘱咐她在门口玩,不要走远便离开了。剩下她独自玩耍着。 不久后,她感到有些无聊,大雾的天气里无法分辨当时的时间,她起身想在家附近的小巷里逛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小巷里有一个长得很矮的小孩,约莫只有到她膝盖的高度。那小孩有着雪一般洁白的皮肤,和雾气仿佛连为一体。它的五官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在回忆里散开了,只是印象最深的是它有着很长很长的指甲,几乎有它一半身躯那么长。她们就那样对视很久,它似乎在愣愣发呆了一会,接着转身跑进巷子深处,被浓雾覆盖了。她赶紧追了上去,隐隐看到浓雾中还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在巷子里快速移动着,像一只猫一般。她追了很久很久,直到它跑出了巷子,爬上了一间破旧的青瓦房的屋顶。在上面对视着她,眼睛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随后爬到屋顶的另一边,消失在视野中。随后不论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它的身影了,随即不久后阳光划破浓雾,雾气开始消散,那神秘的小东西仿佛也随着雾气消失了。 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神秘的小东西了,很多时候午夜梦回,总觉得当初或许只是一个童真的梦而已。但那神秘的身影总叫她魂牵梦萦。她也时常在大雾弥漫的时分推开门在小巷里独自漫步着,但却再也没能看到它的身影了。 众人静静地听着她的故事,待到她声音停顿下来的时候才缓缓喘了一口气。 人们又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讨论了起来,眼里充满着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少有的童真。而我则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变得异常平静了下来,平常那些生活的琐事此刻早已忘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挨家挨户到处串门看卡通片的童年时代。或许这短暂的静谧时分,才是这冰冷的城市仅存的一点春风。 “来电了呢!”人群里不知谁吼了一句,路灯、霓虹灯、楼道的窗户瞬间亮了起来。人们开始渐渐散去,回到各自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回到昏暗的地下室里。我躲在人群后慢慢走着,看着暗淡昏暗的星辰,我知道,这个城市又开始陷入一片冰冷之中。 ...
一直与医院有缘,虽然这是一句不吉利的话,可我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事实! 母亲一年不到进这所甲等医院做了两次手术,医生、护士甚至连打杂的职工都对我们两母女很熟悉了!可我一直就有一个怪怪的念头——很想知道医院的停尸房在哪?很偶然的一次,我问医院里的一个扫地的阿姨,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可怕的眼神)!然后说:“小女孩,这可不是闹的事情!”我可是一个胆大的女孩,试图好几次一个人在找,后来让我确定位置就在地下室。因为每一次我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前的花园时,我的脚紧贴的地面总会有一股冰冷的感觉——就算是头顶着火热的太阳! 在医生说母亲手术后的第四天可以进食的清晨,我五点半就外出给母亲卖稀饭(她只能吃流质)。由于几天不眠不休的看护,使我走在清晨的医院里,感觉脑袋晃晃的,脚步飘飘的!当我走到二楼病理科的ICU重病看护室外,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在病房门外停放着一辆可以推的病床,不可思义的是床上有白布,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为什么这么早就有人要做手术呢?’这是我的看着这铺着白布的病床后第一个疑问。再看清楚一点,“啊!”我来不及用手掩嘴地叫了出来。因为我看见了那外露的头发——原来是一具尸体!他的头向着楼梯口的转角处,要下楼的人必须经过这,所以我和他的距离不到一丈。我能清楚地确定他是一具男尸,一个刚刚去世的老人。由于处理得不好,让他的脚和头发外露,还可以隐约看到他的鼻尖。顺着他平躺的身体我可以看到他的脚——叉开的两只脚!当时我吓得不能动了,“走啊,走啊!”我不停地叫自己的脚动,而且试图挪动自己僵停在那具尸体的身体,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突然,病房里面陆续走出了一些人,隐约记得有男人、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可不同的是他戴着一双手套,像是在家里洗碗的那种。显然他看到了我和我的受惊吓的神情,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他那双套着红手套的手,熟练地把白布用力地往上拉,很利落地把尸体外露的部分全部裹住!再看了我一眼就推着尸体从我的身边经过!我的头麻了,因为尸体从我的眼前经过,我能丈量他的长度,这一次我能准确地判断他的头,他的肩,他平放着的手,他的腰……,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从我的眼前经过!尸体只能用货运的电梯运走,所以必须在货运电梯门前停住了。“啊!”我的呼吸急促,大大的呼吸着空气,然后撒腿就跑!当我走到花园前的取药等候厅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响,“隆”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室,那盏灯不停地在闪,大大的一个“0”在闪,谁见过电梯的最底层是“0”的?然后就是那个穿白袍、戴手套的人跑了下来,向转角处跑去,大概是跑到地下室吧! 我吓得连忙跑出留医部的大门,一个劲地跑到离医院最近的一个餐馆里坐下。服务员看到我吓青了的脸,给我端来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地问我:“有什么要的吗?”我的潜意识让我摇了摇沉重的头,“让我先坐一下,好吗?”我说。她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带着母亲要的稀饭往回走,当我走到二楼刚才停放尸体的位置时,我并没有猛跑开,只是下意识地在那里鞠了一个躬,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安静地、小心翼翼地走开了,似乎怕碰撞了什么一样!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母亲的点滴完了,我忘了按铃让护士来换;医生嘱咐我的事情我忘了做,等等,因为我的脑袋一直停留在清晨二楼的那一格——那一具尸体,真的是时刻活现在眼前:他叉开的脚,他没有被盖上的鼻尖……。 天慢慢地黑了,是我最最不愿意的事情!从母亲的病房里往外看,好多妇女在路边烧什么,还有鸡和酒水之类的拜神用品!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指着外面的情景问:“她们在干什么?” “今天是七月十四!你不知道吗?”善良的护士回答道! “七月十四”——“鬼节”!我的心不禁颤了颤!一股列形的冰冷在穿过我的身体!我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这病房! 可是母亲却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说想喝果汁,让我到外面给她卖。唉,病中的她只会数着住院的日子,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让她的女儿在七月十四的夜里给她到外面卖果汁。病人的要求永远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只好答应她,因为她整天只是吃一些流质的食物,实在是饿得发慌! 还是得经过二楼那个位置,到那的时候我把一直佩戴的玉佩放到胸前,左手一直紧握着不放,有多紧握多紧! 在深长的二楼的走廊的长凳上,我看到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和蔼老人,他有气无力地坐在凳上。“十一点了,还不回病房里休息?”我疑惑地站在那看着他问道。显然他也发现了我,吃力地把干瘪瘪的手微微抬起来挥了挥,示意让我过去!我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虽然接近深夜,走廊的昏暗的灯光还是让我看到了他的脸,腊黄腊黄的脸,间或有一点点苍白,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的冰凉和僵硬! “老爷爷,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病房里休息呢?这样对你的病不好,知道吗?”我出于好意地小声对他说! “我的儿子还没有来,明天他就会来领我的了,放心!”老人阴声阴气地说,显然可以觉察得到他说话的力度有多微!“你扶我走走,好吗?我躺了一天,多想走走啊!好吗?”他在乞求我,他那乞求的眼神,让我没有的拒绝的理由! 我站起来,右手挽着他的右胯,左手用力地一提他的左胯,他站了起来。