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遇狐 刘赤水快走到悦来客栈门口时,突然想起家中烛火忘了熄,心里叫一声,不妙,这风再大点,怕是要走水。因此又缩回脚,立刻朝家赶。 将将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女子的呻吟,还夹着浪声浪语:“胡郎,嗯,再抱紧点。”一个少年吃吃笑道:“白仙,这枕席虽美,可不是咱狐狸洞的。那姓刘的回来,怕是不得干休。” 刘赤水听到这,心里纳闷,听这意思,这俩人还不是头一回在我床上干事了。晦气!他一脚踹开门,大喝道:“姓刘的在此!” 床上正紧抱成一团的少年和女郎慌里慌张揣起衣裳就跑。月光洒洒,烛光摇曳,刘赤水隐约见那白仙身材窈窕,皮肤白嫩;那胡郎身长玉立,姿容不俗。 难道他们真是狐仙?刘赤水看着床上没来得及带走的亵衣,一阵恍惚。 亵衣又轻又美,拿在手上像什么都没有一样,衣裳上有个小针线包,绣着一只美丽的小狐狸,眼珠子黑溜溜的活灵活现。 刘赤水是南阳人,从小聪明伶俐,家里也过得丰裕。父母过世以后,他一个人住在这大宅子里,吃必精美,用必细致,是一个讲究人儿。 可他再讲究,也不知道这亵衣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2 小撕情郎 亵衣这事怎么处理,刘赤水还没想好。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正在灯下看书。 院子里突然喧哗,不大一会儿,两个丫环竟抬着一床被子进来了。两人将被子放到榻上,一个丫环笑嘻嘻地走近刘赤水,道:“我家姓皮,我们大小姐叫白仙,二小姐叫黑仙,三小姐叫凤仙。我们三个小姐,就属三小姐最美。你若把白仙小姐落下的亵衣还给我们,凤仙小姐就给你了。” 刘赤水呆了一呆,还有这说法? 他走近床一看,果然一个美丽的少女正睡在被子里。那少女一头乌压压的黑发,双眼紧闭,酒香在唇齿间飘荡。刘赤水心痒难搔,将亵衣扔给丫环道:“拿走拿走。” 人一走,凤仙好像有了知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刘赤水看她星眼香腮,一伸手就抱着了她。那姑娘想挣扎,却全身瘫软,只恨恨骂道:“白仙你个贱人,我饶不了你。” 再端详了一会儿刘赤水,突地就不再挣扎,只趴在刘赤水腿上,软绵绵道:“不错,是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一夜风流便一夜风流吧。” 酒香飘荡,体香阵阵,刘赤水哪里管她是人是狐,只抱着滚成一团。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刘赤水突地有点害怕,自己睡的到底是人是鬼?她会善罢甘休吗?会纠缠不休吗? 他望着凤仙,说不出话。凤仙望望他道:“早。” 刘赤水道:“你你你你……” 凤仙慢条斯理穿上亵衣,穿好衣服,回头拍了拍刘赤水的脸道:“呆子,想说什么呢?你你你你?我当然是狐狸啊。” 刘赤水问她:“你你你……还来吗?” 凤仙嫣然一笑,笑容比外头的朝阳还要耀眼,说:“不来了。” 刘赤水看她打开门,临走时又回头道,“昨儿晚上你不错。” 刘赤水把被子拉了拉,怎么感觉好像,这个这个这个自己被嫖了? 3 撕姐妹 人总是奇怪的东西。 刘赤水自从父母过世,吃喝嫖赌样样来,经历过的女子也有不少,却没一个能如凤仙这样让他食髓知味。只要一想起凤仙的醉态,他就禁不住春心荡漾。有心去找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7日之后的一个晌午,刘赤水正坐在庭院里吃饭,对面突地多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他惊喜交加,可不正是凤仙吗? 凤仙拿出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对他道:“这东西同女子的亵衣一样,都是不轻易示人的。你拿出去宣扬宣扬。” 刘赤水看那绣花鞋,面上真绣有三寸金莲,在水面荡漾,跟活的一样,神奇至极。凤仙对他道:“这是我大姐白仙的东西,不治治她,她再拿我开玩笑可不好了。” 刘赤水想起她醉中媚态,立时道:“我一定帮你,让你大姐知难而退。” 第二日,他将一帮狐朋狗友约来,说要开一个“赏鉴会” 。 一帮男子一看,桌上一双精巧的绣花鞋,一旦靠近,那鞋面上的金莲便在水中荡漾,好似招揽客人一般,立时便炸了。 一男子叹道:“看这鞋样,这女子定是身材苗条,婀娜多姿,不高不矮。” 另一男子点点头道:“不止如此,这金莲水中荡漾,可见这女子定也风骚之极,嘿嘿嘿。” 第三个男子附和:“这绝不是良家女子所有,刘兄刘兄,这是哪家的粉头,你不能独享了。” 刘赤水看大家越说越不像话,正要喝止,帘子后却传来凤仙的轻笑,便没开口了。 从那天开始,刘赤水便日日在自家开赏宝大会。 鞋面上有活的三寸金莲,这事越传越广,每天客人盈门。刘赤水干脆写下告示,说道谁想看这活活的三寸金莲,必须拿银子、酒或粮食来交换。饶是如此,男子们也趋之若鹜。 又过了几日,凤仙又来了,她笑眯眯对刘赤水说:“这几日,大姐很是暴躁抑郁,她说若不还她绣花鞋,便要搬家。她道我好舍不得吗?搬便搬了。” 刘赤水赶紧拿出绣花鞋,要还给她,并一再挽留:“她们走就走了,你若愿意,我便立刻娶了你。” 凤仙拍了拍他的脸,道:“呆子。我爹娘老了,我们全家人都仰仗着大姐的夫君;我二姐又嫁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商。你穷酸一个,家都快败光了,我若嫁给你,日日被嘲笑,日子过的也没什么意思。” 她起身对刘赤水挥挥手道:“我走了。那绣花鞋你留着吧,我偏偏不让她如愿。” 4 撕父亲 刘赤水再见到凤仙已是三年之后。 这三年里,他虽然还是读书,却没什么功名。有过女子,却没谁比得上凤仙。他常常恨自己,一个没心肝的女子想她作甚。 有一天他在南阳访亲,将近黄昏,回家的路上,遇到个马车。他本来没留意,车里一个娇媚的女子突然对他笑了一笑,车旁边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突道:“这不是小凤仙的夫婿吗?” 乍听到小凤仙的名字,刘赤水怦然心动。这俩人,竟然是当年在他床上亲热的狐狸胡郎和凤仙的大姐白仙。 白仙上下打量他,见他衣衫普通,笑了一笑道:“这几年过去,刘先生还是白丁一个。小凤仙看到,一定欢喜。正好,我爹过生日,你也去吧。” 刘赤水就这样又见到了凤仙。 凤仙还是跟以前一样美丽,对他笑了一笑,招招手,他便走了过去。 然则自始至终,凤仙的爹娘都没看他一眼,只招呼大女婿胡郎和富有的二女婿。 刘赤水也不在意,说:“今日岳丈寿辰,小婿吹个笛子表表心意吧。” 他吹笛子的技术不错。一曲吹完,凤仙的爹说:“不错不错。”却拿起座下仆人递过来的水果给了二女婿,说:“来,你尝尝。”好似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刘赤水。 凤仙脸色就变了,对她爹说:“古人说只看衣衫不看人,爹爹,你今日才让女儿见识,这话绝对不假。” 她爹低头不讲话,白仙接口道:“咱一家人,吃喝全靠着二弟,爹亲热点也是应该的。” 凤仙起身就走,说:“这家宴吃得太没意思。决然比不上看大姐的绣花鞋自在。姐姐,你说是不是?”白仙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刘赤水跟出来,凤仙拿着一个镜子给他道:“本来以为缘分尽了,你却又找上来了。你要跟我正正当当做夫妻,便必须挣个功名,否则我永不嫁给你。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镜子吧。” 她平时一向云淡风轻,那会儿却说得郑重其事。 刘赤水便点点头。 5 小撕生活 刘赤水第二日便被凤仙赶出了家。 他站在山脚下看了看镜子,里面是凤仙的背影。走一走看看,还是背影。 晚上到家,刚打开书本,再看镜子,凤仙终于转过了脸。刘赤水见她妩媚婀娜,脸色平静无波,不禁呆了一呆。 刚刚合上书,镜子中的凤仙突然又只剩下个背影。 刘赤水又好笑又感动,这招也行。 从此之后,镜子就成了刘赤水的坐标。 他若看书,镜子中的凤仙便是正面;他若努力看上两日书,那凤仙就喜笑颜开;他若使劲看上五日书,凤仙便招招手,脱掉外面的衣服。 刘赤水头一回看到凤仙脱衣服,烈焰红唇,烟波媚笑,立刻鼻血喷出来两桶,心道,我若继续努力,该不会能看到娘子的……裸体? 他废寝忘食地读书,一点不敢懈怠。10日之后,那镜子却连人影都不见了,镜子上只有四字,“歇息一日” 。 刘赤水难过至极,死丫头片子,衣服都脱了,你给我看这。 6 小撕才能团圆 两年后的一个春日,府试放榜,榜单上的举人,便是刘赤水。 刘赤水喜滋滋地对着镜子道:“我今日终于有脸见凤仙了吧。” 镜子中的凤仙眉开眼笑,好似天大的喜事。刘赤水心里爱极,抱着镜子亲了又亲。凤仙忽道:“影子里的情郎,画中的爱人,说的就是咱们吧。” 那声音清脆婉转,充满喜悦,他赫然回头。 凤仙和两个姐姐已然站在门口,白仙道:“举人老爷,我们送妹妹成亲来了。” ...
