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惊魂 深夜降临,随着一盏盏夜灯相继暗淡,喧闹的大学世界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幽静的小路上王霖拖着模糊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此时已是深夜,图书馆早已关门。别说进不去,就算是能进去也不会有人半夜敢来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图书馆还有一个恐怖的传说。 J大是一座百年老校,同样也是一个充满传说的学校。传说在若干年前有一对相爱的男女因为各方面的阻挠而不能在一起,结果双双殉情在图书馆内。从那以后便传说每到深夜图书馆内会传出幽怨的叹息声。 怨魂的叹息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这样一个说法: 午夜时分,带上自己的头发和心爱人的头发来到学校的图书馆,把它们打成一个结然后烧掉请求怨魂的祝福,便会得到那对怨魂的保佑,两个人便会永远在一起了。 邓娇娇是班里的班花,很多同学追求的对象,可邓娇娇却像一块寒冰一样对谁都冷冰冰的。而王霖又不是一个出众的人,曾经王霖向邓娇娇表示过爱意,不出所料被婉言拒绝了。王霖知道邓娇娇是不会喜欢自己的,但王霖就是这样一个执著的人,执著到还有一丝希望就会坚持下去。 当听到这个传说时王霖迫不及待想方设法地找到了一根邓娇娇的头发,这也是王霖最后的希望。 王霖正准备拿出撬锁工具开门时惊讶地发现门竟然是开的,难道有人在里面? 踏进了走廊就如同踏人了黑暗的深渊,四周被一片无形的黑暗包围着,王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四下看去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大门口的地方露着一片朦胧的星光。幸好还有墙角边上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安全出口’指引着道路。 一楼是图书馆的大厅和学生自习的地方,王霖的目标是二楼。 刚到了二楼王霖就吓了一跳,若不是及时捂住了嘴恐怕就叫出来了。王霖注意到一排书架后面散发着一点忽明忽略的亮光,如鬼火一般,顿时就想到了那个传说。 王霖悄悄地向前靠近着,他想是否能像传说里一样会听到怨魂的叹息声。 “保佑邓娇娇能和我在一起,保佑。”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明显那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 王霖又是一惊,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正是和他同一个宿舍的男生刘同。 王霖没有想到那个平时很少说话的男生也喜欢邓娇娇。 王霖很生气,这几天刘同都不在,前几天还听说刘同生了病回家了,王霖还打算过几天去看看他,没想到他却在和自己抢女人。 死里逃生 王霖打算吓一吓刘同,给这小子点教训。 看样子刘同已经烧完了头发准备出去了,王霖躲在书架后面,等着刘同走过书架的时候王霖一下子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王霖心里暗笑:看我不吓死你。 刘同看着突然出现的王霖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王霖冷冷一笑:“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喜欢邓娇娇。” 刘同没有说话。 王霖冷哼一声,伸手推了一把刘同就要离开,可他却没想到刘同的身体就那样直直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王霖感觉不好,俯下身子摇着刘同的身体:“刘同,刘同,快起来别吓唬人了。” 王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地伸手去探刘同的鼻息,没有呼吸。 顿时,王霖大脑中一阵眩晕的感觉,刘同就这样死了?就这样被吓死了? 王霖准备要跑,他不能让人看到自己在这里出现过。 可有些事偏偏不随人愿,王霖刚跑过一个书架,惊讶地发现书架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影子。 那影子知道被王霖发现了连忙松开捂着的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没看见……”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像哭了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王霖的心更慌了,因为这也是一个熟人,自己宿舍的另一个同学陈大刚。 “大刚,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王霖强装镇定地说。 “我一直都没睡着,发现你起来了不知道干什么去,我一时好奇就跟来了。” “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王霖的脸冷冷的。 大刚连忙摇头:“我保证不说出去,我保证!” 王霖黑着脸:“我只相信死人的保证。” “不,不,我发誓,如果我说出去,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我从不相信别人的发誓,有些时候发誓还不如放屁,放屁还有个臭味,但发誓什么都留不下来。”王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子,逼到了大刚眼前。 “不,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洗脱你的责任。”大刚说。 移花接木 很平静的一天,没有人注意学校里少了个学生,也没有人在图书馆发现什么尸体,整个大学像一台机器一样充满了规律、节奏。 “贾老大,难道你不喜欢邓娇娇了吗?”王霖问。 贾雨牛眼一瞪:“怎么,我喜欢邓娇娇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像你们一个个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贾雨是个富二代,家里有钱有势,曾经当众向邓娇娇示爱结果被拒绝了,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贾雨的心思,不过贾雨大大咧咧惯了,却不在乎,还对邓娇娇不死心。 “那就对了,我发现刘同那小子最近好像不太老实,在追邓娇娇。” “什么,他敢跟我抢女人?”贾雨一下就火了。 “就是,要不让他知道谁厉害他就忘了谁是老大了!”大刚在一旁煽风点火。 贾雨狠狠地说,“那小子在哪儿,我去揍他!”不过贾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挠着头“嘿嘿”一笑,“上次因为打架的事已经受了处分,要是再打架学校非开出了我不可。” “有些事不一定只用拳头的。”王霖阴笑着。 “那怎么办?”贾雨问。 王霖阴笑着在贾雨耳边小声低估着。 深夜,王霖和刚子带上贾雨爬上了学校的天文观测台,那是教学楼的顶楼,很平整的一块空地,有活动的时候这个平台就是天文系的聚集地。 一个人影正坐在天台的边缘上,两条腿向下垂着,八层楼之下就是冰冷的混凝土地面。这一举动确实很危险,若不是有天台四周的栏杆挡着,坐在那里的人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贾雨认识刘同,通过背影他看得出那就是刘同。 王霖和刚子告诉贾雨,每晚刘同就坐在那里发呆,坐在那里的刘同很静,像个死人一样。 贾雨或许还不知道,那其实就是一个死人。 王霖和贾雨说好,他们几个扮成鬼去吓刘同,这样既教训了刘同还不用担心被学校处分。 贾雨同意了。 贾雨走到刘同的背后,拍了拍刘同的肩膀,如果此时刘同回头他会看到一个满脸狰狞的厉鬼,那是贾雨头上的面具。 可刘同却没有回头。 贾雨有些不耐烦,又使劲晃了晃刘同的肩膀。 突然!刘同的身体像散架了一样软软的瘫了下去,手也脱离了栏杆,只是一瞬间的事,身体就坠了下去。 楼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血染红了地面,刘同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一只眼珠滚出了好远…… 于是刘同就这样又死了一次。 贾雨慌了,回头惊慌地看着两人:“他……他……掉下去了,不是我……” 王霖和刚子嘴角勾出狡猾的笑容,两个人同时摇头,王霖说:“就是你!我们亲眼看着你把刘同推了下去!” 说完两个人拼命地向楼下跑去,贾雨要追却已经晚了,两个人都看见了,他去追谁?贾雨软软地瘫倒在了天台上。 回到宿舍王霖忍不住大笑起来:“贾雨这个傻帽,活该他上当!” “就是。”刚子说,“下一步我们该报警了吧,把贾雨抓起来,刘同的死就彻底和你没关系了。” 这就是刚子的计划,他们两个偷偷把刘同的尸体绑在阳台上,设置好一个机关把刘同固定得像坐着一样,趁机拉动机关刘同就掉下去了,然后两个人报警指出贾雨就是杀人凶手。 “不,我突然想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主意。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他以后就永远要为我们效力了,别忘了他家可是很有钱的。”王霖阴笑着。 保守秘密 深夜王霖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推着自己,开始他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枕边竟然有一团影子。 王霖睁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个人影正是死去的刘同,耷拉着半个血肉模糊的脑袋,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双眼还不断地渗出血来。 王霖挣扎着向后退,可后面已经是墙了。 “是你杀了我,我要报仇!” “不!不!”王霖尖叫着,可他惊讶地发现整个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刘同的手已经靠近了王霖的脖子,王霖只能无可奈何地颤抖着。 王霖一声惨叫醒了过来,原来是场噩梦。王霖大口喘着粗气回想着刚才的梦不禁有些害怕,刘同会回来找自己报仇吗? 又是一个声音划破了宁静,是王霖的手机,王霖打开手机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正是刘同。 王霖害怕,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是谁?”王霖小声地问着。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王霖正准备挂掉电话,里面传出一个低低的声音:“你害我死了两次,我要报仇,嘿嘿嘿……” 王霖尖叫一声把手机扔得远远的,本来王霖还认为是有人装神弄鬼,可刚才电话里的声音正是刘同的! 王霖正想着,扔出去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王霖捡起来一看,短信上写着:七天后取你的命! 王霖握着手机六神无主,吓死刘同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手机已经不堪重力发出“咔咔”的声音,迎着黑暗王霖狠狠地说,“你可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王霖也是个狠人,不然也不会在被刚子发现之后想到灭口。 对付冤魂索命王霖还有个办法,只是轻易不能使用罢了。 就在出事前的几天,走在街上的王霖碰到一个长胡子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王霖会有血光之灾。王霖起初不信,可算命先生并不收钱,还告诉王霖一个碰到冤鬼索命时的办法。 办法很简单,就是找到那鬼魂的尸体,掏出心脏,鬼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 在经历这么多之后算命先生说的“血光之灾”早已应验,看来想救自己只有按着算命先生的办法去做了。不过跑到停尸间挖出尸体的心脏这种事并不是谁都敢做的。 王霖想到了一个人,贾雨。 现在自己手里攥着贾雨的把柄,贾雨对自己的话就不得不听,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再好不过了。 在接到王霖电话后贾雨迟疑了一会,但还是来了。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在上次出事的天文台。 见到了贾雨,王霖也没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你杀人的事不想被人知道吧?那些警察现在可正在查呢。” “你想怎么样?” 王霖阴笑:“很简单,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你杀人的秘密就会永远成为秘密,没人知道。” “是什么事?”贾雨问。 “去医院,找到刘同的尸体,拿出他的心脏。” “哦?为什么?”听了王霖的话贾雨好像来了兴趣。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照我的话去做,事成之后我会永远守住你的秘密。”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你是目击证人可以要挟我,如果我帮你做完了事你再来敲诈我怎么办?” 王霖一皱眉头,看来他低估了贾雨的智商,本来王霖就是想抓住贾雨的把柄不放,驱使他一辈子,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了。 王霖说:“现在你的命在我的手里,你没有讲条件的权利。” 贾雨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我想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如果我要不帮忙的话只会落得鱼死网破。” 王霖妥协了:“你说怎么办?”毕竟这也关系着他的命。 贾雨一笑:“很简单,你给我写一张大额的欠条,这样我们两个手里都有了对方的把柄,就不怕谁会不守信用了。” 顿了一下贾雨又说:“你知道,我敢兴趣的并不是钱,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保障。” 王霖想了想答应了,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拿着王霖写的二十万欠条贾雨阴阴地笑了笑:“停尸间那么可怕的地方我可不敢去。” “你……你敢毁约,你不怕我报警把你抓起来?”王霖不相信贾雨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二十万那个数字只是他随便写的,贾雨也不缺钱,不管多大的数字都等同于贾雨的一条命。 贾雨哈哈大笑起来:“王霖,看来你真的把我贾雨当成傻瓜了,告诉你,真正的傻瓜是你,蠢货!”说着贾雨掏出一个录音笔,当按下播放键之后王霖听得冷汗直流,因为那一段正是刚子和王霖计划算计贾雨的录音,只要有这段录音就能证明刘同的死和贾雨没有关系,反而王霖却脱不了干系。 王霖没有说话,此时他不知道说什么,这一招弄巧成拙不但没抓住贾雨的把柄,反而连累到自己被贾雨骗去一张二十万的欠条。 “记住,早点还钱。”转过身的王霖听到贾雨在哈哈大笑。 刚子一惊,可是已经晚了,贾雨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径直插向刚子的心脏! 刚子连忙躲闪,两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都使出了全身力气,两个人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夭台边上。突然贾雨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发疯一般向后跑,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八层楼的高度必死无疑! 贾雨死了,幸好这一次没有目击证人。 天台上刚子诡异地笑着:这二十万赚得真不容易。 原来这是刘同和刚子两个人的计划。刘同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医生就断言刘同活不过二十岁,而今年刘同刚好二十。刘同的家境一般,对于这种病刘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 而自从认识了邓娇娇之后刘同终于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在爱情面前他第一次抱怨自己生命的短暂。 邓娇娇给人的印象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其实刘同知道邓娇娇得的是白血病,如果不治活不了多久了,而如果手术则需要一大笔钱,至少二十万。 刘同打算舍弃自己本就短暂的生命换邓娇娇一个健康。于是他和刚子合计,把目标定在了富二代贾雨的身上。由于刘同为了计划要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计划的实施者只有刚子。原来的计划很简单,刘同在死之前录好了录音交给刚子,刚子再用刘同的死来敲诈贾雨。可谁都没想到贾雨在被发现之后要杀人灭口,于是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儿终于绕回来了。 “傻瓜刘同,现在这二十万已经是我的了。”刘同已经死了,计划没人知道,邓娇娇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才不会甘愿拿出已经到手的二十万。 “刚子,枉我对你信任一场。” 刚子惊慌地回过头,他很熟悉这个声音。 “我爱娇娇,为了娇娇我可以付出自己的命,而这笔钱就是娇娇的命,你吞了这笔钱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刚子才知道,刚才吓得贾雨惊慌失措的正是刘同的鬼魂。 “不、不、刘同,我们是好朋友啊!” “咯咯咯。”刘同还没说话,背后又响起了一阵笑声,刘同和刚子都听得出那笑声是邓娇娇的,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此时的邓娇娇和刘同一样只是一抹淡淡的影子。 “很高兴你能对我放弃这么多,只不过我真爱的并不是你。”邓娇娇平和地说。 “可我是那么的爱你,为了你我甘愿献出我的生命!“刘同有些激动。 “不,那只是你爱我,而我的心里只有我的男朋友。” “其实学校里的故事并不是编造出来的,我和我男朋友的恋爱被所有人反对,于是我们双双殉情在图书馆里,但我们找到一个可以复活的办法。想要复活就需要三魂一魄,三个魂就是三个阴险狡诈的心脏,而那一魄……”咯咯,邓娇娇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刘同的鬼魂。 ...
夏日的夜晚,闷热得如蒸笼般,让人无法忍受。 学校太抠门,宿舍竟然不舍得开空调。平日里不爱学习的家伙们都一个劲地往图书馆跑,一时之间图书馆人头涌动,没办法谁叫只有图书馆有开空调呢? 阿标也不例外,他也到图书馆去了。这天气开个空调会死人么,学校真他妈抠门,阿标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道。 令阿标十分郁闷的是,等他到了图书馆,图书馆里一个空位也没有,全部被蜂拥而至的学生占满了。真郁闷,阿标抿了抿嘴,算了,还是上六楼的电脑室打机去。 阿标在电梯口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电梯,便很不情愿地爬楼梯上楼。而楼梯上恰好有两个情侣在打情骂俏。 “知道吗,咱们的图书馆是死过人的”男的煞有其事的说。 “啊?怎么回事?”女的惊讶的问道。 “听说死的人是个清洁阿姨,那个阿姨有点岁数了”男的嘿嘿一笑,顿了顿又接着说“大伙都说那个阿姨死的莫名奇妙,据说阿姨那时候在电脑室拖地,不知道怎么回事,楼下的保安听到一声巨响‘碰’,然后就发现这个阿姨已然掉到地面上,摔得是血肉模糊。警察局的人说是自杀,不过阿姨的家人说阿姨那天心情好着呢不可能自杀的。后来,也没有找到原因。” “啊,怎么会这样?”女的感到很奇怪。 “所以才说,那个阿姨死得莫名奇妙嘛”男的话锋一转说道“想知道为什么嘛,凑过来,我告诉你。” 于是乎,女的把头凑了过去。 “因为我们图书馆有----”男的把那个最后一个音拉得长长的“有鬼!”连带着吓了阿标一跳。 “啊,讨厌,吓到人家了啦”女的娇嗔一声,一头扎进那男的怀里,听的阿标直起鸡皮疙瘩。 阿标这时已是满脸黑线,本来等不到电梯就已经很郁闷了,在楼梯上还被两个目中无人的情侣堵住,关键是那对情侣还当着阿标这单身屌丝的面打情骂俏,阿标实在是忍不住了,士可忍,屌丝不能忍! “同学,你们挡道了,知道吗?麻烦让一下,我要上楼”阿标不是很客气的说道。那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对着阿标嘿嘿一笑,便让了道,于是乎阿标挺了挺胸,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像棒打鸳鸯这种事,阿标是最喜欢做的了,此时,阿标感觉特爽,比吹着舒适的空调还爽。 只是这时候阿标并没注意到,等阿标上了楼之后,那个女的不禁掩嘴一笑。 “又有鱼儿上钩了”男的看起来很开心地说道。 “人家等不及了啦”女的在男的胸口锤了两下,锤罢便将脸靠在了男的胸膛上。 那两个情侣的表情在楼梯的昏暗的灯光下,竟有带有几分阴森与诡异。 上了六楼,阿标发现电脑室这个时候人却是不是很多,看来自己做了个英明神武的决定啊,阿标看起来很开心,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 电脑室里的空调可比藏书室的空调凉快多了,因为电脑是要散热的,必须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冷一点。阿标熟练的打开电脑,登陆账号,打起机了,“啪啪啪~”,不一会儿便进入了状态。 “咳,咳~”正当阿标打机打得起劲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听起来有点苍老的咳嗽声。 “小伙子可以让一下么,我想拖一下地”头戴耳机的阿标抬起头瞥了一眼,却是一个背略微有点佝偻的阿姨,阿姨冲着阿标笑了笑,两鬓带着点白发,眼角起了皱纹,看起来有点年纪了,手里正拿着一把还在滴着水的破旧拖把。 “可以啊”阿标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退到一边,手却没有离开电脑的键盘,“啪啪啪~”继续打着,阿标正紧张着呢。 那个阿姨随即认真的来回拖了两遍,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走开了。阿标见阿姨走了,便又坐下继续奋战。旁边的哥们很奇怪的看了阿标一眼,眼神里透露出不解的光,然后也继续“啪啪啪~”敲打起键盘来,看来也是一玩游戏的屌丝。 “oh~yeah”阿标猛的拍了一下大腿,他终于赢了。不过此时,阿标猛的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偌大的电脑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看了看时间,靠,已经十一点了,怎么没人来赶自己走,若是平时楼下的保安早就来赶人走了。也该是滚回宿舍睡觉了,阿标关了电脑,就往电脑室外走去。 刚迈出电脑室门口,阿标便发现刚才叫自己起身的那位阿姨居然还在拖地,她正在走廊上一步一步的挪着,背对着阿标。 “阿姨,这么晚了,还在拖地啊,怪辛苦的”阿标开口道,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自己打机打得太入神,对这个阿姨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不辛苦,拖完这走廊便回去了”阿姨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那佝偻的背影看得阿标有点心酸,想想自家的老妈平日里也像这般辛苦,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阿标叹了口气。 “阿姨,我来帮您吧”阿标走了上去“早点拖完就可以早点回去歇息了”。 那阿姨听罢佝偻的背影颤抖了一下,缓缓的回过头来,霎时间阿标的脸变得极为苍白。 映入阿标眼帘的是这样一张脸整张脸诡异的扭曲,眼睛爆裂,从眼眶里流出白色的胶状物,鼻子往里面的方向塌了进去,鲜血从两个不是鼻孔的鼻孔汩汩流出,右边的脸已然如纸糊的一般裂开,左边的脸虽然没有裂开,却是悬挂着一大片皮,露出红白相间的骨头来! “谢谢你小伙子~”阿姨开口说道,下巴不小心掉了下来,那阿姨赶忙用枯槁的手接住! 阿标的脑袋一片空白,耳边不停的萦绕着刚刚在楼梯遇到的那个男的的话。 “因为我们图书馆有----有鬼!” “楼下的保安听到一声巨响,‘碰’,然后就发现这个阿姨已然掉到地面上,摔得是血肉模糊” …… “啊~”阿标凄厉一叫,撒腿就往楼下跑,“咚~咚~咚”,快跑,快跑,快跑,阿标心里别无它念。 “快跑啊,真的有鬼!”阿标猛然瞅到刚才上楼时看的那对情侣,他们还在楼梯那里靠着窗台依偎秀恩爱,急得大喊。 那对情侣听罢,缓缓转过头来说道“像这样的鬼吗?”只见那个男的的头部从中间爆裂开,像极了一朵血色的菊花,那个女的脸则烂得跟浆糊似的…… “碰”只听一声巨响,图书馆楼下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知道吗,昨晚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又死人了”一个男的跟女的说道“死的那个男的,我昨晚在电脑室打机的时候见过,他的行为怪异的很,八成是见鬼了他”。 这个男的赫然是昨晚坐在阿标旁边打机的那个哥们。 ...
家乡是位于西江边上一座老城区的故街巷里,这一带因为自古临江所以常淹水患,街坊尊长便请来风水先生,算计一番给本地更名为瓶隐巷,大约是取宝瓶吸水祛除隐患之意,并在面江巷口竖起大块宝瓶石方,自此竟果然水患减少,方圆一带生活安定富足。 冬晌午、夏凉夜,小孩子常搬来板凳听奶奶说过去的故事;这一天说的是:解放前街坊里有段时间,来过一位姓张的瘸子弹唱说书人,他说那些才子佳人故事,以及越女剑、岳武穆都很吸引人,所以当时很多人给他点米粮,叫他住下说几套故事再走。 到了那年除夕,他从早到晚从街头走到巷尾,到他经常弹唱的人家辞岁,各家也就都给他一些果子、钱粮,他自己背着回到住处,是位于江边一处土地庙附近的小土屋,没想到喝水时却失足掉到旁边数丈深的枯井里,瞎子虽然没受重伤,但枯井地处空旷又偏僻,家家户户这时都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所以根本没人会来拯救他。 他大声呼救了一整夜,幸而冬季里的井底湿润却不寒冷,还有街坊们送的糕饼水果可以吃,他一直待到年初三都没有虚脱饿死。 到了年初三的晌午,有一户人家的出嫁女儿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探望,丈夫特地赶着一口活肥猪来,恰巧走到江边时,肥猪的绳子突然断掉,猪就疯狂地往井边跑去并跌进井里,那家人没办法只好找来街坊一起用绳索和铁钩下井找猪,才发现了被困的瘸子并把他救上来。 街坊帮忙安顿了瘸子,并且都交口称赞说是这头猪有灵性才救了瘸子的命,而且大家都发现那头猪走起路来一条腿有些微跛,大概是掉下井时崴伤的吧。那户丢猪的人家也觉得神奇,便没有在过年时杀掉这头猪,并把它养在门口的临时猪圈里。 转眼过完年节,瘸子将养好身体,仍旧在各家各户弹唱说书。而且每天在路过那户救命猪的人家时,都会到猪圈边给猪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并喊它“恩公”,有时手头东西宽裕,也不忘给猪递个水果。 而那头猪确有灵性,每次瘸子走过猪圈,它就会趴到篱笆上朝他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甚至还能担当起看门狗的职责,若有陌生人来它还会嘶叫报警,因此这家人对猪也格外看待得不同。 忽然有一天,管理土地庙的庙祝找到瘸子,说出庙旁边的屋子再不准他居住,而且要他尽快离开本地的话。 瘸子虽然已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但他对庙祝的话感到奇怪,便一直追问,庙祝起初不想说,后被追问得没法,他才回答是因为最近夜里梦到土地对他说,镇上来了邪祟,已经潜伏一段时日想要害人,如果不尽快让邪祟离开,恐怕就要出人命。 庙祝起初没往心里去,但接连梦到几次都是同样内容,他便留心注意了,可是思来想去,瓶隐巷平时极少外人逗留,即便是些走街窜巷做生意的人,也是盘桓短短几日就走,唯独瘸子这个异乡人在瓶隐巷一带生活了数月,他与瘸子为邻倒也不认为他是坏人,但土地这样连番报梦,他觉得为杜绝隐患,还是开口叫瘸子离开为好,何况瘸子的生意本就是随遇而安,没什么理由在瓶隐巷继续流连。 瘸子听完,也只得答应这两日就收拾好行装离开,但离开前要再去承蒙照顾的各家那里告辞。 第二天,瘸子照旧在平时的时辰出门,当走到瓶隐巷里时,恰好有一家人的夫妻俩在屋里争吵,妻子拿发簪戳破了丈夫的手掌和脸,丈夫则将妻子头发扯乱又推搡出门,妻子跌倒在巷子里,引得周围人都引颈观望,便一时羞愧不已,一头撞在路边石墩上,还好她用力不十分猛,只是把额头撞破流血,人晕眩倒地但很快就撑着身体爬起大哭,看样子似乎没有大碍,周围的邻居就过去想把她拉起来了,然而站在一旁的瘸子突然指着那石墩惊呼:“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染血的斗大石墩,已经抖动变色,接着在地上自己翻转几下,竟瞬间变作一只凶恶的灰狗,并且扑向首先发现自己的瘸子。 其他人都吓得赶紧躲开,那灰狗追到瘸子身后就咬住他的衣摆不松口,旁人也吓得只顾躲避根本没人来帮忙,瘸子无法只得脱掉外衣并朝巷子里奔跑,而灰狗就在身后紧追,这一前一后大约跑有十数丈远,就要到达养着他恩猪的人家,那猪圈里的猪听到瘸子的声音也立刻趴到篱笆上张望,看见此种情形时,竟奋力撞开篱笆朝瘸子的方向迎着过去。 瘸子大喊着:“恩公,快避开!”但身后的灰狗已经追到,瘸子一条腿本来不方便,这时力竭倒地,眼看灰狗扑到身上张口就要撕咬,不曾想那头猪却勇猛无比地冲到跟前,狠狠将灰狗一头顶开,接着又扑到灰狗身上继续厮打。 众人都看得呆住,瘸子起初也错愕在当场,但很快看到那灰狗趁猪不备,张口死死咬住猪的右边后腿不放,猪几番挣扎眼看那后腿就要不保,瘸子起身到一旁捡起大石头,就朝灰狗身上狠砸,灰狗吃痛只得松口,但回头又去咬瘸子,瘸子后仰倒地逃走,周围的街坊中才有男子也回过神,纷纷拿出武器吆喝着围拢上来,灰狗一看众势己寡,口齿间喷出威胁的白沫,众人暂时不敢近前,倒是受伤的猪在地上蹭着蹄子向它继续发出震慑的嘶叫,灰狗凶恶地朝猪对峙,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转身冲破人群就往江边方向奔去。 那猪也完全不如常猪的笨重,立刻明白灰狗的动向,紧随其后追去,瘸子看到这情景也担心猪有危险,不顾自身伤痛也喊着:“恩公!”跟去。 众人也只好跟着那一狗一猪到江边,原本大家都以为灰狗只是想逃跑,但出乎意料的是它径直冲向路旁一隅的土地庙,庙祝正在庙门口洒扫,看到狗和猪跑来还惊讶得不知所以,那狗已经越过他冲进庙堂内,就听“噼里啪啦”的倾塌声响,应是将庙内的神像供桌都撞倒跌破发出的。而猪也紧追进去,接着整座土地庙外墙莫名晃动几下,“轰隆”震耳欲聋一声,从瓦顶至于根基就完全颓压下来,那一狗一猪全被压倒在内,吓得其后奔来的瘸子抱头跪地大喊:“恩公!”并悲恸在地。 其后,瓶隐巷的街坊都赶来帮忙整理瓦砾,但奇怪的是,在清理完所有砖瓦横梁后,却并未见有狗和猪的尸体,只剩那块犹带血迹的石墩和破损的土地神像,但更奇的是,那土地神的像身,只有右脚处磕破,上面亦似粘有红色的污渍,街坊无不称奇,请来尊长探视,尊长结合前后事件,忽然一敲拐杖说,莫非那猪就是土地神化身?先是只有他才知晓瘸子跌落井底,便不得已托身在猪体内去救瘸子,其后又因明白邪祟潜伏本地想危害百姓,于是继续为猪留在人家中,静待邪祟害人现身时好出手与之搏斗制服。 瓶隐巷的人与庙祝对这分析都觉得在理,一边安抚瘸子一边募资重修那土地庙,后来…… “后来呢?”小孩子们听得意犹未尽,纷纷追问。 “后来,就没有啦。你们没看那江边的土地庙,不还好好的么?”老奶奶扶着腰站起身,一边把小板凳拿着:“都这个时辰了,我这老胳膊可经不起过堂风这般吹,我孙子该放学了……” ...