我感到他身体的冰凉和有点硬硬的,可是我并不能把他放下次,毕竟我的常识告诉我老人的骨头是不能挫的(很脆)!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似乎好久没有走路了,我当时只能告诉自己他大概是躺在床上过久的缘故吧。一步,两步,三步……天啊!他竟然想下楼!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似乎在询问我不介意扶他下去一趟吧?我顺着他的脚步,吃力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因为他实在走着慢,实在是没有重心!象是走了一万年光景一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一间有一扇紧锁着铁门的房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锁着那门的大锁,一把大大的锁! 老人吃力地抬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里面住着……人,被子盖得……好……好的,就是很难透……气,把头也给盖住了!呼,呼,呼”,这是他的呼吸声,艰难的呼吸声!他接着说:“里面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号码,挂在脚趾头上!想进去看看吗?里面……里面好大,好大,好宽……敞!所有人都很安静地‘睡’着,没有病痛,没有了呻吟声,甚至已经不用药了!”接着他斜看了我一眼,眼珠子不知道跑哪里了,然后又缓慢地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用那手指指了指里面,“进去吧?要吗?”他问着!“我,我,我看不用了吧!我们回去吧?好吗?要不然呆会你的儿子找不着你会慌的!”“不是找我,是领我,知道吗?”老人有点生气地说,是的,我记得刚才他说过他的儿子明天就会来领他的,我怎么能这么大意地把这个“领”给忽略了呢?我怕怕,实在是怕。因为那扇用大锁紧紧锁着的铁门和后面的那扇同样也紧闭着的木门让我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我缓缓地抬起头,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头上的门前挂着一个门牌,什么,什么?“太平间”!!!!这三个字赫然冲击着我的瞳孔!啊!!!我长叫一声,猛地甩开扶着老人的双手,叫着跳着乱跑! 一直撞到一堵墙上,我没有办法再跑了——已经尽头了。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在那一头,就在那三个字的门前,老人利索地站着,旁边陆续地出现了很多人,有小孩、妇女、老人、还有孕妇……可他们都面无表情,有的头发凌乱,有的身布满了血迹,有的头上没有头发,甚至有的头皮也没有了踪影,时或还会滴下一些血黄的水,还有一个更加恐怖:拿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个一个地放到原位,可是怎么也接不上去,老是掉地上,撒了一地…… “停尸房,在这!!在这!!”好大的声音,这句放不停地在我的脑袋上空盘旋!“啊!”我疯了一般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在那跳,在那叫! “喂?你怎么了?护士,护……士!快来!快……来啊!”这是谁的声音?噢,是母亲,是母亲的声音!没错,没错! “叽,叽,叽,叽,叽……!”我能确定这是小鸟的叫声,是在母亲病房外面那棵玉兰树上栖息的小鸟叫声!我努力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射着我! “现在是早上了,你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心神恍惚,一会在那叫,一会儿斜着嘴在笑!”母亲痛心地看着我说,“然后护士和值班的医生来了,给你打了一针,让你睡了。可是你一直就那样,到现在才醒过来!呆会护工会带你去检查一下心脏!我看你也累成这样子的,唉!”接着是母亲的叹息声!: 我用发软的手揉了揉双眼,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白色被子,缓缓地走到窗前,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可不尽然,一切的努力只是徒然。因为我的头真的很痛,很痛!痛得让我透不过气,我的心脏承受不了的负荷! 那个扫地的阿姨来了,她今天并没有进来扫地,只是站在病房的门前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我早就说了这不是闹的事!”然后走了,像一阵风地走了! ...
第一章 停尸房里的男尸 像很多恐怖故事一样,这个故事发生在医院,一所座落在市郊的医院。医院四周有山有水,树木郁郁葱葱,到了晚上,风一刮起来,那些树木哗哗啦啦作响,有几分阴森。首先,让我们了解一下地形:进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先是门诊楼,然后是住院部,最后是停尸房。停尸房位于医院 大院的最后边,从住院部到停尸房,是一片空地。一条曲折的石径小道,四周生满了荒草。 不要怀疑你自己的抗恐怖心理素质,其实我们都一样,对停尸房这类地方都胆战心惊,不愿意接近它。这可以理解为活人对死人的恐惧,也可以理解为生命对死亡的恐惧。 因此,停尸房的四周就空空荡荡。因此,这里的风就很大。因此,它就显得更恐怖。 这家医院很小,前来看病的人不多,停尸房也长年空着。里面,很潮很暗,有一股霉味。没有专人看管。只有一扇黑洞洞的小窗,像一个简陋的子宫,回收报废的生命。 有一天,停尸房放进一具男尸,是个老头,死于癌。他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像深刻的蜘蛛网。据说,他生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见了猫都害怕,自从他变成一具尸体,人们立即对他充满恐惧了。 怕什么呢?他已经定了格,变成了一张照片。大家可能是怕那张照片突然笑起来。 这具尸体只在停尸房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要把他送到火葬场去,可是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老头果然笑起来。 他苍青的脸扑了厚厚的粉,眉毛也画了,弯弯的女人眉,还戴了长长的假睫毛。毫无血色的嘴唇竟然涂了很红很红的口红,嘴角向上翘,一副微笑的模样。 他的家人第一眼吓坏了。惊慌地退到门口,看了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马上愤怒地质问医院负责人,负责人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医院决定查一查。 那天晚上,有一个值班男医生和一个值班女护士。男医生叫黄玉凤,性格很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没有人了解他。他头发很长,戴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后面总像还有一双眼睛。他上班下班总是不脱他的白大褂。 他已经下班回家了,医院领导首先把他叫来。 院长:“黄大夫,昨夜你值班,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啊?” 他看着院长的眼睛,平静地说:“没有。” 院长没有避开他的眼光,长时间地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问:“你最近是不是总失眠?” 黄玉凤说:“没有。” 院长问:“夜里有没有出去转一转?” 院长的话音还没有落,他就冷静地否认了:“没有。”还是看着院长的眼睛。 院长笑了笑:“那你干什么了?” 他淡淡地说:“看一部小说,推理的。” 院长问:“你几点睡的?” 黄玉凤医生:“我没睡。” 院长:“你刚才不是说你没有失眠吗?” 黄玉凤医生:“我夜里很少睡觉。” 院长:“那没听到一点动静?” 黄玉凤医生说:“很多猫一直叫。” 院长终于躲开他的眼神,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昨天我们医院发生了一点事情,你知道吗?” 黄玉凤一点都不惊诧,他一直看着院长的眼睛,说:“不知道。” 院长:“也没有多大的事。好吧,你去吧。” 接着,院长又叫来那个值班女护士。她叫葛桐,正在热火朝天地谈恋爱,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子,快言快语,平时大家都喜欢她,把她当成单调工作中的调味剂。 听了事件的经过,葛桐吓得脸都白了。 院长问她昨夜有没有听见黄玉凤医生出门。她努力回忆昨夜的每一个细节:“我查了各个病房,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再然后……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听到呀。” 她请求院长:“领导,您饶了我吧,今后别安排我值夜班了,我这个人天生胆子就小,天黑都不敢看窗外。” 院长说:“那怎么行呢?每个职工都要值夜班,这是制度。” 葛桐是个说话不绕弯的女孩子,她脆快地说:“院长,要不然您把我的班串一串。黄医生怪怪的,我怕他。” 院长说:“他就是那种性格,其实没什么。” 然后,他开导了葛桐一番,最后,葛桐撅着嘴走了。 查不出结果,院长只好作罢。 他分明地感觉出,如果是医院内部的人所干的事,那么百分之九十是黄玉凤医生所为。