1 张太常和夫人正在花园赏花,丫头们突然一窝蜂地涌进来,七嘴八舌地回话:“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被少夫人闷死了!” 夫人一看这架势,儿子院儿里里里外外的丫头——连同扫地的张婶、倒夜香的李叔,全涌进来了,而别房的丫头仆妇却恨不得跑到天边去——这是出大事了,当下腿就软了。 张太常扶着夫人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儿子院儿里。6月的天,炎炎正午,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张丰被捂在棉被里,只露出几绺头发。 夫人又悲伤又愤怒,一头撞向坐在床头的黎娘:“你若不喜我这傻儿子,你还给老身便是,你弄死他,是何道理?” 饶是夫人年岁已大,还是将黎娘撞得东倒西歪。 黎娘嘻嘻笑着,对夫人说:“娘啊,这样的傻小子要了还不如不要呢!” 夫人愤怒至极,又要一头撞上去,被窝里突然“嗯”了一声。 耳尖的丫头已经跑过去,将被窝掀开。张丰坐了起来,眉目宛然,眼神清澈。 他施施然下了地,对着张太常和夫人喊:“爹!娘!” 张太常和夫人相顾无言,又一起转身惊异地望着黎娘。 ——他们那个痴痴呆呆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怎么不傻了? 2 张公子醒过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怕他回不了家,张太常关了院门,从不放他出去。 张丰每日只在院里跟黎娘厮混,黎娘也没上没下,带着丫头仆妇跟他疯玩。有一回,他被丫环打翻的茶杯烫伤,夫人赶着来纠责,他说什么都不干:“你要是罚了她,你来陪我摘花给黎娘带?你要是不来,你就不能罚她。” 他混不吝起来,连夫人也拿他没法。 这次醒过来后,张太常宴请宾客,将儿子介绍给各大门户。 儿子很快就在场子里混熟了,人情往来,一学就会;尊卑长幼,秩序井然,每日只跟京城的贵公子溜马打猎,丫头小厮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以前,他食不挑拣。 你给他山珍海味也行,给他粗茶淡饭也行,只求温饱,别无他求。 现在,他已经很快吃遍京城的大小饭馆,逛遍京城的大小窑子,每日着小厮去给其他公子送信:“醉香隆的烤鸭出来了,李兄可否一聚?” 最让张太常夫妇高兴的事,自然是傻儿子知道行房了。 以前,夫人要撮合两人,就将张丰的床从黎娘房里移出来,让他跟黎娘睡一个床。可是只睡了两晚,张丰就死活不干,追着她要床,他说:“我不要跟黎娘睡一处,她天天压我肚皮,还偷偷掐我大腿,我要我的床!” 在场的丫头个个欢笑不已,夫人呵斥好久才停下来。 现在自然学会了,听墙角的丫头回来说:“公子都会吟诗了,公子说:‘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最妙的是压字,黎娘,来来,我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张太常夫妇含笑不语。 总之,现在的公子知道吃喝玩乐,知道人情利益,知道眠花宿柳,知道传宗接代,知道礼义廉耻。 公子他知道正常男子应该知道的所有事。 ——正常的公子自然知道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3 一个世家公子,他不考取功名怎么行呢? 那他不是神经病吗? 可是,很多事都可以速成,只有长在脑子里的东西不行。 公子即便聪明伶俐,从头学起,却也难上加难。眼看三年一次的科考在即,张太常夫妇日日唉声叹气,公子也无比挫败。 黎娘看他不开心,把他拉到花园里说:“来来,给你看点好玩的。” 仲夏时节,花园里却不冷不热。黎娘手一指,旁边的鹦鹉在架上学人说话:“上茶!”一会儿就见一只丹凤鸟叼着一个红玉盘飞来,盘中有两只玻璃杯,杯中盛着香茶,来到张丰面前,伸长脖子,恭敬地站着。 张丰愣了愣,拿杯子饮了,放回茶杯。丹凤鸟又叼了红玉盘子,展翅飞走。 鹦鹉又叫:“给公子上酒!”忽然便从天边飞来一只青鸾、一只黄鹤,一只叼酒壶,一只叼酒杯,放在桌上。 鹦鹉又叫:“上菜!” 两只见所未见的狐狸,一只全身米色,一只皮子发黑,端来两盘美味佳肴,放在公子面前,那菜色和味道都是世所罕见的。 当此时,鸟儿送酒,狐狸送菜,不知何地又传来悠扬的歌声,这小院里便成了世外仙境。 公子指着那米色的狐狸对黎娘道:“我日常也去打猎,从未见过这样的狐狸。” 黎娘得意地说:“这是世间最珍贵的狐狸,能听到百里之外极细小的声音,生在北方极寒之地,皮毛顶顶御寒。你当然从未见过,世间仅此一只。” 公子端起酒杯与黎娘共饮:“娘子,这样的狐狸你都能招来,你莫非是仙女?” 黎娘大笑着说:“是啊,公子,我是王母娘娘的女儿啊。” 4 喝了鸟儿送的酒,也只是开心一时,科考之慌却日甚一日。 有一日,公子忽而哀叹:“听说酒能解忧,不知御厨里的酒水好不好喝?” 黎娘道:“这有何难?” 她出门不到半刻,就抱着一坛酒回来,手上拿着一朵艳丽无比的花,对公子说:“回来的时候看到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顺手摘了给你。” 公子提心吊胆,他见过图画,那是从遥远的大理进贡过来的茶花。 酒水不能解去忧愁,却越来越能壮大公子的胆儿。 她给他带来最好喝的酒、最美味的菜、最珍贵的胭脂水粉、最美的乐妓。有一天,从父母房里出来后,他突然沉吟道:“黎娘,你能不能拿到科考的试题?” 黎娘正色道:“酒水菜肴,人间取之不尽。盗取试题,便是打乱人间秩序,万万不可。” 张丰一再恳求,她一再拒绝。 公子不悦道:“出嫁从夫,我说什么你就拒绝,你懂为妻之道吗?” 黎娘一再拒绝:“盗取试题,为妻便有性命之忧。” 张丰却不客气地摔门而去:“你的性命之忧,便真地大过你夫君的前途吗?” 黎娘愣了愣,长长叹一口气。 她想起她初次见到张丰,傻傻痴痴,她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她让他去摘花,他便爬到极高的地方要摘最美丽的一朵。她要他背她,他便俯下身子,甘愿驼着她到处走。她说:“明儿个我想吃鸡,但你不能说是我想吃,不然我不陪你玩儿了。”他便眼巴巴地去找夫人:“我要吃鸡我要吃鸡,没有鸡不好玩。” 她以为就算他正常了,对他来说,她也是不同的。 毕竟他们已经处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们同起同坐,日夜相对。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可是此时此刻,他说,你的性命怎么能跟我的前途相比? 而张丰却更加烦恼。 黎娘为什么不理解他呢? 他原本以为她跟其他女人是不同的。 她在他还是痴痴呆呆的时候就陪着他,从不嫌弃他,他吃喝拉撒她都习以为常。她所有的举动都让他骄傲,让他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他以为她爱他爱得要死,会让他予取予夺,生死不顾,没想到不是。他多少是失望的。 两人打起了冷战,好久不见面。 5 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俩都有点尴尬。 张丰说:“你不想为我丢了性命,我也理解。” 黎娘看着他,他说:“上次我曾见过一只米色狐狸,顶顶难得。主考官何大人的儿子,天生怕冷,这狐狸皮子是极好的礼品。” 黎娘话没听完,突地站起来怒道:“万万不可。” 张丰惊异道:“上次你性命攸关,这次却又为何?” 黎娘道:“这种万中无一的生物,乃是上天的仁慈,任何人毁坏,必遭天谴。” 思考再三,她柔声道:“何况我与那狐狸早年相识,实是多年好友。你就看在我面上,不再为难他了吧。” 张丰皱了皱眉,再次拂袖而去。 黎娘终究不放心,整天里来坐卧不安。 黄昏时分,她便出了城,立刻化出原形,朝狐狸山奔去。 刚到狐狸山,便看到一只米色的大尾巴狐狸兴冲冲地奔过来。 她心里兴奋,她爹乃是顶顶极品的狐狸,万中无一,百里之外极细小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想告诉他爹,让她换个地方去躲躲。 她想跟她爹说,恩情终究报完了,她能不能回来? 可是她还没开口,一声响亮的箭声从后面追踪而来,她爹将她一脚踢到草丛里。 她眼前一片血红,她爹已经倒在她面前。 她听到身后张丰的笑声:“原来是两只狐狸,难怪这么有本事。我跟着她身上的香气出城,才拿到这只老狐狸。想来今年的科举有望啊。” 黎娘捏了个隐身决,狂奔而去。 黎娘想起自己化成人形的那一天,他爹将她叫去,殷切叮嘱:“多年以前,我遭遇天劫,躲进张太常的床底下,才保全了命。女儿啊,做狐不能忘恩,那张太常的儿子,生来痴呆,你用真元修好了他的魂魄,还他家一个正常的儿子,帮你爹报了这个恩吧。” 她去了张家,跟他做了两年夫妻,日日相对,坐卧相处,终究一点点将他的魂魄补好。 他魂魄齐全,不再痴呆,终于成了一个正常的男人。 她站在狐狸山上,望着血一样的晚霞,感觉透心的冰凉。 6 张家的儿子张丰清醒了一段日子,忽尔一日,却又糊涂了,遇见很美的女子,他总是凑上去叫:“黎娘,黎娘。”张太常夫妇不管如何教导,都无法恢复。 人间再无狐狸精。你听到的,都是传说。 (《聊斋 小翠》后续) ...