冬晌午、夏凉夜,小孩子常搬个板凳来街巷里听奶奶说过去的故事。 这一天说的是:解放前,街坊里来了一位姓张的瘸子,会弹唱说书,他说那些才子佳人,以及越女剑、岳武穆的故事都很吸引人,所以当时很多人给他点米粮,叫他住下说几套故事再走。 到了那年除夕,他从早到晚,从街头走到巷尾,到他经常弹唱的人家辞岁,各家也就都给他一些果子钱粮,他便背着回到住处—位于江边一处土地庙附近的小土屋里。谁知他喝水时,却一不小心掉到旁边数丈深的枯井里,虽然没受重伤,但家家户户这时都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他呼救了整整一夜,也没人来救他。 幸而冬季里的井底湿润却不寒冷,还有街坊们送的糕饼水果可以吃,他才得以一直呆到年初三都没有虚脱饿死。 到了年初三的晌午,有一户人家的出嫁女儿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丈夫赶着一口活肥猪,走到江边时,肥猪的绳子突然断了,猪疯狂地往井边跑去,一头跌进井里。那家人没办法,只好找来街坊一起用绳索和铁钩下井找猪,这才发现了被困的瘸子,把他救了上来。 街坊们帮忙安顿好瘸子,都称赞说这头猪有灵性,才救了瘸子的命。那户丢猪的人家也觉得神奇,便没有在过年时杀掉这头猪,而把它养在门口的临时猪圈里。 转眼过完年,瘸子养好身体,仍旧在各家各户弹唱说书。每天在路过那户救命猪的人家时,他都会到猪圈边,向猪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并喊它“恩公”,有时手头东西宽裕,也不忘给猪递个水果。 那头猪确实有灵性,每次瘸子走过猪圈,它就会趴到篱笆上朝他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甚至还能担当起看门狗的职责,若有陌生人来它还会嚎叫报警。因此这家人对这猪也格外看待得不同。 有一天,管理土地庙的庙祝找到瘸子,说庙旁边的屋子再不准他居住,而且要他尽快离开本地。 瘸子虽然已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但他对庙祝的话感到奇怪,便一直追问。庙祝起初不想说,后被追问得没法,才回答是因为最近夜里梦到土地对他说,镇上来了邪祟,已经潜伏一段时日,如果不尽快让邪祟离开,恐怕要出人命。 庙祝起初并没往心里去,但接连梦到几次都是同样的内容,他便留心注意了。可是思来想去,巷里平时极少有外人逗留,唯独瘸子这个异乡人在巷里生活了数月,他与瘸子为邻,倒也不认为他是坏人,但为杜绝隐患,还是开口叫瘸子离开为好。 瘸子听完,只得答应这两日就收拾好行装离开,但离开前要再去承蒙照顾的各家那里告辞。 第二天,瘸子照旧在平时的时辰出门,当走到巷里时,恰好有一对夫妻在屋里争吵,妻子拿发簪戳破了丈夫的手掌和脸,丈夫则将妻子头发扯乱又推搡出门,妻子跌倒在巷子里,引得周围人都引颈观望,一时羞愧不已,一头撞在路边的石墩上。 还好她用力不十分猛,只是把额头撞破流血,人晕眩倒地,但很快就撑着身体爬起大哭,看样子似乎没有大碍。周围的邻居就过去想把她拉起来,谁知站在一旁的瘸子突然指着那石墩惊呼:“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染血的斗大石墩已经抖动变色,接着在地上翻转几下,竟瞬间变作一只凶恶的灰狗,扑向发现自己的瘸子。 其他人都吓得赶紧躲开,那灰狗追到瘸子身后,咬住他的衣摆不松口,旁人吓得只顾躲避,根本没人来帮忙,瘸子无法只得脱掉外衣,朝巷子里奔跑,而灰狗就在身后紧追。这一前一后大约跑了数十丈远,就要到达养着他恩猪的人家,那猪圈里的猪听到瘸子的声音,立刻趴到篱笆上张望,见此情形,竟奋力撞开篱笆朝瘸子的方向迎了过去。 瘸子大喊道:“恩公,快避开!”但身后的灰狗已经追到,瘸子一条腿本来就不方便,这时更是力竭倒地,眼看灰狗扑到瘸子身上,张口就要撕咬,不承想那头猪却勇猛无比地冲到跟前,狠狠将灰狗一头顶开,接着又扑到灰狗身上继续厮打。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瘸子起初也愣在当场,但很快看到那灰狗趁猪不备,张口死死咬住猪的右边后腿不放,猪几番挣扎,眼看那后腿就要不保,瘸子起身到一旁,捡起一块大石头,就朝灰狗身上狠砸,灰狗吃痛只得松口,但回头又去咬瘸子,瘸子后仰倒地逃走。 周围的街坊也回过神,纷纷拿出武器吆喝着围拢上来,灰狗一看众势己寡,口齿间喷出威胁的白沫,众人暂时不敢近前,倒是受伤的猪在地上蹭着蹄子,向它继续发出震慑的嘶叫,灰狗凶恶地与猪对峙,突然它好像想起什么,转身冲破人群,就往江边方向奔去。 那猪完全不似常猪的笨重,立刻明白灰狗的动向,紧随其后追去。瘸子见此情景,担心猪有危险,不顾自身伤痛,也跟随而去。 众人只好跟着那一狗一猪来到江边,大家原本以为灰狗只是想逃跑,谁知它竟然径直冲向路旁一隅的土地庙。庙祝正在庙门口洒扫,看到狗和猪跑来,惊讶得不知所措。那狗越过他冲进庙堂内,就听里面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倾塌声响,应是将庙内的神像供桌都撞倒跌破发出的。而猪也紧追进去,接着整座土地庙外墙莫明晃动几下,“轰隆”震耳欲聋一声,从瓦顶至根基完全颓压下来,那一狗一猪全被压倒在内,吓得其后奔来的瘸子抱头跪地大喊:“恩公!” 其后,巷里的街坊都赶来帮忙整理瓦砾,但奇怪的是,在清理完所有砖瓦横梁后,却并未见到狗和猪的尸体,只剩那块犹带血迹的石墩和破损的土地神像。更奇的是,那土地神的像身,只有右脚处磕破,上面亦似粘有红色的污渍,街坊无不称奇,请来尊长探视。 尊长结合前后事件,忽然一敲拐杖说,莫非那猪就是土地神的化身?先是只有他才知晓瘸子跌落井底,便不得已托身在猪体内去救瘸子,其后又因明白邪祟潜伏本地想危害百姓,于是继续化身为猪留在人家中,静待邪祟现身时,好出手与之搏斗制服。 巷里的人与庙祝都觉得分析得在理,一边安抚瘸子,一边募资重修那土地庙…… “后来呢?”小孩子们听得意犹未尽,纷纷追问。 “后来,就没有啦。你们没看那江边的土地庙,不还好好的吗?”老奶奶扶着腰站起身,一边把小板凳拿着一边说:“都这个时辰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过堂风这般吹,我孙子也该放学喽……” ...
西方死神主宰人的生死,而东方则是阎王,但很多人不知道,其实东方另一个可以夺取人生命的便是屠魔者。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男女,更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因为见过它样子的人都死了,民间关于屠魔者的传说也是支离破碎,有人说屠魔者只在夜间出没,也有人说屠魔者只杀坏人,更有人说屠魔者其实就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僵尸,专吸坏人的血。种种传说没人知道真假,因为无从验证。 王二是村里的恶霸,三十五六,不学无术,每天跟一群朋友喝酒闹事,不仅不照顾年迈的父母,还逼迫他们每月给自己钱,不给便拳打脚踢,父母不堪虐待,只能捡些破烂卖钱,唯一让老两口欣慰的是女儿小芳乖巧懂事,极为孝顺,二十多岁,老两口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远离她那个讨厌的哥哥就好。 一天老两口捡破烂回来,看见不孝子竟然笑着站在门口,“爸妈,你俩也忙活一天了,走,咱们去村口小饭店吃点饭”,老两口一听就愣了,心想:这不孝子是转性了吗,还请我们吃饭?不跟我们要钱就算了。王二看出了老两口的犹豫,忙掏出几张大钞,说“看,我有钱,走,走”边说边拉老两口往村口走,老父亲正想说叫上女儿呢,不想王二动作太快,不给说话的机会,拉着老两口就快速地向村口走去。 吃饱喝足,王二又去鬼混了,老两口则往回走,边有边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却也不敢大声说,等老两口回到家里,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自家的女儿竟赤裸地吊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原来,王二跟人赌钱,没钱还债,债主提出让王二的妹妹陪他“玩玩”,不仅赌债一笔勾销,还可以跟王二点赌资,再去翻本,王二思索半天,一咬牙答应了,于是便哄骗父母去吃喝,好让债主“玩玩”。债主在他们三人走后便溜到了王二家,啥也不说,上去就撕扯小芳的衣服,小芳极力反抗,大喊大叫,被债主堵住了嘴,控制了身体,硬生生糟蹋了。而极力反抗的小芳却被牲口似的债主活生生给捂死了,债主发现小芳死了,便把她吊在了院子的树上,反正王二也不敢拿他怎么办。老两口伤心欲绝,先后上吊自杀了,王二得知后也气愤难当,但也不敢找债主索命,整天借酒消愁。 一天晚上王二喝的醉熏熏的,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王二一个机灵,鸡皮疙瘩起来了,可能真的是喝醉了,“王二……”声音由远及近,“谁”王二颤抖着说,因为他发现空荡荡的路上就自己一个人,此刻的他完全醒酒了,“王二,你已经触犯屠魔令,现在由本尊带你回地狱受罚,你将永世不得翻身……”,王二听到这里吓得瘫软在地上“屠魔姥爷,屠魔爷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王二连哭带喊,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突然,王二的面前出现一个黑影,看不清脸,只能听见恐怖的声音“王二,你已经触犯屠魔令,现在本尊带你去地狱受苦,”说着便向王二飞来,王二吓得大喊大叫,泪涕俱下,一直不停地磕头,头都破了,还在磕,“屠魔爷爷饶命,屠魔爷爷饶命”,突然一头磕下去,没再起来,王二被活活吓死了,屠魔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另一个夜黑的晚上,糟蹋小芳的债主也死了,死相极其恐怖,脸都被自己抓破了,露出了白骨,他的眼瞪的很大,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村里人都说是屠魔者来索坏人的命了,大家都凭空拜拜,希望自己别碰上屠魔者。小芳坟前,一个青年在祭拜“芳,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安息吧……”原来是一直暗恋他的李全,那晚的屠魔者是李全办的吗?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见过屠魔者的人都死了,李全也在不久随小芳去了。屠魔者只屠坏人,它到底是人是神还是鬼?大家不要去猜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做个好人,一生平安。 ...
我是一个屠夫,我每天清早起床去菜市场给别人杀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给张新家杀了一头母猪后看到里面还有六只未出生的小猪仔,回到家里就觉得头晕恶心。我的妻子见我回到家中就躺在床上也没有了出去卖菜的心情,去村里的卫生所请来一个大夫来给我看病。 大夫拿着体温计对着灯光看了看对妻子说道:“你丈夫发高烧了,我带的这些药救不了他;赶快送医院吧。”说完大夫就将听诊器和体温计收到了医药箱中准备离开。 我慢慢的从沙发上坐起对大夫说道:“大夫,你就给我开点药就行;我待会还有一家猪要杀。”妻子也附和我道:“是啊,大夫,我家孩子在读书,没有这么多钱去医院。”大夫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我就当做好事吧。”说完将自己身上背着的药箱打开拿出了一瓶药递给我说道:“你一天吃一片,什么时候吃好了;什么时候把剩下的药给我就行。钱我就不收你们的了。出诊费十块。”说完大夫看了看我突然又想到什么,便对我说道:“对了,你记住;吃这个药,晚上少出门。” 我硬撑着从床上下来,说道:“谢谢大夫。”大夫手一摆说道:“不能谢我。”说完接过妻子手中攥着的十元钱,便打开门走了。 妻子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一口将医生给我的药吞下一颗。我便颤颤巍巍的出门去接着帮别人杀猪。 我慢慢的扶着墙走了一会,随后感觉到头不怎么晕了。我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吸了一口。感觉自己清醒了好多。这时候隔壁村头的王老三走了过来,对我说道:“诶,小天;你还没去杀猪?”我笑了笑说道:“我都已经帮张新家杀了一头了,诶呦我的天哪;张新家的母猪肚子里还有六个小猪崽没出生啊。”“是吗?那你可能要倒大霉了。”“呸呸呸,你乱什么说呢?大吉大利!” 王老三笑着便从我身边走过,我回头喊道:“诶,老三;你去干什么?”王老三嘿嘿笑着说道:“嘿嘿,他们等我快等着急了;我要赶快过去了。嘿嘿。”我也笑着摇了摇头。接往村口走去。 村口这时候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做什么。当我走近的时候看到一片白色。村子里有人死了?我暗道。我走近一看我的腿当时就吓软了,那灵堂中放着的不就是王老三的尸体吗?!我暗暗心惊: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谁?真的是王老三吗? 我心里万分恐惧,但是还是走到了王老三的灵堂前磕了几个头;上了一炷香便离开了。 我走到村口菜市场,那家找我杀猪的人已经找别人将他家的那头猪给杀了;我没有过去质问那家主人,便悄悄的离开了村口的菜市场。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了张新,张新气喘吁吁的对我说:“呼呼,天哥;你帮我杀的那头猪活了!快来和我看看吧”我一听这话当场一惊。虽然害怕但是还是跟在了张新的身后走去。 张新家刚杀的那头猪有好多人围着看,我挤进人群;看到那头绑着的母猪在哪儿翻滚。脖子上一个大大的口子,肚子上也有一个大大的口子;看着十分的骇人。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去控制那只猪。 那头猪在哪儿嘶哑的吼叫,这时候一名小胡子从人群中窜了进来,小胡子说道:“谁杀的猪?”张新便将我拉了出来,张新介绍我道:“这是我天哥,就是我天哥杀的猪。”小胡子立马走了过来端详起我来,这时候这小胡子噗的在我脸上吐了一口吐沫。我当时就冒火了起来:“你这祟人!有病啊?!”我立马挽起袖子要打人这小胡子,这时候张新死活将我拦了下来,拖到了一旁。 小胡子接着又端详了一下这已经死掉却还在吼叫的母猪。 张新对我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这是我们镇上最厉害的先生,忍一忍啊,忍一忍。”这时候小胡子转头对我吼道:“你个混人!害了它的六个骨肉!跪下!” 说道这儿我才回想起来是我杀死了母猪,也确实是我害了它六个猪崽。这时候这小胡子再次对我吼道:“你给它跪下!”我又不乐意了:“你个小胡子,叫我跪就跪?而且凭着什么要跪这只畜生?”小胡子对我吼道:“你才是个畜生!” 说完便走到我的面前,对我吼道:“你到底是跪还是不跪?”我站直了身子吼道:“不跪!”说完我推开了张新。 刚推开张新,我的脚便如同糠筛一样抖了起来;小胡子对我吼道:“跪下!”我刚准备说不跪的时候,双脚一软;便跪了下来。小胡子对我横了一眼道:“看你还不跪?”我正想站起身,却发现脚如同千斤,不得撼动半分。 小胡子一让开,却发现我正直直的跪在那头母猪面前;小胡子说道:“一拜,天地普照。”说完我却完全不听使唤的磕了一个头。小胡子看我磕了一个头便又接着说道:“二拜,恩怨购销。”我又磕了一个头。小胡子紧接着又说道:“三拜,金光大道。从此阳关独木分道扬镳!”我又磕了一个头。 刚拜完,母猪便不在挣扎,张新这时候才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慢慢的把我扶起来。小胡子从张新的手中接过我,便对张新说道:“好了,你不用扶了;给他九十块钱红包冲喜,每张十块。”说完张新便立刻数了九张十块的塞进了我的荷包。 我咽了口吐沫,喘了一口气;这时候突然发现周围哪儿有什么人?这明明就是菜场后面的杀猪台,根本不会有外人进来围观。我对小胡子的耳边说道:“刚才那些人是?”小胡子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张新看着慢慢走去的我,便开始和儿子帮忙将猪肉拖到了案板上准备拿出去卖。 没一会,我看到妻子背着一箩筐的菜走了进来。妻子看到我寒暄的问道:“怎么了?这是?”小胡子说道:“没事,之前帮别人家杀猪撞到煞了。”我气喘吁吁的说道:“没事,老婆;你先去卖菜吧。”妻子却说道:“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去卖菜?”便扶着我的左边;和着小胡子一步步的将我扶到了菜市场外的一辆面包车副驾驶位置上。 小胡子对我说道:“这面包车是我的,说吧。”我纳闷了一下道:“什么说吧?说什么?”小胡子说道:“今天早晨杀了那只猪后,你就已经被刑害相克;这么损阴德的事,你也下得去手!在你杀了那头猪,剥开它肚子的时候。你就应该一命呜呼!谁也救不了你,但是你能活到现在。说吧谁救的你?” 妻子说道:“哎呀,是先生啊;是我找的大夫,他是我们村子卫生所的何大夫。”小胡子听到这话便对我妻子说道:“上车,指路;带我去见他。”我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上来,慢慢的坐起说道:“不用了,我还要去帮别家杀猪呢。”说完我就要下车。 小胡子这时候对我说道:“我不管你要杀猪还是不杀猪,总之现在和我去见你妻子所说的何大夫。不然你家就要倒大霉了!”说完便发动了车子。几分钟便到了我们村子的卫生所,我晃晃悠悠的下了车,妻子看我先下车了;也连忙下车扶着我。 妻子将背篓放在了小胡子的车上,小胡子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何大夫。”我和妻子带路走进了卫生所。卫生所里有个小护士在忙来忙去,我妻子叫住了这名小护士。 “那个小妹,刚才我来过。”妻子说道:“我想找那个何大夫。”说到这儿,小护士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们没有个姓何的大夫啊。大姐您是不是弄错了?”妻子说道:“没有,就是个姓何的大夫,国字脸,鼻子还有点红。”小护士说道:“大姐,我们卫生所没有这么个大夫,我看您是弄错了。”说完便摇了摇头就接着忙去了。 卫生所里的就诊室出来了一名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十分文气的大夫。对我们问道:“你们是看病的?是看病的就进来吧。”这时候小胡子接了话茬说道:“我们来找你们卫生所里的何大夫,不管是退休了还是已经死了麻烦请你告诉我你们卫生所有没有一个何大夫?” 那医生也不耐烦了说道:“没有何大夫,就只有一个王大夫;就是我。”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就诊室。这也难怪,村子里最近的就是这么一个卫生所;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医生,他不牛气谁牛气?说实话村长都没有卫生所这些大夫牛气。 言归正传,小胡子吃了一个闭门羹;这时候便回头问我妻子道:“你确定搞清楚了?”妻子说道:“我怎么会搞不清呢?”妻子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村就这么一个大夫,我去那儿找其他的啊?”小胡子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上车,去你家。” 我没有说话,便坐上了车;我心中甚是纳闷。小胡子接着对我说道:“你之前在张新家看到的些围观的人群是魂,是你们屠夫杀死的那些牲畜的魂。”我正准备从荷包里拿出烟,听到这话的我手一抖;烟便掉在了车上。我弓下身子准备捡烟的时候,小胡子说道:“你其实已经死了,不过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活了;而且你的三魂七魄有一魄还不是你自己的。” 说道这儿,我吓得是心惊肉跳。妻子却不敢说话,我捡起了烟递给了小胡子一颗小胡子却摆了摆手说道:“不要,死人给我的烟;和我套近乎,我不敢。”我说道:“那你看我怎么办呢?”小胡子说道:“你这个是命,没办法的。” 很快到了我家门前的小路口,我和妻子率先下车;领着小胡子进到家中。妻子家里看到大夫给的药瓶还在桌上放着,小胡子拿起药瓶端详了起来。看了一会小胡子打开药瓶闻了一下,便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动物的骨灰。” 我听到这话,立马心惊肉跳说道:“动物的骨灰?!”小胡子没有回我的话,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们这些屠户,杀害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有的生灵成精来报复。便将已死的牲畜的骨头烧成灰烬,当吃下去后的第二天;便会有大批的山精野怪来你家中寻仇。”说完手一扔便将药瓶扔到了我家门口的臭水沟中,药片散落一地。 小胡子对我的妻子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的丈夫不能在做杀猪的买卖了。而且连肉的不能吃了。而且还被这药给开了阴眼。”小胡子顿了顿又对我说道“和我学道吧。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明天你就会被所有的山精野怪夺去性命。”我慢慢的站起来说道:“那我和你学道,那些山精野怪会害我的妻儿吗?”小胡子说道:“他们从一开始只想害你,并没有打你妻儿的主意。你和我学道,有祖师庇佑它们害不了你。”我沉思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我拜你为师。”我便在我的家中,对小胡子三拜九叩,行了师徒大礼。 现今我已经六十六了,师傅也已经驾鹤西去,妻子靠着卖菜撑到了孩子毕业。孩子工作很好,也结婚生子。而我却每天靠着师傅教我的手艺给人相地,去煞。 杀生并不损阴德,因为牲畜就是为了来给人们享用的。但是却不要伤牲畜的腹中的胎儿,因为这实属造孽。 ...