只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证据。 从此,医院里的人对黄玉凤医生有了戒备。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死尸化妆的怪事,但没有人和黄玉凤医生谈论此事。 黄玉凤医生和从前一样,见了谁都不说话。和病人说话也是很简单,简单得有时候话语都残缺不全。没有事的时候,他就拿一本推理书阅读。不烟不酒,不喜不怒,他是个没有特征的人,是个没有表情的人。 第二章 惊恐之旅 时光踏着日月沉浮的节奏,缓缓地前行。撕心裂肺的爱情,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可以被时光的力量吞噬。同样,大家心中那恐怖的阴影也一点点淡化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事件经过很多的嘴,最后变得更加神乎其神,其中有一个细节已经成立,那就是尸体确实是笑了。同时,它在医院后来的工作人员眼里,也一点点变成了一个没有什么可信度的传说。 因此我们最好不要一概否定一些传说的母本的真实性。有一句老掉牙的话:无风不起浪。 葛桐这个人不会表演,她作为那个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每次见了黄玉凤医生,都无法掩饰住对他的猜疑和害怕,所以后来她再和他相遇,总是远远就躲开。 有一个周末,葛桐下了班准备去城里。城里离医院大约有60里。长途车在这个镇郊医院围墙外有一站。吃过饭,她背着包要出发了。天快黑了,葛桐快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黄玉凤医生,她穿着白大褂,莫名其妙坐在大门口,不知道干什么,好像就是为了堵截她一样。他和葛桐这一天都不值班,周末除了值班的人都应该回家了。葛桐不敢从大门口走出去,她只好绕路走,翻墙出去了。 她一路小跑来到公共车站牌前,正好上车,她气喘吁吁地在一个空位上坐定,一抬头,差点惊叫出来:穿着白大褂的黄玉凤医生脸色苍白地坐在她旁边,正看着她! 葛桐惊恐地看着黄玉凤医生,半晌才说:“黄大夫,刚才我怎么看见你坐在医院的大门口……” “不是我。”他冷冷地打断她。 葛桐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天要黑了。 通往城里的公路空荡荡。 黄玉凤医生也去城里。巧合? “呀,我忘了一件事……”葛桐说。 黄玉凤医生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有一件衣服晾在药房外面了。”她说得结结巴巴,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谎。“我应该回去……” 就在这时候车开动了。 “咳,算了。”她又不自然地说。 车走着。没有售票员,只有一个司机。 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上的人不多,都不说话。那种静默就像印象派电影。 天快黑了。 车偶尔经过一座村庄,节俭的人们还没有点灯,村庄暗淡。路边是北方常见的白杨树,高大,挺拔,胸怀坦荡。 车上柴油味刺鼻。 葛桐有点恶心,心情更糟糕。 她先开口了:“黄大夫,你去城里干什么呀?” “没什么具体事。” 葛桐:“我去我哥哥家。” 黄玉凤医生敏感地转过头看着葛桐:“他接你吗?” 葛桐:“是的,电话里说好了。”她说这句话又结巴了。 黄渔凤医生不再接她的话头。 天快黑了。 车慢吞吞地停下来,到了第一站,是公路的一个大十字口。乘客陆续下车,竟然都下光了,只剩下葛桐和黄玉凤医生。 最后一个人下车的时候,葛桐的神色更加慌乱了。 车“哐当”一声关了门,又慢吞吞地朝前走。 其它的座位都空着,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坐在一起,他们在慢节奏对着话。 葛桐不看黄玉凤医生的脸,她大声问:“黄医生,你是哪里人?” 黄玉凤医生:“外省人。” 葛桐:“很远吧?” 黄玉凤医生:“关里。” 葛桐:“怎么来这个小镇了?” 黄玉凤医生:“命。” 葛桐:“你今年不到三十岁吧?” 黄玉凤医生:“四十多了。” 葛桐:“这正是男人干事业的年龄。” 黄玉凤医生:“我最大的愿望可不是医疗。” 葛桐转头看了看黄玉凤医生:“那是……” 黄玉凤医生叹口气:“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他很瘦,干巴巴的身子裹在白大褂里显得很可怜。他为什么总是不脱白大褂?他呈现给人的永远是这一种表情,这一种装束,好像是一张照片,一张医生的工作照。 葛桐一直在问,好像要尽可能地接近这个古怪的人。可是他那无神的眼睛却让人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停了停,葛桐:“你太太也是外省人吗?” 黄玉凤医生:“是。” 葛桐沉默半晌:“你们有孩子吗?” 黄玉凤医生:“没有。” 葛桐:“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黄玉凤医生:“我们早离婚了。” 葛桐:“你一个人生活?” 黄玉凤医生:“还有一只猫。”说到这里他奇怪地笑起来。 葛桐显得很不自在:“你太太是干什么的?” 黄玉凤医生想了想,慢吞吞地说:“美容。” 葛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正前方。 天快黑了,看什么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又经过村庄,村庄的灯亮起来。 路还远。 黑暗是一种压力,铺天盖地缓缓降落。车灯亮了,前途惨白。葛桐盼望那个司机偶尔回一下头,却不能如愿。她上车后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司机的脸,只是一个背影。 车颠簸起来。 黄玉凤医生纹丝不动。 葛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问:“黄医生,你喜欢美容吗?” 黄玉凤医生平静地说:“不喜欢。” 说完,他双眼闪亮地看着葛桐:“你怎么问这个?” 葛桐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我随便问问。” 葛桐问完这句话,黄玉凤就靠在椅子背上,慢慢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再说话。 整个车厢彻底静默,气氛沉重。 葛桐没有睡,她一直警惕地睁着眼睛,她的余光严密地关注着身边的黄玉凤医生。他没有一点声息,似乎睡得香。 终于进城了,是一条很偏的街道,路灯昏黄,没有行人。 车还在朝前走。 假如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声音提示现在已经进了城。 可是,就在这时候,黄玉凤医生冷静地睁开眼睛,抻了抻白大褂的领子,准备下车了——看来他对一切了如指掌。 车停了。 葛桐坐的位置靠车门,她指着车外面一个陌生男子说:“黄医生,我下车了,我哥哥在那里。” 黄玉凤医生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他不是。” 葛桐顿时又惊诧又尴尬,她掩饰说:“我这眼睛怎么了,总出错!我走啦,黄医生,再见。” “再见。” 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告了别,大步朝前走。走了十几米,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根本没有黄玉凤医生的影子。 第四章 那个消失多年的美容女人 这一夜,没有人让那个死尸笑,于是他就没有笑。 之后的几天,院长一直在追问关于黄玉凤医生前妻的情况,秦大夫总是无奈地对院长说:多年前,黄大夫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听说他结过婚,更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搞美容的前妻。 院长说:“这是他自己说的,没错。” 秦大夫:“他对谁说的?” 院长:“葛桐。” 秦大夫:“也许他是在编造谎言。” 院长:“编造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 秦大夫:“他怪怪的,谁能摸清他想什么!或许是幻想狂。” 院长:“你还要打听,不能放弃。因为弄清楚这个搞美容的女人,很可能对我们调查前一段时间那件奇怪的事至关重要。” 秦大夫:“调查那件事有什么意义啊?” 院长:“出这样奇怪的事,严重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形象。这是我们管理上的漏洞。我们要尊重患者,包括死去的患者,这是最基本的原则。”又过了一段时间,秦大夫到市医院办事,回来,他兴冲冲地跑到院长的办公室来,他一进门就说:“院长,有消息了!” 市医院碰巧有一个热心的医生,他和黄玉凤医生是大学同学。秦大夫和他聊起来。那个热心的医生说,那个年代黄玉凤医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交流,同学们对他内心的了解,比现在你们医院里的同事多不了多少。但是他知道,黄玉凤医生原来在关里工作,结过婚,又离了。关于那个女人,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美容师,出奇的漂亮。除此再不知道其它了。 当天,那个医生又给另一个更熟悉情况的老同学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又了解到了一点情况: 那个女人的美容手法极其高超,在当地小有名气,社交活动很多。