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睛从正面看着你,另一只相反。——题记 手册 九月刚开学,学校就通知我们搬寝室。可能是考虑到学校这巴掌大的地方要容下这么多人确实需要精打细算,上头通知我们搬到原来的一幢旧宿舍里。人员基本上不变,还是六个人一间。收费同样不变,执行学生宿舍收费的最高标准,1200块大洋一年。 收拾东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沉重的电脑,大堆大堆的书,然后乱七八糟的小剪刀,胶水,茶叶。我们来回跑了两天齐心协力并在学生会组织的志愿小组的帮助下,终于把这些东西搬到了新的寝室。 这间宿舍原本是女生宿舍,主要住的是我们这一届外国语和管理学院的女生。我们工科的男生对文科的女生早已垂涎,男生搬进女生宿舍,绝对带着偷窥的心态,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些属于女生私生活的东西。但很遗憾,这边比我们那边收拾得干净多了,桌子和柜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床板上连灰都没有,光光的木板只适合挺尸。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真的躺过尸体。 我们一帮人失落地把房间堆上东西,于是宿舍又像以前的宿舍了,当然,是每次大扫除之后的那种。母弹走进厕所,然后故作惊讶地叫道,老一,她们厕所里没有抽象画! 母弹是我们寝室的,因其每次和我们出去打台球把白球打进的次数比其它所有球打进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我们这边把白球称为母弹。于是母弹就得了母弹这个外号。 我说,废话,这里肯定没有抽象画嘛。以前是女生住在这里的啊。 抽象画是画在我们原来那个寝室的厕所墙上的。产生过程是我们每次撒尿都把尿撒在墙上,于是金黄的尿垢在墙上积累,并呈现各种形状。就像小学语文课本上写的大雁南飞一样,一会排成人字形,一会排成一字形。 母弹说,我出去吃饭了,一起去? 我说,你先去吧,我再收拾一下,把床铺好,吃了饭就可以回来躺一下了。 母弹说,你一天就喜欢睡。 然后他把门摔得山响,高歌一曲扬长而去。 母弹走后我继续整理床铺。铺床垫的时候我发现床板靠墙的一侧露出了一角白纸,于是我抓着纸角把纸抽了出来。白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字,是一份煞有介事的手册。以下是其中一部分。 违章电器使用手册 欢迎你搬到这张床铺来。我是这张床以前的主人。天气即将转冷,没有违章电器如何是好。为让你尽快熟悉场地,特撰写此手册一份。请阅读。 特别说明:对任何使用违章电器造成的任何后果,本人不负责任。 1、电热棒最多同时使用两根,超过会烧坏保险丝。 2、电热杯最好放进书柜,书柜后面我钻了一个孔,可以连接电线。极具隐蔽性。 3、电水壶可以放在洗衣台下面,不用每天收。这边也不会天天检查的,而且就算平时被大妈发现,她也不会收缴你的,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藏好,小心一点。 4、电热毯在检查时可以叠好后放在行李箱里,然后把行李箱放到床底。一般不会被发现。 5、对本手册未提及情况,请自己灵活处理。所谓宿舍安全无非三点:防火防盗防检查。 祝:在新的寝室混得愉快。 李缄 很明显,这铺以前应该是一个叫李缄的女孩睡的。可惜与她的名字不相同,她一点都不缄默,倒是冷幽默似地留一份手册在这里。我微微一笑,顺手把这张白纸放在桌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想像昨天晚上这里还躺着一个女生,充满幻想,我想也许我可以打听一下,然后去找这个叫李缄的女孩。 在我睡着之前我告诉你今天我所能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关于我的名字。我真名叫张子棋,他们都叫我老一,这里老一绝不是老大的意思。我们寝室就我一个人没有女朋友,所以他们叫我老一,用字形来表示我是光棍一条。 青尸 第二天晚上我打算再去三教一次。毕竟,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美女的诱惑是很大的。那么清纯可爱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鬼呢? 我在三教一直坐着,但似乎不走运。到十一点过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生。我不得不感叹物是人非啊,才一天,女的就变男的了。 那个男的一直埋着头做作业,根本不抬起头来看我。教室里和走廊上的并排着十多盏日光灯,照得教室像明亮的手术室一样没有影子。这时我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很突然地感到阴冷。 那个男的依然埋着头,我几乎没见过他抬过头。我突然想起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这里死过一个男生。当时全校轰动,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但也听到不少。比如母弹就曾绘声绘色地说,当时这个男生死状很惨,整个头颅猛烈地撞到栏杆上,头盖骨粉碎,一片血肉模糊,而且一颗眼珠不见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我心里一阵恐惧,悄悄地转过眼睛去看教室里坐着的这个男生。就这一眼,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我感到身体似乎突然被一阵阴风侵入,我抑制不住尖叫起来,抓起书包向楼下冲去。一直跑,朝着最亮堂的地方一直跑。于是我跑到了灯火辉煌的主楼。主楼里还有很多留在办公室的老师,聊天和嬉笑的声音让我稍稍感到平静。 这时我似乎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我想起昨天晚上母弹给我讲的恐怖故事。故事就是到这里中断的。我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就在这里,自己就要看到故事的结局呢?我感到恐慌,跑出主楼大门,然后沿着人最多的主道跑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的时候母弹还没回来,另外两个人正在和隔壁寝室的一个家伙在斗地主。我一边喘气一边仔细地想刚才的事。我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多心了。那个男生的冷笑,也许不是我想的那种。 这时我看到洗衣台放的那个电水壶,我突然想起了那份手册,我就是拿到这份手册之后开始遭遇这些难以解释的事情的。我把手册拿出来摊放在桌子上,一条一条地读,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读到第二条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匆忙地打开书柜,把所有的书都搬出来扔到床上。我并没有看到什么洞。于是我用手仔细地摸,发现有一处和别的材料不一样,是用胶带盖住的。我轻轻地撕下胶带,一个大到可以穿过电线插头的洞出现了。洞里面有一卷纸条。我小心翼翼地夹出纸条,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杀了人,我偿命。 我拿出手册对比了一下,确定应该也是李缄写的。我拿着这张神秘的纸条,心里又惊又怕。李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杀过人吗?那些事情到底是怎样发生的?这些事情,又该怎样结束? 母弹回来之后我急忙问他昨晚那个故事。我有一种预感,那个故事必定会与我遭遇的这些奇怪的事情有联系。但母弹笑嘻嘻地说这个故事他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当时别人也没讲完。最后他扔下一句,结局你自己随便编一个吧,精彩就好。 我只好放弃追问。准备什么都不想,睡觉。躺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前天凌晨发生的事情。我问母弹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得不承认,母弹在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总是显得特别博学。 母弹不以为然地说,这个嘛,鬼压床嘛。你运气不好,招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然后他接着说,鬼压床没什么,他要压就让他压吧,反正又压不死你。幸好你遇到的不是鬼打墙。 我说,什么是鬼打墙? 鬼打墙,其实可以说是鬼所施的一种障眼法。就是让你看到很多虚假的东西,让你找不到出路,被困在里面。当然,有些比较凶厉的那就恐怖了,它会做出一系列的假象来引导你,让你从楼上跳下去,或是跳进河里。反正碰到这个就麻烦了,你惟一能做的就是站着不动,然后等它自己玩腻。 我说,那鬼压床呢?有没有办法解脱出来? 母弹说,鬼压床么?这个容易。这些鬼一般都怕一些比较脏的话,你尽量保持清醒,一旦可以说话你就不停地骂就可以了。 母弹又说,老一,你是不是惹麻烦了?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最后我觉得似乎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不知道该告诉他什么。最后我说,没,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清晨的时候,我再一次醒来,眼睛没有睁开,但头脑异常清醒。我心里很紧张,知道也许母弹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又要来了。 果然,大约一分钟以后我的身体再一次被压住,压得死死的。我拼命地试图挣扎,但无济于事。想喊又喊不出声。我只好一动不动地被这个不明物体压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喉间一松,似乎可以说话了。我想起母弹给我说的骂它。于是我憋足了气大吼一声,操你娘! 我操你奶奶!母弹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含糊地说,老一,你吼啥吼,还要不要别人睡啊? 瞬时我身上一松,眼睛本能般地睁开。在我床头,一个女子脸色发青,身着白衣,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把我盯着。 遗瞳 李缄出现以后,我的头开始发晕。窗外的天空渐渐发白,李缄的面容却慢慢变得模糊,她消失以后我跌进了一个梦境。 在三教,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样子,一个男生正埋着头做作业,教室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一个人。隔壁厕所里空无一人,抽水水箱每隔三分钟自动地放一次水,哗哗的声音沿着甬直阴冷的过道传递出来。 突然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男生很奇怪这时怎么还会有人上来,于是转过头去看,但看不到有任何人。脚步声依旧沉重地响,慢慢地,像厚重的铁皮踏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的铿锵的声音。 男生转回头继续做题,作业似乎很多,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嘴里偶尔背诵某个冗长的公式。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似乎它的主人已经走到了这一层,正走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一样。男生再次抬起头,看看前门,再转过头去看看后门。依旧没看到任何人。他感到奇怪,似乎还有一点恐惧,于是他起身收拾书包,然后背起来向外走去。他起身之后脚步声消失了。男生挪动脚步,慢慢地,似乎怕碰出什么声音。他走出门时先向左看,没有看到什么。然后他慢慢地把头转向右边。 一个身着长长白衣的女子站在楼道中间。头上的冷光灯投下模糊的影子。地面像洒了一层水一样,倒映着女子的身影,在地上显出一片空旷的白。女子眼睛像是两个空洞,黑而阴森。嘴着挂着怪诞的笑。她就那样朝着男生一动不动地站着。 男生突然发出恐惧的叫声,扔下书包转身向楼梯夺路跑去。女子依旧一动不动,男生向楼下跑去,脚踏在楼梯上,在异常寂静的楼道中发出刺耳的回响。 这时白衣女子突然动了,她哈哈大笑,向男生去的方向跑去。楼道中再次响起沉重的震耳的脚步声。女子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甚至把肚子都笑疼了。她捂着肚子向男生追去。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女子听到响声后脸上突然露出了诧异而惊恐的表情。她加快脚步跑下楼,看到楼道中男生躺在地上,头颅破裂,脑浆四溢,不远处的石栏杆上有一块断裂的石柱,断面上血迹斑斑。女子突然抱着男生痛哭起来,但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女子起身脱下身上的白衣服,白衣底下是一件红色的T恤和一条白色的牛仔裤,背上还有一个瘪瘪的书包。她把白衣揉成一团塞进背上的书包,然后快速地向外跑去。 场景突然换了,我仔细一看,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寝室。只不过屋内摆设和现在不一样而已。 一个女子出现了。就是那个穿着红衣白裤的女生。她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不久她起身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她把纸条放进书柜里。然后她拿起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手一扬,水全部泼在铺着电热毯的床上。然后她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她伸出一只手臂,从床头拉出电热毯的电源插头,然后向墙上的插线板伸去。 李缄再一次出现了。这时我什么都知道了。李缄张开嘴说话。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窖里传来的一样。她说,那个男的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和他开一个玩笑。 李缄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于是我再一次跌进梦境。 这次我看到的,是那个男生向楼下跑去的场景。他穿着一件宽大的,嘻哈风格的T恤,亮绿色的板鞋在暗淡的楼道中显得耀眼。他跳着向楼下跑去,几格几格地向下跳跃。突然,他踩滑了,绿色的板鞋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他径直向石头栏杆撞去。头撞在断面上,鲜血飞溅。 这时,仿佛在暗夜中的一颗夜明珠一样,我看到他的眼珠从他的脸上脱落,然后带着幽绿的光亮滚到墙角,慢慢又变得暗淡。 梦境消失了。李缄站在我面前说,就是那颗眼珠,你用六角形的玻璃瓶把它装回来,放到床下。我会来拿的。还有,别给别人说这件事。切记。 李缄消失之后我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母弹把我的书包扔到我床上。他吼道,老一,还不起来,今天早上你又翘课,又被点到了。 书包砸得我身上生疼。但这痛也让我回到了我熟悉的生活。我突然想唱歌,于是我唱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同学说,睡懒觉,今天早上你被点名了…… 锁楼 我去学校周围的文具店寻找六角形的瓶子。但所有的店主都告诉我说没有。最后有一家店主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说,六角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再好好想想,这种瓶子应该买不到的。该有的总会有的。 我突然再次想到那份手册。李缄总会留下一丝线索的。和上次一样,我果然在洗衣台下面发现一个六角形的瓶子。瓶子倒粘在洗衣板底部,比乒乓球稍大一点,握在手中刚合适。奇怪的是看起来还很新,像是最近才粘上去似的。 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我手里握着六角形的瓶子去了三教。我无数次地猜想那只眼珠的样子。经过漫长的夏天,它应该已经干瘪了,只留下像夏蝉蜕掉的壳一样的透明而坚硬的角质层。我想像自己像捡起一块塑料薄膜一样把它拿起来,然后装进瓶子里。 我弯下腰在三教的楼道上仔细地搜寻,外面的天空渐渐变暗,有下课的学生从楼上走下来,诧异地看着我,以为我掉了硬币。 楼道因为外面光线变暗而跟着变得难以看清了。接着灯就亮起来了。我因为一直找不到那颗眼珠而焦急。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那些梦境,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我仿佛感到有人拉着我的一样。我极度惊恐地想睁开眼,挣脱那个人。但毫无用处。那个人拉着我的手,我便不由自主地跟他走。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个地方,只能乖乖地跟着。一直走,我感觉自己像是走了很久一样,感觉应该已经走出了三教,走出了学校,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 突然我手上一松,那个人消失了。我睁开眼,就看到那颗眼珠在我面前,血液似乎还没有干涸,依旧包在眼珠周围,眼珠饱满地鼓着,殷红的血丝布满眼白,而瞳孔似乎突然地收缩了一下。它像一个活物一样盯着我。 我脑壳嗡一声,心里极度害怕,只感觉到心脏似乎要冲出肋骨跳跃出来。我手无力地松开,六角形的瓶子摔落在地,破碎开来变成一地碎玻璃。 这时我听到一丝很轻微的,像气球漏气似的声音。我低下头,看到眼珠慢慢变得干瘪。然后化为一摊血水。 我看着它,一步步地向后退,然后我突然转身向外跑去。 外面已经暗下来,我站在路中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处在两个世界的交叉处。一边是尘土飞扬的现实生活,一边是由李缄、亡魂、以及更多不明的灵异体组成的陌生世界。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被吓了一跳,然后转头发现是母弹。 母弹说,老一,吃晚饭没?鬼故事 我说,没。然后我觉得似乎有很多东西要告诉母弹,于是我又说,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吃饭时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母弹。母弹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我们吃完饭后在食堂里一直坐了半个小时,然后母弹起身说,走,我们去三教。今天晚上应该作一个了断了。 于是我胆战心惊地跟在母弹身后。母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五楼上,然后找了一间教室坐了下来。 教室后排有两对情侣在亲密地交谈,母弹一声不吭,坐在教室中间抽烟,并且不屑周围人投来的抱怨的表情。我坐在母弹旁边,对着一本信号与系统一直看不进去。 天越来越黑,阴森的三教五楼,窗外是拆迁区,一堆破败的房子被拆掉,只留下房梁突兀地立在一片废墟之上。而在围墙与三教楼身之间,是一条狭窄的空地,堆满了垃圾,长年没有人打扫。 到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教室里又只剩下我和母弹两个人了。母弹依旧一言不发地抽烟,他今天晚上至少抽掉了一包烟。他突然把烟摁熄在桌上,然后说,我去上一趟厕所。 母弹一去去了很久,他的书包还在我旁边,我因此感到一点心安。但很快我感觉不对了,于是我跑去厕所去找母弹。 厕所里空无一人。抽水水箱突然发出抽搐般的声音,放出一箱的水。我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按动键盘。母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仿佛隔了很远。我大声地喊,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的回响让人心惊胆战。我说,母弹,你在哪里啊? 母弹说,我在寝室啊。我一直都在这里打游戏,从下午4点钟打到了现在。什么事?电话突然莫名地断掉了。我转过头去看教室,母弹的书包不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母弹的位子上。她的眼睛像两个被挖空的洞,皮肤惨白,让人想起实验室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那些死婴。 李缄带着奇怪的笑容看着我。 我惊恐万状,发出摧枯拉朽的叫声。我疯狂地向楼下跑,一直跑,跑出三教。恐惧完全控制了我,我狂叫着向亮处跑去。 主楼中灯火通明,大理石地板倒映着天花板上漂亮的顶灯。李缄似乎没有追来,我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我的眼睛再一次被粘住了,双脚沉重着无法动弹。李缄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似的在耳边响起。张子棋,你说你该怎么赔我男朋友的眼珠呢?你摔坏了六角瓶,那是那颗眼珠保存的惟一力量,可你摔坏了,于是他的眼珠就萎缩了。你跑什么跑?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你没听说过鬼打墙吗?哈哈哈哈。 李缄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我再次睁开眼睛。 涂满红漆的下水管道像血管一样从墙壁中间伸出,又钻进去。墙壁是惨淡的白色,像是在水中泡了很久的肥肉。而粗壮的楼柱则破裂开来,露出楼房的骨骼——钢筋。 我发现,我又回到了三教五楼。 后记 很多年以后,管理三教的后勤人员回想他看见尸体的那个清晨。血肉模糊的尸体发出的腥味让他剧烈地呕吐。 学校喜欢封锁消息,但各种版本的说法却在校园里像空气一样流窜。有人声称当天晚上听到三教传出了凄惨的叫声。有人说自己的寝室就在三教旁边,整晚上一直都很安静的,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只有一点是统一的,所有人都相信尸体的眼睛不见了。这件事让人想起半年前同样莫名其妙死去并丢失眼珠的那个男生。于是三教传出种种猜测,人们最相信的版本是三教五楼的厕所里有一个女鬼,喜欢挖掉晚归的学生的眼珠。 种种猜测使三教变得更较恐怖。夕阳西下的时候,三教在高大而沉默的香樟树掩映下显得更加神秘。而只有母弹一直对此事缄默不语的。他试图查清整件事情的真相,但很快便发现此事毫无头绪。 时间过久了,三教又恢复以前的热闹。所谓鬼的传说,总是拿给男生吓唬女生的。而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学校里正酝酿着什么样的新的故事。 ...