被女友关进棺材 手机没电了,吕良不知道自己在这口棺材里躺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棺材闭合得严严实实,但吕良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呼吸困难这棺材有通风的地方?吕良用手摸遍了棺材,也没发现异常。 哎,还是算了吧!看来,只能等小涵主动将棺材盖打开了。小涵是吕良的女朋友,而吕良正是被小涵莫名其妙地关进棺材里的。 吕良想不明白,小涵为什么要把他关进棺材里。这棺材她是怎么弄到学校的?正在吕良胡思乱想的时候,棺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小涵吗,吕良喊了一声“小涵”,竞传来如野兽般低吟的声音。吕良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来人好像不是普通人,那会是谁? 吕良多想看看外面的情景。他调整姿势,试图从缝隙中看出去,可他刚把眼睛眯起来,棺材盖就突然“砰”地一下被打开了。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下巴上长满肉瘤,每一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头顶烂了一个血窟窿,白色的脑浆混合着红色的血水的家伙。 那、那是鬼呀! 那个鬼看见吕良,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又说: “吃谁都一样,这小子白白净净的,身上还有股沐浴露的香味儿,看来是刚洗过澡。” 吃,这个鬼要吃我?!吕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看到鬼已经够恐怖了,这个鬼居然还要吃人! 听说鬼吃人都是生吞活剥的,那得多痛苦?吕良在那个鬼扑过来的前一刻,从另外一边翻出棺材,和那个鬼对峙着。 这个废弃的小屋建在学校的后山上,只怕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而现在,小屋的门被那个鬼用凳子堵死了,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吕良只能依靠棺材,和那个鬼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很快,他就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那个鬼却还神采奕奕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吕良扶着棺材边沿喘着粗气,表面上却装作精力很旺盛的样子:“喂,你要吃我没那么容易,但如果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跑了,怎么样?”听说鬼魂的思维很简单,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它。 那个鬼大概是没什么耐心了,听吕良这么说,就连连点头。 吕良一口气将所有的疑问都提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不去投胎而要吃人?” 那个鬼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重点是,它好像和什么人达成了协议,是那个人让它来这里的。吕良被困在这里,只有小涵一个人知道,即使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个人是小涵。 吕良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小涵啊小涵,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本只是为拖延时间再想办法,而如今得知这一切都是小涵的阴谋,吕良连求生的念头都没了。索性就让这个恶心的鬼把自己吃了吧!也省得这样伤心难过。 那个鬼见吕良闭上眼睛,以为他在等自己吃他,便向他靠近。 突然, “砰”地一声,小屋的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手持一块板砖的小涵。 “恶鬼,不许动他!” 以阴克阴 小涵‘ “小涵来救我了!”吕良即惊愕又欣喜,不明白小涵到底怎么了? 小涵一砖头砸过去,将那个鬼下巴上的肉瘤砸爆了好几个,迸射出恶心的脓水。吕良趁机逃了出去,而眼疾手快的小涵趁那个鬼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将小屋的门从外面锁上了,然后拉着吕良,撒腿就跑。 两个人一口气跑出后山,吕良顾不得筋疲力尽,直接问小涵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涵“哎呀”一声: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你关进棺材里的,但我是为了救你。” 紧接着,小涵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小涵无意间得知吕良最近被鬼缠上了。要摆脱那个鬼的纠缠,就得用“以阴克阴”的方法,即利用死人睡过的棺材,遮挡吕良身上的阴气。 小涵布置好一切之后,本来是要告诉吕良的,可她把吕良约到后山之后,纠缠吕良的那个女鬼竟然也跟着出现了。情急之下,小涵顾不得解释什么,一把将吕良推进了棺材里…… “事情就是这样。我把你推进棺材之后,怕出什么意外,就离开了小屋。在回寝室的途中,无意间看到你们寝室的姚辉竟然在和一个鬼讲话,而姚辉告诉那个鬼它的食物就在后山的小木屋里……我听到这里,立刻就往回跑,幸亏我出现得及时。”小涵一口气将所有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小涵说的话合情合理,几乎没什么破绽,可吕良就是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奇怪,他却说不上来。 小涵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说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既然没事,就让吕良赶紧回寝室休息。吕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是小涵,她好像急于支开吕良。吕良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转身,沿原路返回。很快,他就追上小涵。 吕良偷偷观察小涵的举动,只见小涵竟然又朝后山的方向走去。小涵再一次来到小木屋前,那个鬼已经冲破小木屋,破旧的木板门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掉落,而那个鬼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涵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径直走进小木屋里,打开棺材,然后,她竟然躺了进去。小涵在做什么? 这棺材是克制活人身上的阴气,小涵为什么要克制她的阴气?难道,她也被鬼缠身了吗? 吕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毫不犹豫地扑到棺材前,但当他看到棺材里的情景,头皮瞬间就穸了起来! 他看到小涵居然在吃自己的手,那双手被她啃得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这、这不可能! 从小涵进入棺材到现在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手啃成这个样子?而且,这种痛苦,一般人怎么承受得了? 除非小涵不是人,而是…… 棺材里的小涵看到吕良时,惊愕之情不亚于吕良刚才的表情。小涵心虚地将双手藏在身后,但这一切都已经被吕良看到了,再藏又有什么用? “吕良,我……” “小涵,你……” 两个人相对沉默,还是小涵先打破了这种沉寂: “吕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土棺 吕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不语。 小涵从棺材里爬出来,而她的双手,竞奇迹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吕良惊愕地看着那双青葱白手,嘴巴张成了O型。 不等吕良发问,小涵便老实交代: “其实这口棺材……” 话还没有说完,吕良便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口棺材,居然像奶油蛋糕一样,眨眼间“融化”了,而后,竟成了一堆泥土。 “这、这……”吕良此刻的心情,真是震惊到了极点。 小涵的手都成了那样居然还可以复原,而这口棺材明明是木头做成的,居然眨眼间就成了一堆泥土,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涵叹口气,接着她的话题说道: “吕良,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那口棺材叫土棺,而这些泥土中埋藏着无数亡魂。我不知道这些亡魂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们是好是坏,它们主动找上我,说可以帮你摆脱那个纠缠你的女鬼。我、我也是没办法,才答应它们的。” “它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我,你们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吕良不安地问。 小涵咬着嘴唇说: “它们要我每天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它们,但它们说了,绝不会害我性命……” 小涵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吕良打断:“不行!” 话音刚落,小屋外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咯咯咯!” 小涵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是那个肉瘤鬼。刚才我在棺材里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些亡魂说什么吃你的家伙又来了,它们不想多管闲事,所以化为泥土……吕良,你先走,那些亡魂每天还要我的血肉供养它们,它们是不会让我出事的。” 要女人保护,吕良可做不到。他捡起小涵之前丢进来的那块板砖,二话不说,大叫着冲了出去。 那个毒瘤鬼嘶吼着扑向他,被他一砖头砸爆眼球,顿时,一股腥热的液体溅得吕良满脸都是。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恶狠狠地瞪着毒瘤鬼,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小涵紧随其后地追出来,看到吕良发疯一样的情景,急得直跳脚。她想扑上去帮忙,没想到毒瘤鬼突然向她扑来。小涵闪躲不及,被毒瘤鬼刺穿胸口,殷红的鲜血将她洁白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扑哧”一下,毒瘤鬼将小涵的心脏掏了出来,鲜血滴答着流淌了下来。 “小涵!”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令吕良惊愕,他惊叫着扑到小涵跟前,将她搂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那些亡魂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蜂拥着扑向毒瘤鬼。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毒瘤鬼便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些亡魂将死去的小涵和吕良团团围住,从外面看,就像筑起一面泥墙,只有里面的吕良知道,泥墙上是一颗颗骷髅头,个个都张着大口,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吕良的心仿佛死了一般,竞感觉不到恐惧,嘶吼着问那些亡魂为什么? 空灵处,传来沙哑的声音:“我们本是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这所学校建立的时候,我们机缘巧合地跟随泥土被拉到这里,成为女生寝室楼的一部分。我们一直在寻找离开这所学校的机会,直到遇到小涵,这么多年,它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献出自己血肉的人,可惜啊,唉!” “如果你们不找上小涵,小涵就不会卷进来,她也就不会死,我和你们拼了!” “等等。”那个声音突然又响起来,“小涵只是被我们拉下水,而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是你没保护好她……” 吕良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是呀!是自己无能,没保护好小涵。 它们诱惑他说:“你想不想救活小涵,如果想的话,就按我们说的做……” 一念之差 想,吕良当然想救活小涵,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亡魂的要求。 那堆看似平凡的泥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着它们,缓缓筑起四面墙壁,头大脚小,赫然便是一口棺材。 “躺进来吧!” 吕良行尸走肉一般爬进棺材里,上一次棺材里面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而这一次,棺材盖没有盖上,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这棺材内,密密麻麻的全是骷髅头,有的咧着嘴诡异的微笑、有的将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有的双眼透着一股阴森诡异之气,比活人的眼神还可怕…… 猛然间,吕良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这些亡魂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无条件帮自己?它们既然有本事让小涵复活,为什么不帮它们自己 吕良想从棺材里爬出去,那些骷髅头蜂拥而来,将他困在棺材内。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进了棺材,你还想出去?真是妄想!” 吕良被那些骷髅头挤来挤去,骨头部快散架了。这些亡魂不知是不敢杀人还是不能杀人,吕良进来这么久,它们只是将它困住,没有下一步动作。可就算这样,如果没有人及时赶来救援,吕良也是必死无疑的,这些亡魂会把他困在这里活活饿死。 吕良懊悔不已,想到小涵尸骨未寒,便心痛不已。正在他沮丧时,小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天呐,死人了!”是姚辉的声音。 吕良的心仿佛跌入谷底,这些亡魂已然很难对付,又来一个姚辉。也不知道姚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唆使那个毒瘤鬼来吃吕良,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然而,姚辉跑进来,看到吕良有危险,竟然抓起一旁的破椅子,狠狠地砸向土棺。土棺中的亡魂们受到巨大冲击,顿时四散开来,土棺被毁,吕良也获救了。吕良喘着粗气,看姚辉的眼神即吃惊又不安。而姚辉趁机拉起吕良,撒腿就跑。 他们一口气跑到山下,吕良厌恶地将姚辉的手甩开。要说罪魁祸首,姚辉才是真正害死小涵的人。吕良一把揪住姚辉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毒瘤鬼吃我……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先听我说。”姚辉推开吕良的手,说道, “我不是让那个毒瘤鬼去吃你,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话,想把它骗到后山小屋,因为我知道那些亡魂就在后山。我是想利用那些亡魂,把那个毒瘤鬼杀了,没想到……” 吕良才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你跟那个毒瘤鬼什么关系,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亡魂的?” 姚辉毫不客气地说: “那我先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被一个女鬼缠上了?” “对呀,怎么了?”吕良不满地回答。 姚辉说: “那个毒瘤鬼是被缠着你的那个女鬼吸引来的,天知道它怎么就缠上我了。至于那些亡魂,我是无意间撞到小涵去后山,然后跟踪了她一次才知道的。我一直想问你呢,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被女鬼缠上?” 吕良这下傻眼了,他该怎么回答呢?说他微信上约了个妹子,结果是个女鬼?小涵都为他而死了,如果他再说那样的话,简直太不是人了。 “我也不知道。”吕良最终这样回答。糊弄姚辉可以,但却糊弄不了自己的心。要是小涵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他一时花心而起,它该多伤心呀!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对付那些亡魂。它们刚才对你做什么呢?” “它们好像要杀我,但又不直接杀,不知道怎么回事?” 姚辉思索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 他俩结伴而行,准备先回寝室休息一下,没想到走到图书馆前,突然蹿出一个黑影,竟然是缠着吕良的那个女鬼。 女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怵。 “吕良,本来我是打算杀了你的,但念在你帮我除掉那个毒瘤鬼,我就饶你一命。” 吕良和姚辉刚松一口气,却见那女鬼猛地一下跳到他们跟前,两只手分别掐住了吕良和姚辉的脖子。 吕良艰难地问:“为什么?” 女鬼“嘿嘿”一笑: “我只说饶你一命,可没说不从你们身上拿走点儿什么。你们两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身上的血液一定充满活力,很新鲜吧,” 吕良和姚辉对视一眼,均是脸色煞白。 他们同时对女鬼发起攻击,不料女鬼早有防备,在他们身上分别留下几道血痕。他们分头逃走,那女鬼竟然把自己的头扭下来,分成两路拦截。 吕良边跑边回头看,追自己的是女鬼的头颅,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两颗像鸡蛋一样的白眼球被甩得左右飞舞。 吕良逃去哪里,那头颅就跟去哪里。再这样下去,吕良很快就跑不动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空灵处突然响起一阵哀鸣声,声势浩大,鬼哭狼嚎,紧接着,一坐小土丘从拐角处“跑”出来。若是一般人看到土丘会跑这样诡异的场景,一定会吓得尿裤子吧?而吕良却是欣喜若狂:这些亡魂不会让自己死的,它们肯定会阻止女鬼,如此一来,亡魂和女鬼对峙的时候,就是他和姚辉逃生的机会 吕良赶紧对另一头的姚辉大喊,让他往自己这边跑。姚辉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形,已经明白了,转身便朝吕良的方向跑来。他们会合之后,女鬼的头颅和身体也合二为一了。 亡魂们和女鬼对峙时,姚辉拉着吕良就跑,被吕良拦了下来。 “就算我们躲得了今天,那明天、后天呢?我们还是留下来偷偷观察,要是它们拼个两败俱伤最好,要是有一方被打倒,我们就趁机把另外一方也除掉。”吕良提议说。 姚辉很赞同吕良的说法,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躲进了草丛里。 亡魂们和女鬼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急坏了吕良和姚辉。接下来,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女鬼居然什么也没有做,转身走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姚辉吞着口水说,“该不会它们达成什么协议了吧,完了完了,这下连跑的机会也没有了。吕良,怎么办?” 吕良这会儿也是心乱如麻,哪里有什么主意。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始终不离开那些亡魂,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吕良大着胆子从草丛里走出来,直接问道:“你们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吧!小涵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求你们快点儿让我和小涵团聚吧!” 躲在草丛里的姚辉骂他简直疯了,吕良听到了,脸上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但其实他的内心却好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从来不赌博的他,这一次居然下了三注赌注: 第一赌:他赌这些亡魂不会现在就杀了他,至于原因嘛!他不想知道,只要能接近它们就行。 第二赌:都说舌尖血可以驱鬼,以前没验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自己的小命,可就交给这一口血了。 第三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注,这些亡魂总是拧成一股,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凝结在一起的时候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如果舌尖血破坏了其中一个鬼魂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将它们瓦解? 吕良一边注视着它们,一边在心里默念:小涵,保佑我! 尾声 亡魂们将他围拢起来,巨大的阴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吕良深吸一口气,“噗”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啊!”耳边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难道成功了?吕良赶紧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黑影飞舞,那些亡魂们上蹿下跳,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吕良的嘴角不由得向上弯起一个弧度,然而下一秒,那笑容就僵在脸上。他看到鬼群中间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脸上沾满从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发出“嗤嗤”的响声,那双幽怨的眼神,令他遍体生寒。 小涵,怎么会是你?然而,不等他追问,小涵便“嗖”地一下钻进草丛里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一直躲藏在草丛里的姚辉也不见了。 吕良失魂落魄地倒退两步,脑子里一片空白。以为就要结束了,没想到才刚刚开始,这坎坷的路,以后就剩他一个人慢慢走了。 吕良,加油! ...
当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是熟悉的环境,白茫茫的一片,就像北国飘雪的冬天,但我没有丝毫胆怯,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只是一只土狗,生活在乡土,有着黄土一般的皮毛,甚至连性格也是土里土气的。但我却不是一只土鳖,我很清楚人类社会的一切。 可是我现在却失忆了。换句话说,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我的死亡。即便如此,对于天堂或者地狱的记忆还在,我知道那是人类死后的归宿,而我亦然。 但如今这白茫茫的一切,让我很难相信自己会在哪一处。 正当我迷惘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土狗,你终于来了。” 我打量着面前的人,须发皆白,额间全是刀刻般的皱纹,但双眼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还有,我的记忆呢?为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了?”我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老人轻笑一声:“这里是灵魂引导点,你可以叫我引导者。由于你的大脑在死前遭受了严重的撞击,所以遗忘了一切,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你依然可以选择投胎。” 我低下了头,有点失落地问道:“在这之前,可以先告诉我是怎么死的吗?” “你真的想知道?”老人皱了皱眉,我望着他有些错落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是一只流浪狗,在觅食的时候被狗贩子捉走了,最终死在他们的屠刀下。”老人回答得古井无波,但我的心却抖了一下。我摸了摸脖子,伤痕还在,鲜血也已经凝固。 其实伤口早已不痛了,但死前的画面却如同利刃划过我的心。我感到有些难受,原来人类才是罪魁祸首,可为什么我没有丝毫恨意,心里反而充斥着不舍。 一只生活在最底层的流浪狗,一只被人类无情斩首的畜生,竟然会对他们不舍,连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了。 “我知道你一定心存疑惑,这是我的铜镜,可以照亮你的过去……”老人拿出了一面镜子,放在我面前。 “但是看了之后你会伤心的,不后悔吗?”他又向我问了句。 我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接过了镜子。 透过锃亮的镜面,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毛发凌乱,浑身脏乱不堪,脖子被凝固的血液染成了酱紫色,活脱脱一只恶鬼。 但这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看到自己的过去。 很快,镜面出现了变化,我看到了一只母狗分娩的画面。记忆的漩涡开始急速旋转…… 我出生在一个人类的家庭,母亲也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她的职责就是看门和生娃,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工具。但她却没有丝毫抱怨,因为我们天生就是人类最忠心的伙伴。 作为九胞胎的最后一个,我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怀与爱护。但生活是现实的,我从刚出生就要面临残酷的生存斗争——食物。 母亲的奶水是有限的,它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们需要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争取。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一只霸道的狗,所以每次只能抢到一点,有时候遇上母亲心情不好,甚至颗粒无收。 就这样,我终于记起了自己艰苦的童年。 但生活毕竟是充满希望的,我并没有因为饥饿而一蹶不振。在成长的道路上,我始终满怀信心,因为我很快便找到了新的方向——人类。 那是母亲告诉我们的,她说人类是世界的主宰,是我们温饱的希望。终其一生,我们只能忠心于一个人。 而他,就是我们唯一的主人。 就这样,我沐浴在梦想的甘露下一天天长大。清晨,在饲养员的带领下,来到小公园活动筋骨,享受温暖的阳光;夜晚,在母亲的呵护下,靠着她柔软舒适的皮毛入眠,想象那份温暖的心情将会如期而至。 可惜天不从狗愿。 转眼间我已经长成了半大的狗,几乎比肩瘦弱的母亲。可梦想的主人却没有出现。我看着市集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看着笼子里逐渐被领走的兄弟姐妹。霎那间,眼泪无声地落下。 为什么没人愿意买我,为什么没人愿意看我一眼,哪怕只是温柔的一瞥? 我一遍遍地反问自己,然而,得到的却是更多的无视和白眼。因为我根本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解释的。 很快,笼子里剩下的只有我和一个瘸脚的哥哥,它也挺可怜的,在小时候被饲养员误伤,结果落下了残疾。 我们默然相对,眼睛里写满的都是冰封千尺的寒霜。 在回家的时候,我听见饲养员叽叽咕咕的,虽然听不懂,但我却猜到了什么。他似乎想把我们卖到酒店,盘算着一斤肉能有多少钱。 内心撕裂一般疼痛,我变得越来越自卑,每天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看着时间一秒秒的逝去,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地死去。 之后,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那是一个大晴天。 我依旧呆在笼子里颓废。忽然,饲养员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满脸红光地对我说了什么。我心头一恸,没想到死亡来临得那么快,但此时此刻,心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和难过。 所以我只是稍微抬了抬头,任由他栓好,然后放到了新准备的箱子里。 接下来,我在汽车的后备箱待了很久,里面很颠簸,但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地看着无尽的黑暗,就像小时候在母亲肚子里一样。 随着咔地一声,后备箱的门被打开了。明媚的阳光倾斜进来,但与我的想象中的情况不同,出现在我面前的并不是膀大腰圆的屠夫,而是一位清新脱俗的女子,她的皮肤很白,乍一看就像白瓷娃娃一样可爱。 我竟被她吸引住了,像跟木头似的怔怔地看着她。她对我笑了笑,然后将我从笼子里抱了出来。霎那间我的心像被利剑击中,一下子跳得飞快,那满腔的严冰似乎也在瞬间融化。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屠夫。她的眼睛里弥漫的,是我梦寐以求的温暖。 接下来,她抱着我走进了房子,极其温柔地抚摸着我。我看见了华丽的狗房,看见了五彩缤纷的玩具,甚至还有从未有过的美食。 那一刹,我的心已经彻底融化。那份久违的感觉再次迸发而出。 她就是我的主人吗? 我不断思索着,盼望着。最终任由她解开了项链,然后为我洗了澡,再将美味的食物送到面前。 看着阳光一样的笑脸,我感到无比的激动,早已死去的愿望竟然再次实现。真的有人愿意领我走了,我终于找到主人了,终于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了。我已经语无伦次,但却在心头暗暗许愿。 一定要好好报答我的主人! 之后的生活果然如母亲所言,主人一家对我非常好,每日三餐定时定量,而且还经常有零食,对我而言,温饱早已不是愿望,而是每一天茶余饭后对主人感激的理由。 自从过上小康生活后,我总是心怀感激。要不是主人,我现在可能还是孤独地苟且着,要不是主人,我现在可能已经沦为食客的口腹之粮。 所以,我对主人的爱也随着身体的长大而同步增长着。 每天早上,当她去上班的时候,我就会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直来到车站方才恋恋不舍地分手;每天傍晚,当她下班的时候,我又会准时地来到站台外面,像一樽雕像似的默默等待,直到她的身影出现,才会高兴地迎上去又跳又叫。 我十分感激主人,所以便竭尽全力地去守护她的一切。 有一次,主人五岁的小儿子在家门前玩耍,而我就在旁边休息。一开始巷子里风平浪静的,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于是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一股陌生的味道出现了。我警觉地爬了起来,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来到了家门前,对着主人的儿子说了什么。几秒之后,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带走他。 我毛发一立,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狂叫着扑向了他们。最后,凭借着我出色的战力成功将他们赶跑。主人听到叫声后也迅速跑了出来,在民众的合力之下,那两个人贩子最终落入法网。 虽然我拯救了主人的儿子,但却在搏斗中却不幸受了伤——右脚瘸了。 我永远忘不了主人心急如焚的神色,他们一家冒着大雨将我送到医院,对着医生千叮万嘱,直到我被平安地送出来,方才松下眉头。那份待我如家人的心情,真的令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之后,在主人的悉心照料下,我的伤很快便痊愈了,虽然脚还是有点不好使,但却丝毫无碍我们日益升温的感情。 我早已在心头立下宏愿——要一辈子和主人在一起。