有一次,她在云南开一个美容座谈会,认识了一个东南亚的一个老板,那个人在全世界有很多美容连锁店,很富贵,不久她就跟他远走高飞了。她走了之后杳无音信。很多年过去,她突然回来了,虽然衣着华丽,只是被人毁容了,那张脸特别吓人。她见了黄玉凤医生泪流满面。她和他相拥而眠,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投河了。 和许多类似的故事一样,那个老板有老婆,有几个老婆,也有情人,有很多情人。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跟他到了东南亚,并不甘心情人之一的地位,她自不量力,不知深浅,跟那个老板闹事,跟他老婆争夺,终于被他老婆毁了容,用刀一下一下割的。他老婆的娘家势力更大,开的是挂皇家牌的轿车。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远在异国,无依无靠,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最后就走投无路,就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在离开人世之前只想看看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一眼…… 说完,秦大夫说:“我想他是受了刺激。” 院长陷入怔忡。 第五章 那个日子又来了 巧的是,又一次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夜班的这一天,停尸房又放进了一具男尸,他被人用刀刺进腹中,抢救无效,死了。 整个医院骤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这天,院长打电话叫来了三个男大夫。 他们走进院长的办公室之前,还在小声谈论今夜,谈论那具死尸,谈论黄玉凤医生。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将面临一个大问题。 有时候,厄运就跟你隔一个墙角,你就茫然不知,你转身就撞在它的鼻子上。 他们刚刚坐定,院长就慢悠悠地对他们说:“今夜你们谁和黄大夫一起值班?” 三个男大夫立即傻眼了。接着,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苦巴巴了,支支吾吾要推脱。 还没等他们找理由,院长就说:“别编了,今天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院长继续说:“你们抓阄。” 大老粗院长很快写了三个纸条。 三个男大夫没办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抓凶吉。 一个姓张的大夫打开纸条,脸色暗淡下来。 一个幸运的男大夫得意地说:“张大夫,咱们三个人中你工资最高,你早应该主动把这个差事担下来!” 另一个男大夫也开玩笑:“其实没什么,不就是让老婆休息一下吗?” 张大夫叫张宇。他没有心情说什么,他一直脸色暗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院长对另两个男大夫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张大夫说几句话。” 他们离开之后,院长低声叮嘱张宇医生:“今夜你要严密关注黄玉凤医生的动向,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张宇医生点点头,问了一句:“院长,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这时候,开了一半的门口突然闪出黄玉凤医生的脸,很白。 他离院长和张宇医生很近,他应该很清楚地听见两个人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院长没有看到黄玉凤医生,他说:“什么武器,别大惊小怪!” 张宇医生愣愣地看着黄玉凤医生的那张脸。 那张脸一闪,离开了。 张宇医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院长说:“记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第六章 与怪人同室而寝 过去,吃过晚饭,医院里有些职工还常常来医院溜达溜达,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大家都不到医院来了,躲都躲不及。下班后,医院里显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吃过晚饭,张宇医生来到门诊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番。 他极其不愿意走进住院部二楼的那个值班室。 住院部这几天没有一个病人。 今夜又到黄玉凤医生动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张宇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天黑下来。 张宇医生终于慢慢地走向住院部,爬上二楼,走向值班室。 二楼的楼道很长,灯都坏了,黑漆漆的。 护士值班室在楼道顶头的那个房间,没有亮灯。葛桐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而医生值班室有灯光,但里边没有一点声音。 张宇医生在值班室门外站立,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甚至想一直在门外站下去,甚至想马上就给院长打电话,甚至想回家。 想归想,他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黄玉凤医生竟然不在。 张宇医生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提起来。他脱掉衣裤,准备躺下。他想关掉房间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关。他亮着灯钻进了被窝。 窗外的风大起来,吹得窗户“啪啪”地响。山上像是有什么野动物在叫,叫声遥远而模糊。 张宇医生的心跳得厉害。他在等着黄玉凤医生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想起了脚步声,很大的脚步声,有点慢,但是他向值班室走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张宇医生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脑袋。 进来的正是黄玉凤医生。 他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宇医生。张宇医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然后,黄玉凤医生“咔哒”把房间的灯关了,他走到他床边,把床头灯打开。他慢慢脱掉衣服,穿着毛衣半靠在床上看书。 那床头灯很暗淡,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他慢悠悠地翻着书页,除此很静很静,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张宇医生心里很压抑,他想找个话题,和黄玉凤医生聊一聊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说什么。 墙上的钟在走,“滴答滴答滴答”,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时刻上。 黄玉凤医生的书一页一页地翻。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突然一阵巨响!张宇医生吓得差一点惊叫出来。 黄玉凤医生一动没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翻他的那本书。 是敲门声。 “谁?!”张宇医生问,声调都变了。 “是我!”是葛桐跑来了。 张宇医生披衣下地开门,他看见葛桐瑟瑟地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看着张宇医生,欲言又止。张宇医生走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张医生,我害怕……”她终于小声说。 张宇医生回头从门缝往里看了看,也小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不用怕。有什么事的话你喊一声我就过去了。” “我不敢……”葛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张宇医生硬撑着安慰她:“你都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而且是这里的值班人员,不能这样怯懦。不会有事的,天很快就亮了。” 葛桐无助地看看张宇医生,最后,只好裹紧睡衣,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张宇医生进屋,关好门,躺下来。他有了一种被人依靠的感觉,胆子略微壮了些。他轻轻地说:“黄医生,你平时很爱看书吗?” 黄玉凤医生淡淡地说:“夜里看。” “你经常看谁的作品?” “横沟正史的。” 张宇医生想说一点光明的事情,就问:“爱不爱看杂志?” 黄玉凤仍然淡淡地说:“我看我父亲死前留下的旧书。他的旧书有几箱子,看也看不完。” 风更大起来。