作者的话:这个故事写完后先给朋友看,结果我被骂了,因为朋友还没吃午饭,朋友说这个故事太“恶心”啦,看完后起码三天没食欲。后来编辑提出同样的问题,我只好把多处细致的描写删掉了,所以你看到的是“此处删掉……字”的版本。另外,我想说人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产物,人性的另一半其实是兽性,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也不能假装视而不见,因为这都是真的。勇敢地去正视这一点才能更清楚地看到人性的一面,才有资格为自己的人性闪光而骄傲。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范思铎注视着我的眼睛,这时我才发现其他几个人也在看我,像似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还可以!”我忙着喝粥,无心答对,我太饿了。 “相当可以吧?”邵帅讪笑着问我,我厌恶他此时的嘴脸,这预示着他包藏着祸心。有人要倒霉了。 “嗯,相当可以!”我提防着,同时又稀里呼噜地喝下半碗粥,舌尖灵活地滤出粥里的肉末,食物带来的快感刺激着我的神经,令人忘乎所以。 他们几个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庄牡丹美丽的小嘴儿里发射出无数红白相间的未经完全咀嚼的呕吐物状的肉粥,悉数命中邵帅的面部,把后者的脸搞得和粪坑一样脏。 我肯定他们是在笑我,他们笑的时候正看着我,但我却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人笑,为了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傻,我也跟着笑,结果他们笑得更凶了。 “收住收住,别笑了,太过分啦!”尚郝佳强忍住笑,两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把那件可笑的事驱赶得远一点。她是个好姑娘,她的名字里包含了父母的姓氏——“尚”、“郝”,以及父母对子女的美好祝愿——佳。这是个好名字,但起这名字时万没想到十几年后与一种小食品的名字撞车。百密一疏。 范思铎还笑,尚郝佳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嗔道:“别笑啦!”然而自己却又笑起来。我替她默数着,她又足足笑够了六十秒才收住,问我:“你真的吃不出来?”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粥有问题,颜色比他们碗里的要鲜艳许多。常识告诉我,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危险,比如有毒的蘑菇都艳丽,毒蛇花纹都很迷人,危险的女人都漂亮……尚郝佳属于这一类。 “你们往我碗里放什么了?”我质问道。我觉得是应该表现出愤怒的时候了,实际上我真的没吃出来,所以缺乏愤怒的底气,质问出来的语气就软软的,没有力度。 “不关我事哦!这些粥有些淡,所以刚才你去洗手间时我帮你放了一点点盐。”范思铎首先坦白。可放盐颜色会变吗? “你那是一点点吗?两大勺,还有那么多酱油。”邵帅义愤地揭发,同时指着桌边盛酱油的空瓶子,而后他用真诚得令我流泪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所以加了一点点辣子,一点点而已哦!”他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把一点点量化给我看。 “行了吧,我最见不得你这种虚伪的人,你看那粥的颜色就知道了,那么红,能是一点点吗?”庄牡丹批评道。但我对庄牡丹不放心,因为她比尚郝佳更漂亮。 “你怎么不说你放了那么多的醋呢?”邵帅予以坚定的回击。 最牢固的联盟都是先从内部瓦解的,在窝里斗、狗咬狗的混乱中,我听出了些端倪,在我去洗手间的空当里,他们在我的肉粥里放了两勺盐、半壶醋、若干酱油、半碗辣子,另外味精、胡椒粉、蒜泥、香油等调味品若干。 “真没人性!”尚郝佳批评他们。我同意她的说法。 “佳佳,你牙膏怎么剩下半支了?”范思铎举着半支牙膏问尚郝佳,我知道这是她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不是牙膏,你什么眼神儿啊!”尚郝佳抢回半支“牙膏”,晃了晃,用天底下最温柔的语气道:“这是白色鞋油!”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禁怒火中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端起碗三口两口把剩余的“粥”喝个干净,这是给他们的最有力的反击。实际上今天的粥很特别,去洗手间时无意中偷听到粥店蓝老板正在骂人,店员把蓝老板自己喝的粥错放在我们这桌上了,里面一定有特别的东西,所以我不能糟蹋了。 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一定以为我是被他们“调制”的“粥”给药傻了,着急火燎地把我扯到校卫生所去洗胃灌肠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经过一番折腾,从卫生所里出来时我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了,嘴里肯定是一股肥皂水的味道,可是我感觉不到,对于味觉的最后记忆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我又变得饥肠辘辘,邵帅怜悯地看着我,问我想再吃点什么。范思铎附和,他们想以此来补偿我一下。我看着邵帅的脸,如实地答道:“我就想吃人肉。” 四个人愣了一下,看我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邵帅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笑,估计是我的眼神将他吓坏了,他最后默默地走开了,临了嘟嚷了一句:“谁说他没幽默感?” 这件事很快就在校园里传开了,同学们都知道了我是个没有味觉的家伙。而且不管我认识不认识的,见了我都冲我呲牙,更有甚者压低嗓子用“气声发声法”跟我说话,他们说:“求你吃了我吧!”我默许了他们,将来一定让他们如愿以偿。 从此,我的食物里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包括法国的奶酪、印度的咖喱和日本的芥末,大概是有人想亲自验证一下我的味觉。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无论什么我都通通吃到胃里,我担心我的胃有一天会撑不住而被腐蚀掉,但是在我的胃还没坏掉之前,我先患上了痔疮,在家趴了一个多月。 再次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听说邵帅遇难了,死得很惨烈。 我们的校园后面有一片很僻静的小树林,平时很少有人去,即便是青天白日,那里也是阴森森的,飕飕地刮着阴风。邵帅被人发现时,正悠闲地挂在小树林里的一棵小树上,像一只吊炉里的烤鸭,脑袋得意地歪向一边。那棵树并不大,勉强承受住邵帅的身体,风一吹,小树倔强地挺立着,邵帅则悠然自得地摇晃着。 第一个发现邵帅的是校外的一个闲散青年,那晚朗月当空,这个青年翻过学校的围墙隐身在小树林里观察动静,他的目标应该是女生宿舍楼下晒衣服的空地,晒衣绳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内衣,在月光下像彩旗一样迎风招展。就在这时,青年突然看到了邵帅。邵帅挂在一人多高的小树桠上,晃晃荡荡,带着包藏祸心的坏笑,而且全身上下赤裸得只剩一副骨架。我完全能想象出那个青年发出了一声既恐怖又兴奋的尖叫,响彻在整个校园的夜空上。 我后来曾久久地站在那棵小树前,那树比想象中的还要小,所以邵帅起初挂在上面的时候树干一定是弯曲的,乃至邵帅的双脚沾地,和吊线木偶差不多。而当他渐渐由一个人变成骨架的时候,小树的树干也逐渐地挺直了起来。我反复想象着这一过程,吞咽着口水,这时身边的尚郝佳就会拍拍我的后背来安慰我,她一定是以为我在饮泣。然后她会问:“会是谁这么残忍呢?” 从手法上看,很像我自己干的,我也很想那是我干的,可不是,这令人遗憾。邵帅被挂上树桠的那个夜里,我正趴在家里,喝着煮得发白了的骨头炖的汤,淡而无味。从邵帅的这种死法看,我的身边有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一个喜欢吃人肉的家伙,而且这人比我会吃。据说月圆这一天,月光的沐浴下,人的生命力最顽强,趁人还没断气的时候,用利锋如水的快刀削下薄薄的肉脍,蘸少许研磨得很细的海盐,用牙齿慢慢地咀嚼,那味道是绝美无匹。可惜我一直没有这样的口福。从邵帅的情形上看,他应该享受了这一过程,只不过他是被吃的。我想,邵帅有没有向掌刀的人要一片自己的肉来尝尝呢?如果没有,那他死得可是太不值了。 对于邵帅的死,校园里流传着几个不同的版本,其中一个是:是夜,窗外月光如水,一缕月光漫过窗户照在邵帅的脸上,使后者感到月光光,心慌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正值对月发呆半梦半醒浮想联翩之际,窗口缓缓垂下一双美腿,继而一个长发披肩的美女出现在窗外,美女披着一身月光,徘徊往顾,浅唱低吟——“好饿,好饿”,突然看到邵帅,便轻启朱唇缓抬玉臂向邵帅招手道:“来吧……来吧……”邵帅如中魔咒,起身下床,爬下三楼跟着美女来到校园后的小树林中…… 当然,这完全是一种聊斋式的臆想,把邵帅的死归罪到鬼怪身上,书生遇鬼通常上演的都是一段人鬼情未了的佳话,而开膛破肚剥皮抽筋则太杀风景,而且这个故事漏洞百出。首先,邵帅宿舍在三楼,女鬼为何驾着月光从天而降,又为何宿舍里的另外几个人看不到,偏让邵帅看到?于是又有了另外一个版本。是夜,月光如霰,给窗外的世界披上一层童话般的色彩,宿舍里的人都睡熟了,邵帅却无心睡眠,他趴在窗台上向楼下空地上望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这时一个娇柔的身影披着一身月光出现在楼下,邵帅轻轻地推开窗户向下招了招手,然后蹑手蹑脚溜出宿舍,与楼下那个不知是美女还是美鬼的相拥着向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警察调查的时候,就有人跟警察这么说的,这时却发现大家都是“听说”的,却查不出是听谁说的,所以也就没人证明邵帅遇害当晚和人一起去了小树林。 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个第一目击者讲述的,他说,那个可怕的瞬间以噩梦的形式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在经过反复煎熬后,他记起了些许的细节,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说在看到挂在树上的邵帅的瞬间似乎看到一个身影逃离了现场,但他一会儿说是女的,一会说是男的。警察问他当时在干什么,他说自己尖叫过一声后就晕了过去,中间醒来过几次,醒来后他都看见邵帅龇着牙对着他笑,于是他就又晕过去了。几次反复后,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刚刚一清醒就强迫自己晕过去。晕厥是人的神经系统的一种保护措施,起着电路里保险丝的作用,如果神经里的这根“保险丝”不断掉的话,人的神经就会彻底崩溃掉,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变成神经病或是精神病。就在警察为他录口供的时候,他还晕过去一次,瞪着眼睛,白沫子从嘴角流了一地,一涌一涌。他被吓坏了。 如果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么邵帅就是被人杀的,而不是被鬼杀的。 邵帅死后,我们都感到很无聊,再找不到一个像他那样能让我们开心的人了。我们在一起除了聊邵帅外,还很怀念那天一起喝的那碗粥,大家一致认为,那天的粥味道很特别,令人终生难忘。我很想告诉他们,其实那天的粥是蓝老板自己喝的,一定加了特别的东西,因为上错了,我们才有此口福。但我忍住了没说。 这时金大牙从楼梯口走上来,他像浮出水面的一头海怪,硕大的头颅带着他瘦小的身体从楼梯口升上来,立在我们的眼前。尚郝佳最先看到,她悄悄碰了碰我,我也看到了,接着庄牡丹也看到了,我们相继恭恭敬敬地立正身体,努力堆出一脸谄媚,范思铎背对着金大牙,所以他没看到,他还在絮叨邵帅的事。 范思铎说邵帅死前曾迷恋上了一个叫蓝小玥的女孩子,我们问蓝小玥何许人也?答,蓝小玥者,肉粥店蓝老板之女也,年方二八,貌美如花,闺中待嫁。范思铎为了将这个故事渲染得缠绵悱恻,他还要我们相信蓝小玥非常漂亮。他依次扳住我们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直到我们相信。原来自从喝过肉粥之后,他们就迷恋上了肉粥的味道,还说粥里一定是加了大麻,让人上瘾,遗憾的是他们再没喝到那么好喝的粥,却意外认识了蓝小玥。蓝小玥美得令邵帅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后,多情的心便失去了维护。范思铎说邵帅痴心错付给了一个人魔,一个喜欢吃人的女孩子,为了让女孩吃到世间最可口的人肉,邵帅在美丽的月光下将自己吊到了树上,并亲手将自己剐成肉脍,只为让女孩子一饱口福。而蓝小玥含泪咀嚼着邵帅的富有韧性的身体,嘴角好看地挂着些许血丝,每吃一片都会轻轻地说一声“I love you”。就这样,这对冤家在童话般的月光下,上演了一幕生死恋。范思铎企图将这个故事讲得更缠绵一些,所以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想以感动自己的方式来感动我们。 范思铎正含着泪光向我们描述邵帅如何像一只公螳螂一样为了爱情心甘情愿被母螳螂吃掉的时候,金大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们!干什么?”金大牙声音低沉得像滚过一串闷雷,击中了范思铎,后者浑身战抖了一下。 “报告系主任,范思铎在散布小道消息说邵帅是被人魔吃掉的。”庄牡丹兴高采烈地说。金大牙晃着大脑袋转到范思铎前面,打量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范思铎的脑门儿,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报告主任,我是在胡说八道!”范思铎是聪明人,他决不会让人有机会给他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的。 “你们怎么不上课?”金大牙问。 “我们下午实验课,来器材室搬器材的,可是管器材的老师不在。”尚郝佳回答。 “所以你们就躲在这里散布谣言?”金大牙两颗大门牙支在外面,几乎压住下嘴唇。 “报告主任,散布谣言的是范思铎,我们是在听他散布谣言。”我如实地回答。金大牙看向我,我在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危险的信号。收拾学生是他最乐意做的事,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远远超过他做系主任。 “你们,过来。”他狠狠地看了我们四个一眼。 金大牙把我们领到地下室的一间屋子前停下来,摸出钥匙打开门让我们先进去,我跟在他们三个后面,几乎是被金大牙一把推进去的。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金大牙,他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这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收拾得很干净,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有台灯和几本书以及一只奇形怪状的笔筒,让我联想到人的头骨,办公桌后面是一张单人床,床上有被褥叠得很整齐。而在这间屋子的另一侧,靠墙一排铁皮的文件柜,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操作台,一看就是实习工厂报废机床改成的,扎扎实实地蹲在地中央,操作台上有电磁炉和锅具。听说金大牙是单身,以校为家许多年了,这是他的宿舍。他今天抓到我们逃课不带回办公室,却把我们领到他的宿舍来干什么? 金大牙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又招手叫我们站过去。我知道他要给我们上政治课了。我和范思铎早都习惯了,在金大牙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好,这个距离可一定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行,金大牙“训导”的过程中会夹杂着一些肢体语言,需要与你的身体有一定的接触。如果站得远了,他的手要是够不着你,情急时他就会飞起脚来。当然了,如果站得过近,他手上的力道就会完全作用到你的身上,领教过的人都有体会,说金大牙一定练过一阳指,而且还是童子功。故此,只有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他既能用手指够得着你,而你又可以借助身体的轻微扭动卸去“一阳指”的大部分力道,使自己的身心免受伤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把握得好的。尚郝佳和庄牡丹在我身边距金大牙稍远的地方站好,相互依偎着,像是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兔儿。我替她俩担心,因为在金大牙手底下,男女是平等的,真怕尚郝佳弱不禁风的小体格会被一脚踹得贴到身后的墙上,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尚郝佳贴着墙壁滑溜下来的样子。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在金大牙的淫威之下,我们的意志受到残酷的考验,我知道范思铎已经撑不住了,不出十秒,他就会全线崩溃掉,果然在我刚刚倒数到“八”的时候,范思铎突然大叫:“我错了,我交代!我全交代!” “哼,说吧!”金大牙用鼻子得意地哼了一声。 “可是……可是您想让我交代什么事啊?”范思铎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保证。 “人魔是怎么回事?” 范思铎恍然,知道这是无法逃脱的宿命,索性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和勇气,道:“我们只是在探讨人吃人的历史和方式,是他们把我的话理解错了,我没说邵帅是被人魔吃了。” “什么人吃人的方式?” “是这样,说起来话就长了,如果您愿意听,我可以慢慢跟您说,您看我可以坐下来吗?”范思铎腆着厚脸皮向一把椅子走去。 “站着说得清楚。”金大牙喝住范思铎,那小子吓得赶紧站直。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只是说在人类历史上,很多人都吃过人,也有很多人被人吃!”范思铎吭吭哧哧,我知道他是在思考如何继续编下去。金大牙脸上没有表情等着下文。“其实您看看这个‘肉’字就知道了,一张半张开的口,上下重叠的两个人,这不就是人吃人吗?”范思铎看了看金大牙,金大牙仍是面无表情,他继续编下去:“‘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不就是吃人的生动写照吗?白居易也写诗说‘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在饥荒时人也吃人。由此可以看出,人吃人分两种,战乱缺粮士兵就把人肉当军粮,有记载的安史之乱时,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啊!还有一种就是饥荒时饿红了眼的百姓换孩子或是换妻子来吃,这样的人叫菜人,翻开历史,也是数不胜数的。”范思铎又偷看了一下金大牙,金大牙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 “战国时的易牙为了向齐桓公献媚把自己的三岁儿子煮熟了给主子吃;十六国时期前秦的符坚把杀死的敌兵叫‘熟食’;唐末的秦宗权、杨行密打仗不带军粮,抓来百姓杀来充军粮;隋末的朱粲派兵到民间捕捉妇女幼儿蒸熟来吃;唐末黄巢起事时,率军围困陈州,掳掠百姓为军粮,把人放在大石碓中连骨捣烂,煮熟当饭。北宋战乱年间,把人肉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烂熟,就叫做‘和骨烂’;元末,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而且吃法很是讲究的。清顺治九年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我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够啦!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大牙突然喝住范思铎,把这小子吓得一哆嗦。 “我……我只是想说,很多人都曾经吃过人,或许您的祖先就吃过人……当然啦,我的祖先可能也吃过人,即便我的祖先没吃过,祖先的祖先或是祖先的远房亲戚也许也吃过人……对啦!我其实是想说,我们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吃人的基因。” 我替范思铎长出了一口气,编了半天终于扯出了一点逻辑来。 金大牙气急败坏,把我们轰了出来,转身离开时,我偷偷对着金大牙放了一个恶毒的臭屁,在他那间不透风的地下室里久久不会散去,够他消受的了。庄牡丹和尚郝佳都把范思铎这厮崇拜得五体投地。 几天之后,尚郝佳突然对我说你在金大牙的屋里放的屁可真臭。我说这么隐私的事你怎么知道,她神秘地对我说,最近嗅觉变得非常的灵敏。有时候我见范思铎不停地耸动着鼻子,然后告诉我说今天中午食堂做红烧肉,中午吃饭时果然有红烧肉吃。我发现他的嗅觉也变得灵敏了许多,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又过了几天,庄牡丹问我人肉到底是什么味道。把我吓了一跳,莫非她知道我吃过人肉?但是看她天真的表情,不像知道的样子,八成是那天范思铎的一番宏论造成的后果。 实际上那天范思铎歪打正着说出了一个事实,类似的话我曾听我爸说过,我爸说:“古今哪个不吃人,古今哪个不被吃。”所以我爸吃了我爷爷,我爷爷是否吃了我太爷爷,就不知道了,但是不久前我却把我爸吃掉了。这是一种遗传,一个家族中的传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八成是像范思铎说的那样,我的某个祖先战乱或是饥荒年代吃过了人肉,他觉得人肉的味道太美了,所以就把这种传统遗传了下来,至于这个祖先开枝散叶,至今为止繁殖了多少后代,估计少不了,听说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有1700万。那么我的这位祖先的后人是否都有这种“吃人病史”,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庄牡丹,人肉很好吃,而且吃一次就上瘾。隋代有个叫麻叔谋的人,医生在他的药方里加了一种肉,他吃得上瘾了,后来才知道是小孩的肉,从此就开始吃人肉而一发不可收。人肉能把内心潜藏的兽性唤醒,从此这个人就再也无法抵制人肉的诱惑。人肉还可以蒸着吃、煮着吃、烧着吃、焖着吃、烤着吃、腌成腊肉慢慢吃,吃法也层出不穷,甚至还可以趁着热乎生吃。说话时,庄牡丹脸色越来越白,突然尖叫一声逃开了。我看着她逃跑的背影非常开心。 给庄牡丹说这话时,饥饿感却在折磨着我,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我经常半夜爬起来光着脚在宿舍里转悠,想找点能吃的东西,望着熟睡中的范思铎发呆。在黑暗中,他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光泽,我吞着口水想象着把他切成薄薄的肉片,蘸着细盐在牙齿间咀嚼的快感,然而越是这样想,胃里越是疼痛,仿佛有千百只饥肠辘辘的虫在噬咬着,我努力抑制着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有一次,范思铎突然醒来,我们俩同时吓了一跳,他说你眼睛怎么直冒绿光。经这一吓,范思铎落下了一个病根,半夜磨牙,而且磨得全楼的人都能听到,从此全楼的人都做噩梦。 我饿得受不了时就会回家去炖骨头汤喝,那骨头还是半年前的一条人腿骨,藏在冰箱里,现在已经炖得发白,像受了潮的石灰一样,一碰直往下掉渣,炖出的汤简直如同凉水一样,任我放多少盐都吃不出味道来。我心里谋划必须弄块新鲜的肉来,不然会把我憋疯的。 从金大牙那间地下室回来后,我便已经开始计划了。尽管我的味觉退化了,但嗅觉还是很灵敏,夜里太黑的时候,我几乎是靠着嗅觉来认路的。那天我就是凭着这敏锐的嗅觉发现地下室里有股熟悉的味道,是邵帅的味道,而我还发现金大牙的瞳孔在黑暗中会变成一条线,而且可以发出幽幽的绿光来。我断定,他和我一样,是个喜欢吃人肉的人魔。从此我开始暗中留意金大牙,他就像一只黑暗中的野兽一样伺机噬人,而我则像个猎人,暗中观察着金大牙的一举一动。 金大牙是一个孤独的人,自己住在那间地下室里,平时除了办公室和地下室这两个地方,他最喜欢在校园里四处徘徊,以前我认为他是在找学生的麻烦,而现在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他是在寻找食物。我没看到他和家人来往,后来我想明白了,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老人魔,他的家人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一定是被他吃掉了。我的亲人不也只剩下冰箱里那条直掉渣的大腿骨了吗?在学校里,金大牙很受老师的尊敬,他才华横溢,精通书画,但对人又很苛刻,人们对其敬而远之。 有时我不免替金大牙神伤,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注定要孤独一辈子,我在他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将来的生活,但我并不感到如何苦闷,因为我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有时候我倒想和金大牙交个朋友,这样两颗孤独的心或许可以彼此慰藉一下,但我担心我会成为他的牙祭,而且我也有打算拿他打打牙祭。 想搞到一个人而不留下蛛丝马迹太难了,需要精心地谋划才行,而金大牙符合这个要求,假如有一天人们发现邵帅是金大牙杀的,而且金大牙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人们多半会认为他是畏罪潜逃了。这就是我的计划。 在我暗中收集证据的时候,肉粥店的蓝老板进入了我的视线。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悄悄地摸出宿舍,在黑暗的角落里逡巡,嗅觉不知不觉将我引向金大牙的地下室。我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藏身在黑影里,把鼻孔张得老大,享受着从地下室里散出来的味道。这时候,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闪进地下室,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不久,一种更浓烈的肉香从地下室的通风口涌出来,热气腾腾。我竖起耳朵,我的听觉和嗅觉同样灵敏,整个校园里各个角落里的细微响声我都可以收听到,大概是因为味觉退化后老天对我的补偿吧。我听到地下室里传出咕嘟咕嘟开水的声音,筷子与碗磕磕碰碰的声音,吧唧嘴的声音、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以及打嗝放屁的声音,综合起来汇聚成两个人涮火锅的声音。想到邵帅被一刀一刀削成肉片的样子,我的口水打湿了前襟。 “粮食不多了吧!”金大牙的声音。 “还能吃两顿!”另一个人声音很耳熟,像是肉粥店蓝老板,原来金大牙并不是孤军作战。 长时间的沉默后,金大牙的声音又响起来:“小玥今年不小了吧?” “不要打小玥的主意!”蓝老板的声音很愤怒。 “想开点儿,迟早的事,我当初喝了你做的人肉粥,被你拖下水才变成现在这样,而吃我两个儿子的时候你也有份……也该轮到你了!”金大牙冰冷的声音。 “我把姓邵的那个学生的肉冻在冰柜里,这两天我总觉得变少了,你说会不会是小玥也……”蓝老板问。 “那还是趁早,听说女孩的肉比嫩羊羔还鲜。”金大牙阴险的声音。 接着砰的一声门响,把我的耳膜震得生疼,两人不欢而散。我悄悄地潜回宿舍,躺在床上,原来蓝老板和金大牙是同谋,而邵帅成了他们的“粮食”藏在肉粥店里。 金大牙原来和蓝老板是同伙,我也在考虑是不是也要找个同伴,人多力量大,团队合作做起事来就更方便,我也不会三天两头地挨饿了。我打算在我身边的人中选一个,至于怎么拉他入伙,方法很简单,让他吃顿人肉就行了,这还是那天偷听到蓝老板与金大牙对话而受到的启发。也许真的是每个人都有一颗野兽的心,一旦尝过人肉的滋味便会上瘾。 尚郝佳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被金大牙找去谈话,这使我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提醒她,不要去金大牙的地下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尚郝佳瞪着一双有神无知的大眼睛问我:“他会吃了我?”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尚郝佳也煞有介事地点头,表示明白了,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我这么紧张尚郝佳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很漂亮这不假,但我想我一直是把她当成“粮食”看待的,而且她的家在外地,是个住校生,如果有一天因为“意外”,尚郝佳突然失踪,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实际翻开报纸留意一下,你就会发现,每个城市每天都会有若干人突然失踪,这是见报的,还有更多的失踪者人们根本没有留意。我猜这些人都是被吃掉了。 饥饿的煎熬越来越难以忍受,我决定要采取行动了。事先周密地计划是必要的,我的计划说起来也简单。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去金大牙的地下室,那里白天都少有人去,更何况是晚上。这时金大牙见到我一定会很意外,但我估计他心里窃喜的成分居多,他会认为“粮食”自己送上门来,在他这种心态下,不会对我起疑心的。接下来我用准备好的铁锤趁其不备把他的脑袋砸碎,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十分有把握的,金大牙身材瘦小枯干,而他那颗大脑袋目标又大,所以我是不会失去准头的。第二天我再从容地给公安局打个电话,说“邵帅牌肉片”就冻在肉粥店的冰柜里。公安局从肉粥店里起出证据后,一定会追查下去,这时发现金大牙业已失踪,认定他是畏罪潜逃,而我则心安理得地把金大牙炖成汤喝,虽然瘦点老点,但也够我喝半年的了。 这几天我正筹划着,却突然意识到有两天没有见到尚郝佳了,我有些着急,像是被别人偷了东西一样,坐立不安,我去问范思铎和庄牡丹,偏偏这对狗男女不知哪里厮混去了。我感觉到不妙,没准儿尚郝佳已经在金大牙的火锅里洗澡了,一想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决定今晚就动手。 干这勾当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意识出奇的清醒,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莫名的兴奋。同宿舍的室友都传出均匀的呼噜声,我揣着铁锤悄悄地溜出宿舍,摸到金大牙的地下室。 我在地下室的楼梯口停了一会儿,这里的灯坏了,但是我的视力完全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东西,如果别人看见我,会说我的眼睛在放着绿光。这是饥饿所致,人们常说眼睛饿绿了,看来此言不虚。黑暗之中,两点绿莹莹的眼睛忽明忽暗,想起怪吓人的,我自己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我做了几下深呼吸,挥舞了几下铁锤,练习着分解动作,然后在衣服下藏好,敲响了金大牙的房门。 敲门声似抛出的皮球,在地下室的墙壁上撞了几个来回,回荡了几秒后就归于沉寂,却无人回应。我又敲了几下,还是石沉大海一般,无人回应,正想再敲的时候,门吱的一声滑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一缕光线从门里迎面扑来,晃得我眼睛生疼,似乎看到有人的影子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金主任?”我叫了一声,无人回应。大着胆子迈进一步,发现金大牙趴在桌上背对着我睡着了,桌上歪倒的酒瓶子说明了一切。我站在门口把屋里望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了,这才悄无声息地来到金大牙身后,轻轻举起铁锤挥了下去。“啪”的一声,声音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动听,很小,但很清脆,锤头陷进了大脑袋里,金大牙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结束了他吃人的一生。 如果作为一个故事,写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我无法不再提一下那次喝粥时的事。我现在最恨的就是那个上错了粥的店员,为什么把蓝老板自己喝的粥给我们。现在我知道那粥为什么可口了,因为里面有人肉。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把那个店员炖成肉粥。 “你写好了没有?”尚郝佳催促着,打断了我的思路,“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马上就好了!”我道。可是范思铎走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稿纸,随手塞在蓝小玥的手里,那个漂亮得如女鬼一般的蓝小玥借着月光看起来,“这就是你的遗言,好长啊!”蓝小玥问我。庄牡丹也凑过去看,她俩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着绿光。 “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庄牡丹催促着,喝过人肉粥之后,她一直想着那滋味,那种饥饿的感觉快把她憋疯了。说心里话,我真羡慕他们这个“团队组合”,本来我是想把金大牙干掉后,引诱范思铎吃上人肉,拉他入伙,以后两人共同作战。万没想到,他们几个早就在肉粥店尝过了人肉滋味,并且被早已“入道”的蓝小玥笼络,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小集团。 “好了,快点把他吊起来!”范思铎道,尚郝佳、庄牡丹和蓝小玥也过来帮忙,捆住我的双手,把我吊在一棵不高的小树上,树太小,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我的脚还可以沾到地,我此时看上去一定像极了一只吊线木偶。 人多力量大,他们三下两下扒去我身上的衣服,范思铎把一只木桶放在我的脚下,蓝小玥将一把尖刀递在他的手里,月光辉映下,刀身如水一样明亮。 “等一下!等一下!”我道,范思铎停下来等我说话。“你们想过没有?明天早上别人发现时你们怎么交代?” “这不用你操心了,明天我们会说这是金大牙干的。”范思铎道。 “可是金大牙已经死了!”我提醒他,其实这是多余,在我敲金大牙一铁锤之前,金大牙的肚子上已经插着一把刀了,就是此时握在范思铎手里的这把。 “没错,不过明天警察会发现金大牙与蓝老板畏罪潜逃了。”尚郝佳安慰我。 蓝小玥露出迷人的一笑,眼睛里闪着绿光,道:“我明天会向公安局揭发,邵帅是我爸和金主任合谋杀害的,今晚他们两个又杀了你后双双畏罪潜逃了。我家冰柜里有一包肉片,是邵帅的,当然,还有一包会是你的,警察发现这些后会相信我的话。”我恍然,估计蓝老板此时也凶多吉少了!真没想到蓝老板没舍得吃女儿,却被女儿算计了,人一旦变成人魔后真是可怕。 “没有问题,我可要动手了!”范思铎迫不及待了,眼睛几乎喷出绿色的火焰来,他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邵帅也是你们吃掉的?”我问。 “邵帅是金大牙干的,不关我们的事,你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范思铎不耐烦了,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准备环切剥皮。 “等等!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央求道。 “说!” “一会儿能不能给我一片尝一尝!” “你想尝自己的肉?行,如果你能撑住的话,第一片切下就让你先尝!” 我还想让他发誓保证,可范思铎捂住了我的嘴巴,利刃轻轻地在我脖子上划了一圈,然后流畅地沿着我身体的中轴线向下运行,整张的皮像衣服一样被范思铎与尚郝佳联手剥了下来!月光照在我赤裸鲜红的身上,凉丝丝的。在月光下,人没那么容易断气。 接下来,我听到哗啦一声,一堆东西流到脚下的木桶里,一股热气腾腾的人味冲进我的鼻子。我只觉得浑身一轻,我双脚离开了地面,小树干挺直了,我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尚郝佳把一样东西捧到我眼前,那是我的心脏,绿色的,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颗“兽心”。 ...