我是一个懂得保养、爱惜身体的人。我认为:“富贵在于勤,劳动是健身。修身先养性,待人需真诚。”家传的医学告诫我:“生命在于运动,补药不如食疗。”所以,我是一个勤劳上进、喜欢运动之人。 我家住城外郊区,在我家的后面是一片不算大也不是小的山林,山的里面有石矿、果树和茶树等有价值的开采项目。因此,这里的山路是一条铺有水泥的山道,它环绕着整个山林,一年四季都有货车来这里拉货。这条山路是我最好的跑步锻炼地点,除了下雨下雪天以外,我每天都在这里坚持跑步,一般至少都有四十分钟或一小时左右,这几乎是我每天必修的功课。 一年前的一个清晨,天空撒满了小雾,我穿着运动球衣慢跑在盘旋的山路上,大约跑了二十分钟左右,我看见有一个穿着一套白色绣有黑边运动服的人,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步。 没想到今天还有人比我起得还早,看背影我似乎不曾相识,因为我出生就在这里,爱跑步的几位长者和年轻人我看看背影就知道是谁。原打算往回转的我,于是就加快步伐打算赶上去看看究竟是谁。 就在我快步追赶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就追不上人家,不管我的脚步是快还是慢,都和白衣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追着,赶着,我忽然觉得有些后怕,冷汗不自觉地飕飕冒出,以前我从来都没有遇见类似的这种情况,难道…… 正想着,前面有一个拐弯,我距离白衣人也越来越近。当我快步跑过转弯时,却发现前面空无一人,只有远去的雾气和大山连成一片,给人一种神秘一种幽幻,整个山路静悄悄空无一人。狐疑的我再也不敢前行,我的心速忽而加快,腿部也感觉有些发软,一股冷风从后脊梁滑过,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于是,我大咳了几声壮了壮胆,急掉头一口气跑回家里,到了家时我的心还在咚咚直跳…… 这件事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因为这是个意外,我不想节外生枝,但这件事也让我好长时间都不敢一个人上山独行,幸运的是以后再也没有遇见类似的恐怖事件。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的也就将此事淡忘。 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看时间只有五点刚过,离早跑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这样我赖在床上想着今天工作的事情,睁着双眼看着天花。不一会,我又感觉浑身不自在,也许是生活过于操劳的习惯,注定我天生就不是睡懒觉的命。于是,我干脆下床做了一下身体运动,看看时间也快到了六点,就换了运动装,漫步向山路跑去。 初秋的早晨,天气有点阴凉,不高的山林有一节已被山雾吞噬。今天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悠悠跑着,还好,不多时也能见到有货车经过。这几年的开发,山上的碎石供不应求,每天早早的就有人来拉货,大概他们也知道‘富贵在于勤’的人生道理吧!也许就是这些早起的货车噪音影响了我今天的睡眠? 我的身体开始发热,后面也传来汽车的爬行声。又一个拐弯时,我看见前面有一个白衣人正在慢跑,运动服是绣着黑边的一套白衣,看身形像是一个女性。我大脑嗡的一下想起一年前的情形,这个白衣人是不是去年的哪一位?因为有货车就要从我身边驶过,我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害怕,我相信今天不会再有幻觉出现。 正当我在为自己庆幸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当货车跑到我前面五十米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白衣人突然横穿马路被货车撞了个满怀,紧接着是货车偏离了方向,向山下冲去…… 一切都在瞬间中发生,我吓得不自觉地大叫一声:“小心啊!……” 谁曾料到,我的嘴巴还没有合拢,又一件意外地的事情发生了,当货车轧过白衣人的身体时,我看见白衣人完好无损的继续向前奔跑……而那辆货车早已消失在公路的表面,留下的是货车在山下撞出的咣当当声…… 我急忙快步跑向货车滑落的地方向下看时,发现那辆货车压断几颗小树后一头撞在另一个小山坡上,货车已被撞翻左侧在山沟中,几只车轮还在快速地旋转着…… 谢天谢地,货车没有掉下更深的山凹,我拿出手机急忙报警求救。 打电话时我赶忙用眼睛去搜寻那个白衣人,结果发现整条公路除了我再无二人,白衣人的身影早已踪迹皆无,整个山林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我不敢想得太多,因为这件怪事越想我就越是害怕…… 司机总算是醒了过来,我成了第一证人,当司机回答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与我无关时,交警队的工作人员才表示对我感谢问候。我签字后准备离开时,司机叫住我有话要讲,我走过去开口说:“你好好养伤吧,这个时候少讲话为好!” 司机再次很客气地道了声谢谢说:“非常感谢兄弟的救命之恩,请你留个电话吧,改天我再登门感谢!” “不用了,谁碰上都会帮的,你没事说明是你福大命大,哈哈!”我哈哈地笑了一声以后向他招了招手说:“我走了,祝你早日康复!”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等等!”司机叫我,他用很诚恳的眼神看着我说:“兄弟!你一定要留个电话,也许我还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了电话。 就这样,我一直到下午一点以后才回到家里。当天,我请了个假没去上班,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却翻来覆去全无睡意,今天的事太奇怪了,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这个白衣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和一年前的白衣人哪么相像?难道我真的遇见了鬼魂?…… 想着,想着,我不由冒出冷汗,心也有些紧张,慌忙中我不自觉地望了望四周,此时才发现窗外的阳光明媚,车声不断,房间电视里的歌声正悠闲婉转地呤唱。我欣然一笑,坐下来自言自语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怕什么?大不了以后别再一个人去跑后山就是!”说完,我唱着歌去冲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上床就呼呼的睡去。 一个星期以后,我接了一个电话,原来是那个司机打来的,他叫我去医院说有事找我。 大约下午六点二十左右我来到了医院。司机头上的纱带减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瘦了许多,我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恐惧感。他见了我忙说:“真不好意思!这么忙还来打扰你!”我回答没事,反正是下班了。接着我关心地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些了吧?” “嗨!反正是死不了!”他干笑了一下继续说着:“不瞒你说兄弟,这几天我度日如年,因为在电话里三两句也讲不清楚,所以我才致电与你,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班还有什么事?