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很享受主人每天温柔的爱抚,与我一同玩耍的日子,也很享受主人每天吹着哨子,与我一同散步的生活。我曾经快乐地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幸福地过去。 但再好的感情,终究也会有破裂的时刻。 那段时期,春暖花开,正是万物发情的时候。我当然也不例外,作为村子里最美丽的狗女王,我从来都不乏追求者,但真正能入我法眼的却屈指可数。除了它——住在我家不远的一只金毛犬。 就像所有拙劣的爱情故事一样,我们相识在一个浪漫的雨夜。 当时,我和主人正欢快地散步,可惜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我们只好躲进了公园的小亭子,恰好你也在,还有你的主人。 实话说,第一次的相见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你留给我的印象除了高大之外,便只剩下幽默了。我们的主人聊了很久,我们也聊了很久,虽然我很高傲,但你却丝毫没有介怀,绞尽脑汁地逗我笑。 这是我们的相识,也注定是我们的悲剧。 当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我的主人终于发现了不妥,她不准我再找你,甚至连外出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原因无他——她不想我怀孕,她总是认为料理一大群小狗是灾难,而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一辈子绝育。 但我们只是动物,又怎么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 我承认那段时光是痛苦的,每天脑子全都是你,每天的呼吸,甚至连每一次眺望,都是你高大宽广的影子。我开始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要断绝我们的联系? 于是我开始伤心,每天都无精打采地躺着,直到你动听的叫声响起,我才急冲冲地爬到窗口,与你隔海相望。从你悲伤的神色中,我也猜到了不寻常的意味。我知道你的主人一定也不喜欢我们来往吧。 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们崇尚冠冕堂皇地自由恋爱,但在对待我们的时候,却残忍得连一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在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爱情像一阵风一样吹来,又像一阵风一样吹走了,我炽热的思念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忘,后来的日子里,我只能从朋友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你已经搬走了。 于是我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消失。 但主人却还是主人,我不可能因为这样而怨恨她,因为她始终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只能徒叹我们的相识,终究是有缘无分。 带着这份心情,我每天几乎都闷闷不乐。 可主人的小儿子却懵然不知,依旧像以前一样逗我玩。我不想理会他,他便拿着玩具追过来,而且还想出了一种恶俗的玩法——拿走我的碗。 相信熟悉狗的朋友都知道,我们不怕主人的抽打,也不怕他们的责骂,最忍受不了的,却是在进食的时候,食物被无缘无故地拿走。在原始的兽性之下,脾气再好的我们也会爆发。 而主人的儿子就是如此,他不时拿走我的饭碗,还乐呵呵地举起来逗我。我生气地对着它咆哮,然而得到的却是越发放肆的嘲笑。 于是我愤怒地咬了他一口,直到他穿云裂石的哭声响起,我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后来的事情,自然是主人一家紧张地送他去医院。我不敢看,只能夹着尾巴蜷缩在角落,就像以前一样自卑。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主人打,而且是发了疯一样追着我打。我不敢逃跑,只能蜷缩着任由她发泄。每一下狠狠地抽来,都像是抽打在我的心上。我痛得不能自已,甚至比上次断腿的时候还要深上几分。 一星期后他出院了,主人一家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高兴地以为从前的快乐生活又会再次降临。 可单纯如狗,又怎么会懂得,一旦感情的纽带出现了裂缝,就永远回不去了。 尽管我仍旧像以前一样热情,但主人一家的表现却大不如前,特别是她的儿子,每次见到我都怕得不行,连带之下,主人也开始渐渐疏远我。 尽管还是一日三餐,尽管还是那间熟悉的小窝,但曾经有过的点点亲昵,却随着秋叶永远地没入了时间的夹缝。 我也渐渐变得内向起来,不再对着主人摇头摆尾,每天只是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只有她喂食的时候,才会轻轻地摇摇尾巴。 我不是讨厌主人,而是害怕,害怕她那如刀般冷漠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剜去以前的快乐时光。 就这样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到了那一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天。 主人因为孕检而外出了,只剩下我独自看门。忽然,大门处传来一阵拉动声。 我感到很奇怪,他们刚刚离开,又怎么会回来得那么快?于是我使劲嗅着,竟然发现一种陌生的味道。我马上惊觉地蹿了出去。 不出所料,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处。 当时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虽然与主人一家的感情变淡,但我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我想象着只要赶跑了他,主人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待我。 于是,一人一狗便殴打在一起。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喝声。我心头一凛,霎时间顿在了原地。趁着这空当那人把我一脚踹飞。当我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最不想看到情景竟然出现了。 面前站着的,俨然就是主人。 她看着被我伤痕累累的客人,怒不可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那天,我第一次听懂了她的话,她骂我是疯狗,早应该去死。我彻底懵了,难道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疯子?难道我赖以生存的看门本事,只是一种发狂的表现? 我至今都难以忘怀,主人因为我错伤了朋友,直接把我赶出了家门! 无论我在冰冷的台阶前如何嚎叫,她都没有出现。我怅然若失,我伤心欲绝,我用尽一切的力量抓门,但只是那道门,却俨然像是横亘在我们身边的一堵墙,彻底斩断我们的一切感情。 我叫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直到飘飞的雪花将我的身体覆盖。 但我依旧没有放弃,我只是觉得主人因为怀孕而心情暴躁。 我紧紧地盯着大门,期待在下一刻它会打开,然后主人一脸笑意地走出来,为我端出熟悉的餐碗,亲昵地唤着我的小名。 咔地一声,大门终究是打开了。但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我把身上的积雪抖掉,娇声扑了上去,但迎接我的却是无情的一脚。主人拿着棍子出来,骂骂咧咧地追着我打,一直追到了公园。 我再笨也该懂了。主人不要我了,她真的抛弃我了。 曾经温暖如初的家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呆在熟悉的公园里,一遍遍地回味着与主人的点点滴滴。 饿了的话到处翻垃圾桶,勉强填饱肚子,累了的话,就伏在主人以前坐的石椅旁,做着美梦。希望一觉醒来,自己仍旧是那个半大不小的样子,而主人依旧笑着拥我入怀。 可美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那是个晚上,我眺望着漆黑的夜幕失神。在家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一束白光,心脏砰砰地律动着,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主人来了,一定是她过来接我了。 于是我也撒开腿,迎着光芒跑去。 原本只有指头大小的光点,很快变得无比刺眼。我渐渐看清,那是一辆面包车,车门开着,有个人正拿着什么对我扔过来。 嗷嗷!我被飞来的东西勒住了脖子,无情地拖行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令得我难以反抗,只能被他拖了上车。 那一刹我彻底明白了。那是偷狗贼,我竟然被他们盯上了! 来自脖子的痛苦彻底麻痹了我的神经,意识在一点点逝去,以往的快乐场景如同电影一般闪过,我看到了母亲,兄弟姐妹,我的爱人,还有我的主人。 主人!我被喉咙的血噎醒,回头眺望。 天空大雪纷飞,周围的景物疾速而过。而我的世界里却慢如回放。 我竭尽全力,终于说出那句沉寂已久的话。 主人,其实……我真的……真的没有怪过你……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要做你的宠物…… 我的主人……再见了……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景象彻底消失,而我早已泪流满面,心里像打翻了醋瓶一样酸痛难忍。 老人叹了口气:“我说过,你知道之后会伤心的。其实世间如浮云,过往似尘埃,过去的事又何必纠结呢?” “不……”我摇着头,使劲不让泪水落下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如此,我依旧很喜欢主人……” “那就是说,你不愿意投胎咯?” 我闭上了眼睛,任由泪痕在思念中风干:“无论让我选择多少次,我还是想回到主人身边……” “那好……”耳畔里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声音,我感觉就像沐浴在阳光下一样温暖……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主人正站在我身旁,还是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还是那份温婉如水的笑容。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再次被击中。 “主人!”我尖叫着扑向了她,使劲舔着她的脸。 “哎呀,娃娃你怎么了?”她被我弄得一阵发痒,笑着将我放到床上。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正放着一面镜子,我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虽然与以往有点不同,但不管怎样,我终究是回来了。 主人,我终于可以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了,你感觉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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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故事编排很精彩,很是佩服作者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周密的逻辑能力。很精彩的一篇作品,尤其是写作手法很是精细,愿与更多读者分享。 第一章 中秋过后,秋意渐浓。 南州的清晨,严冷峻被手机里《再回首》的歌声闹醒,若听得集结号一般,他猛然做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头有些晕,定了定神,才记起昨晚搬了家。每次搬家,第一个夜里他总会做恶梦,今夜也不例外,梦见一个高个子男人吊死在床头,身子若钟摆一般荡来荡去,醒来头痛不堪。 这是一套三居室,进门便是一个高一米二的玻璃吧台,吧台上方吊着一些高脚的红酒杯,杯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埃;吧台后面是一个空空的储酒柜,已数年无人清理打扫了。因吧台占据了八平米,客厅只容得下一套三人沙发和一张四人餐桌。餐桌只是摆设,昨晚另两户人家都是在房间里用餐的。另两户人家,是两对夫妻,主卧的姓赵,名传胜;次卧的姓李,名梁。严冷峻的合同是与赵传胜签的,因房子是他租下来的,交三押一,每个月每间房四百块,这是南州最便宜的价格了。只是地段有些偏,在高速路边上,周围方圆五公里内都没有超市、餐厅、菜场、医院和娱乐场所,而且手机信号也是时有时无的,晚上九点以后,压根就看不见人影。看似是一个小区,其实没住几户人家。 三间房一字排开,主卧在外,严冷峻住在中间。房间大概只有十五平米,一张餐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但严冷峻并不介意,他只是想找一间廉租房。小区的路杂乱无章、曲折盘绕。第一次来看房,严冷峻问了四个人才走出去。走不出去,严冷峻暗自嘲笑,他一直也没有走出自己。出了小区,门口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等待开发的空地,还有一位卖早餐的外地婆娘,不喜欢正眼看人,瘦削的脸,眼睛贼溜溜的,或许是因为生意冷清的缘故。早餐是鏊子烙出来的杂粮煎饼,煎饼上打一个鸡蛋,再加一些葱花、香菜、咸菜、甜面酱、辣椒和油炸脆饼,共两块五。严冷峻加了一根火腿肠,多花了五毛。 南州,地处江南,雨水颇多,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落了三天三夜了。进了公司,严冷峻看同事们都还没有来,取了一根红南京,到楼梯口抽烟去了。烟抽到一半时,他突然想戒烟,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戒了,但要将烟的档次降一降。南州这座城市很奇怪,不管是普工或是白领,不管月薪是两千还是一万,大家抽烟的档次都普遍比较高,大都是十五元以上的。抽完烟,他去了一趟洗手间,洗脸时发现头发上有一只蟑螂,已经被压扁了,或许是夜里爬进头发里的。蟑螂通体都是红的,须子也是红的,约有一寸多长。严冷峻看了看,决定下班后买药回去杀蟑螂。 这一日是二零一一年九月二十六日。 严冷峻每日都在南州大学食堂用午餐与晚餐,跻身于这群学生中间,未免有些格格不入,有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赤裸裸的老流氓,有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毫无生趣的沦落者,有时他又觉得自己若一只斗败的公鸡,甚至有时他觉得自己很猥琐,逃避每一个直面投过来的目光。这一日,严冷峻看别人都是轻松的从容的宽裕的,唯有自己一如既往地心事重重。他不敢去想自己已经满三十二岁了,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父亲了;他不敢去想没有房子没有家没有根。每年年底回家,他都呆在岳母那边,直到大年三十中午才回家一趟,但晚上却决不在家里住的。他不敢呆在家里太久,太久了,王勤便要与母亲拌嘴。母亲在她眼里仿佛就是一个阴毒的巫婆,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令她厌恶。严冷峻总以为分开了便清静了,便太平了。 他有时也怀疑过王勤的动机,是不是像所有的农村女人一样一开始一个劲地只想镇住他压住他,好让以后有好日子过,好掌控着一切。他不敢去深思这个女人,也不好去教导这个女人,因这个女人跟着他,确实没有过上好日子。这一天严冷峻都在下载八厘米电影,一些关于绞刑的地下作坊影片。原本五点半下班,他为了将十四部小电影下载完,到九点钟才回去。回家的路依然冷清,绿化树遮掩的水泥路只有他一个人在赶路,路灯透过浓密的枝叶投射下来的阴影有些阴森森的,偶尔一些莫名的声响惊得他脊背直发凉。此刻他是不怕鬼的,只怕劫匪,不想被人家不明不白地捅死在荒郊野外。这段日子关于持枪抢劫的新闻屡见不鲜,先是沙城的一个家伙持枪杀人,两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作案四起,杀了三个人,一个重伤;后是储城的一个撑伞人十天之内杀了两个到银行取款的女人。 在距离松源小区差不多有四公里处,两位警察挡住了严冷峻的去路,要求查身份证。严冷峻看看周围,只有一辆装着警笛的摩托车,再不见其他人,心里有些紧张,尽管他们穿着警服,他之前的一位同事便是在深海被两个身着迷彩服的自称联防员的人抢了手机,并在他手臂上捅了一刀,一刀就穿透了手臂。他说:“你们是警察吗?我要先看看你们的证件。” 一个未戴帽子的警察笑,亮出了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现在轮到你了。” 严冷峻看另外一个年轻警察没有凑上来,从电脑包里摸出了卡袋,取出身份证递到那警察手里,这儿空旷无人,即便他们是劫匪,严冷峻也是没办法的。严冷峻笑着说:“我在城市里生活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警察九点多就开始检查证件的,人家都是在十二点以后查的。” 那警察看看他,慢腾腾地说:“你觉得这儿的九点与其他地方的十二点有什么区别,我们在这儿站了个把钟头,才碰见你这么一个人,不查你查谁。”那警察年龄偏大,视力有些差,用手电筒照着证件,对着对讲机念了几遍号码,都没有读对,且将睢县读作唯县,忙活了半天才验完。警察说:“你是做什么的?” “软件。”严冷峻说。 “你住在松源小区?”那警察笑着问。 “是的。” “那儿刚建成的时候住了很多人,后来大都搬出去了,里面的环境比较复杂,晚上最好不要太晚出来。”那警察好心地说,“不是我吓唬你,中秋节刚有一个女人在里面被勒死了,到现在案子都还没有破,你要是发现可疑人员,随时给我打电话,这个小区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有我的电话,你也记一下,我姓张。” 严冷峻确实被他吓到了,追问了一句:“那女人多大年龄?是哪里人?” “年龄和你差不多。”那警察说,“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回去的途中严冷峻一直在责怪那位警察,所谓不知者不怕,知道了,总觉得身后贴着一个女人。回到家,他脊背上的衣服都是湿的。他很想找赵传胜与李梁打听一下关于那个女人的传闻,但他们的房门都紧闭着,住着夫妻,也不便敲门。回到房间,他收拾一下洗漱用品,点了一片中午买的蟑螂药,关上门,去洗手间洗澡了。这是在二十楼,打开洗手间的窗户,外面灯火通明霓虹绚烂,但因隔得远,仿佛是挂在天边的,唯有近处高速路上的汽车一直在呼啸着。当他刚擦完身子,准备打沐浴露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由于淋浴的水声与窗外的车声较大,他以为是听错了,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疯狂的砸门声,砸的是洗手间的门,门仿佛都要被推倒了。严冷峻惊得连身子都没有擦,赶紧穿上睡衣,扣子都来不及扣齐,打开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头撞了进来。门外站着赵传胜,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他妈的,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严冷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许久才能说出话来,耳边只听得赵传胜喋喋不休地训斥道:“杀蟑螂为什么不将阳台的门关上,他妈的,所有的蟑螂都顺着阳台爬进我们的房间了,我们都睡着了,就听见唧唧的声音,打开灯,满床都是他妈的蟑螂,身上也都爬满了。” 严冷峻这时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与赵传胜共用一个阳台,阳台外围被封了不锈钢与纱窗,刚才点药时,脑子里只想着那个被勒死的女人,却忘了将阳台的门推实了。他难为情地说:“实在对不起,我绝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怀孕了,闻不得一点药味,而风刚好又将药味也吹进来了。”赵传胜继续骂道,“我告诉你,我孩子要是有事情,我就砍了你。” 严冷峻知道他在火头上,虽然话不中听,并有些夸张,但也只能忍着,等他骂完了,就消气了。况且洗手间里一直传出来他女人呕吐的呻吟声,像是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确实很可怜。他怔立于门口,在等待着赵传胜女人出来再骂他一顿。赵传胜见他一直在赔不是,火气消了些,转身进了洗手间,随手将门重重地关上。大约过了一刻钟,洗手间的门开了,赵传胜扶着他的女人走了出来。严冷峻说:“实在对不起,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女人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里噙满了泪水,白色的睡衣裹着她单薄的身子,身子一直在抖,许久才说出话来:“回去吧。” 严冷峻不明白这个女人是叫他回房间,还是跟他男人说他们一起回房间,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被她施了魔法一般,散发出一种令人酥软的温柔,叫人再不敢有丝毫的侵犯或伤害。等他们回到房间,严冷峻也回去了,推开门,药味扑面而来,蟑螂遍地都是,有死的,有活的,活着的在做垂死的挣扎,有的在空中乱舞。怎么办?阳台的门是不敢开了;开房间的门,药味还会散出去,蟑螂也会爬出来,爬到客厅也不好。这时,外面传来了叩门声,声音很轻,严冷峻打开门,只见那个女人戴着口罩换了一件白色睡裙靠在吧台边上,朝他轻声唤道:“你过来一下。”吧台的射灯开着,从她烫过的黑发打下来,落在丝一般的裙子上,里面的体态展露无余,她穿着丁字裤。 她的话如同蒙古人的套马索,一下子就将严冷峻套住了,任由她拖着走了出来。她看看他,轻声说道:“我叫周倩,你可以叫我倩倩,刚才我老公冲你发脾气,实在不好意思,他只是在气头上,平日里脾气一般都还是比较好的。” 严冷峻讪笑,难为情地说:“确实是我太不小心了。” “你刚搬进来,就被骂了一顿。”周倩说,“换作是我,我也会感到很委屈的,况且你又不是存心的。” 周倩说完,又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现在传胜已经将阳台的门关上了,你可以将阳台的门打开了,好好地散一下药味,将蟑螂都打扫一下,要不然你就要陪蟑螂睡一夜了。”说完她扑哧一笑。 严冷峻也笑笑,没有接她的玩笑。 回到房间,他将风扇打开,拿来扫帚,将活着的蟑螂全部打死,忙活了一个半小时才躺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看新下载的八厘米电影。共十四部,每一部大约十五分钟,场景大都相同,一个蒙面男人或两个蒙面男人将一个女人双手铐在后面吊死,从套上绳索开始到女人死亡结束,每一个女人都大约持续五分钟,中途画面从不间断,看似是真实的。若是演员,眼睛长时间地瞪着,定然是不可能的,且挣扎的过程与死亡的眼睛是切肤一般的真实。可怜的是,双手被铐在背后,那种惊惧、踏空、无力、挣扎、窒息与绝望,叫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让严冷峻想起了小区里那个被勒死的女人,心中倏然腾起一股怒火,这比西方政府早期的绞刑更痛苦。用的虽然是同样的法子,但官方会在受刑人的两只脚上绑缚一些重物来加快死亡速度,通常只需要三十秒。 但这是五分钟。 忽然,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呻吟声,是赵传胜的房间。严冷峻看一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顾忌,堪比日本的成人片。如果说她的说话声足以令人蚀骨销魂,那么她的呻吟声就仿佛一种奇妙的电流,使人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每一条血管都是酥麻的。大约持续了十分钟,严冷峻忽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是由嫉妒李梁会听到周倩的呻吟声而想起来的:刚才因杀蟑螂整套房子都快要被赵传胜震塌了,居然没有惊动李梁。按理来说,他们至少应该出来看看的。但他们的房门一直紧闭着,且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或许今晚他们没有回来。 严冷峻随着女人的呻吟声情不自禁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完事后才发现房间内没有丢纸巾的垃圾篓,只好穿衣起身,想扔进厕所里,但又怕赵传胜听到动静,等了约半小时,才蹑手蹑脚地往厕所走去,厕所的灯未关,他停了一下,以为是谁忘了,试着拧了一下门锁,锁开了,推开门,门里居然有人,严冷峻来不及思索立刻又将门关上了,惊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地退回了房间。这时他躺到床上关掉灯才开始回想刚才那一幕:一个男人在帮一个女人洗澡,都光着身子,席地而坐,背对着他,没有打开淋浴,是用大盆洗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赵传胜夫妻二人,不是他们,那一定是李梁和他女人。他记得很清楚,那女人仿佛没有头发,发套在男人的的手里,男人正在用梳子梳理;那女人皮肤很白;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回头,仿佛门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 严冷峻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晃过神来更觉得奇怪,既然他们刚才都在房间,为什么没有出来看看外面的热闹,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也许他们只在乎他们二人的世界,一切不关己的事情都不过问。这样活着也很好,严冷峻想。他将纸巾塞在席子下面,打开从江城带过来的声音机,调至FM95.5,聆听凌晨两点的《夜夜鬼敲门》。这档节目他已收听了七年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一听鬼怪趣闻,远比看恐怖片更吓人。这是深海的节目,播音的是一个女人,三十八岁,叫秦玉琼,已主持七年了,严冷峻与她还有过互动,聊的是梦魇的话题,秦玉琼也经常被魇住。当晚的话题是吊死鬼。秦玉琼说,一个人上吊时,若是穿着红衣服,可以变成厉鬼。假如人们在吊死者的脚下挖地三丈,可以发现一根碳状物,那是由自杀者非常强大的怨气所导致的,而且吊死者死后不能投胎,得找一替身,也就是说,找一活人让他上吊死掉。 这一夜,严冷峻已数不清究竟做了多少奇怪的梦,一会儿一个光头的女人钻进他的胯下,一会儿一个男人拿着刀砍他,一会儿蟑螂爬满了身子,一会儿听见吧台内外笑语喧哗乐声震天,一会儿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血绳的女人要求他带她回家。 第二章 九月二十七日,清晨。依旧是《再回首》的歌声将严冷峻闹醒,他猛然坐起来,觉得脑袋一晃一晃的,打开门,门上被用血写了八个醒目的大字:“窥视别人是无耻的”。他一下子火冒三丈,立马敲响了隔壁的门。门开了,只开一条缝,李梁把着门看着他。他也看着他,李梁实在太瘦了,戴着一副黑边近视镜,眼窝深深地塌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薄嘴唇,瘦长脸,一只扶门的手惨白枯瘪不堪,手背上生着牛皮癣,二拇指头还滴着血。严冷峻透过门缝又往里面随意地瞥了一眼,那雪白的女人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乳芳很坚挺。 严冷峻怒声道:“门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李梁鄙夷地看看他,不屑搭话。 严冷峻受不了这种眼神,继续大声道:“他妈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将门锁上的。” 李梁又看看他,仍不说话,退后一步,“嘭”的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了。严冷峻怔立当场,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周倩也起床了,脸上还带着昨夜的潮红,看见严冷峻,低头抿嘴一笑,怯怯地说:“夜里吵到你了吗?” 严冷峻看看她,未说话,转身回了房间。他在等赵传胜二人都漱洗完毕后再出去,但刚坐下,外面便传来了一句斥骂:“你是属猫的,折腾了一夜还不够,一大早又要折腾。”这是赵传胜的声音,严冷峻冷笑。 外面的雨已停了,天地间布下一幕浓浓的雾,润湿了树木、花草、楼宇及世间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在落泪。严冷峻照旧在门口那婆娘的摊前停下,今日的生意似乎不错,有四个人在排队等候。这四个人三男一女,严冷峻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三个男的仿佛是住在一起的,正在聊天说话,每个人都戴着一个粗粗的黄金项链,也可能是镀金的,一个是光头,另两个染着金黄色的头发;那姑娘看上去只有十六岁,很矮小,腿很粗,但胳膊细得吓人,脸上长满了雀斑,戴着耳机。 严冷峻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婆娘总是偷工减料,不是少放酱了,便是少放榨菜,每次面都不将鏊子铺满,且动不动就质疑别人有没有付钱,反正这儿只有她一个人卖早餐,没有竞争,消费者便只能任人宰割了。那三个男人聊天的话题似乎是关于那个被勒死的女人的,言语间不乏猥亵之词:“老子约了她四次去酒吧,都不跟老子去,装清高,到最后还不是被人家给勒死了。” 待那三个混混走了,严冷峻问那婆娘道:“阿姨,你认识那个被勒死的女人吗?” “不认识,但我听说好像是在园区一家台湾公司做人事部经理的,叫婷婷,而且还被那家公司的台湾老板给包了,这儿的房子就是那个老板送给他的。” “她是在家里被杀的吗?” “是的,刚好赶上那个老板回台湾去了,尸体在屋子里臭了五天才被发现,还是刚才那几个小流氓发现的。他们经常去勾她,那天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后来就撬锁进去,尸体是在厕所里找到的,听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 严冷峻道:“我明白了,今天我们不去钓鱼了,我们去找几个证人。”为了节省时间,严冷峻花两百块租了一辆黑车。他们先去了南州大学一号公寓楼的门口,在门口找了几位同学,打听在清明节前后记不记得有位在门口卖煎饼的阿姨,有两位同学说记得,严冷峻形容了一下阿姨的相貌特征,都完全吻合,便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接着又去了华达新村的门口,找了几个住户,打听在七夕前后有没有在门口见到一个卖煎饼的阿姨,有人说有,相貌特征也都吻合,严冷峻也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离开华达新村,严冷峻吩咐司机直奔南州派出所。大约两个小时后,那位卖早点的阿姨被带进了刑警队。 阿姨姓张,乳名小兰,学名无从考证,不妨称张小兰。张小兰未等肖队长审讯便全招了,面色很安详。 那还要追溯到两年前,张小兰的男人王顺福因在南州包工程赚了一些钱,便包养了几个女人,就是被杀的这几位女性,有学生,有DJ公主,有选秀歌手,有行政主管。王顺福每年赚的钱几乎全花在了这些女人身上,从不往家里寄一分钱。孰料好景不长,去年王顺福因一夜间赌输了工程款,无法偿还,连夜逃回了家中。但未出一日,债主便找上了门,有赌场放贷的,有农民工,骂骂咧咧的,见东西就拿,不值钱的便砸,如此持续了一周,王顺福将他包养的几个女人的名字、地址与电话都给了他妹妹王秀清,说他当初只现金便给了她们每个人差不多50万,希望她们能念旧情,每个人借出20万帮帮他。原本他是要自己去的,但债主怕他一去就没了踪影,便都不放。未曾想王秀清到了南州却一分钱都没有拿回来,求也求了,跪也跪了,但到手的钱谁都不愿意再拿出一分来,有的干脆说不认识王顺福。王秀清回来的当天夜里,张小兰为王顺福倒了一杯酒,等他喝醉了,便将他吊死在了梁上,从而开始了她的报复之路。她以卖早点为名,在仇人的小区门口记录下仇人的出行时间,然后安排在团圆的日子里实施谋杀。 这就是四宗凶杀案的始末。合上案卷,肖队长点上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在考虑三个疑点,一是一位52岁的颤颤巍巍的老阿姨是如何将一个个年轻的女人用不同的手段杀死的,难道真的是仇恨的力量?二是王小兰对割掉眼皮的解释含糊其辞,只说是一种惩罚;三是丢失的摄影机在哪儿?警察搜遍了张小兰租住的车库,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与被褥,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十月六日,重阳节过后。 雨后的清晨,严冷峻打开房门,猛然发现周倩的门口蹲着一个抽烟的陌生男人,他中等身材,面色惨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黑色外套,手里玩弄着一个绿色的一次性打火机,看见严冷峻出来,淡淡地说:“早!” 严冷峻也说:“早!” “我们见过,我是张小兰的儿子。”那男人弹了一下烟灰继续说,“周倩已经被我杀了。” ...