楔子 “所有放弃我的人,必将得到死神的诅咒!” “我去江淮鬼屋找剧本以外的结局了,祝福我吧!” 这是两条短信。 蒋青摆弄着手机,第一条短信,没有署名,甚至有些奇怪地连来电号码也没有。当然,蒋青并没有把这种可能是恶作剧的短信当做一回事,他迅速地按下删除键,看着这条短信进入垃圾箱。 第二条短信,发信人是林明蓝,话剧社的新进成员。最近他们两个因为一部要赶在元旦前公演的话剧结缘,不过因为时间赶不及的关系,这部话剧已经在上午由学校领导最后决定取消。虽然很惋惜,但蒋青也很无奈。他不能不负责任地将一部不完美的话剧送到全校师生面前,因为在他的人生准则里,艺术的关键,就是观众的掌声。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宣布这个消息,话剧的女一号林明蓝就已经动身去江淮鬼屋找所谓的结局了。 江淮鬼屋以前是叫做江淮别院的,据说曾经有位导演想在学校附近拍一部旧时代的电视剧,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电视剧没有拍成,当时剧中的场景也就只搭了一半,没了下文,一直废弃在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平时少有人去。 近几年,一直流传着别院闹鬼的故事。传闻愈演愈烈,闹得很凶,几乎很少有人再去那里。 女生们私底下,都叫那里——江淮鬼屋。 七天前 午夜。 月色苍白地悄悄探进锦绣公寓的402号房间,卫生间里,韩兮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裙,平整地躺在浴缸里。水,蔓延至她白皙的脖子。 她没有开灯,却敞着窗,在初冬时节里,凉瑟的风从窗口吹进来,鼓动起深蓝色的窗帘有节奏地飞扬。 韩兮的脸,暗淡灰白,没有一点点血色。 她那双本该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暗淡无光。仿佛,那只是两颗黑色的玻璃球,起着简单的装饰作用而已。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很遥远的一个点上。 然后,她的左手仿佛被人操纵一般,缓慢地伸向浴缸旁边的一把水果刀上,泛青的指节有力地握起刀柄,优雅地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然后落到右手腕的动脉上。 血,一滴滴落在浴缸里。 像是舞蹈般,血液在水里愤怒地挣扎,不停地跳跃,却最终无奈地融入其中。 韩兮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在接受一个宗教洗礼般虔诚。最终,在午夜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 “啊……”一连串的电话声将睡梦中的林明蓝惊醒,她瞥了眼挂钟,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叹了口气。 电话是话剧社导演蒋青打来的。林明蓝笑了笑。元旦临近,话剧社别出心裁地举办了以恐怖为主题的话剧公演,剧本名叫《曼珠沙华》,讲述的是一位少女,因为被爱人放弃而自杀成为怨鬼的故事。当时蒋青找到她,面色古怪地问:“有个恐怖的本子,你敢接吗?” 林明蓝自认为是个胆大的人,于是干脆地答应下来。 可这么晚了,蒋青打电话找她干什么呢?林明蓝费解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蒋青焦急的声音,“阿蓝吗?韩兮出事了,她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割脉自杀了!” “什么?”林明蓝的睡意一下被惊吓得全无踪影。 韩兮也是话剧社的成员,在这次的话剧里,她扮演女主角的好朋友,不过因为学习档期安排不开,昨天早晨已经宣布退出此次的公演,害得蒋青又临时找了名演员补上她的角色。 电话挂断后,林明蓝怎么也睡不着了。按理说,韩兮不是那种凡事钻牛角尖的人,她能言善辩,每天都洋溢着开心的微笑,像她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夜,真的越来越深了。 六天前 第二天,当林明蓝来到话剧社的时候,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也许都是得知韩兮的事后为她惋惜吧! 蒋青靠在一张桌子上,眉头皱得紧紧的,见到林明蓝,才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开始做准备彩排!” 林明蓝贴到他身前,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公安局的人已经着手调查了,别担心!”蒋青叹了口气,拿起剧本转身开始和替补韩兮的女生讲戏。那个女生叫成云,林明蓝曾经在校园里见过她几次,稍稍有点印象,却没有过多的接触。成云其实是美术系的学生,与话剧接触很少,这次是受了作为同乡的蒋青的拜托,才勉为其难地过来应急。对于一个学美术的学生来说,将文字转换成肢体语言的表达方式的确是有些难度的,即使反复练习了很多次,她的表情也没有林明蓝这些专业演员来得生动。 蒋青深深地无奈了,他知道不能过多地批评成云,作为老乡,人家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但公演近在眼前,话剧的排练连一半都没达到,实在不能不让他泄气。 “清远,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深爱你?” “对不起,这个游戏结束了!”男生坚决地转过身去。 “你不能这样,你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又轻易地放弃,我已经习惯了阳光,我不要再回到黑暗中去!” “可是,洛雪,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停!”蒋青看着舞台上表演的两人,大声地喊道,“服装那边是怎么准备的?都已经排练到一半了,女一号的服装还没借来吗?我说过了,要大红色的,那种像是血液一样让人亢奋的颜色,现在的这件太浅了!” 负责服装的小段委屈地扁了扁嘴:“老大,能联系到的我都联系过了,这件是唯一比较符合要求的衣服了!” “不行!”蒋青皱紧了浓黑的眉毛,“实在不行我们就亲自做一件,绝不能这样糊弄过去,我们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小段叹了口气,点头。林明蓝半跪在台上,瞧,只要一说到表演,蒋青那火一样的热情就彻底地燃烧了起来。 “算了吧,洛雪,别再难过了,即使清远放弃了你,也不代表你失去了全世界!”成云稍稍找到了一点剧本里的感觉,表情坚强隐忍地说道。 “不,这永远不可能!”林明蓝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现在的她,根本就是剧本里的梅洛雪,“你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我失去了他,就已经失去了全部。小帆,他不能这样对我!” “哦,我亲爱的洛雪!”成云还不适应话剧夸张的语言表达方式。还没等她接下来拥抱林明蓝的动作完成,蒋青已经不满地吼了起来,“不行不行,成云,你现在要表达出一种安慰人的态度,无论你在台下是什么样的,但站到台上,你就是梅洛雪的朋友,你就是小帆,一定要找到这种感觉!” “好吧,我再试试!”成云显得有些无奈,反复地练习起来。 林明蓝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走到蒋青面前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不要过于严肃,你会把大家吓到的!” “我要的是效果!”蒋青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不能去欺骗我的观众!” 五天前 林明蓝靠在床头柜上翻看着剧本,揣摩着剧本里那个女一号梅洛雪的心思。从第一场戏开始,林明蓝就深深地怜惜上这个可怜的女子。身受家庭暴力的影响,洛雪总是孤单的一个人,不敢和别人接触,唯一的朋友,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帆。校篮球队里,有个叫清远的男孩子,长得很英俊,梅洛雪很喜欢这个男生,却不敢上前表白。她只能在日记里,把对清远的爱慕一次又一次的写下来,可是,她同寝的室友偷看了她的日记,将她喜欢清远的事情传播出去,男生起哄,要清远去追学校出了名的古怪女生洛雪。在酒后的一个赌约下,清远开始追求洛雪。单纯的洛雪一下陷入爱河中不能自拔。 今天的两场戏,是清远不想继续赌下去,于是和洛雪摊牌,打算分手,可洛雪已经完全地依恋上清远,坚决拒绝。 下一场戏,会是洛雪死心和自杀的两场戏,看到这,林明蓝感觉有些冷,她甚至有一种可怕的错觉,那就是窗外,有一个红色的影子正在看着她。 很自然的,林明蓝转过头,向窗户上看去。就在那一瞬间,她真实地看到了一道绚丽的红影飞快地消失在玻璃前。 那一定是幻觉吧?林明蓝放下剧本向窗前走去,灯火阑珊的城市,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林明蓝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真的已经陷入了剧本不能自主,她回到床边,继续向下看去,然后她有些惊讶。那上面所描写的洛雪的自杀方式,竟然和韩兮的死,出奇的相似,同样地浴缸割脉,同样的午夜钟响。到底是巧合,还是精心的布置? 她感觉自己似乎在无意识间,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深渊里。 这一夜,她又失眠了。第二天当林明蓝拖着两只熊猫眼来到话剧社的时候,成云已经在那里苦练了。“洛雪,别难过了……洛雪,别难过了……不对不对,还是找不到那种感觉!”成云有些苦恼地拨乱了自己的头发。 “成云!”林明蓝轻声叫她,打算给她一些指导,“在舞台上,你要把自己一分为二,舞台上的你,不是成云,不是美术系学生,你就是小帆,而我,就是你的好朋友洛雪,今天的几场戏里,当你得知洛雪自杀后,那种痛苦,那种绝望,要由心里表现出来,那样的话,你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尽量!”成云有些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阿蓝,来换衣服了!”负责化妆的孙香召唤她,林明蓝一边往化妆室走,一边问道,“怎么小段还没来?” 印象里,负责服装的小段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从不迟到早退,交给他的任务也总是很出色的完成,怎么今天马上就要开始彩排了,他却还没到场呢? “哦,你还不知道啊?”孙香悲痛地说道,“小段昨天晚上被车撞到了,左小腿骨折,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林明蓝大为惊讶,孙香拉着她坐下,“不过小段还是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找到了老大要的衣服!” 林明蓝这才注意到,化妆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长裙。那种颜色,如火,如血,刺得人眼睛生疼。 四天前 蒋青对那件衣服很满意,这简直和他预想中的一样。他不禁有些高兴地打算表扬一下小段,才从孙香那里得知小段昨夜出了车祸骨折。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那么,是谁帮小段把这件衣服送来的呢?” 话剧社里安静极了,没人应。蒋青看着孙香,“你也不知道吗?” 孙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今早来的时候,就见这衣服摆在那里了,我以为是小段托人送来的,也没在意!” 对于这样一件突如其来的衣服,大家也都像孙香一样,抱着轻松的态度,也许是有人做了好事不愿意承认吧!然后在蒋青的示意下,大家开始忙碌起自己分内的工作。 蒋青注意到林明蓝有些不对劲,她穿着那件鲜艳的红衣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蒋青,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那种感觉很不好!”林明蓝苦恼地叹了口气。 “别乱想了!”蒋青安慰她道,“公演很快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你可别说放弃之类的话,不然会害死很多人的!” 这个蒋青真厉害,一下就看到了她心底想说的话。没错,她真的打算放弃了! 不过,听了蒋青的话之后,那放弃两个字,怎么还好轻易地说出口呢?于是她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上。踩着舞台的地板,林明蓝很快找到了戏里的感觉。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还这么年轻,洛雪,听我的话,快睁开眼!”出奇的,今天的成云表现的也不错。 林明蓝穿着那件大红的裙子躺在浴缸里,她的手,被成云紧紧地握着,“小帆……我好恨他……他轻易地救赎了我,让我看到了希望,但马上就把我丢回了原点,让我如此失望,小帆,我好恨他……” “洛雪!”成云惊讶地叫了一声,而林明蓝已经闭上了眼。 “不错!”蒋青在台下爆出一声喝彩,成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跪得这么久,她的膝盖有些酸,她朝台下的蒋青笑了笑,准备往台下走。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林明蓝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闭着眼,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喂,今天的两场已经结束了!”成云上前推了推她,林明蓝依旧没有醒来,“不要开玩笑,快点起来!”成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好,于是弯下腰用力地推了推她,但林明蓝就仿佛陷入了昏迷之中,根本无法醒来。 尾声 林明蓝无聊地登陆上学校的主页,在论坛里闲逛着,偶然间,她又看到了那个她很久前发的帖子。 “有人知道梅洛雪这个人吗?” 鼠标轻轻地点击,她进入了这个帖子。 忽然,她奇怪地发现,帖子除了她自己外,根本没人回复,那些小帆留下的言语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电话来的是蒋青。 “阿蓝,那天你去江淮鬼屋的时候,是不是去找小帆?”蒋青的声音闷闷地,有些古怪。 “是啊,怎么了?”林明蓝不解地问道。 “可我刚刚才查到,小帆已经自杀很多年了,据说,那个出卖梅洛雪,宣播她日记的人,就是小帆!” “什么?”林明蓝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而且……原剧本……不见了!”蒋青刚一说完,林明蓝就听到电话里忽然传出几声低低的笑。 像是女子的声音。 ...
1 在大学里,我最常出没的地点是海棠街。 那是C城理工大学一侧的一条步道,并不长,路的两旁种植着上了年岁的法桐。很多学生都会趁着大学里功课不紧时间充裕,日落后拿一张单子铺在路边,摆一些日常的小物件来出售。从洗漱用品到手机屏保再到玩具挂件,一应俱全。买的卖的好不热闹,宛如跳蚤市场。 我也时常会在这里摆摊,卖一种很有趣的小挂件。叫巫毒娃娃。 那是用线绳缠绕制成的小娃娃,大大的脑袋有点呆,玻璃珠子镶成的眼睛,身体却显得羸弱,细细的胳膊腿,一根绳子自头顶连着娃娃。脑袋小的如一枚弹球,最大也不过网球大小。你可以买回去挂在手机上,或者背包上。 我吸引买家的噱头是,这些娃娃有着不同的功用。有的能增强抵抗力,有的可以带来桃花运,也有的会让自己讨厌的人倒霉。 我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大的十五小的五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这么来的。只是我需要不厌其烦地向那些饶有兴趣的同学介绍这些娃娃的特点。我说这些都是南美印第安神秘文化的产物,是下过咒语的,因此真的会有相应的效果。我专业新闻,口才自然不差,经常能把对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买家掏了钱拿着娃娃离开之后。我通常会摸着自己的腰包低笑,哪会有这么神?不过是用线绕成的物件,标准中国制造,还南美印第安呢!要真有效果我还用在这摆摊挣零钱?早就整一个能让我捡到钱的娃娃一天到晚街上溜达去了。 不过这些东西我自己都觉得没激情。只有遇到真正的大客户,肯往外出百元大钞的主儿,我才会把真正的宝贝拿出来。 我屁股底下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黑色小皮箱此时才会被打开。昏暗的路灯光线下,箱子里排列了四个小小的巫偶。乒乓球大小,只有一个脑袋,没有身体。暗黑色或者褐色的皮肤,却有着长长的头发。虽然只是一个娃娃,做工却很精细。眼睛、嘴巴都用银针或者丝线封死。有点狰狞恐怖,一看就会觉得比那些线绳缠绕的娃娃管用。 我会好不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以前到南美的时候带回来的,数量有限。只有在当地很偏僻的村庄才会有的一种特殊工艺品,那里几乎就是原始部落,制度习俗还很愚昧,是萨满巫术或者猎头文化盛行的地方。自己费了不少心思才偷偷带回来这些。我说这些的时候有一种对遥远神秘文明的敬畏。对方看着这些只有三四厘米大小的娃娃头大多是满意于他们的奇特和那份不可掩盖的异域之感。只是我的要价可不低,一个三百,毕竟不是made in china。 进口货哪能便宜了? 所以至今我也就卖出去两个,一个是学生会主席竞选失败的男生,还有一个是个女孩,据说她男朋友被第三者抢了。这些人心里是有难以平息的怨恨,所以才会相信我这个买卖人的信口雌黄。 通常我会在十点之后收摊。盘点一下今天的收入,然后低声很温柔地说,晓涵,我们回去吧,天气凉了,你要是感冒了又要麻烦我照顾你。然后晓涵说,那行吧,你早点休息,我先睡了。于是我抱着剩下的商品回寝室去了。 这些也都是很正常的大学生活。除了一点,那就是我从来都独来独往,刚才的那段简短的对话,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和我说。 2 和我说话的晓涵,是我的女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还会是。 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们父母都是医院里的大夫,父辈的交情很深。大家一起玩乐,一起上学,一起打闹,和别的故事中那些老套情节也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有点特色的,也就是我们那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了。 医院家属院是在医院后面。虽然各有各的门,但两个区域是联通的,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穿过医院到家属院。因为它们之间的那条小路,是太平间的所在。 父母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从医多年,看待这些事情都有些麻木了。连带的,我和晓涵从小怕黑,怕老猫,怕大灰狼,但唯独不怕的就是死人。每天放学我们都会在路上逗留嬉闹,回到家为了节省时间不去绕远,一准就是从医院穿到家属院。路过森冷阴暗的停尸房,也会因为好奇而溜进去看。捉迷藏的时候,也会经常躲在停尸房里,甚至钻到平躺着尸体的木板下面。毕竟还只是小孩子,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那时候我们还认识到一件事情。尸体其实也是很值钱的。那时候的人对待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很重的传统观念,一般都不会答应捐助器官或者捐助遗体。因而市里面的几个医学院、卫校时常都弄不来尸源。解剖课就经常无限期地推迟。一些医院和学校就开始在尸体上打主意,一旦遇到无人认领的无名死尸,马上就会上演几辆救护车呼啸着疾驶而至抢夺尸体的戏码。 也就是那时候,我和晓涵就明白,原来死人也是很值钱的。 我们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看够了生离死别,也觉得人生苦短。所以我们在初中就早恋了,我记得是初三那年,稀里糊涂地恋爱了。后来到了高中,高一那年我爸参与了国际援助活动,随医院的医务团一起远赴巴西农村,刚巧我妈妈忙着考医疗职称,没工夫照顾我,加上我那时正逢暑假,于是我爸爸就带着我一起去,我见识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回来之后我却得知,晓涵的爸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们偷看了晓涵和我之间的信件,听说了其他的多事之人的小报告。涵爸涵妈怒不可遏,不顾两家的交情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流氓。我们挨了骂之后依然故我,爱情的小火苗在父母的极力阻挠下越烧越旺。一发不可收拾啦! 后来晓涵的父母就发现了女儿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他们管不住我,于是就只好管住女儿。他们联系了国外的学校,竟然要把晓涵送到加拿大读书。那几天晓涵一见我就哭,梁山伯祝英台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最后,晓涵没去加拿大。我想她一定想不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太平间,将会是自己最后停留的地方。她父母不想让她见我,于是将她关到了书房里。她不停地闹,先是哭求,然后怒骂,最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出国是板上钉钉了,她于是就吞下了写字台抽屉里的一整瓶安眠药。以前她躲在灵床的木板下面,最后她躺在上面。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爸拿着棍子追着我打,我背上挨了好几下,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淤青的伤口一阵阵疼痛,我蹲下来点了一根烟,咬住自己的胳膊,像是一头小兽一样压抑着恸哭。 我那时候就不是个好孩子。但是晓涵依旧爱着我。 现在我上了大学,自那件事情之后就变得冷淡安静了。很少说话,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面盘算。从一个不学无术难以管教的刺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大学生。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是没变的,比如说,这么些年了,晓涵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一想起来就会疼痛。 因为我还爱着她。 3 晚上回到寝室以后,我刚把卖剩下的货物放进自己的柜子里。杨丰就从闪烁着CS激烈枪战的笔记本前抬起头,安子回来了啊。刚才学生会的那群人来过了,要咱们搞寝室文化,你有啥意见? 听他的话语里透着客气,我就知道他有活思想了。毕竟我虽然是土木工程系大二607寝室的一分子,但是寝室里除我以外的五个人并不会把我当朋友看。因为我一天到晚也不怎么说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家里跟他们比很穷。 我刚才提到我跟随父亲去巴西的事情里漏掉了一个重要事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发奋学习考上大学的原因。我爸爸最后是因公死在巴西了,我妈妈受了很大的打击,早早退休静养。我在晓涵和爸爸这两个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离开我之后才痛改前非,但是家境却一落千丈,这也是我摆摊的最大原因。 而这五个家伙都是家境殷实目中无人的主儿。一开始学校恐怕他们惹事,干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把系里最富裕的六个学生安排在一间寝室。反正他们都半斤八两,要斗富也随他们斗去,只是其中一个大一就被劝退了,学校调整了一下,竟然稀里糊涂地就让我过来了。 麻雀误入凤凰窝,这滋味不好受。我知道自己是被彻底孤立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平日里也不和他们来往,他们似乎也认定了我是一闷葫芦窝囊蛋,时常拿我开心。每每叫必胜客的外卖一路送到寝室门口,五个人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只当我不存在。CK香水一人一瓶,摆在写字台上耀武扬威,他们用这种奢侈品驱赶蚊虫,而我的一瓶六神畏头畏尾地缩在床头。 我听着新鲜,叼了一根白沙,脱鞋爬上自己的床。什么寝室文化啊? 就是布置一下咱们寝室呗。对面床上看小说的林莫奇放下书说,其实就是做给上面人看的,对面寝室不知道怎么想的,搞来了一堆气球,把寝室都给挂满了。你有兴趣就去看看,搞得跟幼儿园大班一样。还有隔壁,弄了一个温馨之家,六个大男人还温馨之家,想想就恶心。 哦,这样啊。我深吸一口烟说,我没想法,你们打算怎么做?累了一天,昏昏沉沉,我只想睡觉。 杨丰这时候露出本来面目了。哥几个听着啊,上次学生会来找咱们的茬儿,这事都还记得吧,此仇不报非君子,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刺激他们一下。 其余四个人一听就来劲了。 我暗想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上次只是因为寝室里面卫生没打扫好被人家说了两句,就结了梁子。杨丰一天到晚叫嚣着要放学生会的血,如今也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杨丰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对面的一家医院说,咱们布置的寝室,一定要有震撼力。这次不玩死他们我就不姓杨。看见没?对面医院的太平间就是咱们的奋斗目标! 天!我倒在床上哭笑不得。宿舍楼对面是一家医院,我们寝室刚好就对着太平间。隔了一条马路,对面房间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偶尔停放的尸体,家属堆放的花圈。在风中翻动的白布。心理素质差的您还真就适应不了。不过我是练的童子功,打小就不害怕。这五位没心没肺的,也不在乎。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杨丰他们似乎还在商量着计划,不时地迸发出一阵哄笑。 我梦呓一般地轻声说,晓涵,我现在过得不快乐。我好想你,真的。 她于是对我说,没关系,有些事情不在意就没事了。别忘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是睡得很好。 4 第二天中午我吃完饭回到寝室,一进门愣是被活活地吓了出来。 杨丰他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花圈挽联还有招魂幡和白蜡,把整个寝室布置成了一间灵堂。白色的幔子覆盖住每个人的写字台,就连床单也换成了白布,寝室四角天花板上装点着白色的纸花,桌子上安静地燃烧着白蜡,总之双目所见的,都是白色,除了墙角立着的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 我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李优从我背后拍了我一下。怎么样,够绝吧。这可是我们五个人辛苦了一上午布置出来的,连你的床铺也搞定了,你只要配合我们就行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我的床上,白色床单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道。擦过身旁堆放着的白花发出簌簌的声音。李优依然一脸兴奋地向我介绍他们的成果,哥几个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东西从寿衣店运回来的,你瞧,还有这个。 我顺着李优的方向看过去,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好几套薄而光滑的寿衣。还是老大想得周到,下午检查,咱们就穿着这些衣服见人。我敢保证,这可是理工大有史以来最疯狂最恐怖的一间寝室了。我们的寝室文化就是中国丧葬文化,哈哈。他肆无忌惮地笑着,让我着实觉得这群人很无聊。 果然,当黄昏来检查的人走进我们寝室里的时候,我和其余的五个人一样,穿着寿衣冷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朝人家打招呼,瞬间把来检查的两个学生会干事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误入太平间。他们夺路而逃,留下杨丰他们阴谋得逞后的哈哈大笑。 那些人兴高采烈地为了自己的创意而兴奋不已。寝室里像是诈尸,几个人穿着寿衣手舞足蹈,然后拉开桌子找出扑克开始玩斗地主。窗户被幔子封得死死的,房间里很暗,恍然间我觉得这就应该是地狱,我们每一个人,不过是行尸走肉。 这疯狂的举动马上引起了校方的强烈干预。我们的辅导员一进屋就脸色煞白。他强压着怒火和惊恐训斥我们这般胡闹,最后勒令我们在天亮之前必须恢复原状,并且做出书面检讨。 老师离开之后,老大杨丰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继续打牌,并且嘱咐大家说,好不容易搞点名堂,效果还这么的好,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学生会真能把咱怎么样!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和这群疯子同流合污。他们不怕处分我却是害怕的,我换了衣服,带上自己的包裹继续到海棠街卖巫毒娃娃。 那天晚上的天气不好,我的娃娃没有卖出去。一直守到十点钟,我把东西收拾起来打算回寝室。 但是我不打算住在寝室,杨丰他们那趟浑水,沾上我就甩不掉了。所以我只是把东西放回寝室,林莫奇正捂着鼻子责令他们少抽点烟。他一直犯着鼻炎,他床头有一瓶药,褐黄色大玻璃瓶,黑色瓶盖,里面足有二百片。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天晚上,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过夜,和另外两个闲着无事的同学玩了一夜的魔兽。 第二天我在网吧里睡到十点多,起身打算回去洗把脸。走到我们寝室楼门口,围了很多人,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明黄色隔离带拒绝了所有人好奇的窥探。 那一刻,我就知道,607出事了。 10 那时候我离开南美回到家,在和晓涵短暂重逢之后,她就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在无边的绝望和悲痛之余,想起了那一个可以让灵魂不灭的方法。 我潜入了那间年少时我们去过无数次的医院停尸房,依照记忆中的工序流程把她做成了一颗巫毒娃娃。她那被银针封死的眼睛和嘴巴,其实也是缩头术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封锁所有的出口,就可以让灵魂被困在头颅中,永远不能离开。 晓涵是我制作的第一个巫毒娃娃。为了维持她的灵魂可以一直保留不被湮灭,我用尽了各种残忍的血腥的方法,弄来了新的头颅,再用缩头术制作更多的娃娃,用那些死者的亡灵的力量,守护着滋养着晓涵,让她可以对我说话,可以一直停留在我身边。 天台上的阳光好明亮,亮得几乎要刺瞎我的双眼。我不停地劳作,用了一天的时间把那五个人的头颅都处理好了。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这些人皮头套就会被风化缩小,直到紧贴着那个网球。到时候,晓涵又可以继续活着,以这样一种非正常的充满血腥和杀戮的方式存活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放在胸口,轻轻抚摸着晓涵。然后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我知道她和我一样的悲伤,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像急速运转的命运之轮,再没有停下来的可能,除非死亡。 我想起初恋的时候,有一次我问她说,晓涵,你怕不怕死。 她会很清脆地笑,然后对我说,我不怕,真的,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死亡是一件好事。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足以让我感动一生。 那么这些年我犯下的所有的罪,对于我来说,也是值得。 我打开铁门,走下楼梯,出了寝室楼。早就埋伏在楼下的警察迎面向我走来,他对我说,你就是一直在海棠街那个卖巫毒娃娃的人? 我点点头,就在那一瞬间,很多一早埋伏好的警察从不同的地方跳出来把我按倒,一个警察蹲下来把一张逮捕令展示在我的眼前。 我只觉得被那张单薄的纸张晃得眼晕。那颗头颅此时滴溜溜地从我的上衣口袋里滚出来,在地面上转动了几圈,然后停止。我盯着她一刻也不敢移动视线,没有了我的保护,晓涵是那么的孤独和可怜。 那个警察把她捡起来放在手心里,这个东西就是你卖给别人的巫毒娃娃? 不,我一字一顿地说,那是爱人的头颅。 ...