门被穿堂风鼓动响了一下。 别人说“生前”,他偏要说“死前”——张宇医生的心缩紧了。 墙上的钟敲了十二下。 张宇医生怕到了极点。 他突然恼怒了,觉得这个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溃!他索性豁出去了,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勇气,猛地坐起身子,直接刺向那个最敏感的话题:“黄医生,你说……那个男尸到底是被谁涂的口红呢?” 黄玉凤医生的态度令张宇医生无比意外,头都没有抬起来,冷淡地说:“也许是那个男尸自己。” 张宇医生没话了。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缩下身子,把头裹进被角,一动不动了。 黄玉凤的回答是一个高潮。他为这个故事说出了一个非常利落的结尾。可是,现实不是文学故事,任何人都无法设计结尾,现实还得继续。 张宇医生的心里更加惊惧。 墙上的钟走得更慢,“滴答滴答滴答”。 张宇医生再没有说话,他假装睡着了。 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很响。 张宇医生咬着牙下决心,明天就跟院长说,下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干这件事了。 过了很久,黄玉凤医生仍然在翻书。他不像是在阅读,而是在书中寻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书签。 第八章 找朋友(完) 院长非要大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半年后,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的时候,院长叫来两个院工,让他们假造一个尸体,然后放进停尸房。 晚上,他埋伏在医院里没有回家。他藏身在汽车里,汽车停在住院部和停尸房之间的 空地上。大约凌晨两点钟,他看见一个人木偶一样从楼角闪出,向停尸房走去。 院长也倒吸一口凉气,他壮着胆走出车门,径直朝那个人影追去。 正是她。她的脸涂了厚厚的粉,很白,在月光下有几分瘮人。 院长的腿也抖起来。他的社会职务是院长,他似乎不应该害怕。可他的人性与我们毫无二致。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葛桐,你去哪儿?” 她继续走,目视前方:“我去停尸房。” “去停尸房干什么?” “找朋友。” 院长伸手拉她,却发现她的力气奇大! 她一把揪住院长:“你是朋友?” 院长的魂都吓散了,他拼命挣开她的手,闪开几步,大吼道:“你梦游!” 葛桐听了这句话,骤然瘫倒在地……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对梦游一无所知。 有一天,院长找她聊天,听她讲她过去的故事。院长筛选出了这样一件事: 她读小学的时候,见过一次死人,那时候她在农村,死者是个女性,死者家属为她画了口红,那场面令她无比恐惧,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 被院长震醒之后,葛桐不再梦游了。 这就牵扯出一个如何正确面对死亡的问题,属教育范畴,略去。 又一次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天黑后,黄玉凤医生走进葛桐的房子,他第一次笑得这样明朗。他对葛桐说:“葛桐啊,上次我们一起坐车,你不是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吧。” 黄玉凤医生麻利地打开他的皮包,里面竟然都是美容工具和化妆用品!他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子,突然不笑了,紧紧盯着葛桐的眼睛说:“我的最大愿望就是给死人美容。” 葛桐吓傻了。 他一步步走近葛桐,他手中的剪子已经逼近了葛桐的喉管:“你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
四零六医院最近突然成为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 因为该医院出了件大喜事:十七名久卧在床的病患竟然在几天之内相继下床走路了。 其中不乏早已被确诊的全身瘫痪、植物人以及脊椎受损的病患。 随即人们发现了新的问题,这些看似康复的病人只是行动与常人无异,但是几乎都出现了厌光,喜阴暗潮湿,几乎不与人交流的症状。 院方专家出面解释这是因为他们常年卧病在床,现在还需要一个复健疗程,辅以心理治疗才能重返社会。 本来这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但是有一个人却开心不起来。 这个人就是停尸房的守夜人——周瑜。 他一直没敢上报,最近这段时间停尸房里面的尸体出现了点异样。 陆续有尸体的后脖出现了伤口,直观的说:脊椎被咬穿,然后被吸空了髓液。 从齿痕来看,断然不是人类的齿痕。因为只有两个不大的眼儿,如果稍加装饰完全看不出来尸体被毁坏过。 但是周瑜就是发现了,虽然是意外之举。 人就是这样奇怪。不知道的时候,毒粉丝,毒辣椒……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但是一旦知道了真相,大脑就会拧开恐惧的阀门,一发不可收拾。 按理说,停尸房的守夜人,还要兼职搬尸工,胆子应该不小。但前提是:他明确知道这里面的这些人都不是活物,是不会动的。 人的恐惧,其实是来自于未知。 不知道才会恐惧,要是知道了,无非也就是闭上眼睛迎接那一刹那的冲击罢了。 所以我们看恐怖片里面的人物,先前害怕、恐惧,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会怎么死。等到真正直面死亡了,反而淡定了。 又好像我们在等待一个结果,是好是坏都不是最让人痛苦的,痛苦的是不确定。于是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游荡,消磨了意志残损了时光。 所以恐惧是等待的过程。 胆大如周瑜,现在也有些害怕了。他忍不住开始思考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些尸体的伤口。 但是任凭他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半点蛛丝马迹。于是他晚上开始特别留心每一个细微的动静,坚持了一周,仍然毫无所获。仍然不断有新尸体被吸走脊髓。 仿佛肇事者是个隐形人,又或者是虫豸……但都一一被周瑜推翻。隐形人即便存在,拉开冷冻柜这么大的声响不可能不惊动他;虫豸又怎么可能钻进关合严密的冷冻柜,而且要把脊髓吸干,该是多大一条虫? 这周该周瑜值白班,他留意了一下,尸体被破坏似乎都是在夜晚发生的。 自己该不该给换班的老刘提个醒?但这样做会不会吓到他?周瑜有些犹豫。 突然间,周瑜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停尸房虽然不断有新鲜尸体入库,但是从被破坏的速度来看,似乎很快就要“库无完尸”了。如果那个神秘物的胃口越来越大,会不会开始吸活人的脊髓? 这个念头着实很吓人。 他做了一个决定,至少要查出是什么东西在捣鬼,以便给其他人发出警告。 用了两瓶酒一条烟,周瑜顺利从监控室的李保安那里看到了他值班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让他奇怪的是,几乎每天晚上后半夜,就有一段视频是黑的。时间不长,也就十几二十分钟。 在画面黑掉之前,周瑜分明看到自己站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以内,醒着。但是自己怎么也回忆不起这段时间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还是李保安找到了疑点,在画面黑掉前后,周瑜站的位置没有一丝变动。好几卷带子都是这样。明显不合常理——难道他站着发呆发了20分钟,每天准点? 李保安提出去检修一下摄像头,周瑜让他先压一压这个事,如果真的有问题,此举必然会打草惊蛇。 谁知,第二天下午,李保安就带着技术人员来了一趟停尸房。把几个摄像头都检测了一下,并且优化了角度,近乎没有死角。在检修过程中,李保安发现负责监控进口的摄像头底座被人粘了一块口香糖,原本可旋转90度的摄像头现在有了30度的死角,正好看不见门口。 周瑜既喜又惊,喜的是发现了问题,惊的是会不会因为这些举措惊动了凶手,从此作案更加严密。 下班的时候,周瑜看到李保安居然没在保安室,难道他今天不值班?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却看见他身边站了个人,两人有说有笑正要过马路。 旁边那个人很眼熟,应该是医院的医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是那个科室的。 既然如此,周瑜也不好上前打扰,只管自己赶路。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路中央一阵刺耳的急刹车,然后是人群的尖叫。 扭头一看——李保安半个身子被卷进了一辆搅拌车的后轮。 当场毙命。 周瑜虽然成天跟死人打交道,但是还是心惊肉跳。 询问路人才知道,当时大家都在等红灯,等到一半,李保安突然冲到路中央。仿佛就在等那辆车到来。 打听清楚经过,周瑜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时他才想起来刚才李保安身边站的那个医生,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出于职业习惯,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尸体,没想到正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一条形体瘦小长约三寸的蜈蚣从李保安的耳朵里爬出来,倏地不见了。 