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讲兔子仙的鬼故事,老人们说,兔子仙很厉害,一旦被它附体,就会发烧说胡话,六亲不认,甚至会跑出来打人,还会像狗一样咬人,不过它一般不会伤害男孩,只会伤害女孩,特别是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都是它伤害的目标。 邻居家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叫秦清,就曾被兔子仙附身过。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村子里的变压器毁了,村民们都用不上了电。秦清就去买了根蜡烛,在烛光下做作业,由于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多,她做到很晚,才做完,等她做完作业,准备吹灭蜡烛,要休息时,突然看到一只白兔子悄悄溜进她的屋子里,穿着鞋子,搭拉着耳朵,跑到她面前,居然说出人话来:你看我像你吗?” 她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兔子会说话,以前奶奶给她讲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兔子,都会说人话,来帮助弱小的小动物,就这样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奶奶讲的童话故事里了,就很高兴地回答它:“像,你很像我一样的善良啊。” 没有想到那只兔子听到她的回答,居然很诡异的笑起来:“好,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 笑声过后,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兔子就扑到她身体里,很快她就不能自主地躺在床上睡觉了。 等到天亮后,她母亲看到她还没有起床,就来到她的屋里叫她,却发现她在发烧,说胡话,她母亲赶紧去找村医给她看病,村医来到后,看到她的这种情况,就按照感冒给她开了药,只是吃过几天后,她的病反而加重了,村里的一个半仙知道她的这种情况后,知道她是被兔子仙附体了,来到她家里,拿稻草的烟火熏她,还要用银针往她身上扎,就这样折腾一番后,只听得她很凄厉地叫了一声:“别扎我,熏我了,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附在她身上了。”刚说完,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后,烧也退了,脑子也清醒过来,不再说胡话了。 那个半仙临走时曾叮嘱那个邻居,秦清要是再遇到兔子仙,一定要骂它:你这个死兔子!快滚吧,再向它吐几口水,就会吓跑它。后来村里有几个小孩也遇到了兔子仙,就是用这种办法吓跑它的。 ...
引子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这是一首极其诡异的童谣。 细思极恐。 这个故事与这首童谣有某种黑暗的关系。 别误会,与兔子无关。 这个故事里的兔子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狗。狗的名字叫兔子。 很多年前,一个女人死了。 她的丈夫把她埋在了石板桥的右边,还在坟头周围种了四棵古怪的树。那树上粗下细,就像一个个倒立的坟头。 很多年过去了,那四棵树始终没有长大。 有一天晚上,静谧无风,老天仿佛都死了。 一个年轻人路过石板桥,不经意间往坟头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三棵树纹丝不动,只有西南角那棵树在晃动,左一下右一下,十分规律,十分诡异。 明明没有风,为什么树会动? 明明没有风,为什么只有一棵树会动? 那个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第二天,他听说了一件事:西南角那棵树早就枯死了,十几天前,有人把它推倒,扛回家当柴火烧了。 那左一下右一下晃动的东西是什么? 第一章 杀人童谣 剧团举办才艺比赛,袁鱼肠获得了第六名。 第一名是陈瓜瓜,他会变戏法。 第二名是兔子,它是一只狗,会十以内的加减乘除,还会跳广场舞。 第三名是李无帽,他会演皮影戏。 第四名是梅妆,她什么都不会,但是长得十分好看,往台上一站,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是戏。 第五名是田芒种,他会武功。据说,他有一本祖传的武功秘籍,练成之后天下无敌。据说,他快练成了。 袁鱼肠表演的节目是诗朗诵,没人喜欢,只获得了第六名。 县剧团没几个人,第六名就是最后一名。 袁鱼肠很郁闷,决定去找李无帽聊聊。 太阳掉到了大山后面。 春天。百花香。 袁鱼肠慢慢地走。 县剧团太老了,都是青砖房子,外墙长满了爬山虎。有一口水井,石头垒成的井台高出地面一米多,上面长满了青苔。井边有一棵高大的树,遮天蔽日,那是几只大鸟的家。现在,它们一声不吭。 月亮眯缝着眼睛挂在天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世界。风很大,吹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中窜来窜去,显得有些鬼祟。只有一间房子里亮着灯,那灯光很昏暗,晃来晃去,映在窗帘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十分古怪。 袁鱼肠走过去,敲了敲门。 门一下就开了,仿佛李无帽一直躲在门后等人敲门。他看了袁鱼肠一眼,又往袁鱼肠身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袁鱼肠跟着进去了。 李无帽坐到桌子旁边,摆弄一堆皮影人。那些皮影人是用驴皮做的,线条古拙,造型夸张。它们很老了,属于一个已经死去的朝代。 后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块,风吹进来,吊灯晃来晃去。 李无帽默默地坐着,不说话。 袁鱼肠四下看。 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皮影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它们都有眼睛,眼神竟然都不一样,或喜或悲,或惊或怒。 有些东西如果太多了,会让人觉得极不舒服,比如蟑螂,比如蚯蚓,比如皮影人。 袁鱼肠收回目光,看着李无帽。 李无帽默默地坐着,不说话。 袁鱼肠说:“我觉得,你应该是第一名。” 李无帽抬起头,看着他。 袁鱼肠又说:“陈瓜瓜变戏法,全靠道具,没什么真本事。兔子是你训练出来的。在咱们剧团,你才是台柱子。” 李无帽看着他,不说话。他平时也是这样,寡言少语。 沉默了几秒钟,袁鱼肠试探着说:“听说咱们剧团要选一个副团长,这次才艺比赛就和选副团长有关。”停了停他又补充了一句:“第一名的机会更大一些。” 李无帽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低下头摆弄皮影人。 袁鱼肠接着说:“团长身体不好,常年住院,副团长其实就是一把手。” 李无帽没什么反应。 袁鱼肠有些无趣,起身告辞。 “大兔子病了。”李无帽突然开口了。 袁鱼肠一怔,转过身看着他。 李无帽慢慢地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袁鱼肠听来听去,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干咳了一声。 李无帽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什么意思?”袁鱼肠问。 “兔子的狐狸尾巴。”李无帽竟然笑了笑,笑得极具深意。他平时几乎不笑。 “兔子的……什么尾巴?”袁鱼肠一头雾水。 李无帽考虑了半天,突然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袁鱼肠有些紧张:“你说。” 李无帽站起身走了几步,几乎贴到了袁鱼肠的脸上,怪腔怪调地说:“兔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 “咱们剧团有几个人?”李无帽的表情有些古怪。 袁鱼肠想了想,说:“团长、陈瓜瓜、田芒种、梅妆,再加上你和我,还有管道具的老胡,化妆师莫莫,一共八个人。” “你忘了一个人。” “谁?” “伙房的韩厨师。” “加上他,咱们剧团有九个人。” “还有兔子。” “它也算一个人?”袁鱼肠愣了一下。 李无帽慢吞吞地说:“它是团长养的狗,当然算一个人。” “那咱们剧团就有十个人了。” “这首童谣里有十只兔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袁鱼肠有些不耐烦了。 李无帽长出了一口气,说:“这首童谣里有十只兔子,咱们剧团有十个人,这肯定不是巧合。” 袁鱼肠看着他,等待下文。 李无帽又说:“这首童谣很邪门。我琢磨了两天,越想越害怕。” “你害怕什么?”袁鱼肠忍不住问。 “这首童谣有12句话,每句话的字数分别是5、4、5、4、5、4、5、4、10、9、4、8。你察觉到异常了吗?” “没有。” “你多念叨几遍。” 袁鱼肠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了,怔怔地看着李无帽,缓缓地说:“我死,我死,我死,我死,死就死吧。” “是不是很邪门?”李无帽问。 “可能是巧合。”袁鱼肠不确定地说。 “这首童谣的第一句话是大兔子病了,咱们团长也病了。你说,这也是巧合吗?” 袁鱼肠想了想,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无帽压低了声音,有些悲凉地说:“这是一首杀人童谣。我觉得,咱们剧团有人要死了,死于一场谋杀。” “谁要死了?”袁鱼肠一惊。 “不知道。”李无帽有些沮丧地说。 沉默了一阵子,袁鱼肠问:“你从哪儿听到的这首童谣?” 李无帽慢慢地走到床边,蹲下来,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纸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老式的录音机。那录音机脏十分破旧,很多地方都掉了漆,还少了两个按键,看样子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产品。 李无帽把录音机放到了桌子上。 它的两个喇叭像是一对巨大的眼珠子,冷冷地眼前的一切。它的长相很呆板,甚至有些阴险,一点都不好看。 “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要命的秘密。”李无帽低低地说。 袁鱼肠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周围很静,比坟墓都静。 李无帽给录音机通了电,按下一个键。录音机没反应。他又按了几下,还是不行。他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给了录音机一巴掌。 录音机怪叫两声,活了。 袁鱼肠吓了一跳。 一阵“哧哧啦啦”的杂音飘了出来。这声音很尖锐,有些刺耳,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身上起鸡皮疙瘩。 “你先听着,我去厕所。”说完,李无帽快步走了出去,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袁鱼肠竖起了耳朵。在“哧哧啦啦”的杂音里,他听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 门“咣当”响了一声。 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这些声音一点都不吓人。 袁鱼肠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 录音机还在转。它不会打哈欠,也不想睡觉。只要不停电,它会一直转下去。突然,一个男人干咳了几声,动静挺大。这个声音来得很突然,而且没有后话,夹杂在“咕嘟咕嘟”的烧水声里,显得很突兀,很瘆人。 袁鱼肠打了个激灵,惊恐地四下看。很快,他把目光停在了录音机上。刚才,是它在干咳。 录音机还在不停地转,却只有“咕嘟咕嘟”的烧水声飘出。很显然,它在伪装自己。它很深沉。 袁鱼肠慢慢地凑了过去。 一个男人的哭声毫无预兆地从录音机里窜了出来,钻进了袁鱼肠的耳朵里。那哭声极其凄惨,肯定不是丢了钱包或者失恋那么简单,似乎遭遇了天大的不幸。 袁鱼肠吓得哆嗦了一下,腿一软,差一点跌倒。 墙上那些皮影人不动声色地听。 几分钟过去了,那个男人还在哭。 袁鱼肠不想听了,伸手要去关录音机。那个男人似乎就躲在录音机里,看到了一切。他一下子不哭了,低低地说:“你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尖锐,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录音机太老了,老得声音都失真了。 也许是因为录音机里的磁带太老了,老得声音都失真了。 袁鱼肠的手僵住了。 那个男人等了一会儿,很执着地又说了一遍:“你好。” 袁鱼肠回头看了看,确定那个男人是在和他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说:“你好。”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袁鱼肠轻轻地问。 停了片刻,那个男人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我不明白。”袁鱼肠说。 那个男人却再也不开腔了。他出现得很突然,走得也很急,来无影去无踪,幽灵一般诡秘。 袁鱼肠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害怕。他把磁带倒回去,打算重新听一遍,看能不能听出那个男人是谁。 录音机又开始转了。还是那些声音: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门“咣当”响了一声,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卡带了。 袁鱼肠好不容易才把录音机的盖子打开,发现磁带缠在了磁头上。费半天劲弄下来,磁带已经不能再听了,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垃圾,像是一个女人的头发。 磁带死了。 死无对证了。 李无帽回来了,看了录音机一眼,问:“你听完了?” “听完了。”袁鱼肠怔怔地说。 李无帽把录音机收了起来。 袁鱼肠问:“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袁鱼肠一怔。 李无帽有些惊恐地说:“前天早上我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有个纸箱子。” 袁鱼肠沉思不语。 李无帽长出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很怪。”停了停,他又说:“童谣里说五兔子死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谁是五兔子。” “你想出来了?”袁鱼肠追问。 李无帽自言自语地说:“田芒种是第五名。” “你是说他是五兔子?”袁鱼肠诧异了,又问:“田芒种身强力壮,还会武功,谁能杀了他?” 李无帽似乎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团长没参加比赛,他应该是大兔子,第一名陈瓜瓜应该是二兔子,以此类推,五兔子应该是梅妆。” 袁鱼肠震惊不已。 他暗恋梅妆很久了。 2、克隆的录音机 袁鱼肠觉得剧团有问题。 也可能是剧团里的某个人有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出在谁身上。他只知道那首童谣已经向他发出了警报,下一步,他要用勇气和智慧去拯救梅妆。 他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剧团里的每一个人。 李无帽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诵戏词,又似乎是在向老天讲述某件事情。他很孤僻,总是独来独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袁鱼肠不知道李无帽的年龄,可能是三十几岁,也可能是四十几岁,反正不到五十岁。 陈瓜瓜在制作道具,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刷了红漆,乍一看就像是一个骨灰盒,很丧气。他很干瘦,肯定不超过一百斤。除了变戏法,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戴着手套,吃饭睡觉都不拿下来,好像胳膊上长的不是两只手,而是两只手套。陈瓜瓜说过,他靠两只手吃饭,得保护好它们。 除了变戏法,陈瓜瓜还会干很多事情。 有一次,袁鱼肠外出办事,半夜才回来,看见一团绿色的火在院子里飘来飘去。他心头一冷,走过去,发现是陈瓜瓜在搞鬼。陈瓜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捧着那团绿色的火,慢慢地走开了。袁鱼肠认为那已经超出了魔术的范畴,应该属于一种巫术。 兔子趴在地上,定定地看着田芒种。它没有眼白,眼神无比深邃,像院子里那口不见底的水井。 田芒种耍大刀。现在是春天,别人都穿着毛衣,他却光着膀子,放肆地展示着浑身的肌肉。 梅妆在化妆。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每天需要花大把的时间维护她的美丽。 他们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如果他们都没问题,难道是剧团有问题? 袁鱼肠看了看围墙。 剧团的围墙很高,比房子高出一大截,上面还有铁丝网,看上去十分古怪。北边围墙的铁丝网上挂着一件蓝布褂子,很肥大,已经有年头了,蓝色都发白了,不知道它是怎么挂上去的。刚进剧团的时候,袁鱼肠心里极不舒服,觉得自己似乎是进了监狱。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如果围墙没有问题,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剧团的制度? 袁鱼肠上班第一天,团长只和他说了一句话:不许靠近那口水井。 如果幼儿园制定这个制度,那还情有可原。可是,剧团里都是成年人,就算是靠近那口水井,也不会出什么危险,那为什么要制定这个制度? 袁鱼肠去问剧团里的其他人,都避而不答。 是水井有问题? 一口水井而已,能有多大问题? 袁鱼肠继续思考。 最后,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录音机上。 今天早上,他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有个纸箱子。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子,看见里面是一个老式的录音机。那录音机脏十分破旧,很多地方都掉了漆,还少了两个按键,看样子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产品。 这是谁送来的? 袁鱼肠抱着它去找李无帽。李无帽明显也吓了一跳。他从床底下掏出纸箱子,看见录音机还在。 多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录音机。 袁鱼肠抱着属于他的录音机回去了。他把它放到桌子上,坐在旁边看着它,心里越来越不安。 它肯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有人把它放到了门口。 昨天晚上袁鱼肠半夜才睡,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门口还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那个人下半夜才把纸箱子送过来。 剧团每天晚上九点就关门。前面说了,剧团的围墙很高,没有人能爬进来。 难道是剧团里的人搞的鬼? 袁鱼肠去找老胡。老胡除了管道具,还负责看大门。 剧团很大,人很少,院子里的那些树就放肆地生长,把枝桠都伸到了水泥路中央,有一种阴森森的美。袁鱼肠走在两排树中间,不时往两边看一眼,生怕某棵树后闪出一个抱着纸箱子面目阴沉的人。 传达室到了。 老胡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瘸了一条腿,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看着有点像坏人,其实人很老实。他正在吃早饭:小米粥、馒头和咸鸭蛋。 “吃了吗?”老胡问。 “我问你件事。”袁鱼肠开门见山地说。 “你说。” “昨天晚上有没有外人进入剧团?” “没有。” “白天呢?” “也没有。这几天都没有。” 录音机是剧团里的某个人送来的。 袁鱼肠想了半天,也不能确定是谁干的。他心里的阴影更大了。身边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老胡忽然笑了起来。 他正在吃咸鸭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咸鸭蛋太好吃了? 袁鱼肠想起一件事:应该回去听听录音机说什么。 录音机还在桌子上,不声不响。 袁鱼肠给它通了电,按下播放键,它没反应。他又按了几下,还是不行。他想起了李无帽的举动,抬手给了录音机一巴掌。 录音机怪叫两声,活了,吐出一阵“哧哧啦啦”的杂音。 袁鱼肠竖起了耳朵。 一只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 门“咣当”响了一声。 一辆摩托车驶了过去。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响…… 袁鱼肠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录音机会自我繁殖,或者说它会克隆自己,一个又一个,动机不明,目的不明。 录音机干咳了几声。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哭了。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你好。”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你好。”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袁鱼肠没搭理它。 录音机说:“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袁鱼肠还是没搭理它,在想心事。 录音机慢吞吞地说:“这首童谣里藏着一个要命的秘密,你想知道吗?今天晚上你到剧团北边的石板桥,我告诉你。” 袁鱼肠打了个激灵。 这个录音机说的话和李无帽那个录音机说的话不一样。 它会说更多的话。 它更加恐怖。 这一天,袁鱼肠的脸色很不好。他不敢对任何人讲起录音机的事,因为他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搞鬼。他不时打量四周,观察有没有人在观察他。他变得多疑起来。 吃过晚饭,他离开了剧团。 石板桥离剧团三里远。 桥下那条河早就断流了,河床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那些水坑呈暗绿色,浮萍下面可能藏着某种怪异的水生物。 石板桥右边有一个坟头,周围种了四棵古怪的树。那树上粗下细,就像一个个倒立的坟头。很多年过去了,那四棵树始终没有长大。 听说,坟里埋着的那个女人是冤死的,死因不明。很少有人靠近那个坟头。不过,每年清明节坟头上都会添一些新土,不知道是谁干的。 天已经黑了,静谧无风,老天仿佛都死了。 袁鱼肠走得很慢。 剧团在郊区,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十分冷清。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在寻找什么,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袁鱼肠,又低下头继续找。 袁鱼肠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不见了,可能是回家了,也可能是他把手电筒关掉,把自己藏在了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柏油路坑坑洼洼,路边有一个简陋的公交车站牌。白天,总有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停在那里等人。现在,它不见了。 走过站牌,前面是无边的黑暗。 石板桥藏在黑暗里。 坟头藏在黑暗里。 袁鱼肠忽然停了下来。到底去不去?他有些犹豫了。那个录音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它说的话能信吗?会不会是个陷阱? 徘徊了一阵子,袁鱼肠掉头往回走。这一次,他走得很快。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个录音机。 它成了袁鱼肠心里一个古怪的疙瘩。 难道真的有人要谋杀梅妆?梅妆很开朗,爱说爱笑,剧团里的人都喜欢她,谁会对她下毒手?难道那个人不是剧团的人?可是,录音机明明是剧团里的某个人送来的。 屋子里太安静了。 袁鱼肠躺在床上,那个老旧的录音机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在浅浅的夜色里,它看上去无比深邃。它应该是一个早就死去的物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人让它复活了。 夜一点点深了。 “咣当”一声响,老胡关上了大门。 剧团一下子与世隔绝了。 更静了,跟平时一样。 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录音机。 袁鱼肠忽然想起一件事:磁带的正反面都能听,他只听了正面,反面是什么内容?他下了床,先开了灯,又走到桌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虽然不会动,但是它会说话。袁鱼肠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它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居心叵测的陌生人。 袁鱼肠给它通上电,坐下来,听它说话。 开始还是“哧哧啦啦”的杂音。 它一边怪怪地响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袁鱼肠。 杂音过后,它开始说话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磁带已经破损,声音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大量的杂音。 袁鱼肠听了一阵子,从背景声判断它说的似乎是一段评书。他的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并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评书,肯定是在暗示什么。他开始努力分辨那些零碎的字眼,并试图把它们串起来。 它说:“滋滋滋……包拯……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咔嚓……青蛙……嗡嗡嗡嗡嗡……咔嚓……” 袁鱼肠记住了两个词:包拯、青蛙。 它说:“哧哧哧哧哧……嗡嗡嗡……咔嚓……嗡嗡嗡嗡嗡……咔嚓……滋滋滋……水井……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袁鱼肠又记住了一个词:水井。 它后面说的话全是杂音,无法分辨。 包拯。青蛙。水井。 什么意思?袁鱼肠绞尽脑汁地想。他敏感地意识到,只要把这些只言片语组合成一句完整的话,就能得到某种提示。 可惜,他失败了。 过了一阵子,录音机没动静了。磁带转到头了。 夜已经深了。 袁鱼肠去了趟厕所,回来倒在床上,一下滑进了梦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录音机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似乎是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脸很白,眼神有点木…… 他是谁? 袁鱼肠想把梦做得更清晰一些,可惜梦是无法支配的。那个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终于不见了。 早上,袁鱼肠醒来时,录音机还是静静地放在桌子上。他下了床,把磁带倒回去,打算重新听一遍。 它说:“哧哧哧……嗡嗡……咔嚓……嗡嗡嗡嗡嗡……咔嚓……滋滋……” 袁鱼肠一边听,一边穿衣服。 突然,录音机的杂音变成了一个男人凄厉的哭声,那哭声异常高亢,异常突兀:“哇呜!——哇呜!——” 袁鱼肠剧烈地抖了两下,差一点从床上掉下去。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听的时候并没有哭声。那么,哭声是哪来的? 过了半天,录音机带着哭腔说:“我在石板桥上等了你一晚上呀!” 袁鱼肠不寒而栗。 3、那个人出现了 古怪的哭声一直在袁鱼肠的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他出了门,来到食堂。 只有李无帽一个人在,其他人也许还没起床。 袁鱼肠打了饭,坐到李无帽对面,先说了几句闲话,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磁带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哭声。最后,他问李无帽:“你说,哭声是哪里来的?” 李无帽看着门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很少正视别人。 袁鱼肠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可能是有人趁我去厕所的时候,溜进我那屋,录下了哭声,还说了一句话。” “可能是。” “应该是剧团里的某个人干的。” “你怀疑谁?” 袁鱼肠没说话。现在,他的心里还毫无头绪。不过,他坚信这件事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不管那个人是谁,肯定没安好心。 “你听磁带的反面了吗?”袁鱼肠问。 “听了。” “什么内容?” “大都是些杂音,听不出什么。”停了停,李无帽又说:“似乎是一段评书。” “我也听出来了,是评书。我还听出了几个词。”袁鱼肠兴奋地说。 “什么词?” “包拯,青蛙,水井。” 李无帽沉思不语。过了一阵子,他说:“应该是《包公案》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包拯到了一个驿站,看见一只青蛙总盯着他,似乎要告状。他跟着青蛙到了一口水井边,发现井里有一具尸体。” 袁鱼肠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个人是不是在提醒我,剧团院子里的那口水井里有一具尸体?”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什么忌讳,李无帽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四下看了看,站起身,匆匆走了。 袁鱼肠心里的阴影更浓郁了。他觉得,剧团处在某种危险当中,尽管他不知道危险出自哪里。他决定去找梅妆聊聊,提醒她注意安全。 梅妆的屋子锁着门。门前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随风飘动着。连衣裙还滴着水,应该是刚洗的。 袁鱼肠怔忡了一阵子,离开了。走出去一段路,他回头看了一眼,连衣裙的袖子上上下下地摆动着,似乎是在提醒他赶快离开。 今天是周末,剧团没什么事,人都出去了,院子里十分安静。 忽然,袁鱼肠想去石板桥那里看看。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袁鱼肠一个人在柏油路上慢慢地走。 他的脚步很轻,有点飘。 走了一阵子,到了十字路口。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竟然还在低头找东西。他抬起头,木木地看了袁鱼肠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他的脸很白。 袁鱼肠躲开他,继续朝前走。 走了十几米,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脸很白,眼神有点木。 袁鱼肠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惊恐地想: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他?为什么会梦到他? 也许只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袁鱼肠想。 柏油路两旁是法桐树,还没长叶子。路两边的沟里有一些脏水,很黑。更远的地方是一个工地,尘土飞扬。 走了半个多小时,石板桥到了。几只大鸟从桥下惊恐地飞起来,窜上天,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叫声很丧气。 袁鱼肠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在寻找那个人。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袁鱼肠在桥上坐了下来。 现在是春天,夏天还遥遥无期,蚊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它们围着袁鱼肠乱飞,居心叵测。 袁鱼肠看了一眼那个坟。坟头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荒草,周围的那四棵古怪的树还没长出叶子,光秃秃的枝桠耷拉着,毫无生气。 这里死气沉沉。 这里阴风阵阵。 那个在十字路口找东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哭丧着脸,肯定是没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走上石板桥,他停住脚步,看着袁鱼肠。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没有一丝精神。 “你在等人?”他问。听口音他是本地人。 袁鱼肠想了想,说:“算是吧。” “等一个女人?” “不,应该是一个男人。”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应该是一个女人。” 袁鱼肠一怔:“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有个女人在这里坐了一夜。” 