一 月黑风高的晚8点,学校南墙外小树林,有情况。 四条黑影正挥舞着铁锹挖坑,挖得乞乞嚓嚓。这个坑从5点多就开挖了,三个钟头,成绩斐然,现在的大小足够放进口棺材了。 可坑边放着的,却不是棺材。 细长,虽有几分像棺材但确实不是棺材,比棺材要小得多,那只是口长条形的箱子,大约一米二三长,七八十公分宽,倒退十年东北农村几乎家家都有一对,用来装衣裳。 这箱子外边包了层灰不拉叽的塑料布,用尼龙绳捆得像个粽子。奇怪的是靠近一头的上方居然插了根白色的塑料管子,约有成人手臂粗细,穿透上盖,直插箱内,直直竖起,活像躺着的人叼着根香烟。 孟西京率先跳上来,比量了一下这坑的长短深浅,一挥手,像导演似的喊了声停。 另三个人丢掉手里的铁锹先后爬上来,孟西京示意他们抬箱子,下坑。 离孟西京最近的莫小康显得有些犹豫,小声问他:“老大,咱不会搞出人命吧?” 孟西京走到箱子前,趴到管子上听一会,又“噗噗”的冲里面吹了几口气,胸有成竹的说:“放心,保证没事。” 赵长天也把耳朵帖在管口听了听,嘿嘿一笑:“睡得跟猪似的,还打呼噜呢。” 梁佩赶紧说:“我听听,我听听。”听了一听,就哈哈的笑起来。 孟西京看他们几个情绪不错,越发得意起来,吹了声口哨,下了命令: “下坑,添土!” 八条胳膊绷紧,箱子缓缓的沉入坑内,随即被一锹锹的泥土覆盖,它像一具真的棺材一样被埋进地下,只剩下那根管子昂扬的挺立在浮土上,仿佛一只潜到海平面以下的潜水艇。 四个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倒拖着铁锹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谋杀? 葬礼? NO,说来你可能不大信。 ——这只是个玩笑! 二 全是孟西京的主意。 孟西京19岁,刚刚完成由中学生向大学生的转变,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 大多数人一填表格就喜欢写自己爱好广泛,但孟西京不这样,他的爱好很专一,他不爱泡MM,不爱K歌,不爱世界杯,唯一的爱好就喜欢整人玩。 整人,在香港电影里叫“整蛊”,周星驰拍过一部电影叫《整蛊专家》,就是这个整蛊,我们内地也叫开玩笑,都是一个意思。 本学期是孟西京有生以来大学生涯的处女学期,正因为如此,才差点没把他憋死。初来乍到,为了表现得低调,他只好压抑自己的爱好,只是在开学不久时小试身手,挂了两块小黑板。 教学楼一块:晚上17:00停电,晚自习暂停。宿舍楼厕所一块:厕所已坏,暂停使用。 同学们都很单纯,毫不犹豫的就信以为真了。两块牌子、两个暂停给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结果孟西京恶有恶报,在写检查中度过了国庆节后的第一个星期。 经过这次打击,孟西京有所收敛,他潜伏着爪牙忍耐,直到学期快结束之际,他终于憋不住了,他要在放假前搞个大节目,好好的过过干瘾。 他想出了个不折不扣的大创意,相信除了他没人能想得出来! 活埋刘壮! 这个创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相当的绝! 这是刘壮从一部好莱坞二流电影里学到的桥段。埋了,在挖出来,毫发无损,但吓他个半死,多有意思。 孟西京把实施日期定在本学期的最后一天,这个日期选得也很科学:刚考完试,大家都闲着没事,搞完了,大家哈哈一乐,就放假回家,你说多好! 下一步就是找人,找帮手,做准备。 孟西京早就盘算好了,寝室七个人,除去总导演的自己,再除去做主角的刘壮,剩下的五个人,都要邀请到他的活动中来,可不能冷落了个别同学。 他先找莫小康、梁佩、赵长天,开诚布公的把计划说了,三个人都很吃惊,也很兴奋,都产生了一试的想法。只是莫小康生性胆小,他推了推眼镜,提了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比如:怎么埋?埋多深?埋多久?还有,怎么保证刘壮平安的返回地面? 最后一条他尤为关注,莫小康很谨慎,他怕不小心把刘壮搞死了。 他的顾虑很有道理,他们都满了18岁,真把刘壮搞死了,都得陪着他一起上路。 孟西京给他们宽心,说:“我给他插跟管子,保证没事儿,再说就埋几个钟头。” 看莫小康还有些不放心,孟西京猛的一拍瘦巴巴的胸脯,打了保票:“你们就放心吧,搞死了算我的!” 三 考完了试,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没有下雨,晴空万里,天气好极了。 箱子、绳子、管子、板车,孟西京早就一一搞定,当日下午便将一应道具运至小树林。 然后,就是请刘壮吃饭了,就定在学校门口的天水冷面馆,工薪消费,经济实惠。 刘壮高兴的来赴鸿门宴了,有人请吃饭谁不高兴?没想到他酒量竟如此不济,两瓶啤酒就放倒了,一头扎在菜盘子上,不知不觉间就用菜汤锔了个油。 孟西京一声令下,动手。 一切顺利,没用三个小时,刘壮就躺在小树林的地底下跟蚯蚓为伴了。 按孟西京的方案,到半夜12点时再把他刨出来。 返回寝室,不到9点钟,孟西京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仍旧兴奋,不过他也有点担心,他最担心的是刘壮酒醒了,会不会吓得尿裤子,真要尿了裤子可就有点过了,传出去,身败名裂,保不齐那小子会翻脸的。可转念又一想,也不至于,刘壮平时嘻嘻哈哈的,胆子大,脾气也不错,他的性格是禁得起开玩笑的,两个人还对床,关系最铁,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也正是孟西京选择埋他而非别人的根本原因。 孟西京躺在床上继续思考计划的下面步骤,突然抻长脖子问上铺的莫小康:“大宝小宝呢?怎么还没回来?” 莫小康挠挠脑袋,困惑的摇摇头,看梁佩。 梁佩正手握两块黑乎乎的哑铃,曲折曲折的锻炼肱二头肌,呼哧呼哧的说:“不会是回家了吧?他们家把这对双胞胎当宝似的,尤其是他奶奶那老太太,隔三差五就往这打电话叫他们回家吃饭。我离电话最近,最倒霉。” 赵长天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孟西京一听,觉得有点不妙,按他的打算,这件事全寝室7个人都得参与,尤其是大宝小宝,是作为观众出场的,到时候,要当着他们的面挖出箱子,放出刘壮,叫他们目瞪口呆,双双傻眼。孟西京就是这样设计的,这样才好玩儿,才有戏剧效果。可这两个家伙早不回家,晚不回家,要是偏赶上今天回家,活动效果可就难免要打折了,那多扫兴。 他暗自后悔,怎么忘了提前跟两个人打声招呼。 亡羊补牢,他赶紧给大宝打电话。 “大宝,干嘛呢?” “上网呢。” “在哪上网呢?” “海赢。” 孟西京松了口气,海赢网吧就在学校南门外边,一墙之隔,虚惊一场。 “小宝呢?” “也在啊,老大,你有事儿啊?” “没什么事,早点回寝室,一会领你们看个节目,保准你们没见过。”孟西京现在还不打算透露风声,他要把悬念保留到12点的现场直播。 那边“哦”了一声,挂了。 四 11点半了,大宝和二宝一个宝也没回来,孟西京被欺骗了,十分生气。 再打电话。 大宝懒洋洋的在电话里说,包夜了,今晚上有帮战,胜者的奖品是一柄天魔战刀,他还说,今天就是他奶奶亲自打电话来叫都不好使了。 说完就挂了。 帮战、天魔战刀,他说的是一款网络游戏。 孟西京肺都要气炸了。 “出尔反尔,一对小人,难怪托生到一家了,早知道就埋这两个东西了,埋他们两天两夜,吓死两个兔崽子。”孟西京恶狠狠的骂了一通。无奈,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带着在场的莫、梁、赵去挖刘壮。 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挺好,不他妈要什么观众了,孟西京安慰自己。 虽然就要放假了,但管寝室的大爷很敬业,宿舍楼早熄了灯,大门也锁了,不过这难不倒孟西京,他们有自己的绿色通道。 ——窗户。 他们住一楼,107,得天独厚。 窗户上虽然安有铁栏杆,但经过他们的处理,早在一年前就不防盗了。 11点50分,他们翻墙而出,赶往小树林。 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忘了带手电筒,只能磕磕绊绊的走过去,几把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躁音。 快到了。 远远的,一团漆黑里,孟西京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 又过了两分钟,走近了,他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管子没了!!! 那根竖在浮土上的白色管子没了! 那根连接刘壮嘴巴与氧气的管子没了! 那根作为维持刘壮生命唯一通道的管子没了! 也就意味着,刘壮的小命也没了。 莫小康一语成拮,真把刘壮给玩死了。 孟西京脑袋里一声炸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他跳起来,操起铁锹,疯了似的扑上去开始挖,嘴里还不住的呜呜叫着,听不清念叨些什么。 其他三个人都没动,只是傻傻的看着孟西京,看样子是吓呆了。 手忙脚乱的挖了一阵,孟西京突然停下了,他回过头,竟然一脸白痴的表情。 “没了,没了。”他语无伦次。 三个人慢吞吞的围上来。 的确没了,孟西京指的是箱子,箱子没了。 埋的时候,他们只是在箱子上薄薄的敷了层虚土,箱子上盖距地表顶多也就是20公分厚,现在孟西京挖了足有半米深,连个箱子毛都没有了。 又挖了几锹,还是。 箱子,连同生死不明的刘壮同学,一起不翼而飞了。 相对于挖出箱子,看到里边横陈着满脸青紫、双目暴突,胸口在临死前被挠得血痕道道的刘壮尸体,什么都没有倒是个稍微好一些的结果。 不过,所谓稍微好一些是相对的,绝对来讲,仍然是严重的。 搞不好,刘壮已经死翘翘了! 大脑暂停了,时间暂停了。 枪声!砰!子弹穿过脑子,炸飞半边脸,脑浆迸裂,眼珠子甩出几米远……孟西京仿佛看到自己已经躺在刑场上,成了被正法的杀人犯。 他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五 孟西京软软的接起电话,忽然,他像被打了兴奋剂,暗淡的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听到大宝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旁边似乎小宝也在哈哈大笑,边笑边骂他是一种可爱的动物——猪。 孟西京脑子里电光一闪,恍然大悟,一阵愉悦感传遍全身。这种大难不死,绝处逢生的感觉太美妙了,他又活了。 孟西京猜对了,正是大宝干的。 大宝在电话里说,箱子是被他跟小宝挖出来的,他说早在十天前就偷听到孟西京的计划,他决定将计就计,好好玩一玩孟西京,上阵亲兄弟,这种好事他当然忘不了弟弟小宝了。 他们花20块钱跟收破烂的租了辆板车,搞了两把铁锹。 埋箱子时他们就埋伏在小树林外边。 孟西京他们前脚走,哥俩后脚就把刘壮的箱子挖出来,抬上板车转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西京心服口服。 “那刘壮现在在哪?你们把他放出来没?”他在电话里问大宝。 大宝嘿嘿一乐,“放出来多没劲,要玩就玩到底嘛,我们换了个地儿,又把他照原样儿埋啦,咱继续玩,你要能找着给挖出来,我们请大伙吃饭,否则你请,难度是有点大,不过我会提供线索的。” 孟西京哪还有兴趣继续玩,刚才差一点把苦胆吓破了,他赶紧说:“算了算了,不玩了,算你俩狠,赶紧把刘壮弄出来吧。” 电话里大宝似乎有些扫兴,怏怏的说:“你这人真没劲,我们蹬那么长时间板车,还有挖坑,挖了两个多钟头,胳膊都要掉了,白玩了呀?” “别废话,赶紧把刘壮弄出来。” “我们俩没劲儿了,要弄你自己过来弄吧。” “远不?” “不是一般的远。” “那你俩先回来,领我们过去。” “太远了,我们走不动。” “打车,我给你们报销还不行吗?”孟西京几乎用喊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电话里大宝得意的笑了。 孟西京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莫小康他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恨恨的说:再他妈也不陪你玩儿了,差点吓尿裤子了。 可一直坐等到凌晨三点,两宝也没有出现,孟西京一拍大腿:上当了。他估计大宝他们早就把刘壮放出来了,合伙耍他们玩呢,现在三个家伙没准在寝室睡得正香呢,他又被摆了一道。 他想起范伟的那句台词:相信你我就是第二次上当! 回去的路上经过海赢网吧,卷帘门没拉下,里面灯火通明,正在非法营业中,他们临时决定不回寝室了,一人找了台机器,杀CS一直杀到天亮。 孟西京在电脑里摇身一变成了美国种的反恐精英,长枪短枪交替使用,残忍的击毙了200多个恐怖分子,杀得血光四溅,才不那么郁闷了。 回到寝室已经是上午8点半了,这次走的是门。 出乎意料,寝室里没人。孟西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夜没睡,大脑都硬了,倒头就睡,刚要入梦,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陌生男人,声音冰冷: “你是孟西京吗?” “恩!” “林大宝、林小宝都是你的同学吧?” “你谁呀?” “我是市交警队的,找你了解点情况。今天凌晨1时30分左右,你的同学林大宝、林小宝乘坐一辆出租车在潇湘南路与一辆迎面开来的卡车相撞,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三人当场身亡,我们检查林大宝的手机时,发现事故发生不久前,你们曾经通过电话,我们想了解一下他们深夜外出的原因。” 六 放下电话,孟西京彻底傻眼了。 大宝和小宝都死了?就这么死了? 可刘壮还在地里埋着呢。 埋在哪,只有他俩知道,可他们却齐刷刷的死掉了,把刘壮丢在地底下。 全世界有50几亿人,却没有一个知道刘壮被埋在哪儿,听大宝电话里的口气,他还故意找了个连鬼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 这回玩大了。 刘壮,他正躺在狭小的黑漆漆的箱子里,只能躺着,不能翻身,不能坐起,腿勉强伸直,前后左右都是板壁,像被挤压在一个模子里。他喊破喉咙,可冲破泥土的只是蚊子大小的声音,他手脚乱蹬乱挠,除了把手指搞得鲜血淋漓毫无作用。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箱子结实得很,捆着尼龙绳,还压着沉甸甸的泥土,他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却不等于马上死,那还有根管子,源源不断的送来充足的氧气保证他不能痛快的死掉,他将活生生的被一点点饿死,一点点渴死,一点点绝望死,漫长的死。 这种死法简直太可怕了! 这是天下第一的死法! 七 孟西京真的害怕了,从来没这么怕过。 一夜之间,三条人命!!! 两条已然,是他间接造成的,一条必然,是他直接造成的。 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 突然,孟西京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话了: “你们听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刘壮在哪,我们不知道,大宝二宝怎么死的,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莫小康、梁佩、赵长天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齐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惊愕。 孟西京有自己的逻辑和理由。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脑袋被子弹打得像个掉在地上的西瓜。 这似乎是一种求生的本能,5分钟前他本能的对那个交警撒了谎,说大宝只是告诉他晚上不回寝室住了,他是寝室长,这是规矩,别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西京说得很没有底气,但那个交警却没有表示怀疑,问了几句就挂线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对于一起交通事故,警察没必要太过认真。 但是刑警呢?人命案呢?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报警?不不不,他早把这两个字抹掉了,那是自投罗网。即便全城的警察都出动搜寻刘壮,牵上所有的警犬,也是大海捞针,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候,他也完蛋了。刘壮横竖是死,没必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所以,他决定让所有人跟着他一起撒谎,订立攻守同盟,彻底隐瞒这件事。 只要他们四个都不说,这个秘密能一直守到死。 他相信他们会同意的,现在他们在一条船上,船一沉,都完蛋,他们没的选择。 对不起了,哥们!他在心里默默的向刘壮忏悔。此时的刘壮一定早就醒了,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一边拼命的哭喊,抓挠,踢打,一边绝望的咒骂他。 他起码还能活半个月,也许更长,他要在黑暗潮湿的地底下一动不能动的躺上几百小时、几万分钟,慢慢的耗尽自己,悄悄的死掉。 可孟西京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只想管自己。 八 真快,假期已经过去半个月。 孟西京躲在家里,心神不宁。书上说家是温暖安静的港湾,可孟西京的安全感是负数的。 这半个月,他过得像只惊弓的小麻雀。 他缩在自己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哪也不去,从早到晚的开着灯,开着电视机,惶惶不可终日,十几天过得仿佛像十几年那么久。 只要一闭眼,就看到刘壮从黑暗里向他伸出两只苍白的手,十个手指甲全都脱落了,指尖上的肉像晶莹的石榴般向外翻着,接着刘壮的脸也从黑暗中探出来,他脸上的肉凹进去,像个只绷了层薄皮的骷髅,耳朵里还有蚯蚓在爬进爬出,他的眼睛里除了红彤彤的血丝,还满满登登的全是恐惧和绝望,那目光凉丝丝的,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游向他。还有声音,孟西京仿佛听到刘壮不停的在他耳边声音嘶哑的哀求: 给我水,渴呀! 给我饭,饿呀! 放我出去,好冷好黑呀! 他耳边不断重复这几句话,白天黑夜,无休无止。 第十六天晚上,孟西京做了个梦,梦里,刘壮死了。 刘壮仍在箱子里,而孟西京似乎就在一旁,很近,那个位置按道理讲应该是泥土,但做梦是不讲道理的,他确实就在那里。 刘壮盯着他,半晌,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咽气了,但那双眼睛并没有合,睁着,圆睁,死死的瞪着他,仿佛要剜进他的眼眶里,接着,一群蚂蚁、蚯蚓、蚰蜒从各个角落涌出来,顷刻间爬满了刘壮的全身,一扭一扭的钻进他的身体,可那双眼睛,仍然一眨不眨…… 眼睛,死者的眼睛,死气沉沉的铅灰色目光。 孟西京的父母也看出他的不正常,可无奈的是,孟西京声称自己非常正常,拒绝沟通。 第十七天,莫小康居然来登门拜访了。 门铃响起是在下午四点钟。 孟西京的父母都上班了,孟西京开的门,他一愣。 莫小康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外,眼镜片脏得有些模糊了,这让他的眼神也显得模模糊糊的,身上那件蛋黄色的T恤衫看上去皱皱巴巴,好像很久没洗了。看到孟西京,莫小康咧咧嘴,看起来像是个笑,但笑得很不成功,哭相,像主持人崔永元。 孟西京赶忙把莫小康让进屋,他探头探脑的向楼道里扫了两眼,才放心的关上门。这段时间这已经成了习惯,开门的时候总要往楼道里望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望什么,更不清楚到底想望见什么,不想望见什么,这成了一种潜意识支配下的动作,也许……是怕莫小康身后跟进来什么东西。 对莫小康的到来,孟西京很高兴,也有些奇怪,虽然都在一个城市里,但莫小康从没来过他家,这还是头一次。 那么,他……是怎么找到的? 孟西京想起在学校时他们曾经互留过家庭住址,他只能是通过家庭住址找来的。 费劲劳力,千辛万苦的找来他家? 一定有事。 莫小康一声不吭的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喝孟西京倒的水,孟西京坐在对面,看莫小康的表情,他已经感觉到了些什么,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过了好半天,莫小康缓缓吐出一句话:他来找我们了。 孟西京的头皮轰的炸了! “谁?”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 “刘壮。” 果然是他!!! “你看到刘壮了?他还活着?”孟西京一把抓住莫小康的胳膊,指甲几乎抠到肉里。 莫小康直直的看着孟西京,一字一顿的反问道:谁说只有活着才能来找我们? 门铃不响了。 把一只眼睛对准猫眼,向外看去。 一片漆黑,楼道里的声控灯是熄的,什么都看不见。 “爸、妈,是你们吗?” 没人回答,死寂。 孟西京正要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这时,楼道里的灯泡一瞬间亮了起来。 一下子孟西京全都看清了。 那是刘壮的脸!!! 刘壮正站在门外,把脸对着猫眼,正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层防盗门。 孟西京和他,几乎就是脸对着脸。 刘壮的脸上粘着泥土,头发上也满是泥土,耳朵眼儿里塞着泥土,连牙缝里也全是泥土,他的嘴咧着,他居然在笑。 在他身后,是满脸是血的大宝二宝,他们的目光也阴阴的瞪着他看,血从头上一直流淌到衣领中。 他们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双手下垂,一动不动,站得像三具尸体。 孟西京的菜刀掉在地毯上,接着,他人也倒下了。 十二 假期结束,开学了。 返校这天晚上熄灯前,辅导员小白老师特意到宿舍楼里逛了一圈,一二三楼住的都是他的系,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他得履行职责,查人。 进了107,他一眼就发现人不全。 手里的名单上是7个人,屋子里只有6个。 他问最近的林大宝:你们屋谁还没回来? 林大宝马上站起来回答:孟西京,他没返校。 小白老师“哦”了一声,他想起来了,那个假期里突发心脏病死亡的学生就叫孟西京,原来就是这个寝室的,今天上午系里张书记特意叮嘱他,说这个事最好先别跟学生们讲。 他转身出门,有点手忙脚乱的去敲下一间寝室的门,他怕这几个学生追问起来,不好回答。 107的门关了,十分钟后,灯熄了。 漆黑一片。 黑暗里,刘壮突然说话了:“记住了,孟西京的事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咱们人人都有份,一旦说出去什么后果你们心里都清楚。” 他的话和放假前孟西京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 “谁知道这小子有心脏病呀!”是梁佩的声音。 赵长天坐起来,说:“都怪刘壮,当初按原计划来多好,就演到让我表哥打电话装交警骗他说大宝小宝撞死了,然后你们一起从床底下钻出来,到那结束就行了嘛,干嘛还追到他家里,还装神弄鬼的吓他,好人也能给吓出心脏病来。” 莫小康说:“那天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居然说出不让报警不管刘壮了这样的话来,一点都不够意思,所以大伙才想好好教训下他嘛,你当时可都同意了,现在说这些多没劲。” 刘壮说:“做都做了,你埋怨也没用。是,主意是我出的,人和是我跟大宝小宝吓死的,但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小莫在孟西京床下放的泥土,打电话吓他,你也在电话里吓唬他了,梁佩也是,都有份,谁也别想把自己择出去。” 赵长天不做声了。 每个人都不做声了。 慢慢的,他们先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那是睡觉的声音。 可黑暗中,谁都没有注意,此时孟西京的床上并不是空的,而是正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 孟西京。 他一动不动的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滴—— 午夜12点,谁的手机发出了整点的报时音。 与此同时,孟西京坐了起来,轻飘飘的下床,最先走向熟睡中的刘壮。 他没有脚,他的裤管是空荡荡的。 [完] ...