周瑜开始回忆刚才李保安和身边人讲话的情景,似乎都是那个人在讲,李保安要么就点头,要么就笑,没太多动作。 对了,耳朵!刚才那个陌生人贴近李保安耳朵说了句什么。虽然不知道说的内容,但是那个动作现在想起来似乎有点可疑。 难道他往李保安嘴里吐了一条长长的蜈蚣? 周瑜觉得自己大概是快疯了。 李保安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后,周瑜专程过去看了一眼,整个肚子被碾得稀烂,黄腻腻的脂肪和深褐色的内脏水乳交融。他突发奇想看了看李保安的脖子,什么也没有。他暗笑自己太多心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专门带了点祭品拜祭李保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不是自己拜托李保安查这个事,李保安就不会死。 当他把李保安的盖尸布揭开的时候,发现尸体的头竟然歪向一边。他赶紧帮忙拨正。突然灵光一闪,他又把尸体脖子歪过去仔细一看。 果然,出现了齿痕。 一整天,周瑜都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过了几天,他在医院里看到一名女子陪着一个病号在散步,做复健运动。 不经意一瞥,如同一个炸雷响过。 那个病人……原来他不是医生,是病人。不正是李保安出事那天站在他身边的人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是前一段时间院方公布的十七名重症瘫痪后康复的患者之一。 难道说……他们的康复是依靠吸人骨髓? 不可能,首先那不是人类的齿痕;何况当初他们都卧病在床,不可能到停尸房作案…… 周瑜开始在想要不要报警。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又没受害人。 就算是控告有人蓄意破坏尸体,也需要有怀疑对象才行。何况两个小孔对尸体来说,也没太大破坏。 一时间,周瑜既害怕又有些不知所措。 会不会是院方研究什么新疗法,悄悄取走了尸体的脊髓?这十七名病人都是试验品?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他沦陷。 这半个月周瑜都不再去关心尸体是好是坏,反正不是僵尸吸人血就行了。 至少活人是安全的,目前来看。 话说回来,有时候你不去犯事儿,事儿偏偏找上你。 这天改周瑜值白班,交班后他就回家了。 到家才发现,钥匙落在办公室了。于是回去取。 老刘没在办公室,大概进停尸房了吧。周瑜本打算取了钥匙就走,却听见停尸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大概是有新的尸体运过来了。 但是怎么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隔着停尸房的塑料门帘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憧憧。 周瑜顿生疑惑,正想撩个缝隙看个清楚,却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他吃不准状况,赶紧钻进办公室的大置物柜躲了起来。 后来回想起来,正是他这个举动,救了他的命。 在柜子里不知过了多久,间或听到很多人走过的声音,然后是一种奇怪的咝咝声,就像天然气管漏气的生意。 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再过了会,就听到有人走进办公室。 周瑜推开一个小缝一瞧,是老刘进来了。 周瑜推开柜子门走了出去,把老刘吓得一声怪叫!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来拿钥匙……”周瑜不知道老刘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刚才干嘛去了?” 老刘一手抚摩着胸口有些嗔怒:“没被里面的人吓死也要被你吓死。拿钥匙干嘛躲在柜子里!” “刚才我进来看你没在,然后……”周瑜犹豫了一下,“听到些怪声音,我一时害怕就躲了起来。” 老刘听周瑜这么说倒觉得好笑了:“你做这行的还怕这个,我刚才就进停尸房打了一转就回来了啊。就两分钟的功夫。” “就你一个人?” “活人的话,就我一个啊……” 周瑜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突然想起当时看录影带的时候自己傻站了20分钟。 莫非……是催眠? 第二天,周瑜交班后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又悄悄地溜回了停尸房。 老刘在值班室无聊的看杂志。一切正常。 周瑜白天的时候就把地形勘测好了,房间里有一张滚轮坏掉的床,一直没有修理,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用。他悄悄把早已准备好的无线摄像头黏在床底,伪装得不露痕迹。 为了保证信号不受干扰,他钻进停尸房左侧的清洁房躲了起来。 这里放着拖把一类的清洁用品和杂物,气味不是很好闻,但是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他把耳机音量开到最大,这样停尸房一旦有动静,摄像头上的无线麦克风就会把声响传过来。 在潮湿腐臭的清洁房,每一分钟都像一小时那样难熬。 他紧张得连带的一瓶矿泉水还没喝到一半,就已经尿了三次。 幸好这房间有水槽,不然活人还真有可能让尿憋死。 好容易熬到了半夜两点,周瑜已经睡了醒,醒了睡了好几次。 还是没动静。 操,真是自己找事儿。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完全不关自己的事。 他开始感觉有些懊悔。 这时,耳机里传来脚步声,他一看视频,是老刘进停尸房例行检查。 突然,他看到停尸房门外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影子的动作很轻,即使是高灵敏度的麦克风也没能捕捉到一点声音。 塑料门帘被轻轻地撩开,浮现出来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不是最近刚受院长褒奖的刘子虎医生吗? 刘子虎的脸苍白死寂,唯独那白齿红唇异常惹眼。只见他慢慢张开嘴,伸出舌头……周瑜仔细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根本不是舌头,而是一只肥硕的粗大异常的毛毛虫,那是褐色的八角丁! 那虫舌就像一个喷雾器一样往空中喷洒了一些绿色的雾气,不一会,就看见老刘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了。 接着,刘子虎把虫舌吞了进去,张口突出几条黑色的蜈蚣。那蜈蚣仿佛有灵性一般,摇曳着身子向墙上游去。只见它们径直攀上停尸房的摄像头,用身子紧紧地裹住镜头。 这下周瑜算是明白为什么监控录像会黑掉一段时间了。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傻傻地在镜头下站了20分钟了。 刘子虎布置好一切,就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他拿出停尸房进出登记记录,拉开了新入库的几具尸体的冷藏柜。 “妈的,越来越少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然后他对着门外,伸出舌头——这次不是八角丁,而是一对蜈蚣的触须,在空中高频振动着。紧接着门外就走进来一群人,正是那十七个康复的脊椎病患者。 周瑜这时才想起:这十七名病人并不是由同一个主治医生负责,但是康复确实都是在刘子虎医生来到医院之后的事。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 这帮病人走进停尸房便分成几组围着尸体,看样子他们先是由一个人咬穿尸体后颈,然后分别从嘴里生出一根触须插进创口吮吸脊髓。 周瑜看得心惊肉跳,幸好他们只对死人下手,要是对活人也这样那该怎么办?! 由于今天没有什么新鲜尸体。这帮人……应该说是怪物,很快就完事儿了。 ...