袁鱼肠马上绷紧了神经。 竟然是个女人! 竟然是个女人? 录音机里明明是一个男人在说话,却有一个女人坐在石板桥上等袁鱼肠,这是怎么回事?袁鱼肠意识到,那个一直藏在录音机里的人,那个一直在暗处搞鬼的人,那个面目模糊的人,终于显形了。 “你看见她了?”袁鱼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见了。” “她长什么样儿?” “不知道。” “不知道?” “天黑,我没看仔细。” “她多大年纪?” “天黑,我没看出来。” “她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阵子,突然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袁鱼肠一怔:“你说。” 他低低地说:“她在化妆。”他看了袁鱼肠几眼,又补充了一句:“她左手拿着镜子,右手拿着口红,一下一下地抹。” “化完妆她干什么了?”袁鱼肠又问。 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惊慌地说:“她一直在抹口红,天快亮的时候才走。” “她去哪儿了?” 他往剧团的方向指了指。 袁鱼肠紧紧地盯着他,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他低下头,把表情藏起来,慢慢地走了。 袁鱼肠突然问:“你一直在找什么?”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径直走了。 袁鱼肠并不确定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到底有没有问题。他四下看了看,离开了。回去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比来时慢了很多。他心里的阴影面积更大了。之前,他只能确定是剧团里的某个人在搞鬼。现在,他又掌握了一条新线索:那是个女人。 剧团里只有两个女人:梅妆和莫莫。 梅妆喜欢化妆,莫莫的职业就是给人化妆,她们都符合那个男人描述的特征。 石板桥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袁鱼肠认为是莫莫。原因很简单:他喜欢梅妆。在他的心里,梅妆无比纯洁,不可能与阴谋诡计扯上关系。 回到剧团,袁鱼肠上床睡觉。昨天晚上他没睡好。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等到晚上,再去石板桥看看。 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袁鱼肠去找老胡借了一个强光手电筒。天黑之后,他出门了。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柏油路明晃晃的,两旁一片漆黑。 月亮挂在天上,青青白白的,有点冷。 袁鱼肠回头看了看,剧团已经看不见了。他回过头,继续朝前走。柏油路上到处都是坑,他小心地盯着脚下。快到石板桥的时候,他敏感地抬起头,头发“刷”一下竖起来了。 石板桥上坐着一个人,看背影,应该是一个女人。 袁鱼肠借着手电筒的光,死死地盯着她。 她背对着他。从动作上判断,她似乎是在化妆,抹口红。 难道是莫莫? 袁鱼肠慢慢地凑过去,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莫莫?” 她没反应。 袁鱼肠确定她听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回头。他有些害怕了,一步步朝后退。平时,莫莫总是冷着脸,沉默寡言,现在她神神秘秘地出现在这里,鬼知道她要干什么。 袁鱼肠掉头往回跑。 她没有追上来。 还没跑到剧团门口,袁鱼肠看见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梅妆和莫莫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剧团。莫莫回头看了袁鱼肠一眼,眼神有点冷。 袁鱼肠呆住了。 梅妆和莫莫都没去石板桥,那个女人是谁? 袁鱼肠越想越不甘心,又折了回去。 在路边,他捡了一根木棍,抡了几下,觉得挺顺手。他想:不管石板桥上的那个女人是谁,只要她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立刻地用木棍猛砸她的脑袋。 他豁出去了。 月亮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悄悄地躲进了云层,天地间漆黑一片。 这是个危险的征兆。 袁鱼肠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朝石板桥走去。 他扑了个空。 他用手电筒四下照,寻找那个女人。同时,他不停地转身,害怕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背后,轻轻地拍一下他的肩膀,或者幽幽地喊他的名字,那样他很可能会被吓疯。还好,背后没有人。 周围也没有人。她去哪里了?荒草丛里?水坑的浮萍下面?石板桥底下?或者,她已经离开了? 手电筒的光渐渐暗下去,照不到十米远。它快没电了。 袁鱼肠扔下木棍,回去了。 剧团里没有一丝光。 回到屋里,袁鱼肠开了灯,看见录音机还在桌子上。它的两个喇叭像是一对巨大的眼珠子,冷冷地看着袁鱼肠,似乎是在嘲笑他。 袁鱼肠呆呆地坐在了床上。他十分后悔。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应该冲上去看看她到底是谁。 或许,那个女人还会出现。 怀揣着这个恐怖的语言,袁鱼肠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袁鱼肠又和李无帽聊了起来。 袁鱼肠说:“昨天晚上,我在石板桥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在化妆,抹口红。” 李无帽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看见她了?” 袁鱼肠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立刻问:“你知道她是谁?” 李无帽没说话,表情怪怪的。很久以前,袁鱼肠问他为什么不能靠近那口水井,他就是这幅表情。难道那个女人和那口水井有关系? 过了一会儿,李无帽很严肃地说:“以后,你别去石板桥了。” “为什么?”袁鱼肠追问。 “那地方有问题。” “什么问题?” “走,到外面说。” 站在阳光下,李无帽讲起了一段往事。 很多年前,剧团里死了一个女人。她姓周,是剧团的化妆师,长得非常漂亮。 那一天,剧团外出表演,很成功,晚上回来团长请大家喝酒唱歌,折腾到半夜才睡。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她死在了水井里。 这件事一直没有结果。 如果是他杀,动机不明。 如果是自杀,原因不明。 最后,剧团出了一大笔钱平息此事。她的丈夫拿了钱,同意不再追究此事,把她埋在了石板桥的右边,还在坟头周围种了四棵古怪的树。 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事故。 从此,剧团多了一项制度:不许靠近那口水井 李无帽最后说:“她死了之后,剧团的一个男演员辞职了,听说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再也没有回来。”停了停,他又说:“听说,那个男演员和她的关系有些暧昧,她可能因此而死。” 这一刻,袁鱼肠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些什么,却说不清。 沉默了半天,李无帽突然说:“你看见的那个坐在石板桥上化妆的女人,其实是个魂儿,真正的她躺在石板桥右边的坟头里。” 袁鱼肠打了个激灵。 李无帽用一种十分凄凉的语调说:“开始,我认为梅妆是五兔子,现在看来,是我弄错了。”他盯着袁鱼肠,一字一字地说:“第二名是兔子,它是一只狗,应该被忽略,你才是五兔子。” 袁鱼肠完全僵住了。 李无帽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让袁鱼肠终生难忘的话:“离开剧团的那个男演员和你一样,除了会诗朗诵,还会报幕。” 一阵暖洋洋的春风吹过来,袁鱼肠却打了个寒颤。 4、多了一盒盒饭 袁鱼肠把录音机塞到了床底下。 眼不见为净。 这个诡秘的录音机竟然和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扯上了关系,袁鱼肠的心里一下就空了。 这天夜里,外面打雷了。 袁鱼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觉得床底下有一个人,一个眼神阴冷沉默寡言的人。最后,他下了床,把录音机掏出来,拎着它走出屋子,冒着雨跑到水井边,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把它扔了下去。 “扑通”一声,这个世界彻底清净了。 袁鱼肠逃跑一样地离开了。他想:哪儿来的就让它回哪儿去吧。 解决掉录音机之后,他开始琢磨那首童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有几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大兔子生病了,为什么五兔子死了?谁杀死了五兔子?为什么要杀死五兔子? 雷声渐渐地隐退了,只剩下雨声。 渐渐地,袁鱼肠睡着了。 他做梦了,梦见他和那个女人并排坐在石板桥上。 没有风,四周黑糊糊的。那个女人耷拉着脑袋,一直在抹口红。黑暗遮住了她的五官,也遮住了她的表情。 “莫莫?”袁鱼肠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没抬头,冷冷地说:“我不是莫莫。” 听声音,她确实不是莫莫。 袁鱼肠又问:“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她突然生气了。 袁鱼肠没敢说话。 她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说:“我是十一兔子呀。” 太黑了,还是看不清她的五官。 袁鱼肠说:“加上那只狗,剧团里只有十个人,怎么会有十一兔子?” “你弄错了。”她安安静静地说。 “我哪里弄错了?” “我姓周,周字里面就有十一,我就是十一兔子。” 袁鱼肠忽然觉得她的精神似乎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冷不丁地问:“你知道莫莫姓什么吗?” 袁鱼肠一怔:“她不姓莫吗?” “不。”她一边说一边笑,“莫莫姓周呀。” 袁鱼肠的脑袋“轰隆”一声,差一点吓醒了。 第二天,剧团要下乡演出。他们乘坐一辆中巴车,一路颠簸,直奔那个小镇。除了团长和韩厨师,其他人都在,包括兔子。袁鱼肠坐在最后一排,怔怔地看着车窗外。 昨天晚上的梦虽然很可怕,但是现实更恐怖。 袁鱼肠打听过了,莫莫竟然真的姓周。 恐怖的根源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袁鱼肠觉得哪里还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 他始终捕捉不到它,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那个坐在石板桥上化妆的女人,真的是多年前死在剧团那口水井里的周姓化妆师?袁鱼肠开始不相信这个答案了。 他的心里很乱,从头开始想。 不许靠近的水井…… 诡秘的录音机…… 杀人童谣…… 录音机里的哭声…… 佝偻着身子在十字路口找东西的男人…… 坐在石板桥上化妆的女人…… 多年前的死亡事件…… 石板桥右边的坟头…… 袁鱼肠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头了——录音机,录音机有问题。按照李无帽的说法,多年前死去的周姓化妆师阴魂不散,通过录音机,缠上了袁鱼肠。可是,录音机里说话的明明是一个男人,这不合常理。 袁鱼肠认为,就算是阴魂不散,也不可能变性,也得分男女。 难道周姓化妆师还有一个同伙? 袁鱼肠马上想到了李无帽。如果李无帽与此事无关,为什么他也有一个录音机?还有,从李无帽拿出属于他的那个录音机开始,怪事就接连上演,似乎他才是恐怖的源头。 过了一阵子,袁鱼肠又否定了上述想法,因为李无帽似乎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反而一直在提醒他,并且劝告他远离危险。 袁鱼肠的头都大了。 想不明白的事先放到一边,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坐在石板桥上化妆的女人真实存在,而且,她似乎和莫莫有某种黑暗的联系。 袁鱼肠转过头,盯着坐在斜前方的莫莫。 莫莫穿一件肥大的外套,把瘦小的身躯藏在里面,看上去空荡荡的。她的头发很长,很密,从头顶流淌下来,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似乎察觉到了袁鱼肠在背后盯着她,慢慢地转过了头。 袁鱼肠迅速把目光收回来,低下了头。 莫莫戴一个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袁鱼肠惊恐地想:那口罩后面,会不会是多年前死去的周姓化妆师的脸? 也许,莫莫真的有问题。 几个小时之后,到了那个小镇。他们住进了招待所,等待明天演出。袁鱼肠和老胡住一个房间,左边是陈瓜瓜和田芒种,右边是梅妆和莫莫,对门是李无帽和兔子。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陋,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大肚子电视机,还有脸盆和拖鞋。谢天谢地,被褥还算干净。 袁鱼肠躺在床上想心事。老胡还在从中巴车上往房间里搬道具。十几个木头箱子,够他忙活一阵的。 过了一阵子,服务员在走廊里大声喊:“剧团的人出来领盒饭!” 剧团规定外出表演时吃盒饭,两荤两素,莫莫负责安排。 老胡坐在床边,喘着粗气说:“你帮我把盒饭领回来。” 袁鱼肠答应一声,出去了。 盒饭摆在吧台上,服务员坐在旁边看电视。袁鱼肠拿起两盒盒饭,刚要离开,忽然觉得不对头。他数了一遍,发现吧台上有九盒盒饭。就算是兔子也吃盒饭,八盒就够了,为什么多了一盒? 那个周姓化妆师也跟来了! 袁鱼肠感觉身体一轻,竟然站不稳了,赶紧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莫莫来了,拿走了两盒盒饭。她应该是替梅妆拿了一盒。她还戴着口罩,一直低着头,没看袁鱼肠,似乎是在回避什么。过了一会儿,李无帽也来拿走了两盒盒饭。他看了袁鱼肠一眼,问:“你在这里吃?” 袁鱼肠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吧台上还剩三盒盒饭。 服务员一直在看电视,似乎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你买的盒饭?”袁鱼肠问。 “是。”她心不在焉地说。 “你为什么买九盒盒饭?”袁鱼肠又问。 她扫了他一眼,警惕地问:“怎么了?” 袁鱼肠故作平静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她盯着电视机,轻轻地说:“你们让我买几盒我就买几盒。”停了一下,她又说:“我有男朋友了。” 她肯定以为袁鱼肠在找借口和她搭讪。 陈瓜瓜从外面进来,顺手取走了一盒盒饭。他回头看了袁鱼肠一眼,很暧昧地笑了笑。他肯定也以为袁鱼肠在找借口和服务员搭讪。 吧台上还剩两盒盒饭。 太阳一点点掉下去,光线变得越来越柔和,浅浅地铺在地上。有一点风,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应该是桃花。 袁鱼肠一直在等,始终不见有人来拿盒饭。他站起身,决定放弃了。他觉得天黑之后,他就弄不过暗中那个东西了。 田芒种出现了,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过澡。他抱起两盒盒饭,转身就走。 袁鱼肠喊了一声:“田芒种。” 田芒种站住了。 “你怎么拿走了两盒盒饭?” “我中午没吃饭,一盒不够,让莫莫多买了一盒。” 袁鱼肠一下子松弛下来。 生活就是这样:如果你的心里充满阳光,它就鸟语花香;如果你的心里漆黑一片,它就面貌狰狞。 吃完盒饭,田芒种喊人打麻将,袁鱼肠去了。他觉得他的神经需要舒缓一下,否则可能会绷断。可惜,他去晚了,田芒种、陈瓜瓜、梅妆和老胡已经坐到了桌子边。他站到了梅妆后面,看着她玩儿。 房间里很亮堂,很温暖,很安全。 梅妆看着陈瓜瓜,笑着说:“都是自己人,在牌桌上你可不能变戏法。” 田芒种说:“他要是在牌桌上变戏法,我收拾他。” 陈瓜瓜说:“我戴着手套,不能变戏法。” 袁鱼肠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他的心思全在梅妆身上。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闲聊,说到了选副团长的事。 老胡说:“我是没希望了,安安稳稳地干到退休就知足了。”他抬起头看了看袁鱼肠,又说:“在咱们剧团你的学历最高,机会最大。” 袁鱼肠谦虚地说:“我什么都不会。” 老胡说:“所以你才能当副团长。” 大家都笑了。 梅妆回过头看着袁鱼肠,笑嘻嘻地说:“你要是当上副团长,我就嫁给你。” 袁鱼肠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 陈瓜瓜说:“我要是当上副团长,你嫁给我吗?” 梅妆摸了一张牌,说:“你还不如兔子的机会大。” 老胡说:“对,因为兔子是团长养的狗。” 陈瓜瓜没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天很晚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老胡赢了一些钱,招呼袁鱼肠出去吃烧烤,袁鱼肠不想去,老胡一个人走了。 走廊里没有灯,很黑。袁鱼肠凭着记忆找到他的房间,推开门,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他的心里一冷,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打开灯,他看见那个录音机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它的身上湿漉漉的,还沾了一些青苔,似乎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不,应该是刚从水井里爬出来。 袁鱼肠的腿一软,差一点瘫倒。他的心里越来越冷,感觉暗中那个东西的力量太强大了,甩不掉。 周围比坟墓还静。 袁鱼肠死死地盯着那个录音机。它似乎也在盯着袁鱼肠,眼睛一眨不眨。过了半天,袁鱼肠心一横,过去抱起它,冲了过去。 招待所外面是一条马路,不时有拉石子的大卡车驶过。 袁鱼肠把录音机放在了马路中间,躲到一棵树后面,盯着它。他想看看死到临头的时候,它会有什么反应。 一辆大卡车驶了过来。司机看见它了,一打方向盘,从它身边驶了过去。 袁鱼肠仿佛听见它在得意地笑。 又过了几分钟,又驶来一辆大卡车。这一次,司机没拐弯,径直从它身上轧了过去,它顿时粉身碎骨了。 袁鱼肠的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快感。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想心事。 录音机不会走路,肯定是某个人把它送了过来。 那个人是谁? 田芒种、陈瓜瓜、梅妆和老胡在打麻将,不可能是他们。 袁鱼肠马上想到了一个人:莫莫。 正想着,走廊里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声音。 袁鱼肠一下竖起了耳朵。 那声音是这样的:“滋滋滋……哧哧哧哧……咔嚓……嗡嗡嗡……咔嚓……” 很明显,那不是人的脚步声,也不是人的说话声。 那是什么? 是它!那个录音机又回来了! 袁鱼肠猛地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那个声音消失了。或者说,它停了下来,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袁鱼肠不敢动。 它也不动。它很深沉。 袁鱼肠想:如果这时候拉开房门,会看到什么?一堆零碎的电子元件?不,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录音机。他觉得它拥有某种神奇的再生能力。或者说,它背后的那个东西有某种神奇的再生能力。 过了好久,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外面又有声音了:“咚!咚!咚!” 袁鱼肠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是敲门声。 收音机没有手,肯定不会敲门。 门外是谁? 或者说,门外是什么东西? 敲门声还在响,动静更大了。 “小点声行不行?”田芒种拉开房门喊了一句,语气有点冲。 没有回应。 田芒种没再说什么。“咣当”一声,房门又关上了。他是不是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会武功,什么东西能吓着他?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是她! 坐在石板桥上化妆的那个女人找上门了! 看来,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 袁鱼肠按下狂跳的心,慢慢地拉开了房门。 5、他挂在了墙上 门外空无一物。 那个声音像噩梦一样出现,又像噩梦一样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袁鱼肠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田芒种。他想问问田芒种昨天晚上到底看到什么了。 田芒种还没起床,和他同住一屋的陈瓜瓜已经醒了,正在穿衣服。穿衣服之前,他已经把手套戴上了。 袁鱼肠在床边坐下来,推了推田芒种。 “什么事?”田芒种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昨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了?”袁鱼肠开门见山。 田芒种怔怔地看着他,显然还没睡醒。 袁鱼肠提醒他:“昨天晚上有人敲我房门,你出来喊了一声。当时,你看见什么了?” “对了,你怎么不开门?” “我已经脱衣服了。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袁鱼肠有些急了。 “你问得不对。”陈瓜瓜突然说。 袁鱼肠一怔,看着他。 陈瓜瓜又说:“你应该问到底看见谁了。”他盯着袁鱼肠的眼睛,狐疑地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没,没有。”袁鱼肠支支吾吾地说。 田芒种说:“我知道,是个女鬼。” “你看到她了?”袁鱼肠吓了一跳。 “看到了。” “她长什么样儿?” 田芒种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问:“昨天晚上你没和她睡觉?” “你说的是谁?”袁鱼肠有些懵了。 “别装了,我都看见那个女服务员敲你房门了。”田芒种拍了拍袁鱼肠的肩膀,又说:“还是你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得手了。” 又是虚惊一场? 袁鱼肠不能确定。 早上没有盒饭,每人发二十块钱,自己买东西吃。 袁鱼肠是最后走的,他打算去买泡面。走出房间,他关上门之后突然再次推开,探头往里看了看,一切正常,只是窗户开着。 那个录音机还会回来吗? 袁鱼肠走进去,把窗户关上了。他不想给暗中那个东西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正在招待所大门外等着他。 那个女服务员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视。 袁鱼肠走过去问:“昨天晚上,你敲我房门了?” “是。”她小声地说。 “什么事?” “我爸的听戏机坏了,我想问问你会不会修。你不开门,我就走了。” “我不会修。”说完,袁鱼肠朝外走去。 “哎——”她在背后喊了一声。 袁鱼肠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昨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袁鱼肠一怔,转身走了。走出招待所大门,他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猛地停住了脚步。 莫莫站在面前。她还穿着那件肥大的外套,戴着口罩,又长又密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表情不详。她笔直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袁鱼肠。 袁鱼肠有些懵,不知道是该朝前走,还是该掉头往回跑。 莫莫用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盯着他,眼神一点都不凶,但是有点怪,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终于,袁鱼肠妥协了,绕过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出去很远,他回头看了看,莫莫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午十点,演出正式开始。 袁鱼肠负责报幕。他还要表演一个节目,诗朗诵。 团长也来了,陪着几个领导坐在台下。台下的观众不少,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从台上看下去,一大片黑糊糊的脑袋。 袁鱼肠报完幕,转身往后台走。不经意间,他看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顿时僵住了。那个女人穿一身款式很老的蓝布衣服,低着头坐在那里,木头人一样。直觉告诉袁鱼肠,她就是那个周姓化妆师。 光天化日,她竟然出现了! 台下的观众都察觉到了袁鱼肠的异常,疑惑地看着他。团长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的表情,歪着头向那几个领导解释着什么。 “快下去吧。”台下有人喊了一嗓子。 袁鱼肠如梦方醒,有些狼狈地跑了下去。 老胡带着两个临时工走上台,开始换道具,布置场景。很快,音乐声响了起来,灯光开始闪烁。下一个节目是兔子表演的广场舞。 袁鱼肠在后台走来走去,有些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李无帽问。他正在收拾一堆皮影人,准备演出。 “没什么。”袁鱼肠说。 “不用紧张,不就是几个领导吗?”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袁鱼肠左右看了看,小声地说:“刚才我在台上报幕,看见台下有个女人,一直低着头。我感觉,是她来了。” “谁来了?”李无帽疑惑地问。 “周姓化妆师。” “莫莫?” “不,多年前死在水井里的那个女人。” 李无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看清楚了?” “她一直低着头,我也没敢多看。再说了,我也不认识她。” “我去看看。”李无帽想了想说。 袁鱼肠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说:“她穿一身款式很老的蓝布衣服,坐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的座位上。” “知道了。”李无帽走了出去。 袁鱼肠焦急地等待着。 舞台上,兔子正在跳广场舞,音乐很刺耳。 过了几分钟,李无帽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袁鱼肠问。 李无帽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那个座位空着。” 袁鱼肠呆住了。 “你肯定是看花眼了。”李无帽安慰他。 袁鱼肠没说话。他确定他没有看花眼。音乐声停了下来,兔子的表演结束了,下一个节目是李无帽表演的皮影戏。袁鱼肠平复了一下呼吸,上台报幕。走上台,他首先朝台下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还在。 是她刚才出去了,还是李无帽看不见她? 报完幕,袁鱼肠并没有退回后台,而是迎着团长和观众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向台下。他豁出去了,一定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 那个女人一直没抬头,似乎毫无察觉。这一点很反常。她不看演出,总低着头干什么?她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脸? 袁鱼肠绕到她的身后,站住了。 那个女人的头发很长,很密,像莫莫一样。袁鱼肠干咳了几声。她应该听见了,但是,她还是一动不动。 袁鱼肠心一横,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感觉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个魂儿一样。 她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转过了身。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四十岁左右,表情木然。 袁鱼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他不认识那个周姓化妆师。他用求助的目光环顾四周,希望有人站出来说句话。 没有人回头,都在看皮影戏。 袁鱼肠感觉无比孤独,无比凄凉,无比恐怖。 那个女人有恃无恐地盯着他,终于开口了:“你干什么?”她的声音比面相还要苍老。 袁鱼肠壮起胆子问:“请问你贵姓?”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轻地说:“我姓周。” 袁鱼肠感觉身体里的力气瞬间全部消失了,似乎要飘起来。他惊恐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又笑了笑:“看演出。” “看什么演出?” 她想了想才说:“诗朗诵。” 袁鱼肠头皮一麻:“你喜欢诗朗诵?” 她慢吞吞地转过身,盯着台上的皮影戏,慢吞吞地说:“你该上去报幕了。” 袁鱼肠回到后台,等李无帽表演完皮影戏,袁鱼肠拉着他去找那个女人。他想让李无帽辨认一下,那个女人是不是周姓化妆师。 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让袁鱼肠一个人看。 演出结束之后,他们返回了剧团。团长请大家喝酒唱歌,没让袁鱼肠去。很显然,袁鱼肠今天的表现很不好,团长生气了。 偌大的剧团里只剩下袁鱼肠一个人。 院子里空荡荡的。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天已经黑了,有月亮,光线有点怪。 袁鱼肠没有脱衣服,在黑暗中躺在床上。 该如何向团长解释今天的反常行为? 实话实说? 团长能信吗? 说实话,袁鱼肠自己都不太相信活见鬼这件事。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梦,一个很长的噩梦。很可惜,这不是梦——他接触过那个女人的身体,手上至今似乎还有感觉,不可能是做梦。 如果不是梦,那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袁鱼肠忽然想起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今天晚上那个女人会不会再出现? 今天晚上,剧团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那个女人要出现,这是最好的时机。 袁鱼肠忍不住朝房门看去。 在黑暗中,门板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什么声音? 袁鱼肠竖起了耳朵。 “滋滋滋……哧哧哧哧……咔嚓……嗡嗡嗡……咔嚓……” 袁鱼肠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昨天晚上他听到的也是这种声音。这一次,袁鱼肠确定外面肯定不是那个女服务员——为了修一个听戏机,她不至于追到这里。 袁鱼肠束手无策,只能睁着双眼静静地听。 门外没有动静了,无比寂静。 袁鱼肠确定门外有人。那个人应该是把耳朵贴到了门上,纹丝不动地站着,听里面的动静。他想:下一步,那个人该敲门了。 等了很长时间,门外始终无声无息。 这一次,剧本变了。 袁鱼肠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分钟?十分钟?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袁鱼肠的胆子慢慢地萎缩。终于,他决定逃走。不是逃出这间屋子,而是逃出剧团,再也不回来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沮丧地想:反正已经得罪了团长,在剧团也没什么前途了,还是离开吧。 袁鱼肠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走到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漆黑一片,看不到人。 看不到人不等于没有人。 袁鱼肠贴着墙,慢慢地走,突然摸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胸部,不太丰满。他抖了一下,瞬间缩回手,下意识地问:“谁?”他的声音很大,按理说头顶上的感应灯应该亮起来,可是它没亮。 “你去哪儿?”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她!那个穿一身款式很老的蓝布衣服的女人! 袁鱼肠魂飞魄散,拔腿就跑。他的肩膀撞到了对方的肩膀,感觉对方打了个趔趄,他趁机冲了出去。 外面不是很黑,月光浅浅地洒在地上。 袁鱼肠跑到大门口,使劲拉门,没拉开。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只能翻墙了。 袁鱼肠知道传达室后面有一个梯子,老胡修剪树木用的。他跑过去,搬起梯子搭到墙上,手忙脚乱地往上爬。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那个女人还没追来。爬上墙头,他小心翼翼地翻越铁丝网。 那个女人出现了,距离他不到二十米。 袁鱼肠翻过了铁丝网,外套却被铁丝钩住了。他挣了几下,没挣脱,干脆脱下了外套,一闭眼,跳了下去。 下面是软软的草地,他没受伤。他爬起来,撒腿狂奔。跑出去几十米,他回头看了看,不见那个女人,只看见他的外套轻飘飘地挂在铁丝网上,像一个没有脑袋没有双腿的人。在他的外套右边,铁丝网上挂着一件蓝布褂子,已经有年头了。 以前,袁鱼肠不知道它是怎么挂上去的,现在他知道了——很多年前,有个男演员离开了剧团,他肯定也是翻墙逃走的。 那个离开剧团的那个男演员和袁鱼肠一样,除了会诗朗诵,还会报幕。 ...