1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似乎变成了灰色的尘埃,飘动在身体的周围。晚风凉凉的,黑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放下扫把,走过去将窗户关好。现在只剩下黑板没擦了。等石寒倒完垃圾回来今天的值日就算是完成了。黑泽走到讲台前一只手里拿着黑板擦,一只手捂住鼻子。 “不好了,黑泽,你快下楼去看看。”石寒突然冲进了教室,手中提着垃圾篓。 “怎么了?”黑泽回过头去,问道,“你不是倒垃圾去了吗?怎么又把垃圾提回来了。” “你快到实验室后面的小走廊里看看吧,梁安安又找别人打架去了。我看到就赶紧回来了,估计只有你能阻止她。”石寒将垃圾篓放下,喘着粗气。 黑泽立马就听明白了,他把黑板刷往讲台上一扔冲了出去。 梁安安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太妹,手底下有一群小喽啰,下手都不知道轻重。上次她们揍伤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才康复。 黑泽还没走到转角的地方就听到了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呵斥声和哭声。 “叫你给黑泽写情书!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句话伴随着几个耳光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 “我不敢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才行,给我跪下。”梁安安冷笑着命令道。 黑泽不由加快了步伐,转个弯就看到几个女生抱着胳膊站成一堆。梁安安正对着跪着的女生,一脸得意。其他人放肆的笑着,似乎这个场面让她们感觉很开心。黑泽正要喊话就看到梁安安一脚朝跪着的女生踢去,那女生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往后滑出几米远。她捂住胸口,连哭声都在颤抖。 “你在干什么?快住手。”黑泽跑上前去。 “教训一条可怜虫而已。”梁安安笑了笑,朝黑泽走过来,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那女生看到有人帮忙,顾不得疼痛站起来就跑。梁安安手下的小喽啰正要追过去被黑泽拦了下来。 “算了,别管她,量她以后也不敢乱来了。”梁安安摆了摆手,接着说道。“黑泽,晚上我们一起去酒吧玩好不好?” “不好。”黑泽冷着脸说道,“你以后少欺负别人。我讨厌你这个样子。” 梁安安愣了愣,随即下颚往上朝额前的头发吹了一口气。“要不是喜欢你,我真的想揍你。”梁安安走到黑泽面前握了握拳头。黑泽站着没动,看上去有些难过。 “姐妹们,我们走。” 她们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黑泽叹了口气,有些不能理解她们的举动。伤害别人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他转过身来就看到了石寒,手里提着两个书包。 “我们回去吧。”石寒将其中一个书包递给黑泽。 “嗯。” 他们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石寒看到黑泽的脸色有些难看,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那个女生昨天往我课桌里塞情书,应该是隔壁班的吧。被梁安安看到了,她的手又痒了。”黑泽蹬着自行车往前走。 “哎,这个梁安安,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真是太嚣张了,连老师都拿她没辙。”石寒骑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黑泽不说话,加快了蹬车的频率。他们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上学放学基本上都是一起的。两人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碰到红灯,都停了下来,单脚着地。 “别不开心了。”石寒无聊地摇动着自行车的扶手,说道,“我最近发现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小区里有很多的流浪猫。我用点面包什么的引诱它们走到面前,然后抓住它们。昨天我用刀杀掉了一只猫,可惜猫肉一点都不好吃。不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我去年暑假的时候去乡下的外婆家,那里的小孩子都到地里面捉田鼠,然后往它们身上浇汽油,点着了以后那田鼠蹿来蹿去,可有意思了。我觉得猫也可以做这个试验。” “我不喜欢。”黑泽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那些猫哪里惹到你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就是好玩嘛。再说它们现在发情期,天天晚上叫,烦人。”石寒嬉笑道,“我这叫为人民服务。你要不要一起?” 黑泽没有答话,看到绿灯亮后右脚用力一蹬地骑远了。石寒站在原地耸着肩膀,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是太无趣了。” 3 傍晚放学石寒故意等到其他同学走了以后才起身回家。他下楼梯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同学,于是侧过身子往前走。那同学走到石寒的身后突然返回来用力拍了一下石寒的肩膀,石寒立刻将双手举了起来。他有些恼怒地回过头去。那同学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嘴上说道:“听说隔壁班出了个投降先生,果然是呢。” 石寒懒得去纠缠,快步的下楼。 走到车棚看到黑泽还没走,似乎在等他。石寒也不说话,推出自行车往前走,黑泽跟了上去。 “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骑车往前,安静的气氛有些尴尬。黑泽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截了当的问道:“别人拍你的肩膀,你的手会无意识地往上举?” “嗯,我控制不了,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而且有时候自己会往上举。”石寒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今天真是见鬼了。” “没事,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黑泽安慰道。他突然记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说的话,接着说道,“我妈说酸雨污染了水源,你没有喝自来水吧?好像今天化学老师也讲了这件事情。水被污染了,喝了的话可能会让人产生变异也说不定啊。” “你才变异了呢!”石寒不理会他,快速骑到前面去了。 黑泽正要跟上去,却看到前方的石寒突然举起了双手,像是杂技演员表演独轮车一般。黑泽还没来得及喊小心就看到石寒的自行车朝一侧歪去,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自行车滑到一边,车轮迅速的打着转转,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搅碎一般。黑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觉得石寒一定是恶魔附身了。 幸好不是闹市区,要不然真是危险。如果双手真的会无意识地往上举,那骑自行车显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黑泽帮忙将石寒的自行车寄存到附近的一家修理店,然后载着石寒回家。 “你这些天还是不要骑自行车了吧,要不要我每天都载你?”黑泽提议道。 “不用了,我坐公交。”石寒看上去很不开心,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得了这样一种怪病,真是烦心死了。 第二天梁安安果然回学校上课了,她走过黑泽身边的时候笑了笑,似乎在说“谁也拿我没办法。”不过在黑泽看来梁安安好像有些奇怪,只是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课间的时候听到旁边的女生窃窃私语。 “梁安安怎么突然走女人风了?她以前不是一直像个男孩子吗,你看她今天进教室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小声一点,别被梁安安听到了,咱们惹不起。” 黑泽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梁安安,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梁安安的精力集中在她的水杯上,她不停的喝水,好像很渴一般。老师有几次都停下讲课看着梁安安,她的举动太不尊重老师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梁安安起身到教室后面去倒水。老师终于是忍无可忍了,说道:“你有那么渴吗?等到下课再去喝水就渴死了?” 梁安安回过头来,瞪了老师一眼:“要你管!” 她的眼珠子鼓得很大,看起来有些恐怕,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老师气得脸都抖了起来,只是不好发作,总不能跟一个女生过意不去吧。“你下次可以不来上我的课了。”梁安安听到这句话笑了笑,一脸的无所谓。她走回座位的动作依然是一扭一扭的,真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男生们课间的消遣依然是在韩江月的带领下拍打石寒的肩膀,他们看到石寒做出投降的姿势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尽管石寒不停的发怒,但是敌对的群体太大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其他班的学生听说这件奇怪的事情也喜欢趴到窗口看,像是参观动物表演一般。 黑泽有些无奈地皱着眉头,他的心里感觉到一阵凉意。韩江月是个比较自我的人,肯定不会听他说教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黑泽去了一趟班主任的办公室,将整个事情说明了一番,他不能让自己的朋友这样子被人欺负。下午第一节开始之前班主任来到教室里宣布了一条禁令,不允许大家再拍石寒的肩膀。男生们虽然有些怨言,却也不敢公然反抗班主任。这样子下午课间的时候教室里才安宁了下来。 那安静有些可怕,像是即将迎来暴风雨一般。 老师上课的时候,石寒还是会偶尔举起双手来,引起哄堂大笑。他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活物站在背后,冷不丁的将他的双手往上抬,摆出投降的姿势。只是这个活物别人看不见,像是幽灵一般,它的眼睛似乎在散发着冷冷的光芒,微笑地看着眼前那么多的猎物。 好在女生们的目光好像都被梁安安吸引过去了。 她除了不停的喝水之外还会经常仰起头来,嘴巴微撅,一张一闭发出噗噗的声音。有时候她的嘴巴里会冒出一个口水泡来,像个小孩子一般。 “梁安安真是不要脸,她撅起嘴巴是要等待别人亲她吗?”女生小声地说着话。 “哈哈,走路的时候扭屁股,现在又这个样子。梁安安发情了吧。”另一个女生附和。 黑泽抖动着手指,他想她们一定是中毒了,或者恶魔附身。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人心里发憷。黑泽痛苦地抱着头,一脸无奈。 关于这两个人的奇异举动,很快所有的任课老师都传遍了,所以他们上课的时候看到两人这个样子也不再责备了,有时候还会好奇地看上几眼。 4 梅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潮湿的空气像是让整个身体都发霉了。那种刺鼻的酸味散漫在空中。周遭的事物好像都在变质,从里而外,慢慢腐烂。石寒和梁安安的古怪举动也越来越明显了。 电视里的专家说酸雨可能还会持续,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上学来得早的几个女生围在教室里仰着头吐着口水泡。看到黑泽进来她们都低下头去,分散开来。黑泽不说话,安静地呆在自己座位上。 身后的女生拍了一下黑泽的后背,说道:“你知道吗?有人看到梁安安手下的小喽啰背叛她了,谁会愿意跟一个神经有毛病的人身后做打手呢。她现在是一个人了,所以我们不怕她了。以后我想一定会有更多的女生给你写情书的。” 黑泽没有回头,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所以你们才这样肆无忌惮的模仿梁安安的样子吗?” “谁叫她以前老欺负我们呢。现在你看看她,反应都有些迟钝呢,更别说欺负我们。”女生看上去有些得意。 黑泽不搭话,叹了口气。 石寒进门的时候是举着双手的,他现在越来越频繁地举起手来,而且很久才能放下去。走路也变得奇怪了,一向好好的双腿现在变成了外八字。用班上女生的话说,石寒真是难看死了。 黑泽注意到石寒今天戴了一副手套。虽然是雨天,但是温度并不低,戴手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石寒走到跟前的时候黑泽叫了他一声,他有些木然地回过头来,很久才说道,“你叫我做什么?”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没什么。”黑泽尴尬地笑了笑。 自从班主任说了不允许拍石寒肩膀之后男生确实没有那样做了。但是韩江月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娱乐方式,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然后把双手举起来。同样的动作还是会让他们开心大笑。这几乎成了这个学校男生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现在石寒经常举着双手,模仿的男生们也跟着举着双手走成一列,像是投降的士兵一般。 女生揶揄的对象自然是梁安安。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走起路来身体扭得更厉害了。她几乎一直是仰着头的,嘴巴撅得很长,连下巴都有些变形了。女生模仿梁安安有些难度,好像她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某种变化一般,而正常的身体是无法做得那么完美的。但是她们依然乐此不疲。在操场上随处可见仰着头吹泡泡的女生,走起路来故意扭动着身躯,似乎这成了女生之间的时尚。 黑泽走到梁安安的前面,低声地问道:“你没事吧?很冷吗?”他指的是她今天穿了高领毛衣,这样的天气还是不合时宜的。 梁安安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不冷。” 她的样子越来越奇怪,完全不见了十天前的那种泼辣伶俐。黑泽有些难过,他从课桌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梁安安的杯子倒上。梁安安喝水的时候脸上才能看到一点点愉悦。 下午的时候天空很奇怪的放晴了,正好碰到有一节体育课。同学们很久没有在室外上过体育课,早早地就跑到操场上去了。 体育老师点完名就带领大家一起做预备活动。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石寒和梁安安,他们的动作好玩极了,体育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节课的训练项目是百米跑。分组完毕之后几个同学提出了意见。 “我不要跟投降先生一组。” “我也不要跟撅嘴小姐一组。” 体育老师看上去有些为难。站在一旁的韩江月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让他们俩单独呆在一组吧。谁都不愿意跟他们一组,跑起来一定会很滑稽。” 或许是体育老师也有一些恶作剧的心理,他竟然答应了这个提议。 其余的同学很快就跑完了。最后剩下石寒和梁安安站在跑道上。同学们都围在跑道的两侧,还不时模仿着他们俩。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声。他们反应有些慢,过了一会才向前跑去。黑泽站在人堆里,他突然觉得石寒和梁安安变得傻了,一点都不会反抗了。 “哈哈,你看梁安安好像腿都分不开了。这可是百米跑,不是竞走。她还仰着头跑步,以为自己是屈原问天哦。” “石寒也有意思啊,八字腿都不好走路了,竟然还跳了几下。举着双手跟个投降兵似的,要是打仗了他肯定死不了。还没打就投降了呢。” 体育老师站在一旁也跟着笑。黑泽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的笑声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匕首,不停地从他的耳朵里插进去。 梁安安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同学们哄笑起来,齐喊道:“站起来,前面还有很远呢。”黑泽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人群走到跑道中间将梁安安扶了起来。 “你们够了没有?”黑泽愤怒地看着拍手的同学。 同学们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神,好像觉得这样不好玩了。他们各自散开了,学着石寒和梁安安的样子在操场上走来走去。这个场面怪极了。黑泽有那么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在模仿,还是自己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5 天气预报并不是很准,接连来了两个大晴天,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班主任提议周末大家去郊外爬山春游,因为大家最近读书好像一直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春天是让人发困的季节。 周末的时候一辆班车在校门口接人。班主任家里临时有事去不了,打电话给班长黑泽让他多照看一下。毕竟他们以前也爬过那座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石寒和梁安安坐在最后的一排座位上,没有人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两个怪物。黑泽跳上车去,环顾了四周,最后走到石寒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注意到石寒的肚子胀胀的,像是在衣服里塞了什么东西似的。 “你带什么了?”黑泽问道。 石寒摇了摇头,双手依然是摆着投降的姿势,戴着手套。他的嘴巴好像比之前宽大了许多,生生地被扯开了嘴角一般。 黑泽不好再问,探头去看梁安安。梁安安缩着身子,仰着头,好像后脑勺跟后背长到了一起的感觉。她的袖子是空的,手缩到了衣服里面。 “你没去医院看看吗?”黑泽心想他们不应该去爬山的。 梁安安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说道:“我爸妈……不在家。”她的嘴皮往边上翘起来,一张一合。黑泽把水递了过去,梁安安没有伸手,而是把头凑了过来,嘴巴张开着。黑泽只好拧开瓶盖,往梁安安的嘴巴里倒了一些水。 班车驶到山脚,他们都下了车。 韩江月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紧跟着。他们依然不时地模仿着石寒和梁安安,像是已经成了习惯。只有黑泽走在最后面照顾石寒和梁安安。他们的样子看上去真的让人不想靠近。 “你把手伸出来吧。”黑泽提醒梁安安,“那样走路会协调一些。” 梁安安的身子动了动,手并没有伸出来,继续往前走。石寒举着双手,几乎是跳着前进的,黑泽只好站在他的后面,生怕他保持不了平衡往后倒。 “你这样很危险的。”黑泽扶着石寒,说道,“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石寒没有回答,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古怪的声音。黑泽越来越紧张起来,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到了中午,天空中突然飘过来大朵大朵的乌云,天色立马就暗了下去。 “我们赶紧往上走吧。我记得上面有一座寺庙,我们先去躲雨。”韩江月朝身后的同学喊道。 “好。”他们紧紧地跟着往前走。 黑泽走在最后扶着他们俩却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大雨几乎就是在他踏进寺庙那一刻突然倾盆而下的。女生不停地抱怨这骗人的天气,好好的晴天怎么就突然下起雨来了呢。韩江月在寺庙的几个客房里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大堂里,对身边的人说道:“上回我们来这里还有和尚呢,现在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估计是山上经济不景气,和尚都下山还俗去了吧。”一个男生开玩笑道。 韩江月笑了笑,说道:“大家可以在这里吃点自己带来的东西,男生们可以玩牌,等雨停了我们再上山。” 黑泽将梁安安和石寒安置在最里面的客房中,自己也回到大堂吃东西。几个女生围着黑泽,将自己带来的好吃的零食堆到黑泽的面前。 “我们本来想帮你忙的,可是怕其他同学孤立我们。”女生小声地说着话。“再说他们两个也太奇怪了点。” “没事。”黑泽无奈地笑了笑。 雨下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同学们开始有点躁动不安起来。坐在黑泽身边的女生站起来走到寺庙外,她想去用雨水洗个手。才没过一会就听到女生尖叫的声音,然后她惊恐地跑了进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女生的手,通红通红的,似乎还冒着热气。她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手掌看上去烧得厉害。旁边的女生拿过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手,只是抹了一下就生生地带下一块皮来。女生疼得大哭,那只手鲜血淋漓。 “是酸雨。”黑泽皱着眉头说道,“一定是酸雨的浓度太高,已经具有腐蚀皮肤的浓度了。” “你在说什么?酸雨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浓度,难道变成了硫酸不成?”韩江月不相信,质问黑泽。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试试。”黑泽冷色道。 韩江月没有动,他不是傻子,不会去冒这个险。黑泽继续说道,“老天的事谁知道呢,它一定要下这种酸雨你能说不可能?” 韩江月挫败地靠到一侧的墙壁上,说道:“那我们就只有等雨停了再走了。 所有人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停的抱怨着,议论纷纷。过了一会突然一个女生大声说道:”我的手机打不通了。“ ”我的也是。“马上有其他人附和。”这是怎么回事?“ 黑泽低着头,想了想说道:”估计是酸雨腐蚀了附近的基站,没有了信号。下雨的地方又不只有这山上,其他地方估计也在下这种酸雨。“ ”也就是说我们即使联系上救援,也不一定有人能冒着这种酸雨来救我们。“韩江月补充道。”车子都会被腐蚀掉的吧。“ ”可是现在正是梅雨季节呢,如果大雨停了小雨不断我们也没有办法下山啊,这个雨可能维持半个月都不一定呢。“有人惊恐地预测。 寺庙里所有的人都噤了声,面面相觑。 浓烈的酸味混杂在空气中扑面而来,黑泽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些雨声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慢慢地钻进身体,啃噬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他们好像在等待死亡一般。 6 寺庙里不可阻止的黑了下来,没有灯也没有蜡烛,连佛像前的油碟都是干枯的。所有人都拿着手机,虽然打不出电话,但是用来照亮还是可以的。那种浅绿色的光映在脸上,像是一个个幽灵。他们的笑容带着勉强和恐惧。有男生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他们已经饿了。压抑的气氛下没有人笑得出来,这种感觉让人难受极了。突然有人双手往上举起来,手机掉到地方发出”啪“的一声。 ”妈的,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学石寒。“韩江月忍不住骂道。 ”我……“那人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低下头去。 ”对了,石寒和梁安安呢?“韩江月突然想起他们来了,走到黑泽的身边,问道。 ”他们在里面的客房。“黑泽抬手指了指。 ”我觉得他们应该承担责任。“韩江月转过身去往里走,”是他们带来了这次厄运。“ ”你在说什么?“黑泽连忙站起身来,冲过去挡在韩江月的前面。”这是天气的原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觉得他们也是这种天气的受害者,很可能是因为饮用了不干净的水才产生的变异。“ ”真是笑话,这么多人喝水,为什么就他们有问题。我看是他们受到了老天的报应。我们班上的人谁不知道他们俩做过什么事情,让他们变成怪物是老天对他们残暴的报应。他们不该跟着我们一起来爬山的,我们受到了连累。“ 黑泽突然冷笑起来,说道:”残暴?说起这个,你们和他们俩有什么区别吗?他们是用拳头用武力来展示残暴,而你们呢,每天都嘲讽他们,模仿他们,用言语和行动来击打他们的心灵,这不是更残暴吗?“ ”我不要听你的强词夺理,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韩江月一把推开了黑泽。 其他一些男生也响应了韩江月,一拥而上往后面走去。女生里虽然有赞同黑泽的,但是并不敢站出来说话。黑泽看到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只好跟着往前走。 他们走进了客房,每个人都把手机举起来用屏幕对着地上。 黑泽没有听到他们说话,那种寂静跟在刚才的喧嚣后面显得那么恐怖,像是奔腾的烈马突然掉进了深渊一般。黑泽感觉每个人都在发抖。他绕到前面去,然后看到了眼前的情形。石寒趴在地上,几乎认不出他的脸来。他的样子,就像一只青蛙。 为什么总是投降的姿势,为什么八字腿走路,为什么嘴巴变宽了,为什么腹部胀了起来,为什么思维迟钝了,为什么声音也变了。 因为他正在一步一步地退化成青蛙。 黑泽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看到石寒的手掌变成了脚蹼。那个时候石寒还是有思想的吧,所以他戴着手套怕被别人看出来。现在他的皮肤变成了绿色,头尖尖的,嘴巴移上来变得异常宽大。他趴在地上,四肢着地,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石寒,你站起来。“黑泽喊道。 ”呱,呱。“石寒已经发不出人类的声音,他现在跟一只青蛙并没有两样。 黑泽弯下腰去,一阵呕心。 ”你们看梁安安。“一个男生惊恐的喊道,手机不由自主地照着躺在角落里的一个人,确切地说,那是一条鱼。所有人都转过身去,那些绿色的光芒同时投射到梁安安的身上。 黑泽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有预兆的。她变得喜欢喝水,走路的时候扭动身躯,不停的仰着头吐口水泡,甚至连手都退化成鳍了,怪不得在车上的时候她不伸手拿水。还有她穿着的高领毛衣,正是为了不让人看到她长出来的腮。 梁安安退化成了一条鱼。她的脸变得扁平,看不到任何表情,眼睛往外突出来,浑浊的眼白发出冷冷的光。她的嘴巴微张着,嘴唇完全是鱼的样子。她的双腿已经并到一起去了,脚掌变成了尾巴的形状。那些大块的鱼鳞从肉里生长出来,整齐地从她的小腿往上排列着,漫过大腿,漫过腹部,一直延伸到脖子的地方。 他们急急地退了出去,回到了大堂。酸水从胃中涌上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好奇的女生看到男生默不出声,轻声地打听,在听到男生颤抖的回答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们一直模仿的动作原来是人体退化的行为,想起来心里就有些发毛,不寒而栗。鸡皮疙瘩迅速布满了全身,有些女生哭出了声来,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黑泽坐在寺庙的角落,胸腔里像是灌满了冷空气,心里不是滋味。 一个女生靠着他坐了下来。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他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石寒和梁安安真的是因为残暴受到了老天的报应吗?“ ”我不知道。“黑泽苦笑。 ”我们的祖先不是一直都是残暴的吗?原始社会的人吃人,那些没有生命权的奴隶任人宰割,还有从未间断过的战争。可是为什么会报应到我们身上呢?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黑泽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们忘了很多时候人类毕竟也是一种动物呢。只不过现在他们俩退化成更低等的动物罢了。生物能够进化也能够退化吧,老天要做什么事情,谁知道呢!“ ”等雨停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去了吧。“女生抱着拳头祈祷着。 黑泽没有再说话。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半个月前石寒和梁安安的样子,对比之下,现在的他们简直是惨不忍睹,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7 韩江月睡在一间有窗户的客房里,他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5点,窗外好像没有了雨声。韩江月坐了起来,他快步地走到大堂里,大声喊道:”大家都醒醒了,雨停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否则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雨。那我们就只有等着饿死了。“ 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 稀薄的光线照进寺庙,韩江月勉强能够看清站在大堂里的同学,他们站了起来。男生们都摆出投降的姿势,女生们都仰着头撅嘴吐着口水泡。 ”你们在干什么?“韩江月怒吼道,”这个时候还学那两个怪物做什么?“ 他们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互相看着其他人古怪的行为。最后他们把目光都抛向了韩江月。 ”你也是一样呢……“ 韩江月的身子猛地一抖,他偏过头去就看到了自己举起来的手。他站立的姿势是八字型的,他的头好像都有些变尖了。他的样子真像一只青蛙。 也不知道是因为模仿久了戒不掉的习惯,还是因为老天的报应。 ”我不要变成青蛙……我不要……“ 所有人都在退化。他们也许已经想到了,客房里石寒和梁安安的样子就是他们的将来。那一张张恐惧的脸都会变得无法辨认。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真是个好消息,因为青蛙和鱼都很喜欢雨天啊! <完> ...