干嘛那么客气?”我有些不解地问。 “那就好,请坐吧兄弟!”他很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看得出兄弟是个热心肠的人,现在像兄弟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啊!”他顺口夸了我一句。我摇摇头摆了摆手表示不很赞成,就听见他继续说道:“真的,现在的好人真的不多!……”他好像有心事一样,说的十分认真。 “你能和我交个朋友吗?”他忽然看着我提出向我交友。 “没问题啊!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吗?” “谢谢!谢谢您的信任!”说完他用一只手紧握着我的双手,很是激动地摇着,(出事时他的左手胳膊骨折,现在正掉在挂在脖子上。)良久才抽回说:“不瞒兄弟说,有件事我想了几天不知该讲不该讲?” 我一看他有心腹之事正在犹豫之中,忙问:“既然大哥没有把我当外人,有话你就直说吧,憋着心里也许更加难受!” 一句话说的他连连点头。在我的鼓励下,终于他讲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在八年前的一个下午,司机朱富贵开着一辆农用汽车去邻县拉山货,出门后不久天空就下起了小雨,不一会就越下越大,走了一半再回去也不划算,于是他只能继续前往。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山路上,由于一个拐弯他没有减速,竟意外地将一名横过马路的妇女撞入山下,吓得他赶紧刹车来到路边,他看见那名妇女穿着一套白色运动衣服,一动不动地躺在半山坡中,此时的他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雨还在继续的下着,没有减小的意思,远近的视线中空无一人,呼吸急促的朱富贵大脑一直在嗡嗡作响,是救人还是逃离,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他问了自己N多遍。 人性的恐惧弱点,有时就来自那一瞬之间,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车里,颤抖着手启动了发动机,方向一转掉头逃离了现场。幸运的是,一路上他没有遇见任何行人和车辆。 这次意外事故吓得他几天都不敢出门,忐忑的心不知是福是祸?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朱富贵紧张平安地过了两天,到第三天的一早,有人来电咨询他那天有没有去邻县拉货?他回答是因为下雨就一直在家没有出门,他有意搪塞诋毁自己的过失,可心里却十分不安。 由于心有压力,没过两天,朱富贵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不小心摔了一跤,借此他说内伤过重不能开车,因为害怕,随后朱富贵将农用车卖掉。 时间一天天地爬行着,朱富贵再也没有收到咨询电话和来人调查。就这样,朱富贵平安地过了几年,随着时间的淡忘,他慢慢地也淡忘了此事。 时代的变迁,社会经济的发展猛进,许多开车的人都发起了小财,现在的货车生意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朱富贵看在眼里爱在心里,终于他忍不住借了一些资金,轻车熟路地开起了大货车。 就在出事的那天早上,朱富贵开车上山去拉山货,这条路他几乎每天都有经过,可以说是路径娴熟、无需思索,加上早上人少,他吹着口哨悠悠地左右摇摆着方向盘。正当他开车超过我左转并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前面跑步的人时,并没有减速,而是还加大了一点油门。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个白衣人向他车头奔来,让他惊恐的是,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和八年前那个被撞的妇女长得很象,只见她睁大双眼张大着嘴不知所措…… 朱富贵眼见着白衣妇女撞了过来,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和那个妇女一样张大着嘴忘记了刹车,他一打方向盘,鬼使神差地向右边山坡下冲去,接下来就是人事不醒。 当朱富贵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左胳膊骨折,胸部压伤,左膝盖韧带严重损伤,头部多处被玻璃扎伤,并被留下轻微脑震荡…… 朱富贵轻声地讲叙了自己的秘密以后,他眼神忧郁地望着我说:“兄弟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听完朱富贵的陈叙以后,我也告诉他自己两次遭遇白衣人的情形,他惊愕地瞧着我双眸一眨不眨。我不仅若有所思:这也许就是良心的谴责吧?一个人如果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以后,他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之中,有时候虽然自己已经忘记,可他天性的思维也许会不知不觉地流露…… 沉思了一会以后,我直接问道:“朱大哥!有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吧兄弟!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听你的意见!” “那我就直说吧。听得出朱大哥这几日都在为自己的过失受到良心上的煎熬,我建议与其这样痛苦地度过每一天,还不如早日做个了断。”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为好?” “很简单,一是主动投案自首,二是去登门谢罪。” “兄弟啊!我也想过啊!假如要是给人家撞死了,我不是要赔命吗?” 我犹豫了一下,望着朱富贵一脸害怕的神情,我选择了实话实说:“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过着有压力的日子,不如早一天作个了断,相比之下,我觉得投案自首较好。想想看,如果是你的家人被人撞了,你该怎么想?” 一句话说得朱富贵频频点头,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有这种想法,可就是缺乏勇气啊!……” 就这样,朱富贵选择了自首。 三个月以后,我去看守所看望朱富贵时,他激动地对我说:“谢谢你啊兄弟!自从我坦白以后,这些天我睡得踏实,不再是惊惊慌慌,以后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去做个好人!……” 我问他结果如何,他说他投案以后,经警方调查取证,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属实,遇难者叫‘许秋菊’,当年三十一岁,被撞后致残,脑部因伤有些失意,时而清晰时而糊涂!……说到这里,朱富贵眼含热泪,他停了一下,抹了抹泪水继续讲说许秋菊于三个月前逝世,她的丈夫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都见过,她们都是非常善良老实之人…… 经警方协调,朱富贵愿意赔付她们家这些年的医疗费用和人生损失费用。他说:“只要受害者提出条件,他都无条件地答应,他要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还这本还不清的孽债!”警方问许秋菊的丈夫时,他说:“人都没了,说哪么多还有什么用?一切由警方做主。” 由于朱富贵态度诚恳,加上他遇见了好人家,最终他被判五年劳教,待候执行。 宣判后的朱富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嘱咐老婆儿子:“一定要好好地善待人家,从今以后,对待许秋菊的家人就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看待。” 分手的时候,朱富贵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他没有再多的话语,只是在不停地重复着:“谢谢你啊!兄弟!……” ...