说一段真实经历,时间大约在81年初,我两岁多,但已经记事,那时好像还未分田到户,父亲在集体果园守桃园。桃园离我家大约一里不到的样子,记得是土砖茅草两间上顶的老屋。我与母亲睡里屋,天气很热,母亲给我摇着扇渐渐就睡着了,我无睡意,盯着蚊帐靠墙的那一面。这时候奇怪的事情来啦,我看到那堵土墙有个夹层,夹层内是个很大的空间,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很热闹的街,都是古时的装扮(这是后来考证的,当是根本不知道街的概念以及穿着打扮的分类),有骑马的,有吆喝卖大米的,有闲逛的,有讨价还价的。用的称就是现在还在用的木杆称,我感觉很好玩,大声叫醒我妈妈,详细的描述给她听,我能记得她当时吓坏了,抱着我站在后门边叫我奶奶,奶奶住隔壁。后院里堆了很多红砖,是当年为盖新屋准备的,码成一跺一哚的,我又看到解放战争时期的红军装扮的许多人,有趴有卧的,用那些砖做掩体,拿着老长的步枪,砰砰叭叭与对面的一群人打得热闹。好像其中一个战士还看了我一眼。我又说给我妈听,我妈吓得更厉害了,带着哭腔开始叫里许远外的父亲。不一会奶奶过来。 这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妈也记得非常清楚,后来我特意做了一些考证,证实当时看到的那些影像及服饰是清朝末年,解放军所拿的枪是汉阳造。我家屋后有个非常大的湖泊,叫玉湖,100多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后形成,掩埋了一个非常繁华热闹的城镇。现仍有二郎庙的说法,不过是在大湖之下了。解放战争时期红四方面军路过这里,并有零星战斗,小时候亲眼看父亲在一条河渠内摸出一把用油纸及红布包裹的大刀。后来再让我感觉灵异的事情还有两件,都是12岁以前发生的,过了12岁后,再也没发生任何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
1 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和我关系最好的表姐到这个城市里来进修住在我家,我搬到事务所暂住。谁知不久之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暴露出了事务所潜在的危险,于是我决定在夏天雨季来临之前赶紧把房子修缮一下,为了不影响表姐又可以随时监督装修进度,我打算在附近找个房子租住一段时间,恰好一个开社区门诊的朋友介绍说他所在的小区里有简易房出租,我很快接洽房主谈好合同搬了进去。 这幢楼有些年头了,像过去那种筒子楼,大多数住户都在朝阳的那一面,每户只有一个大间,门口带个微型小厨房,公共卫生间和水房在楼梯的两侧。房主把它形容得像个热闹温馨的四合院,等我带着简单行李搬进去时才发现这幢楼里已经不剩几户人家了,而且家家房门紧闭,偶尔在楼梯上相遇,接触到的也是一双双警惕防范的眼睛。好在我住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样凑合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为了不影响与客户的约期,我把手头正在办理的一些事件卷宗带了回来,试图按照长期以来的习惯利用晚上安静的时间更投入地工作几个小时。然而这个习惯却在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打破了。 我房间的左边是一条正对着楼梯的窄廊,阳光经常充满着这个空间,不少邻居都利用它晾晒衣物,住在我右边的貌似是一对情侣,晚上十点左右他们有意压低的争吵声透过毫无隔音效果的墙壁传进了我的耳朵。 男人时而烦躁地抱怨,时而好言好语地劝解,那个女人一直在抑制着抽泣声,间中夹杂着一些语速非常快的对话,似乎是江南一带的方言,我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寂静中这种声音尤其令人警醒,它总是似有若无地在耳边徘徊,想听却听不清,不听又绝不可能,我只得放弃工作,开着电脑看美剧,直看到天色大亮起身去水房洗漱时,隔壁的小木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懒洋洋地拉开,走出一位年轻女子。 她梳着一条高高的马尾辫,穿着长袖和短裙,脚上是双可爱的毛毛熊拖鞋,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肯定比我昨晚想象中的怨妇要年轻很多。她一手举着牙刷和口杯,用另一只胳膊夹着脸盆,一条绣着小熊图案的白毛巾和一支洗面奶躺在脸盆里。 看到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惊讶地一愣,随即展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容:“呀,新搬来的吧?”她的语调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带着南方口音。 我“嗯”了一声,对她笑笑:“你好。”不知是昨晚争吵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事实如此,我觉得她的眼睛有点红肿,甚至脸颊上还带着些自然风干的泪痕。 我们相继走进水房,各自洗漱,不再说话,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洗面奶,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我先那女孩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进屋后便听见那个男人趿着拖鞋出门的声音,不久又拖拖拉拉地走回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皮鞋的脚步声经过我的门前沿着楼梯逐渐消失下去。我听见隔壁传来拉窗帘开窗的声音,电视用轻柔的音量在放着早间新闻,接着那女孩开始打电话,在新闻播音声中隐约传来她幽怨的语声和低低的啜泣,我猜想她开电视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不让邻居听到她的哭泣声。 下午的阳光穿过窗玻璃在墙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我从告一段落的卷宗上抬起头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响,然后走到门外的小厨房烧水给自己煮方便面。 面饼在锅里沸腾的时候隔壁的门被拉开了,女孩隔着她家的小橱柜看着我笑笑:“真香!” “方便面还不都是一个味儿。”我自嘲地笑着回应她。她自己在家也许很寂寞吧,对新搬来的陌生邻居也这么毫无防备地搭讪。 她走过来看了看我的锅突然很兴奋地问我:“你喜欢吃辣椒吗?我有一大瓶妈妈寄来的腌辣椒。” 我不忍心扫了她的兴,“好,谢谢!” 她趟着那两只毛绒拖鞋进屋去捧着一只大玻璃瓶走出来,我借她橱柜里一双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只辣椒,一边问:“听你的口音像江南那边的人,怎么会喜欢吃辣的?” 她接过我递回的瓶子沉吟了一下:“嗯……妈妈是湖南人。”我听出话里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便不再多问。 她抱着瓶子往回走,站在门口回头说:“我叫叶宁,你呢?” “林宿。” 她点点头,轻笑一下,走进门去。 2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很快和叶宁熟悉了起来,她是个大三学生,在一场席卷全国的疫情中被感染却又非常幸运地存活了下来,家人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希望她完全恢复健康后再复课。她的男朋友张子健是她的学长,目前在一家通讯公司工作。叶宁给人感觉是个心无城府的女孩,热情大方,很容易和别人成为朋友,即使像我这样刚相识不久的陌生朋友她也毫无保留地给予完全信任,并对我说的一切表示好奇。 闲聊中我听出她对张子健的一些抱怨,似乎自从工作以后他对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关爱呵护,甚至偶尔让她察觉到一些危险的蛛丝马迹,而对于她捕风捉影的疑心他从不否认。我和张子健接触后觉得他对她非常在意,或许他认为对那些本来就没什么的事情坦然承认是表示他对她的真诚,至少他不撒谎骗她,这正说明他应该是个不太懂爱情技巧的人,因为女人恰恰需要一些适当的谎言来维持和保护甚至美化她们的爱情。尽管他没做什么错事,忠心耿耿地只爱着她一个,但他坦诚的态度在满怀疑虑的叶宁看来却有着些无耻的味道,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矛盾就是这样产生和持续的,我无心介入他们的故事,只在聊天中旁敲侧击地劝解叶宁不必太过紧张,否则也许会适得其反,因为她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才会整天胡思乱想,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就会好很多。她流露出一点点想要放弃分手的意思,我真心希望她能再信任他一点,毕竟在这个时代,如此不会说谎的男人还是应该值得珍惜的。谁知就在叶宁无所适从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升级了。 自从和他们相识后,晚上的争吵时断时续,也许他们有和好或冷战的时候,也许怕被我听到而更加压低了声音。这天晚上隔壁房间里毫无声息,我拿着份卷宗看到一半,突然听见叶宁尖声地叫喊:“你再说一遍!” 接着是东西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有木质家具被翻倒了,叶宁尖厉的叫声不断响起,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叫着,像一个猝然发狂大脑空白的人组织不出语言。张子健压低了嗓音在劝着她什么,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才以叶宁的哭泣做收场。 我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相声,可不管多有笑料的包袱抖出来都不能引动我的笑容,突然间很感慨自己单身一人的生活,虽然有时寂寞了一点,却绝不会像隔壁这二位那么烦恼混乱。 第二天下午我又在小厨房煮面,叶宁推门出来打招呼:“借我一碗面可以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二话不说拿了两包递给她,她却摇摇头,嗫嚅着:“我不会煮……” 我煮好一包面倒进她碗里,说:“怪不得你们那么晚吃饭,原来是等他下班回来再做。他对你挺好的。” 她咧开嘴淡然一笑:“好不了多久了。都是你劝我不要跟他分手,现在好啦,被他占了先,他要跟我分手了。” “哦?”这个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对张子健的感觉中,他不像是个会冲动开口说分手的人。“为什么?”我问。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儿后悔了,怎么这么三八地打听别人这种事情。但叶宁并没往心里去,自顾说下去:“他说我总是疑心他,让他越来越害怕回来,一想到回来和我一起待在这个屋子里他就觉得压抑,然后他说他们公司里有个更在乎他的女孩对他很好,他考虑和我分开。” “你看,疑心来疑心去,疑心生暗鬼了。” 叶宁忽然歪起嘴角顽皮地一笑:“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不打算拿掉,要他负责!他要是有点儿良心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我。” 我皱起眉头看着她脸上闪烁着自以为聪明的得意笑容:“你傻不傻啊?拿这个借口要挟他,对你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而且就算他留下来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过些日子肯定会漏,到时候你拿什么安慰他发现被骗后的失落和失望?” 她捧着面想了想,一甩马尾:“哎,不管那么多,眼前先留住他再说嘛。”说完她对我道声谢钻回屋吃面去了。 傍晚出门时我遇见了比往常回来得稍早的张子健,他手里拎着一兜新鲜漂亮的水果,面无表情地对我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看上去有点疲惫和无奈,从那兜子水果可以看出应该是叶宁的策略起了作用。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发生争吵。 4 张子健接到我的电话后没多久便赶到了苏铮的诊所,叶宁刚刚苏醒过来,看到张子健她脸皮漾开一个虚弱而欣喜的笑容。 “宁宁,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张子健皱着眉头焦急地说,他双手捧着叶宁的手,生怕她会离开似的。 “怎么怪你呢,可能是我乱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你担心了。”叶宁转头看见我,向我道了声谢,又对张子健说:“你是请假回来的吧,快回去上班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我没事的,看样子要在这里躺些时候呢,一会儿让林宿送我回家就行。” 张子健出乎我意料地没有坚持留下来,而是再三叮嘱了一番便匆匆离开了。 回想着我搬到叶宁家隔壁后旁观他们的这段生活,习惯性的思维方式把张子健摆放在我心里最警惕的位置。他从最初对叶宁的忍让到逐渐不耐烦,从开始的关爱到后来的移情,为了摆脱叶宁每天对他纠缠不休的困扰,他爱上了另一个能令他更加轻松愉快的女子,如果不是叶宁那个怀孕的谎言,也许现在他已经摆脱掉她了吧?但也因此,怀孕的叶宁成了他甩不掉的包袱,他心里软弱的一面使他无法毫不负责地在这种时候掉头就走,而他内心抵触的那一面却已然在没有感情因素的前提下失去了相伴相依的耐心,因而他很有可能在不得不接受却又时刻想要解脱的无奈下想出另一个能够令他一了百了的对策。 我郁闷地走出诊所,把同样郁闷的苏铮留在叶宁的病床前,秦阳正站在阳光下皱着眉头打电话,见我走出来他匆匆收了线对我掂着手机说:“我身上正揽着三宗大案呢,你要是说不出个事由来我拿你下酒!” 我把叶宁两次中毒的情况对他详细讲述了一遍,包括这些日子以来叶宁和张子健之间的感情矛盾,在我初步的判断中,张子健有很大嫌疑。 “以你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张子健的嫌疑是最大的,但还不能排除食物的因素,也不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性。”秦阳沉吟着想了想,又说:“现在还不需要我以警方的身份来介入这件事,你可以从朋友的角度找她侧面了解一些情况,比如她家里的饮食结构和习惯,平时接触的人、有矛盾的潜在嫌疑人等等。当然,如果你能控制谈话技巧的话,也可以旁敲侧击地观察一下在这件事上她是否对张子健也存有疑虑。” 我知道这个被大家一直贯彻的惯例,夫妻或情侣间有一方被害则另一方便成为最大嫌疑人。现在叶宁还没有死,但按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下一次她是不是还能侥幸脱险就不得而知了。 叶宁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脸衬托在雪白的床单上使她看上去非常柔弱,我轻轻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怎么回事,好好地待在家里也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晓得嘛,吃过早饭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就突然肚子疼,比前一次疼得厉害,而且视线很暗看不清东西,然后就开始很失控地呕吐,好像要把胃都吐出来一样,后来我模模糊糊听到你喊我名字了,但是已经没法答应你。” “你想一下今天都吃了什么东西,有哪些东西和上一次发作时吃的一样。” 她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我们吃的东西很简单,变化不太多,总是那几样。那天吃的是晚饭,实在有点想不起来究竟吃了哪些东西了。今天早晨我吃了一个鸡蛋,一碗面条,喝了半杯咖啡。哦……”她似乎想起点什么,停住了话头。 “想起什么来了?” “那天也是吃的面条哦,”她又轻轻笑笑,“我喜欢吃面,尤其是拿妈妈做的那瓶腌辣椒的卤汁拌面条。今天早晨也是这么吃的。” “子健喜欢吗?”我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带到张子健身上。 “他?他最怕辣了,那瓶腌辣椒他从来都不碰,只有我自己吃它,所以你能跟我一起分享让我很开心。”她轻轻挪过手来,伸出冰冷的两根手指在我放在床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表示感激。 我克制着心里泛起的怜爱,让自己的手平静地接受她的轻敲而没有随着心念的波动去握住她的手。 “还有什么东西是只有你吃但子健从来都不碰的吗?”这句话问出来后我看到隐身人一般站在旁边偷听的苏铮眉头一皱,显然我问得很愚蠢。 叶宁摇摇头:“他不挑食,除了不吃辣其他没有他不吃的食物,家里都是他做饭,所以……”她突然瞪着我不说了。 我镇静地回望着她,如果她在这件事上对张子健有什么看法,那么现在就是她表明态度的时候。 “你在怀疑他对我干了什么是不是?”令我失望的是,叶宁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我的责备和愤怒,她苍白的小脸上浅浅地涌起了一阵红晕,“我要离开这里!”她迟缓地坐起身想要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 苏铮上前按住她说道:“别赌气,这几瓶都输完才有疗效。”转回头用口形恶狠狠地给了我一个无声的字:“笨!” “对不起,也许是我的问话或态度不太恰当。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的病情,因为只有你病了,子健却一点事都没有,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自然要弄明白在饮食上你们有什么区别,这样才能找到原因,免得你下次再误吃了什么。” 叶宁半侧过身表示对我的冷淡,然后轻轻说:“没有,没有其他的了。我很懒,有时候剩菜剩饭不热就吃了,或者拿什么东西随便在饭里拌拌就打发一顿饭,以前也常常吃坏肚子,只不过没有这次严重而已。子健对我很好,非常好,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更不会用这样恶劣的方式使我离开他。”我站起身试图表示理解地去拍拍她的肩,却发现眼泪正涌出她的眼眶横贯而过她的面颊掩藏进她的发丝里。 我心里对张子健的疑心丝毫不被动摇,只是感慨爱情竟会令人如此迷失自己,她盲目信任着自己所深爱着的这个人,并相信他表现出来的爱情,即使危险已经敲开了她的门。 5 我问苏铮在叶宁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不送进医院急救是不是太冒险了,他说,正是因为第一次就怀疑叶宁是在被人下毒,所以当她第二次出现状况时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叶宁已经没救了那么送到医院去同样没救,但凡叶宁还有一线生机,他绝对有把握救治成功。而他在意的是,在嫌疑人身份尚未明了的情况下,把叶宁送进医院意味着她中毒的真相会被揭穿,一旦事情未能及时侦破,下毒者有可能因此将自己掩藏得更加隐密,更有可能改变以后行凶的方式,这对生死一线的叶宁来说反而更加危险。 所以仅仅是几个不明真相的朋友在小诊所里对叶宁加以看护救治,对下毒者来说是一种蒙蔽的手法,他不会了解到事情究竟进展到什么地步,小诊所里的小群体会让他忽略公众意识。 事情正如苏铮所说的那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就过去了,叶宁在诊所里躺到张子健下班回来,我们一起把她送回到家里的床上,我借口叶宁需要照顾没有让张子健去做饭,而是跑到外面的粥铺打包了一顿清淡的晚饭回来,心安理得地在他们房间里一起吃完了这顿饭,再三叮嘱叶宁要听从苏铮的话,饭后吃过了药就不许再进食任何饮食,这才不放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这一夜隔壁毫无声息,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那边可能发出的任何动静,希望可以捕捉到张子健的疑点,但直到天亮仍一无所获。 上午,我睡意蒙眬地快要睡着的时候,门上被轻轻敲了两声,叶宁虚弱地站在门外对我笑笑,伸出食指比在唇上示意我小声一点:“子健昨晚太累了,今天请半天假,他给我做了早饭刚刚睡着,你陪我去诊所打针好不好?” 我点点头走出门去,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去,我跟着她来到门口,见她进屋拿起个小钱袋,又不自觉地舔舔嘴唇拿起桌上一只杯子回头对我悄声说:“我还是有点儿口渴。” “别喝!”我急切地挥手制止了她,她举着杯子呆看着我,我缓和了态度解释道:“输液之前先不要喝水,到诊所再说吧。” 她放下杯子悄悄走出来对我皱皱鼻子:“好吧,听你的,林大夫。” 我一直陪着叶宁在苏铮的诊所里聊天,当她浅浅地睡着时,我和苏铮走到门外小声谈论着她的病情,今天她的症状减轻了许多,视力仍在恢复中,心率不齐和疼痛的现象基本消失,明天就不需要继续输液了。我决定送叶宁回家之后下午去找秦阳讨论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小心处理这件事。 叶宁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治疗,由我和苏铮陪着到小区外的粥铺吃了中午饭,她另外点了些打包带回去给张子健,然而当我们拎着温热的外卖走回他们的小屋时,等着我们的是张子健已然冰冷微僵的尸体。 事情已经明显不再需要我和秦阳讨论,张子健试图第三次给叶宁下毒时却不小心自己误服了给叶宁准备好的毒药。无法相信事实的叶宁在看到张子健面前那只画着个小女孩的杯子时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她把另一只画着个小男孩的杯子紧紧抱在怀里,随即恨恨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一直处于一个朋友的位置,在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中陪伴着呵护着叶宁,希望她可以在这种打击下振作起来,苏铮每天坚持给她检查一次,确保她不会留下任何机能损伤。 当我的事务所终于焕然一新时,叶宁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在我搬出筒子楼的前一天,她来向我道别,在经历了这一番事情后,她家人为她办了退学手续,下周将远赴海外到她父亲身边去生活。我收敛起内心那点可怜的失落感,由衷地希望她能快乐无忧地继续生活。 我和苏铮继续着坚固但疏离的友情,虽然每次我去找他时他都像个先知一样在等着我,但除非有什么要紧事他从来不主动找我。秦阳并没有接手叶宁的案子,仅仅是作为知情的警方证人出现了一下便又投入到令他头大如斗的案子里去了。我坐在舒适的办公桌前享受着崭新的开始,终于在叶宁离开一个星期后,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她自我介绍叫霍欣,“我是张子健的同学。” 一时间我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显然她对张子健抱有一些特殊的好感,但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凶手,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子健这段时间一直很苦恼,有许多话他总是来找我说。”她低垂着姣好的头,和叶宁相比,她成熟沉稳而谨慎。 “我稍微了解一些,叶宁很担心他有外遇会离开她,所以总是猜忌他的言行,每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种监视,当他想要脱离她的束缚时他认为这种谋杀方式是他逼不得已的行为。” 霍欣惊异地抬起头:“不是这样的!” 从霍欣的话中我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张子健。一直以来令张子健困惑的并不是叶宁的纠缠而是叶宁的冷淡。自从休学在家后,叶宁的家人便开始计划把她办出国的事,而张子健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尽管叶宁和张子健有着非常牢固的爱情基础,却并不足以完全挡住叶宁离开子健的脚步,她一天天矛盾着,一面是她渴望的新生活,一面是她难以割舍的爱人。这也使得张子健痛苦万分,他希望叶宁一切都好,哪怕离开他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愿意与她从此天涯海角成为路人。 “他们为这件事吵过哭过挣扎过,最后一次子健和我见面时,他说叶宁已经决定出国了,虽然她仍然很痛苦但显然不会再改变主意,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甚至流露出为了留住叶宁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我劝他不要做傻事,为了叶宁也为他自己认真考虑一下何去何从,如果值得坚持就坚持下去,如果留不住她那么不论他做什么哪怕是伤害他自己都是无济于事的。”霍欣轻叹了一声:“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不记得霍欣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记得自己在座位上想了些什么想了多久,当我真正清醒过来时,苏铮和秦阳正站在我面前担心地看着我,他们说是我打电话把他们叫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叶宁与张子健之间所有事情的了解都出自叶宁的口中,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们的对话,张子健的移情,包括她为了留住张子健对他撒的怀孕的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证实它们真的发生过,我的存在给了她全部证明,而我对事实却全然不知真相!假如张子健真的想要用伤害自己的行为来挽留叶宁的话,那么是谁在前两次给叶宁服下了毒药?又是谁最终让张子健死在同样的毒药上呢?而且从张子健的角度来说,如果想要用伤害的方式留住一个人就绝不可能置对方或自己于死地,断然没有再三加重药量直至死亡的道理。 也许是他在害她,也许是她在害他,也许是她在两次受害之后感受到他的杀机在第三次让他反受其害,又或许他终于识破了她的心机,心甘情愿而又绝望地举起了那只致命的杯子来成全她的远离。 “究竟是谁在下毒?”我求助地望着两个朋友,希望他们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然而他们只是那么站在面前看着我,毫无表情。 ...