上大学的时候,听师兄说过有关大学里的一件离奇案件。 故事是这样的,在F大管理系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叫做夏,她的肌肤不像江南女孩的那种特有的白皙,她的白是一种瓷白,微微泛着红润,看上去很健康,很讨人喜欢。夏除了样子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出落的亭亭玉立,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朵。但说起她的性格来,却让她的每一个追求者都畏惧三分。也许是生的美,学业好,有资本的缘故,夏很傲娇也很冷,见了谁都一副冷冷的模样,不仅对男生,就连她寝室里的室友都对她凭空的生出一股畏惧来。 有关夏的传闻,学校里一直都没有断过,她的日常行为也让大家匪夷所思。夏从来不在阳光下走动,就是偶尔逼不得已去操场上排列队,她也永远搭着一把粉红色的太阳伞。晚上的时候,夏更奇怪,室友玲子说,每晚到十二点以后,她一定会起床,掩上门,悄无声息地出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她会衣衫不整地回来。 案发的那晚,同宿舍的另一位室友木子正准备起夜的时候,看到夏从床上翻起来,舒展着双臂,僵硬地一蹦一跳地往外走。她走路的声音很小,虽然是跳着走,但落地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那时,木子也没多想,以为夏是在梦游,要知道梦游的人最忌讳的是被别人突然给叫醒,所以她就悄悄地尾随着夏,生怕她出事。 木子蹑手蹑脚地跟在夏的身后,看到夏穿过幽暗的走廊,向楼下走去。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走廊旁的薄纱窗倾下一地的银辉,夏的身影纤细而斜长,投射在地板上,孤寂地可怕。木子搞不懂夏要去哪里,只得屏住呼吸紧步跟了上去。她一边走一边想,“我们的宿舍在二楼呀,就算夏想去哪里,可这深更半夜的,寝室楼早就关了。她又出不去,来一楼能干什么?”正想着的时候,夏突然转过头来,正好跟木子的眼光撞在了一起,木子惊了一跳,心突然漏掉了半拍,脸涨成了紫红色。她以为夏发现了她,忙解释起来,“那个……那个……夏,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跟着你的,我……我是怕你出事……所以才一直偷偷跟在你后面的……你……” 木子还想再解释的清楚一点,可她发现夏的目光呆滞而阴冷,好像完全没有再听自己说什么。夏没有理会身后的木子,又自顾地向一楼右侧的走廊后面蹦蹦跳跳地走去,那样子活像一个灵魂出窍了的僵尸。木子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夏来到杂物储藏室后站住了,呆呆地停驻了一会,才抬起手轻轻地去推杂物室的门。 学校的物业一般都会按规章制度办事,为了防止公共财产的流失,杂物间都会配上一把钥匙。钥匙只有宿舍阿姨才有,可夏的手刚触到铁皮门的时候,那门竟然应声而开,好像是提前就知道夏会来一样。木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杂物室里乱七八糟地陈列着一些日常清扫楼道的用具,有笤帚、拖把、水桶、撮簸……夏绕过杂物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圆形的木桌上停了下来,俯下身,在里面开始翻找起来。木子看到夏从桌肚里翻出了几张黄色的纸张后,毕恭毕敬地呈放在木桌上,口中还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阴暗的墙壁上竟然凭空地出现一个暗暗地影子,看黑影的轮廓像是一个男子的,身形高瘦,头发很短,脸却显得很大。夏看到黑影出现后,身形猛地一震,像是从一片混沌中突然醒过来一样,诧异地看了看四周,发出一声惊呼,“天啦,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夏的心底陡地生出一丝恐惧来,跟她有同样心境的还有蜷缩在楼梯角落里的木子,木子自始至终都看着昏昏沉沉地夏,一直没敢吭声,当她清清楚楚地瞥见墙壁上的那个黑影后,木子一时间也错愕在当场,怔怔地发不出声来。恐惧蔓延了全身,空气紧张地像要窒息了一般。木子尽量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点些微的动静都会被被暗影发现。 过了一会她听见一丝幽幽地声音从杂物间里传来,“你来了,我等你好长时间了?”是那个黑影发出的。 空气在凝固,时空像静止了一般,黑影在等着夏的回话。其实当夏一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她也清楚,她为什么会被无缘无故地召唤在这里了。 “洋子,你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夏苍白无力地回答。 “呵……呵……呵……”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是没什么意义,可是每天晚上能见你一面我也知足了。” 说话的黑影是一个叫吴洋的学生,三年前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天之骄子,是F大里的风云人物。她能沦落至此,怪只能怪她此生不应该喜欢上一个如寒冬腊梅般孤傲的女孩子。那段时间里,吴洋很用心地追求着夏,他笃信自己一定会抱得美人归,他甚至跟宿舍的室友打赌说,如果他追不到夏,他会以死来证明自己的爱情。当然,那时只是趁口舌之快,不应该算数的,可上天冥冥之中似是认真了一把,吴洋费了很大劲,用了很多法子还是没法打动冰封着的夏。而他却在心灰意冷后,在一次穿梭马路的过程中因神思恍惚没有注意到旁边开过来的大货车,被生生地带进了车轮,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吴洋死后,夏的生活就变得很奇怪,平时走在路上的时候会突然间一个趔趄摔倒,有别的男孩子接近她的时候,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柳眉倒竖,面罩寒霜。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阴惻惻的笑声,似是嘲弄又像是得意…… 蜷缩在角落里的木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捂着嘴巴惊怕地看着杂物间里的一切。夏的身体猛地挺直了一下,像是厌恶地在空气中死命地捶打着,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落了下来,露出玉藕般的胳膊,光滑的肌肤,裸露着的大腿。木子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冲进了杂物间,一声断喝:“你住手!”夏惶恐地转过头来,看清了木子,忙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这时,木子的眼睛却像濒死的鱼样突兀地睁着,嘴张的很大,脖子上一条青紫的指印赫然入目。这时,杂物间的门“嘭”地阖上了,走廊里亦如以前一样安静的出奇,惨白的月光打落在墙壁变成了斑驳的一片…… 第二天,晨起的阿姨打开杂物间的时候,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在杂物间凌乱的地面上并排躺着两个妙龄女孩的尸体,一个半裸着身子,一个扭曲着面孔。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不解之谜,警方介入了调查,只能将它定性为一起奸杀案。可凶手呢?警务人员没有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告诫寝室楼里的女孩夜晚后一定不要出来。可尽管是这样,女生寝室楼里,在午夜过后,那间杂物间里依然会传来一声声地干笑声。 ...
我们那儿的村小学是由祠堂改建而成的,青砖灰瓦,四合院结构,位于207国道边。 话说在抗日年间,国军一个连在此阻击日军,最后全军覆没。而在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有一个五年级的学生上学去得早,大约是6点多就到了学校。 因为教室是木楼板,墙角留了个口子,为了方便让人上去,他那天也特别好奇,想看看楼上有什么东西,他就把桌子叠起来,探头往上一看,结果他看到一个和尚在上面吃野菜,他当时就吓得摔了下来,跑去叫来老师。那时老师也看到了,登时,老师大惊,就去找我伯父。而我伯父过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 后来, 我读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老师是一个刚刚从师范毕业的女老师。 因传说我那教室有鬼,便叫我们去打扫上面的夹层,从上面扫下了一把生锈的大刀,一些野菜,还有一个招魂的黑幡。 我有一个同学离我家不远的,他好奇就拿着那个幡玩,结果晚上就肚子痛,他二叔是医生,结果也不能说出是什么原因,最后,他父亲看到了幡,就用纸钱同幡一起烧了,结果马上就好了! ...
我叫吴子雅,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长相普通,学习普通,就连床技也不高,所以我失去了刘强,我最爱的男人。宿舍里还有两个女孩,哦,不对,应该是“贱人”。 都说,女生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学校中又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防火防盗防闺蜜。我千防万防,却还是让苏小白逮着了机会,她媚眼风流,骚气外露,典型的“苏妲己”那一类型的女人。可男人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那天下晚自习后,我从图书馆回来的很迟,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我走的飞快。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故意迟迟到宿舍,就是想知道刘强会不会给我一个surprise,他每年都记得我的生日的。从图书馆到生活区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足够我精心收拾一下自己了,上天作证,我描了眼线,涂了腮红,打了发蜡,镜子中的自己乍一看去,还有点小清新。我对着镜子说,刘强,今晚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姐就便宜你了。当然,这里说的便宜是我要将自己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处子之身献给这个花心的男人。我承认我好幼稚,但一个坠入爱河的女人,除了智商是零外,情商也趋于负值。 快到宿舍了,我心里鼓点密集。刘强会准备什么礼物给我呢?一个精灵似的洋娃娃、周杰伦的演唱票还是一件制作精良的连衣裙。我跟刘强在一起的时光中,我不止一次地透露出我对他们的喜爱。我相信刘强会记得,他是那么爱我,对,我相信。 宿舍里黑着灯光,没有人?不对,肯定她们商量好了躲在某个角落里。我偏不上他们的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吧。 我坐在女寝的宿舍楼前的花园边,看月光如何皎洁地在水面上投下一片清洌洌的光影,清风如何送来阵阵栀子香。等了好长一会儿,寝室里的灯还是没亮,我有点没耐心呢。算了,我妥协,再等下去恐怕生日都过了。我顺着走廊蹑手蹑脚地走着,离宿舍近了,又近了。我正准备去推门的时候,宿舍里却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我很熟悉,以前和刘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刘强粗重的喘息声,床板咯吱咯吱的摇摆声,还有女人轻轻的呻吟声。一瞬间,我头脑发闷,呆在了门外。进去还是不进去?脑中杂念纷飞。最终,感性还是胜过了理性。 门“嘭”地被我推开了,声音很大,惊醒了走廊里的声控灯。宿舍里的一幕让我恶心,果然是刘强,可是她怎么也会背叛我。那个赤裸着身体,身体扭得更蛇一样的女生竟然是苏小白,我最好的闺蜜,我最信的过的朋友。如果是刘莉莉我倒觉得并没有什么,毕竟她是风月场上的高手,看眼前惊慌失措地躲在刘强背后的女孩是苏小白唉,苏小白唉。这事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让我难以相信。她不是“百合”吗?她不是只喜欢女生,最讨厌跟男生交往吗?怎么会,我哑口无言。 “子雅,你......你怎么来了.....”刘强慌里慌张地穿衣服。我冷冷地瞥了一眼他和苏小白,夺门而出,身后还有刘强没有说完的话,“你听我解释。”“哼,解释,见鬼去吧。”我一直跑到了学校的后山,平日里这里留下了很多我和刘强的故事,我竟然跑到了这里。那时天空突然被一层黑云遮住,月亮隐去了,没有星星,我坐在后山上放声大哭起来,心上就如插上了一把刀,一动就痛。几乎是一瞬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不,我不甘,我要报复这对狗男友,让他们尝到应有的报应。我想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讲过一个故事,她说只要将你讨厌的人按他的样子扎成一个草人,然后贴上黄符烧了,他就一定会受到诅咒。 失去理智的我准备这样干。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刘强和苏小白已经不在了,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大战过后的狼藉。我去浴室里冲了澡,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和那些惨淡的妆容。那一夜无眠,心中邪恶的念头在恣意生长着,藤藤蔓蔓遮住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密集的透不过一点阳光。那是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 第二天我请了假,刘莉莉帮我交的假条。她没有问我去干什么,当然我也不会告诉她。在破旧的老城区,我知道有一家店,专门是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店老板是一个皮肤黧黑,身材瘦小的中年那人,跟《生化危机》中的那些丧尸很像。他眼神阴鹜地看着我将那些东西塞进了书包,心领神会地发出一声狡黠的笑声。我想,他一定懂得什么。 回到学校后,已经是午后时间了。那一天下午是高数课,老吴会店名,所以宿舍苏小白和刘莉莉都去上课了,正好给了我施行报复的机会。我跑到卫生间里,反锁了门,取出洗衣盆,向里面倒了半盆冷水后,我将扎好的头像放在里面,听说这样做,那个被诅咒的人有一天会溺水而亡,而这个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我不是凶手,真是一个万全之策。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按着奶奶说的内容,依样画葫芦地做了一遍,为了保险起见,我用一条尼龙红绳将他们俩的头像绑在一起。烧完后,这些灰烬顺着下顺道流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我躺在床上,只需要等着诅咒的实现。 做完这件事的以后几天,苏小白总是刻意地躲着我,晚上回宿舍的时间也很晚,不跟我说话,也不直视我。我们俩个好像陌生人一样,把彼此当成了空气,谁说不是呢?你见过出自己男朋友轨的闺蜜还会腆着脸跟你说话嘛?从这点来看,苏小白并不是胸大无脑的人。哦,对了,补充一句,苏小白虽然是“百合”,但“胸器”很具有杀伤力。比校花刘莉莉的更丰润。也许刘强就是因为这点才会跟她纠缠在一起的吧。 一连几天过去了,诅咒并没有实行,我们还是照常上课照常下课,正当我差点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那天是学校的体育课,我们班上的是游泳。刘强和苏小白都在,老师在水里教了一些基本的动作后,就上岸让我们自己下去摸索。我没想到,那次是诅咒实现的一个机会。由于人太多,游泳池不大,全班同学下去后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泳池,谁泡在水里,都不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大约两个小时过后,老师吹哨子叫大家上来,我们都像一个个落汤鸡一样渐次从泳池里爬了上来,老师清点人数的时候,刘强和苏小白不在。这时,班上一个女同学发现了端倪,看泳池中央有动静,喊道“老师,他们好像在哪儿。”我一听,忙转过头去看,果真泳池里的是他们两个。老师赶紧一个猛子扎进了泳池里,朝他们游去,大家都面面相觑地看着,等老师将他们拖到岸边的时候,他们的嘴张着,像一个渴死的鱼..... 刘强和苏小白死了,死于意外,我豁然间想起了那个诅咒,心却一下子碎裂开来,再也无法愈合,原来报复得逞并不会让一个人快乐。 ...
欧阳旬的故事 三个月前,他和附近外语学院的大一新生有过一次联谊,陶婉婉就是他在那次联谊会上认识的。联谊会一共来了四个女生,陶婉婉是最羞涩的一个。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待在角落里不爱说话,估计是被舍友强行拉过来的。欧阳旬走过去跟陶婉婉打招呼。陶婉婉破天荒地和欧阳旬说了会话,还给他留了电话号码。 欧阳旬不是盏省油的灯,大学三年联谊会参加过不少。他想他是喜欢陶婉婉的,所以他开始追求她。电话,约会,玫瑰花,这一切对于欧阳旬来说都是轻车熟路。陶婉婉是个冷漠的人,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抵抗不了这些甜蜜温柔的攻势。 他们很快成了男女朋友。 外语大学的旁边有一家咖啡馆,通宵营业。陶婉婉喜欢把作业拿到里面去做,她让欧阳旬陪着她。这样欧阳旬经常要走夜路回学校。虽然两所学校离得不远,但那是一条长长的小道,没有路灯。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些不该碰见的东西。 欧阳旬最近几次总觉得不对劲。他拿着手机照明,灯光是浅绿色的,前方的事物在微弱灯光的包围下就像是幽灵一般。他摸索着前进,一个女孩的哭声若有若无地在耳边流动。 “谁?”欧阳旬喊了出来。 那个哭声没有理会欧阳旬的问话,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四周的空气里多了几丝阴寒。欧阳旬不敢逗留,他急急地往前走。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虚惊,也没有真出现个什么厉鬼索了欧阳旬的命。 欧阳旬害怕归害怕,他是不会对陶婉婉说的。他继续走着他的夜路,不过他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赵鹏的故事 part 1 他的身子骨比较弱,从小就是个多病的主。所以你看到306宿舍谁的床头挂着很多的成药谁就是赵鹏了。他们都说赵鹏更像一个卖药的。 我之所以要讲赵鹏,是因为他跟欧阳旬是一个宿舍的。 那天宿舍已经熄灯了,欧阳旬的床上还是空空的,只是随便扔着几件没有洗的衣服。月光透过玻璃窗铺在欧阳旬的床上,有点冷清。赵鹏和欧阳旬的床都靠着窗户。他刚才在玩网游,现在熄灯了,电脑自动关机。可是赵鹏没有从游戏的任务中缓过神来。 宿室长江信问道:“你们知道欧阳旬干吗去了吗?” 江信和宿舍里的另一个成员吴天豪睡在靠门的位置。吴天豪弄了个应急灯放在床上,他在看一本武侠小说。听到江信问话,他合上书说道:“不知道,估计是跟陶婉婉约会忘了时间。自从上次和外语学院的人联谊之后,欧阳旬就经常作息时间不正常。” “你见过陶婉婉没有?”江信抱怨道,“交了女朋友这么久也没让我们见见,欧阳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他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有什么好见的。”吴天豪笑道,“不过这一次跟他口中的陶婉婉还真交往挺久了呢,不容易啊!” 江信看到赵鹏不说话,问道:“赵鹏,你今天看到欧阳旬了没?” “没注意。”赵鹏愣了愣说,“今天上午还看到他了呢。对了,他说他感冒了,找我拿了几粒感冒药。估计是感冒还没好,回家去了。” 江信笑道:“这样的天气是容易感冒。你这弱身子骨更得注意了。” 赵鹏不喜欢别人说他弱,这让他觉得带有侮辱的意思。可是从小到大别人都这么说他,赵鹏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埋在心里。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小病孩,一副没长开的样子。所以至今赵鹏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第二天早上赵鹏从床底下找鞋穿,他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赵鹏拉了一下,那是一只手。赵鹏俯下身去,他看到了欧阳旬的脸。欧阳旬躺在赵鹏的床底下。 “你怎么睡在这里啊。”赵鹏推了推欧阳旬,“我们昨天晚上都担心你呢。” 欧阳旬没有动。他的身体只是随着赵鹏的推动晃了晃。赵鹏突然收回手来,因为他发现欧阳旬的身子已经僵硬了。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宿舍也被临时封锁了。欧阳旬的尸体让警察抬了出去,他的脸上竟然是微笑着的。警察初步认定欧阳旬为自杀,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他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可是欧阳旬为什么选择在赵鹏的床底下自杀呢?没有人知道。 赵鹏的故事 part 2 欧阳旬死之前两个月。 陶婉婉给宿舍里打电话,是赵鹏接的。 “欧阳旬不在。”赵鹏是个很直接的人。 “我知道他不在,他在图书馆里。”陶婉婉笑着说,“我找赵鹏。” 她约他到一家火锅店里吃东西。没有人愿意跟赵鹏一起吃饭,更别说吃火锅了,他们都嫌赵鹏有病,怕传染了自己。陶婉婉的邀请让赵鹏有些受宠若惊。 “我听欧阳旬说过你。”陶婉婉看着赵鹏的眼睛说,“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赵鹏愣住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在乎自己,他都忘了自己生活的意义所在了。“只要你说,我就愿意做。”赵鹏拍着胸脯,这个时候赵鹏像是找到了自信。 “我恨欧阳旬,我想让你帮我捉弄他。”陶婉婉的眼神闪过一丝奇怪的情感。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赵鹏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 陶婉婉笑了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他女朋友吗?因为他曾经伤害了我的表姐。那次在联谊会上我认出了他,我看过他的照片,可惜他不认识我。一年前我表姐是他的女朋友,可是后来他背叛了我表姐,喜欢上了别的女生。我表姐为此自杀过几次,神经都出了问题。” “你做他女朋友就是为了报复他?”赵鹏皱了皱眉头。 陶婉婉点了点头,说道:“我故意让他很晚才回学校,还在路上吓唬他。” “可是我怎么帮你?”赵鹏并没有犹豫,他觉得为她效劳是自己的荣幸。 陶婉婉问:“有什么事他一定会让你帮忙吗?” 赵鹏想了想,说道:“我什么都没有,除了药。一般宿舍的人有个什么感冒病症的时候都会问我要药吃。”他的脸红了起来。 “下次他要是感冒的话你就给他胃药吃。”陶婉婉冷冷地说道,“我要让他痛苦,为我表姐找个公道。” 赵鹏点了点头,他说:“这样不会有事吧。” “没事没事。”陶婉婉往赵鹏的碗里夹了涮好的羊肉。“你真可爱。” 赵鹏那些天兴奋极了。陶婉婉有时候还会给他发短信,说一些或关心或暧昧的话。赵鹏非常的满足。当然,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就不好玩了。 那天欧阳旬终于感冒了。他问赵鹏要药吃。赵鹏给了他六粒胶囊,并且告诉他,那是一次的药量。当然,赵鹏没有忘记陶婉婉的嘱咐,那六粒胶囊是胃药。 可是欧阳旬在那天晚上死了。他是吃安眠药死的,他选择死在赵鹏的床底下。 赵鹏感觉身体有些发冷,欧阳旬的尸体跟自己躺了整整一晚。他给陶婉婉发短信:你知道吗?欧阳旬自杀了。陶婉婉回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可是他怎么会死? 也许他觉得自己活够了吧。 赵鹏没有再问。他想欧阳旬一定会来找自己,活着的时候欧阳旬经常欺负自己,死了更会变本加厉。晚上的时候赵鹏睡不着觉,他的喉咙很干,只有靠喝凉水来冷静自己。月光隐晦地趴在玻璃上,赵鹏看着窗户,他在朦胧中看到了一张脸。那是欧阳旬的脸。欧阳旬在朝他笑,就像死时的笑脸一样。赵鹏闭上了眼睛,他继续喝水,不停地喝水。 欧阳旬的脸一动也没有动。 赵鹏想上厕所,可是他不敢起来,只好憋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赵鹏拉肚子了,他的胃很疼。他吃了几粒胃药。那天赵鹏没有去上课,他在宿舍睡觉。 吴天豪的故事 part1 他的爱情来得有点晚,也有点怪。一个女孩发短信按错了号码,结果发给了他。他们俩通过短信传情,很快就变得熟悉起来。女孩叫杜小凉,是郊区一家医院的实习护士。他们偶尔也会约会,都是在市区的某个地方。杜小凉不带吴天豪去医院里,她说她是去实习,带男孩子去护士长会不高兴的。每次约会快入夜的时候杜小凉都要回医院去,因为晚上可能还有她的班。 吴天豪跟杜小凉交往有一个多月了。 杜小凉有一天对吴天豪说:“你们宿舍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赵鹏的?” 吴天豪很纳闷,说:“你怎么知道?” “他有来我们医院看病。”杜小凉突然神情严肃地说,“我在病历上看到他的通讯地址是你们宿舍。”说完杜小凉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你怎么了?”吴天豪紧张地看着杜小凉。 “没事。”杜小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赵鹏是个不老实的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吴天豪握紧了拳头。 杜小凉叹了口气说:“有一天晚上我值夜班给他输液。他看到病房里没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还把脸凑过来要亲我。” “后来呢?”吴天豪咬牙切齿。 杜小凉低着头说:“后来我就推开了他啊。还有几次他装神弄鬼来吓唬我,你知道的,我是个女孩子,比较胆小。”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吴天豪不知道赵鹏是这样一个人。 杜小凉趴在吴天豪怀里哭了起来。吴天豪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护杜小凉的。 “你不要告诉他,我害怕。” “你放心,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对付他的。”吴天豪信誓旦旦地说。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杜小凉给吴天豪拿来了一些粉末。她说吃了以后会让人拉肚子的。“我想到了一个捉弄赵鹏的好办法。”杜小凉笑着说,“你把他的胃药换一下,把胶囊里的粉末倒出来,灌上这个粉末,让他吃了拉肚子。” 吴天豪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他按照杜小凉的意思做了。 吴天豪的故事 part2 欧阳旬死了的事是吴天豪最先发现的。他看到欧阳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推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吴天豪很害怕。但他马上想起了杜小凉的嘱咐。所以他把欧阳旬的尸体搬到了赵鹏的床下。我要吓死你,他想,尽管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 第二天欧阳旬被发现死在赵鹏的床底下。吴天豪打电话给杜小凉邀功,他们见面了。“我快把他吓死了。”吴天豪笑道,“一个人死在自己的床底下,那该是个什么感觉呢?” 杜小凉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他的女朋友会不会伤心?” 吴天豪不敢再嘻嘻哈哈,他说:“我没有见过他的女朋友,只是听欧阳旬说他的女朋友叫陶婉婉,是外语学院的。” “陶婉婉?”杜小凉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吴天豪诧异道,“你认识她?” 杜小凉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我听说一年前外语学院有个吃安眠药自杀的人,好像也叫陶婉婉。” 吴天豪愣在那里,好久才说:“也许是巧合吧。” 杜小凉笑了笑,点头化解了尴尬。吴天豪又说道:“我今天晚上还想吓一吓赵鹏。”杜小凉在吴天豪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你真好。” 吴天豪回到宿舍之后,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上网查了一下,外语学院果然一年前有个叫做陶婉婉的学生吃安眠药自杀了。吴天豪紧张起来,莫不是欧阳旬和一个女鬼谈了几个月恋爱。不过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阻止吴天豪对赵鹏的捉弄。他想起了杜小凉的微笑。 他的一天过得越来越漫长,心神不宁。到了晚上熄灯的时候他依然睡不着觉。赵鹏没有回宿舍。江信提醒吴天豪:“你看到赵鹏了没有?” 吴天豪没有心情看武侠小说,他摇了摇头。赵鹏去哪了呢?他的头皮突然有些发麻。吴天豪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想法让吴天豪鼓起勇气爬下床去。他借着应急灯的光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床底。 他看到赵鹏瞪着眼看他,面目狰狞。 赵鹏死了,死在吴天豪的床底。警察赶过来检查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赵鹏是自杀,他吃了过量的安眠药。 吴天豪懵了。但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杜小凉欺骗了他。那根本不是让人吃了拉肚子的药,那是安眠药。他打电话给杜小凉,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小凉发出了铃铛般的笑,她说:“因为,我早已经死了。” 江信的故事 他总觉得以自己的能力他应该得到的更多一些,他不但要控制自己的生活,他还试图掌握别人的生活。他是宿舍长,虽然是个最末流的官职,但他想他有必要看好宿舍里的其他成员。 欧阳旬死了之后江信接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发信人叫做“追命”,主题则是“你们会为自己的袖手旁观付出代价”。江信点开了邮件。 我知道欧阳旬是被谁杀死的,他绝对不是自杀,请注意你身边的人。如果你想知道答案,请按我的意思去做。 追命 江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赵鹏和吴天豪身上。他总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他们背着他在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江信很生气,他不能容许别人忽视他的存在。 那个时候赵鹏还没有死。 江信收到了追命的第二封来信,主题依旧:你们会为自己的袖手旁观付出代价。 请多加注意赵鹏的身体状况。如果他死了,你把他的尸体移到吴天豪的床下。这样你就会知道凶手是谁。 我知道你一定在猜想。不过你错了,凶手不是吴天豪。 追命 江信收到这封信没有半天赵鹏就死在了床上。他鬼使神差地将赵鹏的尸体搬到了吴天豪的床底下,他等着吴天豪的反应。 警察来了之后他们被请出了宿舍。江信看着吴天豪出了学校,他跟踪了他。吴天豪走进了一家网吧。江信在网吧外面等,他觉得这件事情有很多蹊跷之处。吴天豪在十分钟之后从网吧里走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了,你到底干了什么?”江信抓住吴天豪的衣领。 “我什么也没有做,他们是被鬼杀死的。”吴天豪喃喃道。 江信冷笑道:“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这样蒙骗不了我。”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扩大的照片来。那是欧阳旬的照片。江信继续说道:“这是你吓唬赵鹏的证据,你把照片贴到窗户上。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吴天豪一本正经地说,“杜小凉是个鬼,那所医院两年前死过一个实习医生,她叫杜小凉,她是吃安眠药死的。” 江信瞪着吴天豪:“你是在给自己杀人找借口,你杀了两个人,你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吴天豪笑着走开了。“我是个杀人犯。” 江信收到了第三封来信:你们会为自己的袖手旁观付出代价。 如果吴天豪死了,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请你来找我。如果他们都死了,你还能活很久吗? ...