八爷是我们村的一个算命先生,虽然已经去世近半个世纪了,但他的很多离奇经历依然在村里流传。 八爷名叫厉笙,十多岁时生了一场痧子,从此便双目失明了。后来跟邻村一位盲人学算命,八爷记性很好,三五年间就学成了,跟着师傅锻炼了几年便独自四处闯荡。一开始,八爷受不了苦,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曾几次三番寻短见,多亏别人发现及时才得救。家里人害怕他再次想不开,就让他十几岁的侄子小顺陪着他,顺便给他带路。 这天,天气非常炎热,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一个村庄附近。他们刚坐在一棵树下想乘一会儿凉,小顺说那边一棵树下也有个盲人,于是八爷就叫小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村庄。 那人听到他们说话,便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他们过去后,聊得很投机。那人姓莫,八爷就叫他老莫。过了一会儿,八爷说口渴了,打算到村里要口水喝,老莫说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人送来茶水。八爷正半信半疑时,听到一阵脚步声。 老莫说:“这位大嫂,去给锄地的送茶啊?先给我们喝碗吧!”来人快人快语地说:“给你们喝了,锄地的不够喝怎么办?”老莫说:“你放心,即便给我们喝了,锄地的仍然喝不完!”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喝完茶,老莫说:“这位大嫂,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们还在这里等你,你回来时,我有事告诉你!” 不久,大嫂就回来了,果然她的茶还剩不少。她放下担子问他们还想不想喝,并问老莫有什么事。老莫说:“我们现在不渴了,但我们饿了,想吃你做的鸡汤面!”大嫂没有应声,老莫接着说:“怎么不敢说话了?回去把你家那只不下蛋的芦花母鸡杀了,给我们做个鸡汤面吃吃吧!不然你儿子就回不了家了!” 大嫂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怎么知道她家有只不下蛋的芦花母鸡,而她儿子回不了家的事又从何说起? 老莫说:“你也别问什么原因,反正你儿子已经三年没回家了,要是你相信我并照我说的做,保证今晚你儿子就能回家,要不然他就永远回不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嫂不敢不信,于是就把他们领到家里,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饭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原来大嫂的儿子当兵去了,这几年音信全无,两年前大嫂老伴也去世了,她非常想念儿子。 老莫让大嫂准备一个桃木勺子,等天上星月出全后,老莫就坐在院子中间做起法来,他念了一会儿咒语,就让大嫂站在南屋的门槛前,面向东北,用木勺在门槛上连砍三下,每砍一下吆喝一声儿子的小名。大嫂照他的要求做过之后,老莫让她尽管放心,今晚她儿子保证能回家。 大嫂半信半疑,再加上思儿心切,就一直坐在屋里等儿子。到了半夜,大嫂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忽然听到门响,就急忙跑出去看,果然是儿子回来了,大嫂大喜过望,上前抱住儿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嫂感觉儿子身上湿漉漉的,急忙询问原因,儿子就把这天晚上的奇遇告诉了她。原来,他从部队回家探亲,离家还有四五十里路时,忽然下起了暴雨。他看见附近有个窑洞,就进去躲雨。天渐渐黑了下来,雨却越下越大,于是他就展开铺盖睡起觉来。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母亲吆喝了一声他的小名。他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一会儿又听到一声吆喝,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他感到非常奇怪,就警觉起来。紧接着又听到了第三声吆喝,他觉得这事实在离奇,就一骨碌爬起来,决定冒雨回家。于是就收拾铺盖,走出了窑洞。可是他刚走出窑洞没几步,忽听身后轰的一声,回头一看,窑洞塌了。他非常震惊,就急匆匆地往回赶,走了一会儿,雨就停了。 儿子说要不是那三声吆喝自己肯定会被砸死在窑洞里。儿子感到不解,母亲就把算命先生让她做的事告诉了他,儿子急忙问算命先生在哪里,母亲说在东屋睡觉。儿子想立即过去感谢先生,母亲不让,说等天亮了也不迟啊! 这晚,老莫和小顺睡得很香,八爷却一直没睡着,直到听见大嫂的儿子回来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他被叫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大嫂问老莫哪里去了,八爷急忙看身边,哪里还见老莫? 转眼这事过去两年多了,可八爷对老莫一直念念不忘。这天八爷路过老莫家乡,就想去拜访他。来到老莫的村子,八爷四处打听老莫住处,然而人们都说村里没有这个人。八爷不信,就继续打听,有个老年人说他们村曾经有个姓莫的算命先生,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据说他不但算命很灵。而且心地善良,救过许多有缘人,后来在一次外出算命时再也没有回来。 八爷出了好一会儿神,竟然顿悟了,也就彻底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后来,他自力更生,与人为善,活到八十多岁才无疾而终。 ...
话说锦州有个黑山县,解放战争中著名的黑山阻击战就发生在那里,有个101高地,现在那里松林郁郁葱葱,有块英雄纪念碑立在那里。 这附近有个村子,村子有夫妻二人,男的叫老宽,女的叫小白。两口子恩恩爱爱,男的也不出去打工,就守在家里跟老婆种大棚,种点青椒、棚桃。 这天晚上两人看过电视就都睡觉了,老宽睡得正香感觉有人在巴拉他,睁眼一看是他妈,他妈说,宽儿啊,你得看着点你媳妇,你媳妇有人了。 老宽一听挺生气,说,妈你不睡觉,瞎琢磨啥呢,小白是啥人你不知道啊,她有啥人了,你都老糊涂了。 他妈一听也来气了,说,我他妈的眼看那个男的现在就睡在你炕上,我还怎么瞎琢磨呢?老宽往炕头看看,媳妇在那睡的好好的,哪有别人啊,更生气了,说,你快睡觉去吧,哪有别人啊,这不就我们俩吗,再说你都死好几年了,又回家来嘎哈来了? 说完,老宽忽悠一下就醒了,原来是个梦。 醒来后,老宽也吓了一身冷汗,一想这老太太都死好几年了,神神道道回来干啥。 吃过早饭,两口子亲亲热热去了大棚,揭开棉被,钻进温室,小白说哎呀妈呀,有几颗辣椒得青枯病啦,赶紧上老何二姐夫那去买桶盘古冲上吧。 老宽说,盘古能管事儿啊?你听谁说地啊? 小白说,你痛快地吧,还谁说地啥啊,就我说地,管事儿。 老宽赶紧骑上摩托车就去买盘古。一会功夫就回来了。 老宽进了温室,看见小白靠着墙边坐着呢,没干活。就走过去捏了媳妇脸蛋一下,调戏到:小妞儿,爷回来了,给爷唱个小曲儿! 谁知道小白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大声骂道:你个龟儿子,哪一个是你家小妞儿,老子是国军连长,你个板板,混混儿,你晓得哪一个是你小妞儿? 老宽吓傻了,小白本来一口地道锦州回舌腔,这时候说的却是四川男中音…… 老宽说,媳妇你咋地啦,这是啊。 小白说,我日你个先人板板,哪一个是你媳妇,老子是男滴。 老宽明白了,这是中邪了,心想这可咋整,这可咋整? 这时候突然想起,鬼怕桃木,赶紧跑到前面桃树棚里,拽了几个桃树枝回来。 小白一见他拿着桃树枝就更加愤怒了:你个板板,还拿桃树枝,老子怕你么?说着张牙舞爪向老宽扑过来。 老宽差点吓尿了,但是也不能跑啊,就迎面给了老婆一树枝子。 小白啊地一声坐到地上,压坏了好几颗辣椒苗。 然后问老宽,老宽,你拿着几个树条子要干哈呀? 老宽也不敢和老婆说啊,他怕老婆也害怕。 老宽说,没事。鬼故事:转载请保留! 小白说,老宽,刚才我睡着了,梦见一个国民党匪兵,满脑瓜子是血呀,他非得抓住我不让我走,他说话垮不丢丢地。 完了,老宽一想这指定是中邪撞到鬼了。 从此后,小白三番五次的说四川话,开始用桃树枝还管用,后来也不管用了。 这可怎么办,找跳大神的吧?人家都知道他们那个屯子附近都是恶鬼、横死鬼,一般道行的大神也不敢去啊。 这么着,两人商量一下,爬山涉水到千山顶上找了一个高僧,让人家给看看,高僧说,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女施主好好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做过冒犯人家的事情了? 小白想了想,突然一哆嗦说,艾玛,我知道了,今年秋天时候我去纪念碑那块树林里拣蘑菇,一下子踢出个人脑袋骨来,我当时吓的心扑腾扑腾之跳,转身就跑回家了。 高僧说二位施主回去把那个头骨找到,再给埋回去,烧点纸就没事了。 老宽就一人去那个树林找那头骨去了,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一看那个头骨正中间有个洞,不用说,是枪打的。老宽就叨咕叨咕,说冒犯了,怎么怎么地。给埋上了,烧点纸。 按说故事该结束了。 幸福生活并没有这么快的来,这事过了大半年,小白不再犯病了。 一天正在吃饭,小白忽然说:瓜娃儿,去拿点辣椒来。 老宽一听不对啊,怎么又四川味儿了呀?这时候小白说:瓜娃儿,你放心,我不会再折腾你婆娘了,我在那山上也很寂寞,想回老家也找不到方向,我们这些横死他乡的糊涂鬼,都不知道是为了谁死地,就这样飘荡在这里吧。我会时常到你这来耍耍地…… 老宽愁死了。 无巧不成书,一次老宽与我偶遇,谈论起盘古在辣椒青枯病上的应用,觉着老宽人很不错,我看老宽眼眶发黑,印堂发暗,就和他唠了一会家常,老宽把家中情况和我说了。 我说这事儿好办,你上网在百度上下载一张黑山去往全国各地的路线图,然后去给这个头骨烧了,注意要下载繁体字版本的。 老宽说鬼能看懂地图吗?我说你真是瓜娃子,人家是正规国军连长,一定是有文化的,怎么会看不懂地图? 老宽说那我试一试。我说你再多烧点纸,现在高速过道费都挺贵的…… 后来,后来老宽和小白就幸福快乐的种大棚去了。 ...