晓凡是一位非常英俊,潇洒的男孩子,而且他长得很像费翔。 当他拿了碩士学位后,他被分配到了南方一个海滨城市的大医院里面,当了住院部的医生。 晓凡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妇产科大夫,而且他的医术也相当的不错;点名要他诊病,手术的病人通常要提前一周预约。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许多为一睹“白衣费翔”风采,而无病呻吟的妙龄女郎们。 今天,他值夜班。 已经子时了,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寒冷的夜风也不停地把远处的一扇窗户摇得砰砰作响。 晓凡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病案,走出了值班室。 曲折的回廊,黯淡,摇弋的路灯。 循着声音,他一直向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了,凛冽的风把身上的白大褂鼓得象一张风帆,寒意使得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停尸房,静静的立在回廊的尽头,而一扇窗户在摇摆着。他推开停尸房的门,按了按门边上的开关,灯却没有亮,而且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走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你是谁?” “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时,雨停了,月亮钻出了云层,惨白的月色碎碎的照进了停尸房里。 他顺着女人的声音走了过去……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尽管他是个医生,但是眼前的景象却也令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只见一个长发遮面,身披白色裹尸布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暗红色的血,透过裹尸布,正沿着她赤裸的腿慢慢地滴落下来。 “你是……”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把她的长发撩开了,一张娟秀的瓜子脸露了出来。 “你是灵灵!?”他大吃了一惊,不禁脱口而出。 灵灵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曾经是他的女朋友。高中毕业以后,他考上了医学院,而她去了深圳一家台商企业打工。大学的头两年,彼此还有书信往来,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却杳无音信了。有人说她嫁了人,也有人说她被一个台湾人包了,当了二奶。 “晓凡,快帮帮我,我快生了!”她焦急地说。 透过朦胧的月色,他看见她的下腹隆了起来,已经流出了羊水。 “快躺下,就要生了!”他急忙上前扶她躺到了停尸床上。 “使劲,深呼吸……使劲,使劲!” “啊,哎哟……啊……”她的手使劲掐着他的手臂。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但是却没有发出来到人世间第一声啼哭。他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婴儿还是哭不出来。 “小孩很危险,得马上抱去抢救……灵灵,你……” “你快去吧,孩子要紧!”她喃喃地说道。 他抱起了孩子刚要离开,“等等,晓凡……”她向他伸出了双手,他急忙用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在颤抖着。 “晓凡,我快不行了……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以……亲亲我吗?”豆大的泪珠顺着秀丽的脸庞滴了下来。 他俯下头,在她的额上深深地吻了一口。 “谢谢你,晓凡……这孩子的爹在台湾还有好几个孩子……而她是我的骨肉……她的名字……出生之前……我就给她起了……叫……叫……叫做恋凡……请不要告诉她的爹,而他也……不会在乎的!” “灵灵,你千万挺住,我很快就会叫人来救你的!” 说完他抱着孩子冲了出去…… 他来到了产科的急救室,吩咐值班的护士:“你,准备吸肺积水的器械。你和她,赶快到停尸房,那里有一个产妇,在十三号床,把她抬过来!” 孩子很快就抢救了过来,但,到停尸房的两个护士却空着手回了来。 “人呢?” “医生,十三号床上的人已经死了两天了” “是啊,两天前还是我亲手给尸体裹的布……这是她的死亡记录” 他接过了记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肖灵……死亡原因:难产。死亡时间:一月二号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今天已经是五号了。 夜更深了,而雨又下了起来,雨点敲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脱下了白大褂,手臂上的那五个指印却还是那样的清晰…… ...
编者按:医院停尸房的尸体接二连三的失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案件无任何的进展,此时威尔赫却提出辞职,皮蓬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执着的皮蓬,经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找出诈尸的元凶。纵观整篇文章,疑云重重,悬念迭起,行文流畅,问候作者! 在美国一个叫诺曼迪的小城的医院停尸房里,频频有尸体不翼而飞。后来,院方在停尸房里安装了监控录像,令人惊奇的是,尸体竟然在凌晨两点直挺挺地站起,然后径直走了出去,正像传说中的诈尸。一时间,停尸房里的诈尸事件搞得整个医院人心惶惶,而在警方介入后,事情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一)不好,女鬼诈尸了 2010年1月,一个叫梦露的金发美女来到诺曼迪的市立医院,点名让威尔赫医生为她诊断。威尔赫医生的医术和医德都是得到大家公认的,也是这家医院的招牌医生,有很多外地病人慕名前来。 威尔赫没有直接询问梦露的病情,而是先问了她的家庭状况和生活状况。梦露说,她出生在底特津5,在10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死于一场车祸,好不容易熬到到大学毕业,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爱她的男友。本想幸福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失业,男友也离她而去。最近,梦露总是头晕脑胀,而且经常失眠,睡着后,也是噩梦连连。 听完梦露的叙述后,威尔赫的助手凯文说:“这可能就是一般的心理压抑引起的失眠症和抑郁症,注意调节一下心理就行了。”但是,威尔赫却一脸凝重:“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脑神经病变引起的。”他建议梦露住院治疗,鉴于威尔赫的威望,大家都听从了他的建议。 威尔赫为梦露做了全方面的检查,很严肃地对梦露说:“病情不太乐观,你还没有其他亲人。”梦露无助地摇摇头,自从她和男朋友分手后,基本上就与外界不再联系,更没有一个亲人。梦露说她现在无依无靠,治疗方案可以由威尔赫全权做主。 然而,梦露在医院住了三天后,却忽然不治而亡。院方联系不到她的任何亲人,只好把她送到停尸房。看护尸体的霍华德不自觉嘟囔了一句:“又是一个找不到主人的女尸。” 第二天,霍华德就紧张地找院长莫扎克汇报:“院长,昨天停放在这里的梦露的尸体又丢失了。太可怕了,我要辞职,我再也不干这个鬼工作了。” 莫扎克赶紧和霍华德一起赶到停尸房,尸体果然已经不见。莫扎克问霍华德:“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霍华德紧张地说:“去年以来,一直发生丢尸事件,我太害怕,所以最近我晚上都没有在这里看护。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我想通了,宁愿失业,也不干这个鬼工作了。” 莫扎克也很奇怪,去年以来,已经连续发生了四起丢尸事件,这已经是第五起。每次,院方都向警察局报了案,但是警察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幸好,每一次都没有死者家属来纠缠,最终都不了了之。负责这儿案件的皮蓬警官向院方建议,在停尸房里安装一个监控视频,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件就可以守株待兔。 莫扎克顾不上追究霍华德的责任,打电话叫来皮蓬警官。二人打开监控录像,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视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黑屏。而到了凌晨两点,梦露的尸体竟然忽然直挺挺地站起,双手平直地伸向前方,就像僵尸一样一蹦一蹦地径直除了停尸房。和传说中的诈尸一模一样。 鬼故事 莫扎克和皮蓬同时后退,霍华德早已尖叫起来:“诈尸了,诈尸了……”一时间,整个医院都被“诈尸事件”搞得人心惶惶,而且越传越玄乎,医生无心上班,病人越来越少,医院处在破产的边缘。这家医院也被封了一个“魔鬼医院”的称号,甚至有人说,医院里隐藏着很多的冤魂,他们在用诈尸的方式向医院报复。 (二)惊悚,眼皮下再丢女尸 莫扎克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不相信真有什么诈尸事件,认为着一定存在着什么阴谋。他一方面做着安抚工作,说服霍华德不要辞职,继续为医院工作。另一方面,他请皮蓬一定要帮他查处事情的真相,拯救这个医院。皮蓬认真查看了线索,现场没有任何人留下的脚印和指纹痕迹,找不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一个多月过去了,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然而,这些事情在当地传得那么邪乎,外地却依然有病人慕名前来。2月份,又有一个女子来找威尔赫就医,几天后再次暴毙在医院。当天夜里,皮蓬派了五名警察在停尸房外值班,尸体还是莫名其妙地丢失,观看录像,依旧是一个小时的黑屏,然后尸体诈尸一般地走了出去。 三月份,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时,再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医院上班了,不少医生和护士都向医院辞了职,眼看就要关门大吉了。 就在这时,威尔赫也向莫扎克提出了辞职。