仪式 501寝室里住着四个人,分别是:李梦妮、高雨辰、方婷和戴蓉。 晚上,当寝室楼熄灯之后,这四个人分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弹珠和蜡烛。她们将弹珠铺满了整个寝室,然后各自点燃手中的蜡烛,每根蜡烛上都被刻上了她们自己的名字。 烛光映在她们的脸上,每个人的左眼都只是一个黑窟窿,看上去十分瘆人。 四个人分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李梦妮担心地问:“你们说这样真的可以把我们的眼睛招回来吗?” “嘘!”高雨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别被眼睛听到了。咱们的眼睛说不定现在就在这些弹珠里,它们正在找自己的主人呢。” “眼睛又没长耳朵,怎么能听见我们说话?”方婷忍不住好奇地问。 高雨辰回答:“眼睛虽然没长耳朵,但人的五官是相通的。我们说的话会被我们的耳朵听见,耳朵会把信息传达给眼睛的。眼睛一旦觉得我们的心不够真诚,它很有可能就不愿意再回来了。” “这么可怕?”李梦妮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出声了。 几天前,四个人不小心惹到了一个冤魂,每个人都被那冤魂挖去了一只眼睛。方婷便出了一个主意,要用“招眼仪式”的方法将各自的眼睛给招回来。 晚上,四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希望能赶快把自己的眼睛给招回来。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弹珠滚动的声音,四个人都变得十分紧张。 有一颗弹珠滚到了李梦妮的面前,李梦妮看得很清楚,那颗弹珠竟然像眼睛一样会眨动。李梦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颗弹珠,大概就是自己的眼珠吧? 只是隔了许久,也不见那颗弹珠再有动静。李梦妮急了,一把抓起弹珠装在自己的脸上。说也奇怪,原本只是一个黑窟窿的左眼立刻恢复正常了。 李梦妮看了看其他人,她们还在专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眼珠。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颗弹珠滚到了方婷的面前。方婷大喜,对着那颗弹珠招了招手,弹珠便像长了手脚一样,“哧溜哧溜”地爬上了方婷的脸,然后钻进方婷脸上的黑窟窿里。 方婷的眼睛也回来了,现在只剩下高雨辰和戴蓉的眼珠子还没有回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也没有听见弹珠滚动的声音响起。高雨辰焦急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喃喃地说着:“马上快过十二点了,过了十二点,仪式就失效了。我的眼珠子怎么还没回来啊?” 戴蓉也急了:“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梦妮和方婷安慰着她们两个人,但还是止不住时针迈向一点的脚步。 高雨辰和戴蓉都是一副很沮丧的样子,李梦妮安慰着她们:“你们看,我和方婷的眼睛都回来了,那就说明招眼仪式还是有用的。今天晚上不成功,你们明天晚上再继续。” 高雨辰和戴蓉点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四个人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李梦妮钻进被窝里摊开掌心,她的手心里,竟然有一颗弹珠。正常来说,弹珠在黑暗中是无法被看见的,可李梦妮手里的弹珠却像猫的眼睛一样,散发着诡异的蓝光。 其实这颗弹珠正是高雨辰的眼睛,弹珠在滚向高雨辰的时候被李梦妮偷偷拦了下来。高雨辰样样都比李梦妮优秀,李梦妮早就对高雨辰心生嫉妒了。如果高雨辰没了眼睛,变成丑八怪,她就永远也无法再嚣张了。 只是,李梦妮不明白,高雨辰的眼睛为什么看上去更像是猫眼?还有,戴蓉的眼睛怎么也没回来? 来下五子棋 第二天,恢复正常的李梦妮,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透气。这几天她一直闷在宿舍里,可把她给闷坏了。 李梦妮一路溜达着来到教室,没有了高雨辰遮挡她的光芒,她就可以成为最耀眼的一个。李梦妮刚一踏进教室,就听见有一个声音高叫着:“你偷了我的黑子!”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我没有偷你的黑子,是你偷了我的白子吧?” 说话的两个人,都是李梦妮的同班同学,一个叫赵芸,另一个叫孙圆。这两个人平日里最喜欢下五子棋,为了争个输赢,两个人总是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李梦妮刚想走过去和她们搭讪,就听赵芸很生气地说道:“你丢了黑子,我丢了白子,那不如我们再挖只眼睛来做棋子好了。” 李梦妮听得一愣,双脚像是定格在了那里。黑子,白子,人的眼睛不也是由黑色和白色构成的吗?难道赵芸她们玩的五子棋,竟然是用人的眼睛做成的? 突然,赵芸站起来对着李梦妮挥了挥手,笑道:“梦妮,把你手里的眼珠子给我们!” 李梦妮木讷地‘哦’了一声,机械地走了过去。她将高雨辰的眼珠子递给赵芸,赵芸接过眼珠子,用力一捏,黑色的瞳仁一下子冒了出来,腥热的液体‘哧’的一下,溅在了李梦妮的脸上。然后,赵芸将那只眼珠子的眼仁和眼白分开,黑子和白子就有了。 赵芸高兴地说:“你们看,这不就有了么?” 孙圆嘟着嘴:“不行,你耍赖,我不跟你玩了,让梦妮和我玩吧!” “我?”李梦妮反手指着自己,脑子里“嗡嗡”直响。 李梦妮猜测:赵芸和孙圆可能已经不是人了,但是,她们怎么知道自己的手里有眼珠子?而且,她们现在要求自己玩五子棋,她是玩儿还是不玩儿呢? 就在李梦妮犹豫不决的时候,孙圆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李梦妮,你都和我们一样变成鬼了,你不和我们玩难道要和人玩?” 李梦妮惊叫着跳起来:“什么,我是鬼?”然后慌张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有体温,有血有肉,自己明明还活着啊! 孙圆伸手一指李梦妮的左眼:“你不是鬼为什么会有一只鬼眼?” “鬼眼?”李梦妮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终于明白了,方婷的眼睛为什么会自己爬回去,而自己的眼睛却在回来之后总是犹豫不决的。原来,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鬼眼。 那种招眼仪式有一个弊端,就是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念口令,而且,每个人的口令都是不一样的,并且没有一个人可以事先得知。当她们将自己的名字刻上蜡烛之后,蜡烛上就会出现各自的口令。但如果口令出错,不但自己的眼睛招不回来,还很有可能会引发很多副作用。 当初李梦妮为了阻挡高雨辰的眼睛回来,便在高雨辰的蜡烛里动了手脚:她在高雨辰的蜡烛上面刻了一个“死”字,然后用蜡油将蜡烛裹了一遍。从表面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但高雨辰的名字其实变成了“死高雨辰”。名字不对,高雨辰的眼睛自然招不回来。当有弹珠朝着高雨辰的方向滚动时,李梦妮就感觉很不对劲儿了。更让她奇怪的是:高雨辰的眼珠子看上去根本不像人的眼睛。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梦妮刚想走,胳膊突然被孙圆一把拉住。孙圆阴森森地一笑:“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陪我们一起玩吧!” 李梦妮“哇哇”大叫着,她想挣脱孙圆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李梦妮把自己的左眼抠了下来,然后丢向孙圆她们。孙圆刚一松手,李梦妮就急忙逃出了教室。然后,一口气奔回寝室。 回到寝室,李梦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窗帘遮挡住了阳光,整个寝室都十分昏暗。李梦妮回到自己的床前,舒适的床顿时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圆鼓鼓的,还会动。李梦妮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掀开被子,只见她的床铺上,有一颗弹珠正滚来滚去的,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那颗弹珠滚到李梦妮面前就不再动弹了,然后,死死地‘盯’着李梦妮看。 方婷下黑手 这是昨晚仪式结束后遗留下来的弹珠,但这颗弹珠居然自己会动,还会像眼睛一样盯着人看。 李梦妮疑惑地拿起那颗弹珠,让她吃惊的是,那颗弹珠给人的手感竟然是软乎乎的。 这时候,寝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李梦妮急忙把弹珠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方婷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走进来,在看向李梦妮时,她惊叫着捂住嘴巴:“梦妮,你、你的左眼呢?” 在方婷说话的一刹那,李梦妮已经变了脸色。李梦妮将刚才发生在教室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她没有说自己陷害高雨辰的事情。 方婷冷哼一声:“我知道是谁陷害你了。梦妮,你跟我来。” 方婷带着李梦妮来到了学校的后山,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而且越来越偏僻。李梦妮有点儿心慌:“方婷,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嘘!”方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李梦妮刚想开口说话,方婷突然推了李梦妮一下。李梦妮的身子直接向后倒去,“扑通”一下,整个人竟然掉进了一口棺材里。因为棺材的四周有树枝挡着,所以刚才没有发现。李梦妮刚想挣扎,棺材盖子又被方婷给盖上了。 四周一下子变得一片黑暗,李梦妮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她使劲儿敲打着棺材盖子,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有白色的东西跳跃着。白色的东西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连李梦妮的身子底下都是。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不安地蠕动着,李梦妮想起来了,是那颗弹珠。此刻,那颗弹珠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拼了命地想要从口袋里出来。 李梦妮急得双手乱抓,“嘭”,棺材盖又被人揭开了。是高雨辰,高雨辰将手伸向李梦妮说:“梦妮,快把手给我。” 李梦妮急忙将手递了过去,高雨辰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方婷呢?”李梦妮气愤地说。 “跑了,”高雨辰指向李梦妮的身后,“梦妮,你先看看你的后面。” 李梦妮扭头去看,这一看,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只见棺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弹珠,那些弹珠像眼睛一样会眨动,还有分明的眼白和眼仁。李梦妮双腿一软,差点又掉进棺材里,幸好被高雨辰及时拉住。 高雨辰说:“你知道吗?昨晚仪式用的那些弹珠,其实早就被方婷动过手脚。方婷用这些鬼眼换了咱们事先准备好的弹珠,她是想把我们都害死!” 李梦妮犹豫起来:“可是,方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你忘了方婷的男朋友是怎么死的了?” 方婷的男朋友叫李滨,李滨在半年前死于一场车祸。当时的目击者很多,可因为肇事者有钱又有势,他们用金钱买通了所有的目击者。李滨的家人为了帮李滨讨一个公道,就把肇事者告上了法庭。可是因证据不足,李滨的死最终只被定为意外交通事故。 方婷和李滨的感情很深厚,她曾一度发誓要找寻目击者为李滨讨个公道,然而,却始终一无所获。所以,方婷就想到了报复。她把那些目击者的眼珠子都挖了下来,然后封锁在弹珠里面。 在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封锁了一个人的眼睛,就相当于禁锢了那个人的灵魂。 李梦妮和高雨辰也是那场事故的目击者,在金钱和友谊面前,她们没能禁住金钱的诱惑,出卖了友谊。 招眼仪式也是方婷教给大家的,她的目的不就是要报复所有的人吗? 李梦妮吃惊得合不拢嘴,高雨辰突然握住她的手:“梦妮,方婷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方婷,只有方婷死了,我们两个才会安全。” ...
爱上一块石头 周末晚上,段未来正在寝室看书,室友姚正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段未来,不、不好了,李明太疯了。”姚正叫嚷道,“李明太爱、爱上了学校东北角的一块石头,现在正在向石头表白,他要和石头谈恋爱呢!” “真的?走,去看看。”段未来吓了一跳,当即拉着姚正冲出寝室,朝学校东北角跑去。 “我和李明太走到校园中心时,李明太就像中邪了似的,说有一个女孩子正在远处等他,然后就朝东北角走去了。” 在路上,姚正向段未来叙述着事发经过,他继续说道:“等到了东北角,李明太竟然向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奔去,然后就向这块石头表白,我觉得不对劲儿了,叫他,他不睬我,所以才跑回来找你。” 东北角确实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这块石头是放置在校大门外作观赏用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此时,李明太已经向石头表白完了,正搂着石头作亲昵状,一副缠绵的样子。 段未来心里“咯噔”一下,吃惊不小,连忙和姚正上前把李明太从石头上拖了下来。就在这时,石头上忽然有光闪了一下,段未来凑近一看,发现闪光的地方,竟然刻有一个“阴”字。 “不会是有鬼缠上了李明太吧?!”段未来吓得一哆嗦,连忙和姚正拖着李明太,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了大约一百米的距离,三个人来到了校园中心的花坛小路上,李明太忽然清醒了,茫然地看着段未来和姚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正和一个女孩在谈恋爱,那个女孩呢?” 李明太四处看了看后,转身朝东北角方向走了几步,几乎就是一瞬间,李明太像是中了邪似的,又朝东北角走去。段未来一见,连忙把李明太往回拉了几步,诡异的是,李明太又清醒了。 段未来一下子就明白了,只要和那块景观石达到一定的距离,李明太就会被迷惑住。段未来和姚正稍稍喘了一口气,李明太又朝东北角方向走了几步,姚正急了,使劲儿一拉,又把李明太拉回了原处。不过,李明太的上衣也被拉开了。 “我、我的胸口怎么有一个发光的‘阳’字?”李明太望着自己裸露的胸膛,恐惧地惊叫道。 段未来和姚正一听,同时朝李明太的胸膛望去,果然,在李明太的胸部,一个如人血般鲜红的“阳”字,正闪着瘆人的光芒, “鬼,你们一定被鬼缠上了。”段未来惊恐地叫道。 惊现骷髅 回到寝室,段未来就像有心事似的,一直沉默不语。姚正朝李明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来到了洗手间。 “我就说周笑笑的死和段未来有关,你还不信,经过我们俩演的这场戏,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见没有其他人,姚正对李明太说道,“你想想看,看到你对石头做出这么诡异的动作后,段未来第一反应就是说有鬼,这说明他一定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怕鬼上门。” “不对啊,我们只是计划扮演被鬼吓,计划中并没有包含和石头演戏。再说,我根本就不记得对石头做过什么,我只是在胸口用荧光粉和红颜料写了一个‘阳’字。”李明太摇了摇头,感到很不解,他来到水龙头下,用手沾了点水,想擦掉胸口上那个“阳”字。 然而,诡异的是,李明太擦了半天,这个“阳”字就像渗入进皮肤里一样,怎么擦也擦不掉。 “怪事,这个‘阳’字是用颜料写的,应该很好擦啊!”李明太说到这里,“阳”字一闪不见了,紧接着,一颗狞笑的骷髅头出现在胸口上。李明太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目睹这一切,姚正也吓傻了,半晌才想起把李明太扶起来。 “真有鬼啊,莫非周笑笑死后真变成了鬼?”李明太恐惧极了,再也不敢擦胸前的骷髅头像了,和姚正慌乱地走出洗手间大门。 就在这时,段未来匆匆走出寝室大门的身影,被李明太和姚正看个正着。两人对视一眼后,就一路小跑追上段未来,偷偷地跟在了段未来的后面。 段未来先在校外丧葬店买了些纸钱,然后朝学校东北角走去。李明太和姚正一直跟着段未来来到花坛小路,李明太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就叫姚正继续跟踪段未来。姚正跟着段未来,来到了东北角,段未来走到那块石头旁,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周笑笑,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恨我,但我们俩的恩怨,根本就和李明太无关,你就放过他吧,要想报复就冲我来。”段未来的说话声,在寂静的东北角,清楚地传到了姚正的耳朵里。 段未来继续烧着纸钱,突然一阵阴风吹来,不管是烧完还是没烧完的纸钱,全被这阵阴风吹散了。紧接着,石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段未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半个骷髅头从石头里伸了出来。 “我不原谅你,我要你们死,全都死!”这半个骷髅头尖着嗓子,朝段未来凄厉地吼叫道。 段未来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吓坏了,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半个骷髅头望着段未来的背影,阴阴地坏笑起来…… 姚正回到花坛,把刚才所见的情景,跟李明太说了一遍。 “段未来人真不错。如果不是他害死了周笑笑,我早把他当铁哥们儿了。”说到这里,李明太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骷髅鬼最后那一笑,很诡异,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这就奇怪了,周笑笑不就是想报仇吗,还能有什么秘密?” 夜潜工厂 还没到那块石头跟前,三人远远就看到一个男生抱着那块景观石,又是亲又是搂,整个身体恨不得钻进石头里。 恐怖的是,随着段未来三人越跑越近,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个男生的身体,还真的朝石头里钻去。与此相对应的是,石头里那个右半侧鬼,和附在男生体内的左半侧鬼,各自高举着仅剩下的那一只手,掌心相对,右半侧鬼正从石头里钻出来。 终于,男生的身体全部钻进了石头里,在石头表面形成一个人形印迹。而那两个鬼,一个从男生体内钻出,一个从石头里钻出,在外面合二为一,一瞬间的工夫,就不见了。 “太瘆人了,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个左侧鬼附身在李明太体内时,李明太和石头亲热为什么没陷进石头呢?”姚正问道。 “这可能因人而异吧。”段未来想了想,说道,“人的体质不同,所含的阳气也不同。这个男生一次就被鬼害死了,而李明太可能因为体内阳气太强,仅和石头亲热一次还不至于被鬼害,也许需要两次,甚至三次,鬼的目的才能达到。” “不能再让人被鬼害死了,我们必须赶快查明景观石附鬼的原因。”李明太想了想,继续说道,“离我们学校几百米远的后山,有一家专门生产这种景观石的工厂,说不定我们学校的景观石也是从它那里买的。现在离天亮还早,我们正好可以去调查看看。” 李明太的建议得到了姚正和段未来的肯定,三个人当即朝那家工厂奔去。 夜色中的工厂,像个怪兽一样蹲伏在后山脚下。段未来三个人避开打瞌睡的保安,溜进了这家工厂里。 工厂里一片黑暗,只有西南拐角处有一个大厅还亮着灯。三人一见,悄悄走到大厅一个拐角的窗下,探出头朝窗户里望去。大厅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普通景观石,立在大厅的中央。 突然,大厅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个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大厅里。 “大师,这块景观台是为一个商人定制的,明天一早这个商人就要来看这块景观石,他准备出高价买。”穿着考究的那个中年人,一看就是这家工厂的老板,他掏出一叠钞票,塞到这个穿着中式衣服的中年男人手里,谦逊地说道,“因此特地在夜里把大师请来,请大师施法吧。” 大师点了点头,把钱装进了口袋里,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玻璃瓶来。段未来三个人定睛一看,惊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玻璃瓶里竟然装着一个缩小版的骷髅鬼。 真相在工厂 “工厂建在后山脚下就是好,后山上这种普通的鬼魂多得是,只要是在这附近死的人,魂魄不愿回到阴间,都会飘到后山做鬼。瓶中这个鬼魂,就是我刚刚去后山捉来的。”大师打开瓶盖,一摇瓶身,骷髅鬼魂从瓶中飘出,见风就长成了人一般大小。 “大师饶了我吧,我从来没有害人,我可是一个好鬼啊。”这个骷髅鬼双腿一软,朝大师跪了下来,连连求饶,发出的却是女生的嗓音。 段未来三人都听到了,当即惊得目瞪口呆,这个骷髅鬼的嗓音居然和周笑笑的嗓音一模一样。 大师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符,出其不意地贴在骷髅鬼的额头上,把骷髅鬼定住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漆黑如碳的小锯子来。 “这是你们阴间十八层地狱里锯鬼的阴锯,虽然锯在身上有点儿疼,但我保证,你什么事也不会有。”大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阴锯,从骷髅鬼的天灵盖锯了起来,疼得骷髅鬼龇牙咧嘴。 几秒钟不到,骷髅鬼就被一锯两半,其中一半,被大师封印在景观石里,另一半被大师重新装回了玻璃瓶里。诡异的是,原本很普通的一块景观石,立刻变得光彩夺目、有灵性起来。 “前不久,你们不小心,已经让一个半侧鬼逃走了。要知道,这些鬼被我的阴锯锯成两半后,心中的怨恨会成倍地增长,鬼力必然也随之增加。一旦被它们从瓶中逃走,为了寻找石头里的另一半,它会想方设法增加鬼力,也必然会附在活人体内,来解除封在石头上的封印。” 大师把玻璃瓶递给了老板,继续说道,“你只要不打开瓶盖,这个半侧鬼就永远没有办法逃出来。只有让这个半侧鬼永远活着,并把它永久封存在瓶里,那半侧被我封存在景观石里头的鬼,就会始终残留希望。自然就能让景观石始终保持着灵性,获得顾客的喜爱。” “上次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瓶,才让那个半侧鬼逃走了。这次我一定小心,我保证……”老板话还没有说完,段未来就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掷了过去。 石子正砸在老板的右手腕上,伴随着一声惨叫,玻璃瓶摔到地上。那半侧鬼“吱溜”一声,趁机钻进了老板体内。一瞬间的工夫,老板就变傻了,跑到景观石面前又搂又抱。 大师大吃一惊,伸手就朝包里掏去。就在这时,一个骷髅鬼从大门外冲了进来,跑到大师面前,迅速伸出骷髅爪, “扑哧”一声,刺进了大师的胸口。 段未来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认出,这个骷髅鬼就是刚刚在学校合体的那个骷髅鬼。 这时,大师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气绝身亡。那个搂抱景观石的老板,身体慢慢钻进了景观石里,与此同时,从景观石里钻出的半侧鬼,与从老板身体里钻出的半侧鬼合二为一,重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骷髅鬼。 这个骷髅鬼一晃脑袋,就变成了周笑笑出车祸死时的模样:满脸血污,白色的脑浆从裂开的脑袋里溢出…… 周笑笑一歪脑袋,朝段未来他们三个人躲藏的窗口望来,惨惨地笑了。段未来三个人一见,拔腿就朝学校跑去。 尾声 又是一个夜晚,寝室里只有姚正一个人,寝室门在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中,缓缓地开了。 姚正一个激灵,醒了,睁眼一看,门外站着的正是死去的周笑笑。 “周、周笑笑,我只、只是喜欢你,见你和段未来吵架,我觉得机会来了,就、就把你约到那个路口,谁知你一害怕,竟然慌不择路地跑了。”姚正颤抖着嗓音,辩解道,“你饶了我吧!你的死,真的不关我事。” “嘿嘿,那好,我来了,你表白吧!”周笑笑阴阴地笑着,朝姚正飘了过去…… ...