张二和刘四是在驾校一起学习时认识的,他俩住上下铺,很快成了好朋友。毕业以后,两个人考虑各自家庭状况都不是很好,就合资买了一辆货车跑运输。 张二这人为人热情,但有时候不免大大咧咧;刘四精于算计,但似乎又过于斤斤计较。很多熟悉他们的人都说他们的合作不会长久,因为他们的性格偏差太远。不过,他们在一起干了一年,居然合作得很愉快。原因他们自己最清楚:一是买车的成本投资不小,两个人都一心一意想把买卖做好;二是他们之间还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协议,那就是每月的单号这辆车主要由张二驾驶,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主要由他作主处理,每月的双号则由刘四驾驶,所有的事情也主要由他说了算。 这样下来,两个人也就越处越好。巧的是,两个人又几乎同时处了女朋友,结婚的时候,两个家庭的双方老人居然把他们的结婚日期选在了同一天。婚后不久,他们又几乎是同时发现自己的老婆怀孕了。张二说:“要是咱两家生一男一女,咱就给他定个娃娃亲,将来咱哥俩做亲家!”刘四转了转眼珠:“这是啥年代了,孩子的婚事你能作主?要我看,咱俩可以互相给孩子当干爹,你看咋样?”张二一听笑了:“这个主意好啊!” 转眼,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一天黄昏,两个人正在一个外地的货场装货,张二忽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你媳妇要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张二看了下手表:“最快也得两个小时,你们赶紧先去妇产医院吧。”接完电话,车上的货也装完了。张二跳上驾驶室,他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边脚踩油门,一边对刘四说:“我马上就要当爸爸了!”刘四也非常高兴:“那我就也快当干爹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这时候,张二忽然发现在前方的路上似乎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向他们摆手。他减缓了车速,有些下意识地问刘四:“这个人要干什么?”刘四说:“那还用说嘛,肯定是想搭车的。甭理他,这么大岁数的人毛病多,弄不好咱们可能还会帮倒忙。”张二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呢,这人岁数这么大,如果走回城里,还不得到半夜?” 说着话,汽车已经开到了那个老人的身边,张二不顾刘四的反对还是一脚踩下了刹车。老人向他们拱了拱手:“两位小师傅,我赶路急啊,麻烦你们捎我一段吧,我要去县城。”张二点点头,让老人上了驾驶室。 离城区不远的时候,张二问老人:“老爷子,你到哪里去啊?”老人说:“我要去妇产医院,到那儿我就到家了。”张二说:“好啊,我也要去那里。” 到了妇产医院,老人一再道谢,转身走了。张二把车钥匙交给刘四:“你去给货主卸货吧,我去看看你嫂子生了没有。” 到了分娩室门口,张二看到母亲和几个亲属已经在那里了。这时候,一个小护士走了出来:“产妇生了,是个女孩,顺产,母女平安。”张二一听,一下子跳了起来:“万岁,我当爸爸了!” 一周以后,还是一个黄昏,张二和刘四刚刚把要运输的货物装好,刘四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家里人说,刘四的媳妇要生了,已经去了妇产医院。刘四抓起方向盘,也是一脸的兴奋。 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张二忽然看到前方似乎有个小孩在向车招手,他赶紧对刘四说:“快减速,那个小孩可能要搭车。”不想刘四却加大了油门:“我已经看见了,不管他!”张二还想说什么,可是汽车已经风驰电掣地过去了。今天是双号,张二知道刘四是不会听他的。 到了妇产医院后,张二去卸货,刘四去了产房。医生告诉他:“产妇的反应很慢,有可能要难产。”刘四问:“那需要剖腹产吗?”医生说:“从经验上说,暂时还不要。”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五个小时以后,刘四的媳妇终于生了,是个男孩。不过,这孩子生下来就有些怪异:居然在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哭出声音来。刘四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刘小慢”,意思是干什么都慢:下生慢,哭得慢。 然而,让刘四一家人想不到的是,刘小慢以后的生长发育不是小慢,而是太慢了:三岁才勉强会走路,五岁才能够说出完整的话。张二的女儿小学毕业了,刘小慢还在二年级留级呢。这时候,张二和刘四已经卖掉了原先两个人合资的那台车,各自都买了新车。 这年夏天,刘四去北方一家公司送货。在这家公司的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寺院,叫“明净寺”,香火十分旺盛。据说明净寺的主持慧能大师看相算卦很厉害,能前后各知五十年。 送完货,刘四去了明净寺。一番辗转,他终于见到了慧能大师,他想让大师看看为什么自己和媳妇都非常正常,怎么会有一个呆傻的儿子呢? 大师在要了刘小慢的生日时辰后,沉吟良久。最后,他不无遗憾地告诉刘四:“你和儿子之间还是有缘分的,只可惜,你把他甩了,导致他到你家投胎晚了四五个小时,所以以后也就处处迟钝了。” 听了大师的话,刘四忽然想起小慢出生那天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孩子。这一刻,刘四禁不住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
烟花三月,莺飞草长。正是好时节。 可惜那一年,书生落榜了,无奈返乡。刚刚回到家乡,没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竟嫁于当地乡绅,这位表妹更是冷漠坦言,自己不会与穷苦书生过活。在双重打击下,书生心灰意冷,漫步湖边散心。 时值细雨蒙蒙,雨中的湖泊,更添妩媚神秘,当真是烟波浩渺,美不胜收。可惜书生心中烦闷,不管不理,由于出门匆忙,未曾携带雨具,以至蒙蒙细雨打湿衣裳也浑然不觉。 书生挨着湖边的柳树一路行走,不知不觉竟然远离人烟,忽然一抬头,发现烟云缭绕的湖面,隐隐有声乐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竟有一艘巨大画舫缓缓驶来,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书生正惊异间,忽然见一青衣人站立船头,向他一拱手道:“公子,相见有缘,上来喝一杯如何!” 书生见状,心想自己如今落魄,人家盛情邀请,不如借酒浇愁,当下也不再推辞,上了画舫。进入后才发现,这艘巨大画舫布置格局精美华丽,可容数十人也不在话下,看来这画舫主人必定非富即贵,想想自己一事无成,一介白身,书生不自觉自惭形秽起来,暗暗怪自己冒失,不该上来。 当下青衣人与书生站定,书生细细打量青衣人,只见其仪表堂堂,华贵非常,心中更是惶恐,可是青衣人却没有一点架子,拉起书生的手向他介绍自己的家人,自言自己是江南某富商,姓丁,这一日偕同家人亲朋来此游玩。 书生见其没有一丝倨傲之色,豪爽大方,心中稍安,坐下与主人一同饮酒,暂暂抛却烦恼,酒酣三分,诗兴大发,连连赋诗,引得座上之客称赞。 少顷,主人举杯问道:“观公子才情非凡,若来年科考,夺得名次必然不在话下。” 青衣人话刚落,书生竟是一阵苦痛,当下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富商听罢微微惊讶,转而安慰道:“当今皇帝昏庸无度,朝纲废弛,科考作弊也是常事,可惜你家表妹不识才,先生良才美玉,观之他日必当飞黄腾达,不必急在一时。”其言谈指点当今圣上,丝毫不以为意。话毕,又吩咐下人道,“来呀,请小姐出来!” 书生醉眼迷蒙,眼见一妙佳人飘然而至,身披斑斓彩衣,容貌美丽,隐隐有倾国之色,不自禁一呆,酒也醒了几分。富商看在眼里,笑吟吟道:“这是小女,名唤小蝶,小蝶,为客人斟酒。” 小蝶称是,走近书生,双目含情,书生一滞,竟有一种熟悉之感,只是男女有别,不敢与之对视,诺诺称谢。不一会儿小蝶转身离开。富商含笑开口:“小女年方二八,至今尚未婚配,老夫有心撮合你二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书生面生惭愧,心想自己如今落魄光景,怎么配得起千金之躯,如此良人,实在无福消受,于是坚决推辞。 