莫扎克一下子慌了,如果不是威尔赫的医术远扬,不断有外地的患者慕名前来,医院早就挺不过去了。如果威尔赫也在这个时候辞职,岂不是雪上加霜?所以,莫扎克请求威尔赫不要在这个时候辞职,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帮医院渡过难关。威尔赫却说,梦露是自己的病人,是因为自己出了诈尸事件,所以医院的被动局面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继续留在这里,心里会很不安。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威尔赫的话被刚从门外进来的皮蓬听到,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皮蓬让莫扎克把所有丢失尸体的患者的病历和资料全部拿来,经过认真分析,皮蓬发现这些人有很多共同点。首先,这些人都是外地患者慕名前来的,甚至还有英国人和墨西哥人,而且找的都是威尔赫医生;第二,他们入院时看起来病情都不重,却都在短期内忽然暴毙而亡;第三,这些死者生前人际关系都比较简单,尸体丢失了也没有人来找院方的麻烦。 那么,这些是否有必然的联系呢?皮蓬把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了威尔赫身上。他叫来威尔赫的助手看那些病人的病历资料,但是由于病人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仅从资料上又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但是,没有证据就无法批捕威尔赫。再说,威尔赫只是一名医生,又不是巫师,他怎么可能让尸体诈尸呢?即使他有这个本事,那么他既然能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过早出手只会打草精神。这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皮蓬再次陷入深思之中。 于是,皮蓬告诉莫扎克,无论如何要把威尔赫留在医院,并且不能引起他的任何疑心,只在暗中观察他的动静。 在三月末,又有一个患者来找威尔赫问诊了。皮蓬和莫扎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暗中观察事态的进展。果然,两天之后,这个病人再次暴毙。这时,皮蓬趁霍华德不注意,悄悄让两名警察埋伏在了停尸房内。然后,他照例公开在停尸房外布置了四名警察,并密切关注监控录像。 一直到凌晨十二点,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到凌晨一点,视频再次出现了黑屏。皮蓬心想已经在门外布置了四名警察,就不能进去打草精神。还是在外面关注事态进展。到凌晨两点,视频又恢复了正常,于是又看到尸体诈尸般走出了停尸房,而守在门外的警察却四名都没有看到。 不一会,埋伏在停尸房里两名警察丢魂一样跑了出来。他们结结巴巴地说:“真是活见鬼了!大概在凌晨一点多,忽然有一个人进入停尸房,把尸体背了出去。不一会,尸体又自己回来了,躺在了停尸车上。再过一会,尸体又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真是太恐怖了……” 鬼故事大全 这不是和电影里演的恐怖片一模一样吗?皮蓬马上想到,谁能那么自由轻松地进入停尸房,而且守在停尸房外的人毫无察觉呢?他首先想到了霍华德和威尔赫,于是问两个警官进来背尸体的人是什么样子。两个警官都摇摇头:“两个人我们都认识,也记得很清楚。而且霍华德一直躺在床上睡觉,整个事情的过程中他一下都没有醒过来,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着,所以进来背尸体的人决不是他们两个。” 看来事情还另有蹊跷,莫非真是的有鬼吗?皮蓬不信这个邪,他发誓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来。 (三)真相大白,真鬼现身 根据皮蓬的经验,如果有人能在一个地方进出自如,而且外面的人还不会发现,执行具备两个条件。首先,这个人一定对这个环境很熟悉。再者,这里应该有一个秘密通道。 皮蓬问莫扎克,停尸房里有没有秘密通道。莫扎克摇摇头:“医院从筹建到现在都是我一个人当院长,当时修建停尸房,是我亲自监的工,绝对不可能有秘密通道。”皮蓬又问:“那么这个医院一共使用过几个收尸工?”莫扎克回答:“这样的鬼工作自然是很少没有人愿意干,这些年来,一直是霍华德从事这个工作。”皮蓬又找到霍华德问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和莫扎克说的一模一样。 皮蓬指挥几名警察在停尸房里展开地毯式搜索,终于发现在停尸房门口的一个拐角处,有个地方敲起来好像里面是空的。几个警官用力地推,竟然推开了,原来是一道暗门,暗门里面是一条地道,通过地道可以一直走到医院外面。 原来有人从这里偷走了尸体!皮蓬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可是,如果说第一步是有人把尸体背了出去,那么背尸体的人又是谁呢?还有,尸体第二次出去是自己走出去的,这又该如何解释? 皮蓬再次把目标锁定在威尔赫和霍华德另个人身上,但是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不了一点异常现象。线索就这样再次断了。 就在这时,皮蓬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旧金山市有一个女孩在失恋后和一个男子在网上聊天,对方不断诱导女孩去自杀,幸亏被女孩的朋友发现,才及时阻止了这场悲剧。 皮蓬忽然想,那么这些慕名来找威尔赫就医的人是不是也受到了某种诱导呢?于是,皮蓬和外地的警方联系,破解了他们的MSN密码,获取了他们的聊天资料。皮蓬惊起地发现,这些人都是先经历了失恋或者其他感情变故,然后到网上倾诉。这时,总会有一个叫白衣天使的人给他们发小纸条,然后加他们的MSN,诱导他们相信自己已经因为心理压抑引起了神经病变,并且推荐他们到诺曼底市找一个叫威尔赫的专家就诊。 恐怖鬼故事 皮蓬又让同事查了“白衣天使”的IP地址,真是诺曼底市!这次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都是威尔赫在捣鬼。皮蓬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本想告诉莫扎克他的发现,但是一想兵贵神速,还是先到了威尔赫的家里。 然而,皮蓬再次失望了,威尔赫对这些一口否定,并且情绪非常激动,声称要控告皮蓬对他的诬陷。皮蓬查了一下威尔赫的IP地址,果然与白衣天使的不符。 一身疲惫的皮蓬来到了莫扎克家。经过这些天的交往,他们意见成了老朋友,所以他很随意地道了莫扎克的书房。莫扎克见皮蓬进了书房,就赶紧跟了进来,急着去关电脑。皮蓬及时阻止,来到电脑前一看,莫扎克打开的网页正是几个死者生前经常去的论坛,而莫扎克MSN的名字正是白衣天使。 皮蓬问莫扎克是怎么回事,莫扎克还在狡辩,或许只是巧合。皮蓬让几个警察控制住了莫扎克,然后给警察局打了电话,经过查对,白衣天使的IP地址和莫扎克的IP地址完全一致。莫扎克见没法抵赖了,只好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莫扎克在当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前,就一直在进行一场最前沿的医学研究,并且持续了几十年。莫扎克明白,随着研究的深入,后期必然需要大量的尸体进行解剖实验,于是他从当院长的那一天起,就留了一个后手,建造停尸房的时候他借口通道设计不合理,让工人把原来的通道堵住,重新修了一条,然后悄悄把那个通道改造成了一个暗门。由于莫扎克前期的研究不需要尸体,那个通道一直没有用过,所以一直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当莫扎克的研究需要尸体的时候,他开始制定偷尸计划。首先,他把目标锁定在外地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的病人身上,这样会避免家属的纠缠。而怎样才能把这些病人吸引到自己的医院呢?他就开始在网上寻找目标,推荐威尔赫医生。同时,他在医院内部把威尔赫捧为权威,并劝告让威尔赫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特别是对待外地的病人要弄清家庭情况和生活情况,这样能更好地查找病因,了解病人的生活,便于对症下药。事实上,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威尔赫进一步确定死者的人际关系,而且在万一出事后可以吧警察的视线引向威尔赫。而威尔赫医术并不精,还有点刚愎自用,对于莫扎克的吹捧和劝告,自然受宠若惊,言出必从。于是,在确定病人人际关系简单之后,莫扎克会悄悄用自己的医术把病人置于死地,而威尔赫虽然有点怀疑,但是怕是自己的失误造成的影响自己的权威,也就不再追究。 当尸体运到停尸房后,莫扎克悄悄给霍华德下了轻微的安眠药,在他熟睡之后把尸体从秘密通道运了出去。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莫扎克又故意在停尸房安装了监控录像,然后在偷尸体的时候把视频线路关闭。为了进一步制造惊悚的效果,他在把尸体运出去之后,又用自己精湛的易容术把自己化妆成死者的模样,再打开电路,装作诈尸走了出去,他想用这种手段吓退警察不再追查此事,没想到偏偏遇上了执著的皮蓬…… 鬼故事网 直到这时,事情才完全挖出了真相。莫扎克这个原本非常有前途的医学家也必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