放假了,同是大三的阿依和女友樱子申请了留宿,两人白天一起吃饭,晚上各回宿舍。 餐馆里,阿依把一碗面端到樱子跟前,“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大小姐。” “哼,每次就知道认错,最后还不是老样子。”樱子嘟着好看的小嘴,满脸不高兴。 “行了行了,这次一定改,要是再犯同样的错,我就……”阿依想不出来。 “就别再找我了!” “好好,姑奶奶,快吃吧。”阿依坐下来,伸手揉了揉樱子的脑袋。 “哎呀,人家刚洗的头啦!”虽然这么说,樱子还是任由阿依揉来揉去。 樱子性格腼腆,长相可爱,圆圆的脸蛋,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虽然已经大三了,看上去却还像是刚入校的新生,常常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阿依则高大帅气,性格开朗热情,总是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樱子,樱子也习惯了有阿依的保护。 吃完饭,两人手挽手在校园里溜达。 “宝贝,要不咱们在外面租个房间吧?我宿舍还有人,你宿舍就自己,不害怕吗?”阿依搂着樱子,边走边说。他比樱子高一头,一低头就能闻到女友头发的香味。 “租房子多贵啊,还是住宿舍吧,没事,我都多大了,才不害怕呢。”樱子依偎在阿依的怀里,“而且,我们每天这样见面,分开,再见面,才不会互相厌倦。” “说什么啊,就算每天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厌倦宝贝呀。”阿依捏了捏樱子嘟嘟的小脸,笑着说。 “讨厌啦!”樱子害羞的躲避,用小粉拳捶打男友。两人就这么边走边打闹,享受着在一起的甜蜜时光。校园里吹过阵阵夏风,柳树长长的枝条就像是一只只摇摆在暖风中婆娑的手臂。 晚上,樱子回到宿舍,洗漱完后,趴在床上看书。 突然,她感觉床边闪现了一个人影,扭头一看,是一个老婆婆,穿着白色的棉麻布质上衣,蓝色的粗布裤子,白发苍苍,拄着一根拐杖,由于天气太热,樱子一直开着寝室门,一定是她自己进来的,可是宿舍楼哪来的老人?正要问,老婆婆冲她咧嘴一笑,慢吞吞走出去了,拐杖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幻影一般,樱子心里一惊,压制着恐惧,下床跑出去一看,惨淡的灯光下,整个楼道空空如也,她赶快将门用力关上,再仔细一想,应该是哪个同学的奶奶吧,每年放假,都会有学生的亲属借住寝室,这样想想也就合理了,小樱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还是看会儿论文吧,樱子坐到书桌前,翻开显示屏,正要开机,黑色的显示屏里,自己左肩上隐隐约约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再仔细一瞧,是刚刚那个老人!她正对着自己咧开嘴笑,空洞洞的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而是伸出一只沾满了粘稠物的枯槁的手臂,朝屏幕外抓来,樱子吓得大叫一声,用力合上电脑,惊慌失措的调转身体,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她浑身发冷,心却跳的厉害,是幻觉吗?不可能!樱子抱紧双臂,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打给阿依。 “喂,宝贝儿,才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 “阿依,我刚刚见鬼了。”樱子说出鬼字时,感觉周身都是冷气。 “啊?别开玩笑了,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呀!”阿依在一头哈哈大笑。 “真的,是一个老人,她、她、阿依,你快来,我害怕!”樱子带着哭腔求救。 “好了,好了,别怕啊,宝贝儿,害怕你就听听音乐,或者先到隔壁宿舍待一会儿,我这就去你楼下。”阿依一听,无奈安慰道。 “恩”樱子感觉越来越冷,“快点啊。” “好的!等我!”阿依挂掉电话,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又去约会啊?”同宿舍的祁卓戏谑阿依。 “恩啊,想见我就直说,偏说是见鬼了,女生啊,就是矫情,哈哈。” “见鬼了?”祁卓回过身,看着阿依,“你女朋友不会是住在7栋吧?” “对啊,嘿,你咋知道?” “你没听说吗?学校每年都会有一个女生跳楼自杀,巧的是都住在7栋,知情的学长学姐私下早把它叫‘鬼楼’了。” “得了吧你,就你这套把戏,逗逗小女生还行。”阿依拉开门。 “我骗你干嘛?这些自杀报道上都可以查到,不信你来看,”祁卓打开网页,在搜索框输入了一串文字,认真的,“你看,最开始的这个女孩叫李嘉,在她死去之后,每年7栋都会有一个女孩,在舍友不在的时候,莫名其妙跳楼……” “所以李嘉变成了鬼魂?哈哈!” “很有可能,因为据说她当时并不像校方宣布的那样是学习压力过大跳楼,而是由于被孤立排挤,受尽欺凌后受不了才自杀的,后来有人举报,带头的女生被劝退了。” “行了行了,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别逗了!” “爱信不信,反正事情不在自己身上,学校还总是压着,有没有鬼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祁卓调转身子,继续打起游戏。 阿依将信将疑地走出门,正在路上,樱子又来电话了,电话一端的她略带哭腔,“阿依,我动不了了,出不去了,救我、救我!”阿依听了,想起祁卓的话,突然紧张起来,他不知所措,“亲爱的,别着急,我有一个土办法可以试试,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自己腿上,喂喂?”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电话断了,听樱子不像是闹着玩的,他赶快拿起手机拨打了120,并加快了去7号楼的步伐。 而此刻,双腿无法移动的樱子照着阿依的办法,忍着疼痛,用力咬破食指,把血滴到腿上,血滴一接触腿,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像是猫被烫伤一样,但是声音却更加尖利凄惨,突然,“嘭”的一声,灯灭了,宿舍里漆黑一片,她吓坏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阿依! “阿依,救我!救我!”樱子大喊,敲门声越发急促,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这根本不是阿依!仔细一听,敲门的并不是一只手,而是拐杖!而且,声音是从门里面发出来的!敲门的人就站在屋里!樱子吓坏了,她站不起来,只好缩成一团,钻到桌子底下,抱住脑袋,紧闭双眼。敲门声戛然而止。“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在哪儿呢?我找的好辛苦啊!在哪儿呢?” 樱子紧张到快要哭出声,但是过了好久好久,屋子里一片寂静,什么事都没有,“没事的,没事的,阿依就要来了,一切都会过去。” 樱子安慰着自己,慢慢抬起头,往外一看,月光下,老人就蹲在桌边,用一双深陷进眼眶的双眼安静地盯着她,咧嘴笑。樱子大叫一声,脑子一热,晕了过去。 到了楼下,阿依再次拨打樱子的电话,电话通了。 “喂?亲爱的?” 没人说话。 “喂?樱子?” 还是没有声音,电话里一片死寂。 “樱子,别开玩笑了,你怎么样?”阿依有点方。 突然一阵电流声响起。有人说话,是一个老婆婆。 “咳咳,喂?” “你是谁?樱子呢?” 阿依总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找到了”仿佛遥远的回声。 “你是谁?”阿依莫名感到有点脊背发凉。 “我是樱子啊。”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从电话传来,是樱子的声音! 阿依吓了一跳,电话掉在地上。 他赶忙捡起手机,电话已经挂掉了!回想那一声尖叫!樱子确实遇到危险了! 阿依赶到樱子宿舍,撞开紧闭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整个宿舍安静极了,只有风扇呜呜转动的声音。 在白炽灯明晃晃的照射下,桌子边一滴鲜红的血格外刺眼,他跑过去,看到桌子底下昏迷不醒的樱子。 这时,楼外响起120的警报。 医院里,樱子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身边一脸焦虑的阿依,樱子露出欣慰的笑。 “我怎么在这儿啊?”她眨着眼睛,望向周围。 “宝贝,感觉怎么样?昨天都怪我来晚了,”阿依愧疚地说,“等我赶到时,你已经晕倒了。” “昨天?”樱子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那恐怖的一幕让她浑身颤抖。 “樱子,你怎么了?”阿依紧张地抱住樱子。 “阿依,我害怕。她为什么要找我?”樱子恐惧地说。 “谁在找你?”阿依搂着樱子,轻抚着她颤抖的肩膀。 “一个老婆婆,”樱子喃喃地,“一直在找我,为什么?为什么?” “宝贝别怕,有我在呢。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等你心情平复了,我们再想办法,这几天就不要在宿舍住了,我们在外面住,我陪你。”阿依心疼地将樱子搂在怀里。 “恩,阿依,你真好。”樱子把头靠在阿依肩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两人在校外租了一个房间,阿依替樱子回宿舍拿生活用品。 樱子的宿舍很整洁,电脑仍然端正地摆放在桌子中间,阿依拿起电脑,一支笔掉在了桌子底下,他弯下腰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支笔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就像是被人攥在手心一样,阿依大脑一懵,再一看,笔却好端端地躺在地面,一切都像是幻觉。 之后的几天都很平静,由于房间在10层,所以采光极好,每天阳光灿烂,再加上有着阿依的陪伴,樱子心里的恐惧逐渐消退了。 两人终于过上了期待已久的二人世界,由于房租的额外开支,阿依有时候会出去打工,而樱子每天写一点小文,并且开始学起了做菜。 阿依一直记着祁卓的话,这天,他打开电脑,搜索起近些年的报道,果然,祁卓没有开玩笑,是有一个叫李嘉的女生,三年前,7栋的一个恶霸女生拉拢其他同学欺负李嘉,并且有意孤立冷落她,长时间的压抑导致李嘉情绪失控,从楼顶跳了下去。从这之后,每年都会报道出一起跳楼事件,而且都发生在7栋!奇怪的是,这些女生中并没有那个校园恶霸,跳楼的女生大多也是性格柔弱,不太合群。这就奇怪了,如果是李嘉的鬼魂作祟,她为什么不报复那个领头的女生?而且,樱子明明说找她的是一个老婆婆,这个老婆婆为什么要找樱子? 最近,阿依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白天很早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问是什么工作,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满脸倦容,也很少看到他笑。 等他回来,樱子就会端上热好的饭菜,看着男友狼吞虎咽的样子,她伸出纤细的小手,心疼地摸摸他的耳朵,而这时的阿依,才会露出久违的笑容。 可是到了深夜,当樱子在在阿依怀里做着甜甜的梦时,他却抚摸着樱子柔软的头发,满脸忧愁。 一天,阿依从外面回来,拿出一根红线,系在樱子的右脚腕上。 “这是什么呀?”樱子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看,你一个,我一个。”阿依拉起裤腿,左脚腕上果然有一条同样的红线。 “哈哈,这看起来也太low了吧,阿依,你确定要把它当做我们的信物吗?” “宝贝,我现在还买不起昂贵的钻戒,等我有钱了……” “不要这么说,”樱子轻轻抚上阿依的唇,“我喜欢你,阿依,不在乎你有没有钱,钱我们将来一起赚,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宝贝,我爱你。”阿依吻上樱子的额头,灯光下,两个年轻人融为一体。 第二天晚上,阿依还在外面。 看时间不早了,樱子煮好西红柿鸡蛋面,坐在床上边看书边等,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刺骨的冷气从腿传到身上,她把被子裹紧了些,这时,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樱子听见蹬蹬的拐杖声从楼道传来,是在下楼,速度开始很快,越靠近速度越慢,终于,拐杖声在门口停止了,一声老人的咳嗽从门外传来。她打了一个寒颤。 是她!她又来了!可怜的女孩用被子捂住头,小声啜泣,“不要,不要过来。” 一声叹息,又是一声,“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声音越来越近,她感觉到有东西在被子上摸索,发出令人恐惧的“沙沙”声,突然,被子一把被掀开,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抓住了女孩的脚腕,“找到了!嘿嘿!找到了!” 樱子吓得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自己在逐渐失去意识,陷入一片旋涡当中,不一会儿,只见她眼神涣散,身体直挺挺地坐起来,随着趴在地上向前蠕动的老人,一步步地走向窗边,打开了窗户,老人咧开空洞的嘴,“嘿嘿”干笑了两下,爬上窗户,双手紧紧抓着樱子的脚腕,像拖布袋子一样把她拖上台…… 阿依回来一推门,看见窗台上的樱子,紧张地大叫“不要伤害她,你找的人早就不在这个学校了!”樱子双脚站在窗台,慢慢站直身体,“停手吧,婆婆,李嘉她已经死了,你明明知道失去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害其他人?” 樱子张开双臂,这时候跑过去只能加快鬼婆婆的怒火,阿依急忙蹲下,拿出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脚腕处的红线上,一滴、两滴······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樱子猛然醒了过来,“啊——”当发现自己站在窗台上时,她大叫起来,头一晕,朝窗外倒去…… “樱子!”阿依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阿依,我害怕,救我!”整个身子悬在窗外的樱子虚弱极了。 “坚持住,樱子,抓紧我!”阿依紧紧抓住樱子纤细的手臂。 “呵呵”鬼婆婆刚刚被阿依的血刺激到,现在恢复了元气,又要靠近过来。 “婆婆,我知道,您的孙女李嘉在学校被一个女生带头孤立排挤,最后自杀,您伤心过度而亡,报复心让您找回同一栋楼的女生,想为孙女复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孙女欺骗了你!” 鬼婆婆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在黑暗中伫立,默不作声,时间仿佛停滞了,凝固的空气让人窒息。 “你找错人了,我们根本不认识她!我们和您一样都是校园暴力的反对者啊。”阿依乘着鬼婆婆发愣的机会,双手用尽全力,将已经昏迷的樱子拉进来。 这时,黑暗中传来喘息,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旁观学生,对暴力始作俑者盲目的追捧,对受害者不问青红皂白的孤立嘲笑,才逼迫我去死!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个人!住在7栋的学生都要死!都要死!”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影子浮现出来。 是死去的李嘉! “每个人都应该死,都该死!”黑暗中,她通红的双眼闪着仇恨的光。 李嘉的鬼魂渐渐靠近,整个房间充满了死亡的寒冷。 阿依一看,只好继续努力 ,“是的,旁观的学生确实不对,可是你现在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变成鬼后,你不是去找最初挑起事端的人,而是挑形单影只的无辜学生下手。” 鬼魂还在靠近…… “所以你现在根本就是变成了她!”阿依只好冒着激怒李嘉的风险,掏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 白色的影子楞了一下,停在原地,又是可怕的寂静,阿依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紧紧护住樱子,“你完全被打败了,你被她害死了,却还在重复她的路。” 长久的寂静后,李嘉并没有发怒,而是冷冷地说,“不,不是的,你错了,我不是她,我和她不一样!我做正义的事情,我在复仇!那些冷漠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是你错了!这些年你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在重复她的行为,只敢在黑暗和背地里动手脚,自己却隐藏起来,那些被你害死的学生,都是和你一样喜欢独处的人,而你,却糊里糊涂把这种卑贱的害人行为自我解释的很高尚,欺骗奶奶,欺骗自己!你现在就是另一个她!”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她,我讨厌她!” “你是在害怕她吧,不然为什么不去面对,而是在这里徘徊,当年的你在受到欺负时不懂反抗,一味忍让,最后竟然以放弃生命为代价!现在的你却还是不敢面对当年的主谋,却一次次朝弱者下手,一错再错!” “小嘉,”鬼婆婆幽幽地说,眼里的火苗熄灭了。 阿依一看,乘胜追击,“可怜了你的奶奶,这么多年为了你不能投胎,她在帮你找凶手,而你却一再欺骗她!” “啊——不要再说了!我要杀了你!”李嘉的眼睛越发血红,“更多的灵魂,才能让我强壮……” “不要欺骗自己了,你的心和她一样是软弱的,就算再强壮,也只会去欺负弱者!” “去死吧!”李嘉冲向阿依冲过去。 “嘉嘉!”鬼婆婆拉住李嘉,“他说的对。” “奶奶!” “告诉奶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害怕她,对不对?”鬼婆婆抚摸着小嘉的脸。 “奶奶,”小嘉看着鬼婆婆,好久之后,低头抽泣起来,“看见她,就会想起当时的遭遇,是她害的我,我从心底害怕。可是这些人,”李嘉猛地抬起头,“他们看着我被欺负,却无动于衷,哪怕有一个人帮我,我都不会丧失对生命的渴望。” “你的生命是自己放弃的,除了自己,谁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它,是你自己的懦弱害死了你,当初如果你能勇敢面对欺负你的人,而不是一味退让,会有人站出来支持你的!”阿依站起来,拿出一份资料,“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在事情发生后,几个知情同学联名举报了那个女生,她已经被学校劝退了,现在在XX公司打工。而且,很多认识你的人知道你的奶奶由于伤心过度去世后,都自发进行了捐款,还经常去看望你的父母。” “什么?”李嘉眼里的红色消失了。 “每个人都对这种以强欺弱的人深恶痛绝,但是,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反抗,又有谁会主动为你出头?” 李嘉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去吧,去找那个伤害你的人,勇敢面对她吧,她才是你要找的人,也是化解你怨气的根源,否则,你只会越来越痛苦。”阿依继续说。 “他说的对,孩子,我们走吧,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鬼婆婆恢复了生前的慈祥模样,“不要再欺骗奶奶,带我去找她,应该得到报应的是她,而不是其他孩子。我们做错了太多事。” “奶奶,我……” “走吧,孩子。” 两个灵魂慢慢地消失在黑暗里。 几个星期后,假期就要结束了,阿依帮樱子把东西搬回学校宿舍。 两人在操场上散步,樱子问:“阿依,你说李嘉她会去找那个女恶霸吗?” 阿依笑了笑,拉起樱子的手,“总有一天,她要去学会面对内心的恐惧,击败它,或是像生前一样被它击败。”说完,他看着远处,感慨道,“这世界上,人,才是最可怕的,而鬼,只是那些游荡在人世间的可怜人。” ...
肖隐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占卜师,但大多数找他的人结果全被他以科学合理的方式解释清楚,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算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些灵异的事件出现,也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血腥恐怖,正如这世间的凡事皆有因果。 虽然至今也没能如他期许那般见到真正的灵异事件,但所听到的各种稀奇古怪传闻倒是不少,其中关于厕所的传闻倒是数不胜数,只是较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次姓封的先生口中所讲的故事。 那天封先生找到他的时候样子很平静,丝毫没有受过就能够下的样子,反倒像是一副生死看透的样子,他的语气很平和,更像是在讲述一件别人的事情。 这段回忆是我的亲身经历,每段故事都有每段故事的真实回忆,当然也有为了戏剧张力而故意捏造的虚构桥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段故事是真、那件事又是假的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有时候眼见也不能为凭…… 那是在大学时代,我们学校招生的时候把隔壁一个镇上的学校的学生融合,于是学校需要扩建,便把之前封闭很久的一栋宿舍楼开放了。那间宿舍楼的建筑风格与其他风格不同,方方正正的一栋宿舍楼,每一层都有一排公用的阳台式走廊,四层的宿舍楼每层都有一间厕所,但楼上的厕所晚上是不开放的,说是为了方便管理,这样的话第二天只需清理一楼厕所就可以了。 就因为如此也给同学们带来许多不便,但谁提议都没能改变这条规定,久而久之,各种关于校厕的传言在学校里悄然传开,其中最神的就是关于校厕闹鬼的传言。就在我所在的二层宿舍的校厕里,其中一间厕间角落的门市被人用白色陈旧的封条封住的。我是学校里出名的胆子小,所以即便是白天都甚少去楼上的厕所,直到某一天夜里发生了那件事…… 就在某天晚上,可能白天吃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到晚上肚子疼的不行,恰巧那天晚上学校里的保安不知为何忘了锁厕所的门。而楼下的厕所里聚着一批坏学生在那里集体抽烟,实在受不了那些味道,于是鬼使神差的被迫跑去那间原本应该在夜间被封闭的校厕,因而发生了这段难以理解的回忆。 “哗啦——” 刚一进厕所,便听到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原来里面还有人呀,看来也是因为楼下那帮人抽烟而无奈闯进这件校厕的吧。 “快呀,快呀!这里好恐怖。” 不对,这里怎么会有哭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一件令人费解的事——隔壁那间厕所不是长期被封条封住的那间厕所吗?我急忙胡乱擦两下屁股,起身想要冲出厕所,却发现厕所竟然被卡死了。昏暗的灯光伴随着一旁诡异的哭泣声和冲马桶的声音。 “救命啊!” 我也开始发疯似的叫喊起来,声音绝对可以响彻整栋宿舍楼,疯了似的击打着校厕的门,发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遇到难以理解的事,之后我便昏死过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除了以外你们谁负得起责任?”朦胧中耳边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护士,他的情况还好吗?” 护士的声音传出来,“有点精神恍惚,大概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教导主任盛怒下的声音显得有些吓人,“看你们做的好事,这学校里真闹出什么事来,整个学校都会遭殃,你们知不知道严重性……” 我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躺在医护室的床上,身旁围了许多人,除了护士外还有教导主任和那晚抽烟的同学。 “对不起!” “你们?”那群抽烟的学生突然的道歉,使我一下子愣住了。 “那晚我们是故意让你去那间厕所的,装鬼只是想开玩笑,谁知道……” 原来那晚的事都是人为的,但接下来平常温和木讷的教导主任开始不停的骂着,到后来越讲越生气,竟动手揍了那些坏学生,大家不知所措。 而这次经验也因此成了我最难忘的回忆,原来都是假的,却处处真实,教导主任咬牙切齿的模样,我怎么忘也忘不掉,那是2010年的六月的事,我之后便转了学。 但就在不久前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当时的同宿舍的学生,从他口中才得知了另外一个真相—— “在你转学后教导主任在那次不久就被开除了,原因有三:除了打人那件事,还因为强迫学生作伪证。” 我不解问道:“伪证?” 对方点点头,“出事那天那些学生根本就一直在楼下厕所里抽烟,没有人进过楼上那间封闭的校厕。” “那你是说那天晚上,我见到的都是真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进过楼上那间校厕?” “但除了这两条外,还有就是查处教导主任就曾经用这种方法戏弄过新生,后来那个新生就因为害怕而失足在厕所跌倒撞破了头,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就在那间被封闭的校厕。” 封先生点上一支烟,长长吐出一口烟圈,“先生,您说我究竟应该相信谁呢?是我亲眼所见的、还是那天病房里他们讲的、又或是那天同学所说的,一切都是教导主任欲盖弥彰?” “但这么久的时间了,那段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也许只有教导主任知道其中的缘由吧,或是那次事件发生后,教导主任良心发现,坦白了一切,然后被学校开除。” 肖隐在听完封先生的陈述后,在之后的几年里,每当有人提到关于厕所里发生的灵异鬼故事时,第一时间都会想到那段故事——有时候以为无伤大雅的行为,却造成无法抹去的伤害,平时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门,话虽不能讲的绝对,但曾经所做的亏心事虽然无他人知晓,但终究逃不过自己的良心,倘若人们都信鬼神,或许真的可以避免不少欺心的事发生。(完) ...
这是一个绝对真实的故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它的确发生过。嘶——吸口气往下看吧。 话说四川一座大学,位于城市郊外,平时就流传着不少令人奇怪的不可思议的故事。有一个女生寝室,住着7个女生,平日里相安无事,但是有一晚,—住在下铺的一个女生(我们暂且叫她小萍吧)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晚又出奇的安静,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室友们都睡了,只有小萍在床上翻来覆去,睁大眼睛。她看了看表,2点了。 “哦,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她喃喃地对自己说着。她仰着脸,突然,她发现床上挂的蚊帐在慢慢往下沉。住过宿舍上下铺的朋友都知道,挂在床上的蚊帐从上铺吊下来的样子。 她有点奇怪,开始还以为是风,但渐渐地发现象有个东西从蚊帐上面印下来,小萍仔细看看,是一个人脸的样子从蚊帐上浮现出来,慢慢清晰起来,就象一个石膏的人脸,而且是个男人的脸,还在对她笑。 小萍浑身发冷,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全寝室的人都醒了,大家纷纷询问什么事,小萍瑟瑟发抖,指着床:“有鬼,有鬼。” 全寝室的女生吓了一跳,但左看右看,什么也没发现。 “你在做梦吧?”“别开玩笑啊!”大家都还是有点害怕。 “可能。”小萍也搞不清咋回事。 “算了,睡吧,你一定做噩梦了。” 就这样,大家又回到床上,这一晚,相安无事。但是,从此以后,这个石膏一样的男人脸,就缠上了小萍,每晚都出现,这个寝室的人也再没睡好觉。不可能每天都做同一个梦吧?大家决定向学校反映这事,但有谁相信呢,但教务处的一个主任,想了想,告诉小萍和她的室友:“你们今晚回去睡,我带几个保卫人员守在寝室外,一旦有事,你们就叫我们。” 夜晚来临,小萍和室友们早早上了床。教务主任和五、六个保安,十几个自告奋勇的男学生守在门外。“这么多人,那鬼还会出来吗?”不知谁嘀咕着。 2点,小萍死死地盯着上面的蚊帐,那石膏一样的男人脸会出来吗?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慢慢地,蚊帐往下沉,又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