不觉间天已近黄昏,于是书生赶紧告辞离去,返回家中,躺在床上,心中想着小蝶,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披衣起床,点起油灯看书,忽而有人敲门,书生心想不知是谁半夜敲门,打开门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蝶,不觉又惊又喜,当下让了进去,原来此女听见他与其父的谈话,心中也是仰慕书生的才华,于是自己偷偷跑来。书生听其诉说后,既惊讶于她的胆大,又欣喜异常。当下二人缘定终身,上床极尽缠绵。 婚后二人更是相敬如宾,经过数次科考后,书生也是心灰意冷,二人于是过起男耕女织的生活,自给自足,不再家徒四壁,一时间生活美满,胜似神仙。人人羡慕称赞,只是小蝶一直未曾有孕。 忽一日,小蝶嘤嘤哭泣道:“夫君,分别的日子到了。”书生大惊,忙问缘由,小蝶才娓娓道来,原来小蝶一家并不是人类,乃是蝶仙所化,以前不说,怕惊吓到他,因与书生有宿世姻缘,特来续缘。 小蝶继而道:“可惜夫君命里福薄,注定没有子嗣,我们一家即将远赴仙府潜修,这里有仙丹一枚,乃我父日夜熬炼所得,你服下可长寿,若是心中还挂念我,可以多加修炼,将来或许我夫妻还能重结连理。”话毕,消失不见。书生早已泣不成声。 自此后,书生不再续娶,经常坐在大柳树下给村中孩子们讲故事,“此间有蝶,匿于土中千年,待三月花开细雨至,方始复苏,于泥水间洗澡,于东风中晾翅,振翅飞破虚空……” 书生活了几十年,容貌如初不曾衰老,忽一日哇哈哈大笑:“吾道成矣。”抚掌大笑不止而死。 ...
马国臣一手好木匠活,尤其擅长打棺材。马国臣打的棺材,不但样子美观,棺材四壁画的二十四孝图更是栩栩如生。 这天中午,马国臣吃了午饭,有些累,就躺炕上歇着了。忽然,屋里进来一个人,此人双目如电,身穿灰色长袍,头上发髻高绾,脸上五绺长髯。他开门见山对马国臣说:“给我打一口上好的棺材,三日后午时三刻自会有人来取,你会得到一大笔酬金。”说完,也不等马国臣说话,一转身没影了。 马国臣的媳妇叫马国臣起来干活。马国臣才意识到刚才是做了一场梦。马国臣不顾媳妇的反对,撂下手里其他的活儿,专心干了起来。 三天后,马国臣终于打好了一口棺材,上好了漆,画好了二十四孝图,就等着那人来取。马国臣的媳妇说:“听说开发商要在村民的承包地里建厂房,村里人都去和他们理论去了,咱不去啊?”马国臣说:“卖了棺材再去。”两人就到家门口的大路上等。可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影。马国臣的媳妇埋怨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飞驰而来的宝马车将马国臣撞了个正着,等司机和马国臣的媳妇跑过去查看,马国臣已经死了。司机吓得面如土色。司机正是当地征地拆迁办主任金海。村民的耕地就是金海私下卖给开发商的。今天听说村民闹事,他坐不住了,急忙赶赴现场调解,没想到越急越出差子,把人给撞死了。 马国臣的媳妇拽着金海的衣服,号啕大哭,要金海给个说法。金海头都大了,那边棘手的事还没处理,这边又撞死了人,这事捅到市上,麻烦可就大了。金海对马国臣的媳妇说:“咱先把老马抬回去吧,这样子在路边影响不好。”马国臣的媳妇哪里肯依。金海急得直挠头,说:“是我开车撞死老马的,我负全责,给你三十万,一次了断。”说着从汽车后备箱拿出用来“摆平”今天挑头的村民的三十万交给了马国臣媳妇。马国臣的媳妇想了想,人死不能复生,即使和金海打官司,最后能得到多少赔偿还不好说,因此同意了金海的条件。两个人把马国臣抬到院子,放进新打好的棺材里,金海就开车离开了。 马国臣的媳妇打来水给马国臣擦拭脸上的灰尘,一边哭一边数落:“没影的事,不让你干你偏不听,非要打这口棺材,这回给自己预备上了。”哪知道马国臣在棺材里接话道:“你瞎嘟嘟个啥?午时三刻还没到呢,你咋知道没人买?”这一声,把马国臣媳妇吓坏了,愣愣地看着马国臣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原来,马国臣刚才只是被金海的汽车撞昏了,暂时没了呼吸,属于假死。金海因为担心村民闹事的事,慌乱中也没仔细检查。此时,冷水这么一刺激,马国臣就醒了。眼看着中午了,两个人也没心思去看承包地的情况,收拾收拾院子,生火做饭了。 饭熟了,还没上桌,门口来了一辆汽车,从驾驶室里跳下几个人,匆匆忙忙跑进来。马国臣两口子一看是拆迁办的人,赶紧迎上去。当中一人说:“马师傅,有现成的棺材吗?金主任死了。”马国臣夫妻听了一愣,忙问:“上午金主任还开车打这儿过呢,怎么死了?”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中午,金主任到工地去调解纠纷,哪承想村民把记者给找了来,记者拿着摄像机对着金主任追问卖给开发商的耕地是否有审批手续,金主任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突然脸色铁青,倒在地上就没起来。后来,120来了,说人已经死了。金主任他们家人打发我们来你这儿买棺材。” 马国臣说:“要棺材得现打。”鬼故事 来人说:“我看你院子里不是有口现成的棺材么,有主了吗?” 没等马国臣开口,马国臣的媳妇说:“有人订了,没来取,谁知道还要不要了。谁买卖给谁。” 马国臣脸色一沉,瞪了媳妇一眼,说:“这口棺材不能卖,金主任的棺材现打。” 来人说:“金主任去世,头头脑脑来吊唁的人肯定不少,最好有现成的好棺材,得抓紧把金主任先装殓起来。” 马国臣说:“我抓点紧,再找几个人帮忙,明天你们开车来拉,一准把棺材打好。” 来人有些不耐烦,说:“马师傅,你有现成的棺材不卖,是不是差钱啊?我和你说,金主任家不差钱,看到没有,来时给我拿了两万,到哪儿还不买上好的棺材?”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两沓钞票,在手掌心里摔得“啪啪”响。 马国臣的媳妇不理解丈夫今天为啥如此固执,见来人要闹事,赶忙接过两万元,对那几个人说:“你们把这口棺材拉走吧,那人来了再说。” 马国臣刚要阻止,被媳妇连推带搡推进屋子。那几个人把那口棺材抬上车,拉走了。 一直到晚上,马国臣始终是闷闷不乐,他媳妇就问他咋回事,是不是还为了白天的事纠结?马国臣说:“我就要大难临头了。” 马国臣媳妇“呸”了他一口,说:“汽车都撞不死你,你又在棺材里躺了一回,看来你的命还真硬,怎么还会有啥大难临头?” 马国臣叹了口气,说:“这些年我一直没和你说,我们家的人祖传的会通灵。先祖以看阴阳宅风水为生,尽管祖先给自己选了最好的墓地安葬,但是,却因为泄露了天机,遭到天谴,所以我们家一直人丁不旺,一脉单传。父亲生怕我遭什么不测,不让我修炼此术,让我干了打棺材这一本万利的营生。我对阴阳之术略知一二,那金海不配有二十四孝的棺材,可咱却卖给了他,我想,一定会受牵连的。” “那可怎么办?”此时,马国臣的媳妇不由得不信,紧张得要死。 “我只好给自己打口棺材了,如果我死了,你把我放棺材里,停七天,千万别动,七天后如果我没活过来,就埋了吧。” 马国臣用一天时间给自己打了一口薄皮棺材。晚上睡觉,躺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马国臣被牛头马面带到地府的监狱,关押了好几天。 这一天,阎王开始审案。两个鬼差把马国臣押到阎罗殿。阎王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马国臣,金海勾结开发商倒卖耕地,弄得民怨沸腾,他死有余辜,你怎么助纣为虐,给他的棺材画了二十四孝图?” 马国臣刚要辩解,就听殿上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阎王,此事我知道。我查证金海平日横征暴敛,就给他的阳寿缩短了三十年,死期订在了四月十四日午时三刻,我梦中传信给马国臣,让他打口棺材卖给金海。马国臣平日乐善好施,常常周济穷人,正好让他赚些钱,此事惩恶扬善,大快人心,正符合您教人向善的宗旨啊。” 马国臣抬头一看,此人正是那天梦里订购棺材的人。 原来竟是阎罗殿四大判官当中赫赫有名的查察司的五柳判官。 阎王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五柳判官走一趟,让马国臣反本还阳吧。” 五柳判官带着马国臣往阳间赶。五柳判官对马国臣说:“多年前,你们马家先祖为我家指了一块上好的坟地,从那以后,我们家辈辈都有当官的,去世的也能在地府里谋个好差事,享尽了富贵。为了报答马家先祖的恩情,我才借金海之手送给你三十万作为酬谢。” 马国臣和五柳判官来到马家,见一群人正准备抬着棺材去火化。原来,这已经是马国臣死的第八天头上了,马国臣的媳妇见马国臣没活过来,只好准备给马国臣出殡了。五柳判官将马国臣的魂魄往棺材上一推,马国臣一个趔趄跌入棺材里,马国臣就势在棺材里打了个滚,薄皮棺材哪经得住马国臣这么一撞,“咔嚓”一声敞了架子,马国臣跌到地上爬起来,人又活了。 从那以后,马国臣用金海给的三十万元做本钱,开了棺材铺。哪怕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死了人,到马国臣这里也能买一口合意的棺材下葬。 ...