被吓死的老人 在美国弗吉尼亚州首府里士满市以东的20英里处,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雪莉庄园,300多年来一直是普拉特家族的祖宅,也是美国最豪华的庄园之一。2009年5月,雪莉庄园的主人普拉特先生过世之后,他的侄子希尔一家搬进了这里。 希尔和妻子决定将老房子进行彻底装修,在清理阁楼时,从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幅油画。画上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长发白服,画中人有一种忧郁婉约的美,深情似笑非笑,颇似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画框的雕文,华丽优雅,应该是幅很有些年头的作品。妻子苏珊和女儿露丝都很喜欢这幅肖像画,她们让佣人把画挂在楼梯的一侧,这样每个经过的人都能欣赏到。 装修完成后,邻居斯达一家前来拜访。经过楼梯间,斯达注意到了那幅画,他走近两步,戴着老花镜仔细欣赏。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似乎被画中的美人吸引住了,就在他凝神注视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冷风,紧邻楼梯的餐桌上,蜡烛灭了大半。 斯达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可怕,一道道青筋像蛇一样爬满了他苍老的脸,他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绿,脑门上渗出了一滴滴冷汗,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片刻之后,斯达先生的鼻子和嘴里流出白沫,四肢抽搐。当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停止了呼吸。医生判定他死于心肌梗死,死因是突然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斯达先生为什么会死?他在那幅画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希尔一家永远忘不了老人临死时的恐怖表情。这件事过去不久,一家人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那幅画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希尔认为那只是个偶然事件,而斯达先生的儿女也没对死因过多怀疑,斯达先生的心脏一直十分衰弱,这几年间多次犯病,进医院抢救过几次,应该是死于心脏病复发。然而,一个人的到来,为这件事添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在搬到雪莉庄园的第六周,庄园以前的老管家伯格先生回到这里。老伯格年近八旬,当他看到楼梯上的那幅画时,突然大叫道:“这画不能放在这里,快把它收起来!”原来老伯格年轻时就进了雪莉庄园服务,当时的主人杰克·普拉特把那幅画挂出来时,庄园随即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人发现,每隔一段时间,画中女人的头发就会变长;而每到星期天的午夜,画框里就会伸出一只手;而更可怕的是在后半夜,挂画的地方会出现令人发憷的类似女人的喊叫声,还伴随着家具挪动的噪声…… 老主人普拉特曾找来一些有名的巫师,希望使这些异象消失。就在一个巫师工作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他在画前用十字架跳舞时,突然有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砸在巫师的头上造成重伤。一时间,人们谈“画”色变,将其命名为“恐怖魔画”。普拉特只好听从劝告,把画作封存到阁楼的储物间,以后庄园也回复了平静。 老伯格的讲述让一家人震惊不已。希尔年轻时是个颇有名气的冒险家,任何奇怪的事情都要追根溯源。他不顾妻子的劝说,固执地把那幅画挂在楼梯间。他想看看会不会再引起怪事,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魔画”的秘密 然而,事情远没结束。希尔一家经常在半夜听到怪声,苏珊还患上失眠症,整天疑神疑鬼,无奈的希尔只好报警。警方把画拿去做了红外线光谱测试,但结果不了了之。 警方的调查不了了之,但希尔先生心中一直很纠结,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鬼?凯文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幅画?希尔想起了邻居斯达先生的意外死亡和老管家伯格的故事,根据姓氏和地点可以判断,凯文杀死了雪莉庄园当时的主人,而他的画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庄园里,他应该和自己的家族有很深的纠葛。 一天深夜,希尔再次走上阁楼,他举着手电筒在那幅画前凝视了好久,画作在淡蓝色的灯光下隐隐发光,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他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有种晕车般的眩晕。每次注视那幅画,希尔都会感到一些轻微的眩晕,自己的思维有些停滞,几秒钟,他似乎发现那画里的人在动…… 他大叫一声,终于发现了“魔画”的真正玄机!希尔冲出阁楼直奔卧室,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没有镜片的眼镜镜框,然后将一块粉红色的半透明糖纸挡在其中一只镜框前,和妻子女儿一起来到阁楼。这是他制作的一个简易立体眼镜,小时候常用它来看立体电影。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哆嗦,露在空镜框外的另一只眼睛显得狰狞恐怖,显然希尔已经被画上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你们快看!”他把简易立体框镜递给苏珊和露丝。在抖动的烛光里,一家人都发现了那幅画的空白处隐藏的另外一幅画面:画面的正中半躺半坐着一个半裸的女人,女人的双手被铁链半吊着,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散落的头发和破碎的衣服都使她显得异常痛苦,她的周围是五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表情狰狞猥琐…… 这居然是幅立体画!立体画在上世纪70年代的欧美画家中十分流行,因有医学专家说,立体画对人的视觉神经和脑神经有极大的伤害,才慢慢销声匿迹。想不到一百多年前,就有人掌握立体画画法,太不可思议了!那幅画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也许是画作者想通过画作告诉世人什么。 一周后,杰夫又来到雪莉庄园。他查阅了大量19世纪中叶的案卷资料,终于得出结论。一个悲惨的故事出现在众人面前。凯文是个天才的色弱画家,年轻时爱上了雪莉庄园里一个美貌的侍女,并常常为她作画。一天,附近几家荒淫的庄园主聚会时,把侍女囚禁在雪莉庄园的阁楼上,包括普拉特庄园主和斯达庄园主在内的五人将侍女残忍地蹂躏致死。凯文决心为心爱的人复仇,在又一次狂欢时,他一连杀死了五个参与迫害情人的凶手,最后逃到女孩的墓前为她画了最后一幅肖像画。在这幅画中,他利用自己视力色弱光弱的特点和非凡的画功,在画上留下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最后刺瞎双眼殉情而死。 当斯达先生在楼梯间看到这幅画时,由于当时光线的特殊作用,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祖先狰狞的面容,以致惊吓而死。而庄园传出的怪音,应该是年久失修的木质房屋和家具发出的共振,这些奇异的现象在很多古屋都发生过,应该与鬼魂无关,而以前留下的诸多传说应该是世人以讹传讹。 至此,这桩“恐怖魔画”的谜底总算揭开了,弗吉尼亚州的媒体也对此事做了相关报道,关于立体画的部分引起了不少艺术家的注意。2010年初,杰夫将凯文·科斯特纳的画作重新整理,准备出版一本画册,而这个天才画家和他的情人的故事将被拍成电影…… ...
我是个做家庭装修的包工头,带着手下一批装修工走南闯北,虽然尚未发家致富,但却有着许许多多的离奇经历,这些故事或许是我们这几个农民工最大的财富了。 有一次,我接下了老洋房改造的工程。老洋房有些年代了,内部装修已经到了没法看的地步。年久失修的墙角,泛黄斑驳的墙面布满了霉点,屋子里弥漫着历史的味道,家具摆设尽管陈旧,但都是那时候稀罕的式样,不难看出原来这幢老洋房的主人,是有钱的大户人家。 在上海的虹口区,有着许多红砖外墙的老洋房,这都是当年侵华日军在占领的租界里建造的。老洋房承载着历史的耻辱,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按照屋主的要求,整幢洋房除了保留它原有的结构,其他部分全部都需要拆除翻新。 开工第一天,我安排了两个工人负责砸墙拆旧。 在一楼大厅堂的正中央,有着红木做的壁炉,并不是现代装修所使用的电动壁炉,而是有风门能够通往屋顶烟囱的真壁炉,壁炉边框全是手工雕刻的桃花,这种工艺现在看来都不过时,只是这座原本用来燃炭取暖的壁炉内部已经被封死了。装修这么多年,我倒是头一次瞧见这种古老的壁炉,却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两个工人手脚麻利地把壁炉给砸了。当时造房子还没有现代标号很高的水泥,大多墙壁以烂泥粘结砖块为主,而这座老洋房里的烂泥还混合了小动物的粪便和遗骸,虽然干透了几十年,可看起来依然恶心。 大锤刚在壁炉上砸出大窟窿,老钟突然停了手,像是发现了什么。 “老钟,怎么了?”我把头凑了过去。 老钟总是将自己消瘦脸颊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他干活时常年穿着一件红色的运动衫,衣衫下那身强壮的肌肉和他的脸极为不称。老钟是我手底下专门负责拆旧砸墙的工人,再脏乱差的屋子他总是第一个进场施工,发现过不少房子旧主留下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见多识广,却是个极为迷信的庄稼人。 他将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洞里,扒下几块年代久远的砖头,逐渐地,壁炉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来。 在灰土砖堆里头,静静地搁着一面镜子,一面半人来高的古董镜。略带铜黄的混沌镜面里,映出我和老钟两张迷惑不解的脸来。 我被壁炉里飘出的烟灰呛得连连后退:“干吗要把一面破镜子封在这个壁炉里?” “没准是个值钱的东西。”老钟顿时兴致高昂,小心翼翼地拆除了剩余的壁炉,将镜子完整地取了出来,仔细端详起来。 我也在旁边瞄了几眼,深红色的浮雕镜框上有几道裂痕,镜子一看就不是现代生产的,是那种人影照得不是很清晰的古镜,仿佛世界万物都会在镜中被丑化,它反射着厅堂木框窗外的阳光,把屋子照得明亮无比,如有生命般,庆祝自己重见光明的日子。 老钟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镜子是有些年代了,可惜不值钱,害我白开心一场。” “既然不值钱,那就砸了吧!”我考虑到镜子体积太大,搬运起来不方便。 谁知老钟一听我的话,连连朝我摆手:“镜子这东西可妖了,我可不敢砸。” “镜子怎么妖了?”我不禁纳闷。 老钟摘了手套,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告诉我:“我老家有句古话,打破一面镜子的话,会走七年的背运。镜子这种东西很有灵性,大多数人都以为在镜子里看见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可谁知道,不是镜子的世界里有个一模一样的你,在看着我们的世界呢?” 没想到平日里干粗活的老钟,一谈到这种事情上逻辑就变得如此缜密。 我身为工头,以工期为重,既然老钟不愿砸,我就让另一个工人老袁把镜子砸碎了装袋,丢进建筑垃圾场。 老袁砸镜子的时候,老钟连连摇头,边念叨着不该这么干,边清扫着地上的碎砖石。 他弯下腰,在碎片中找到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照片,像是和镜子一起被封在壁炉里的,最大的一张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的合照,黑白照片上年轻父母左右分立着一位男孩和一位女孩,女孩年龄稍稍大些,但嘴唇发白脸色阴沉,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再看两位家长的笑容,都笑得很勉强,倒是最小的孩子一脸灿烂,咧开嘴露出仅剩一颗的门牙。 老钟盯着男孩看了良久,对我说:“你看这男孩印堂和眼窝都发黑,拍照的时候一定会遇到大凶之事。” “你啥时懂这些歪门邪术了?”我揶揄着老钟。 正在处理镜子的老袁插话道:“他没事的时候就爱看这类书,都快走火入魔了。” “好好干活!别成天整这些怪话,听起来瘆得慌。”我对老钟说。 最后我把照片收了起来,打算下次交还给屋主。我猜想照片上的一家人,也许就是卖房子给现今屋主的人吧。 虽然对老钟的那套东西不以为然,但是砸镜子的时候我还是离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不祥之气。 老钟的话让我心神不宁,之后的几天,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直萦绕心头,我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过了三天,我接到老钟的电话,说是砸镜子的老袁死在了洋房工地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当我急忙赶到工地的时候,老袁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老洋房里只剩了老钟一个人,他像只草原上的孤狼,孤独地蹲在出事的厅堂里,一个人抽着闷烟,脚底下散落一地染了血沫的碎玻璃渣。 一见到我,老钟就跺脚埋怨道:“诶──!我说那镜子邪门,砸,你偏要砸,现在出事了吧!” 我问他老袁究竟出了什么事,老钟就原原本本把事故发生的过程跟我说了一遍。今天一早他们打算把洋房里的老式吊灯都拆掉,由于厅堂的层高较高,所以他们叠起家具做了个临时的梯子,老钟爬上去之后,才发现手里的螺丝刀和吊灯上的螺丝不匹配,他就到楼上的工具包里去找了。谁知,老袁看见厅堂的吊灯还没拆,就自己爬了上去,刚用工具弄了几下,那只大吊灯居然鬼使神差地掉了下来,两三百斤重的灯压下来,老袁连人带梯子一块摔在了地上,灯罩上的玻璃碎片割断了老袁大腿的主动脉,等老钟拿好螺丝刀从楼上下来,老袁躺在血泊中早已咽了气。 难怪地上都是碎玻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镜子砸死的呢。我心想。 我爬上临时梯子,查看了一下原本装吊灯的地方,吊灯总共有四个支点,虽然装修时间过长,可是固定吊灯的地方仍旧十分坚固,就算老袁再用力拆卸,只要不是同时拆除四个支点,吊灯是没有可能砸下来的。 难道真的是打碎镜子带来的厄运吗?还只是一次意外的事故呢?可是干装修这行到现在,我的工地上从来就没死过人,在砸碎一面镜子后,就出事了?难道只是巧合吗? 老钟心里很难过,觉得老袁是做了他的替死鬼,因为原本应该他砸的镜子,是我让老袁替他砸了,没准我也会遭到厄运的报复。 我开始相信老钟说的那些话了,我问他:“这种事情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老钟想了想,说:“要破解这事,就要找到镜子原先的主人,问清楚这面镜子的来由,或者发生过什么事情,找出镜子上的怨气,才能想办法破解。” 正讨论着,闻讯赶来的屋主走了进来,屋主是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妇,在他们新买的房子里死了工人,这个责任肯定是我来承担的。 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女屋主连声跟我道歉:“小王啊!这件事情都怪我们事先没跟你说清楚,我们以为请道士做过了法事就会没事的,可还是出事了。” “这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你们没跟我说?”这房子不干净,屋主居然还试图隐瞒,现在闹出了人命,让我不禁有些恼怒。 两夫妻嘀咕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出一句:“这屋子以前死过人。” “哪个房子没死过人?”我嗤之以鼻。 女屋主忙解释道:“可不是普通的死法,以前住这里的一家人都死得很离奇,于是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敢住。虽然知道这事,可我们图这房子卖得便宜,所以才买下来的。” 敢情这还是幢凶宅,我一下子就感到手脚发软,一股寒意从我背脊直冒到头顶。 我想起了那张从壁炉里发现的照片,拿出来递给屋主:“你说的是这家人吗?” 女屋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递给了她丈夫。 男屋主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家人。除了照片里的这个男人,其他人都死了。” “你是说房子以前的男主人还活着?” “嗯。我们就是从他手里买下的房子。”男屋主答道。 我和老钟对视了一眼,看来破解的关键就在这幢老洋房的前屋主身上了。 我问了女屋主有关前屋主的情况,知道了照片上的那家人姓马,马先生当年是在上海开服装厂的,据说几十年前就有几百万的身价。后来家里出了事,他精神也不太好,关了厂搬到了郊区。因为洋房一直空关着,所以好事的房产中介辗转找到了马先生,劝服了很久,马先生最近才决定卖掉这幢洋房,马先生在房产交易的合同文本上留下了联系方式。 我向老袁的家人报了丧,拿出了一笔赔偿金,让他们立刻从老家过来为老袁料理后事。我则动身赶往马先生的住所。 坐了将近两个半小时的公共汽车,我终于来到了位于上海最东边的城镇,根据马先生留下的地址,他的住所靠近当地一间著名的佛庙,所以并不难找。 沿着一堵矮墙,我终于找到了马先生的住所,是间只有一层的平房,房子布满了爬山虎,被包围在一圈矮墙之中。 我踮起脚,从木制的院门上往里张望着。一位白发老人正在院子中,专注地栽培着角落花坛里的桃树。 我想起壁炉上的雕刻也是桃花,老钟曾经告诉过我,桃花是辟邪之物,看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里说到桃花时,还带了几分诡异的色彩。这让我坚信,马先生的家人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指关节在木门上敲了几下,老人起身看见了我。他身材挺拔,一头白发打理得丝路分明,虽微微驼背,仍依稀透着几分往昔豪门贵族的气质。 “请问,您是马先生吗?”我礼貌地问道。 老人警觉地望着我:“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我是给您虹口区那套老洋房装修的施工队长,今天早上,我的一个工人在房子里意外死了……”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人就打断了我:“你们动过那面镜子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拧起了两道剑眉,给我开了门:“进来再说吧!” 穿过院子,跟着他进了屋子,大致扫了眼家里的布置,看得出是个单身汉的房子,家具摆设显得比较随意,房子主人并不勤于卫生工作,地上积了不少尘土,惟独书架一尘不染,我走近一看,上面摆放着《易经》、《奇门遁甲书》之类的书籍。 “家里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这些书。”马先生给我倒了杯茶,“这是我这儿最好的茶叶了,你别嫌弃。” 我礼貌地喝了一口:“好香的茶啊!”虽然不懂茶叶,但也尝得出这茶叶价值不菲。 马先生乐呵呵地看着我,抬头纹布满了额头,转眼间,他的笑容消失了:“你把那面镜子怎么了?” 我凝视着他,说:“我让工人砸碎给扔了。” “什么?”老人大叫起来,扭曲的表情几乎把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挤了出来,“那个镜子是被诅咒的东西,没有人可以砸碎它,破坏它,这样做只会招来更多的厄运。” “你也这么做过吗?” “那面镜子总共碎过三次,可每次都完好如初地回到我家里,而它每碎一次,我就失去一个亲人,所以我才将它封在了壁炉里,在壁炉上雕了桃花镇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再看到它作恶,可是没想到,那个房产中介来劝我把房子卖了,说买家会请道士作法,不会有问题的。我轻信了他,而我也抱有侥幸的心理,想结束这个压在我心里多年的噩梦。谁知,如今还是出事了……” 我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家人会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呢? “你刚才说那面镜子打碎过,可为什么我看见的时候,镜面是完好的呢?”我怀疑是不是马先生故弄玄虚,可看他万分悲痛的表情又不像,谁会用自己至亲之人的死来制造谣传呢? 莫非这镜子真的是一件被恶魔依附的器具,谁企图破坏它,死亡就会降临这个人。 马先生抬起头,缓缓向我道出了那段刻骨铭心却又不忍提起的往事来。 上世纪五十年代,刚搬进老洋房的马先生,为了装饰新房,从古董店里淘来了一面镜子,虽不是名贵之物,但马先生格外喜欢这种似真似幻的镜面,泛黄的画面有种怀旧的情调。 镜子挂在了进门的走廊上,每次出门,马先生都会在镜子前整理一下衣襟,低头察看一下油光光的发型是否完美。 这面镜子为马先生的事业带来了好运气,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对家庭的关心却越来越少。 一个月以后,九岁的女儿隽茹突然得了重病,连续五、六天的高烧不退,吃了大夫开的药方,可一点效果都没有。隽茹迷糊之中尽是说些奇怪的话,有时突然在睡梦中大喊:“别抓我!别抓我!” 隽茹日渐虚弱,心疼女儿的马太太到处求医,倒是家里女佣老妈子的一句话点醒了马太太。 “太太,看大小姐病成这样,你说会不会是中邪了?”女佣老妈子的祖籍在浙江一带,当地有这么一种说法,有时候小孩子照了镜子以后魂魄会离开身体,就会有类似隽茹的病症,高烧不退以及说些不像孩子该说的话。 马太太虽然半信半疑,却对神鬼之说也有着三分相信。 “那有什么办法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找懂招魂的道士来才行。”老妈子说道。 这一天半日的上哪儿去找道士啊!马先生经过生意伙伴介绍,请来了一位会招魂的高人,此高人住得离马先生家并不远,当日,就赶来为隽茹设台招魂了。 此高人姓谭,年近花甲,身板还算硬朗。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马先生只记得大家都叫他谭爷。说是高人,用现在的话来讲,其实也就是比普通人多读了几本专业书而已,他所谓的招魂术,如今的马先生也已是了如指掌。 谭爷先是在隽茹的房间里用红布铺了一张桌子,桌上摆好两支香烛,他问了隽茹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之上置于红桌,将一碗水压在红纸之上,随后他口中念念有词,把那碗水端起走到门口,转身开始用手泼洒着碗里的水,边洒边往隽茹躺着的床这边走去,他忽然怒眼圆睁,对着窗外大声喊道:“大官归来!大官归来!大官速速归来!” 待水泼尽后,谭爷擦了擦汗,对马先生说:“你女儿的魂已经招回来了,但她身体虚弱需要调理,这段时间里,你切忌不要再让她照镜子了。过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马先生听罢,这才松了口气,好吃好喝的招待之后,奉上酬金,送走了谭爷。 一晃三日,隽茹的病不见起色,反而越发严重,整宿整宿咳嗽起来。于是马先生再度上门请教谭爷。 谭爷沉思片刻,说道:“这种情况我倒是头一次碰到,看来你要带她去拍一次照。” “拍照?”马先生听得一头雾水。 “洋人那玩意,据说可以把魂魄封在相片上,只要拿到了相片,你女儿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听谭爷这么一解释,马先生觉着有点道理,于是请了照相师,来家里拍照。 马先生抱着病重的女儿,和妻子以及小儿子,一同拍了张全家福,期望这张照片能让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拍完照后,照相师私下问马先生:“先生,您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发了几天高烧了?” 马先生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是的。已经十天了。我找你来拍照,就是为了帮她找回魂魄。” 照相师是个留洋归来的年轻人,一听回魂这事,不由责备道:“孩子得病怎么不去看医生,身为人父人母居然还相信这种旁门左道,不是在害孩子吗?” “可我们带她去看过医生了,吃了好几帖药都不见效,连日高烧,还糊话连连。”马先生为难地说。 “我弟弟曾经也得过类似的病,就是因为耽误了治疗才病死的。后来我在国外的书上看见,这种应该是肺病的症状,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的话,小孩子的死亡率是相当高的,你们还是赶紧带她去看看西医吧!” 听了照相师的话,马先生立刻备车。六十年代在上海行医的洋大夫不多,且路途遥远,马太太也执意要去,于是夫妻两人将家事以及小儿子铭宇交付给老妈子,匆匆带着女儿赶去就医了。 这时的马先生意识到自己上了谭爷的当,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的这个想法彻底改观了。 隽茹经大夫确诊为肺炎,当晚马先生和太太赶回家中取些换洗衣服,打算再前往医院。 可当马先生进门的一霎那,眼前的一幕令他难以置信。小儿子铭宇被压在了那块大镜子下,一块硕大的三角形碎片插在孩子细细的脖子上,他张大着嘴,却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早已断了气。 马太太不顾一切地抱起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她喊着儿子的名字,但儿子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震怒的马先生冲进屋子,要找老妈子算账。宽敞的厅堂里,老妈子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地坐在藤椅上,西下的夕阳映出她金色的轮廓。 “我让你看管铭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马先生气急败坏地责问道。 老妈子对马先生的勃然大怒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 马先生绕到她的面前,才发现老妈子身上满是鲜血,她摊着两只血手,目光涣散,伴随脑袋机械地摆动,马先生终于听清楚了她口中的那个词──镜子。 “镜子怎么了?”马先生摇着她的肩膀。 老妈子慢慢转过头,飘渺的视线终于停在了马先生的脸上,用可怕的语调说道:“镜子倒……倒了……压住了少爷,血……全部都是血……” 说到这,老妈子突然发狂般用双手擦着身上的血迹,在藤椅上扭动着身体,又开始反复念叨起“镜子”两个字了。 她疯了。 少爷的死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堪重负的她,精神崩溃了。老妈子举目无亲,马先生无奈只得将她豢养在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