已是子夜时分,肖扬带着一身疲惫出了公司。回到租住的房子要路过小湖,两旁都是低矮的树林,夜风吹得树叶沙沙直响,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从小湖边传来:就像刺鸟的宿命,悲剧却勇敢,用生命交换结局的灿烂…… 肖扬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缓过来,同时好奇心顿起:夜这么深了,竟然有女孩子跑到这里来唱歌?于是他分开树枝走过去,可歌声很快就停止了。 来到刚才歌声响起的地方,却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刚想走,隐约看到地上有一张方形的纸,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张相片。他一路小跑回到出租房里,拿出相片细看,上面是一名女孩子,约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 次日晚上,肖扬在屋里看书,一眼看到桌上的这张相片,不由得又拿起来端详,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这女孩说不定又到小湖边去唱歌呢,不如去看一看,如果遇上的话,就将相片还给人家。 他慢慢往小湖的方向走,刚来到树林前,就听到树林中有人在说话:“这妞晚上一定会来的,她害得我们这么惨,我非将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接着就看到两个人往小湖边走了过去。 莫非这两个人说的就是那个女孩?他正想着如何通知女孩,就听一阵歌声从小湖边传了过来。 肖扬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这时歌声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一声惊叫,看样子这两名男子已经动手了。肖扬立即拨开树枝冲了过去,来到小湖边,只见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正扭着一个女孩,那名矮个子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子来,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刀身闪着清冷的光。 肖扬大叫一声:“住手!”扑上去握住矮个子握刀的手,那人急忙往回拉。两人这一拉扯,都滚倒在地,歹徒的刀子离开了手,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到了小湖中。 矮个子“嘿嘿”一笑,叫道:“好小子,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你先看看我是谁吧!”说罢伸了伸脖子,两手抓着脸,从中间慢慢撕开。 呈现在肖扬面前的是一张极度恐怖的脸,两边脸皮已被撕开,他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冒起,吓得大叫一声,身子后退了好几步。 女孩急了,猛地踢了高个子一脚,趁高个子手一松,立即挣脱跑了过来,嘴里叫道:“你别怕他,他只是一名魔术演员,经常表演变脸的!” 肖扬顿时醒悟过来,知道对方是人,也不畏惧了,飞起一脚踢在矮个子腰上。俩歹徒一看不好,立即钻进树林,转眼不见了踪影。 女孩此时喘息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谢谢你,幸好你及时出现,要不然我今晚就危险了!” 肖扬问:“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下此毒手呢?” 女孩恨恨地说:“他们做了坏事,被我用计吓得说了实话,最后被捕了,所以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就来找我报仇。” 肖扬“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还相片的,急忙拿了出来。女孩连声道谢,肖扬又奇怪地问:“你为什么晚上跑到这里来唱歌呢?这地方路过的人少,很危险的!” 女孩叹息一声,说:“我叫林欣,是想寻找一样东西,一种我还没得到过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 肖扬见女孩没有明说,也不好再问,只好转移了话题。聊了一阵,林欣说:“夜已深,我也该回去了,今晚谢谢你救了我。” 肖扬怕两名男子不死心仍打她的主意,说:“我还是送一送你吧。”林欣点了点头,两人离开小湖边。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郊外的一座山前,这里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林欣叫道:“我到家了,太晚了也不好请你去坐,你回去吧!” 这一晚,林欣的笑脸一直在肖扬脑海里晃动着。肖扬发觉,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女孩了。从这晚后,肖扬果然每晚都来到湖边,林欣也准时来唱一会儿歌。 这晚公司老板又交给肖扬一项任务,等做完时,已经很晚了,肖扬来到湖边时,却发现林欣根本没有来。等了好一会儿,林欣一直没有出现,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生怕有人在路上害她,就往城郊方向走。 刚要出城,远远看到一名男子站在路灯下,看身影像那个高个子。肖扬一惊,立即躲到一旁,却见那男子只是站在那儿不动,似乎在等人。 过了一阵,一辆的士开了过来,那男子立即拦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就在这时,从路旁蹿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是那个矮个子,另一人被绑着,看样子正是林欣。矮个子拖着她,往车里一推,也钻了进去,车子一溜烟走了。 肖扬拼命往前跑,可人哪能追得上车子?距离越来越远,车子消失在黑暗中。正在这时,另一辆的士从后方开了过来,肖扬立即冲过去拦住车,叫道:“快带我去追,有歹徒绑架我的朋友跑了!” 车子一路行驶,出了城后,一直往山上走。肖扬心里着急,只是一个劲地催司机快开,刚来到山坳,就看到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肖扬让司机停了车,冲到那辆车前,只见司机蜷缩在车子里,面如死灰,身子不断地颤抖着,而林欣他们却不见了。他摇着司机的身子大声叫道:“他们到哪儿去了?” 司机一震,抬起头来,肖扬又大声问了一声,司机才长吐一口气,颤声道:“他……他们不……不是人!” 肖扬醒悟过来,看这司机被吓成这样,一定是那俩歹徒又玩变脸了。他叫道:“别怕,那两人只不过是魔术演员罢了。他们绑架了我的朋友,现在到哪儿去了?” 司机一怔,身体的颤抖似乎轻了些,说:“那,那是魔术吗?”说罢举起抖动的手,往前方小路一指,说:“他们往那里跑了。” 肖扬已经往小路冲了过去,月光下,路的痕迹还是依稀可辨,追了一阵,就听前面传来林欣的尖叫声,接着一个男子叫道:“你叫吧,没人救得了你,我要在这里将你挫骨扬灰,哈哈!” 肖扬跑过去,只见高个子押着林欣正站在悬崖边,他立即大叫一声:“你们别再作恶了!” 高个子“哈哈”一笑,叫道:“有本事你就过来吧,今天我们是非杀她不可的!” 肖扬立即冲了过去,却听林欣大叫一声:“别过来!”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闪出一条人影,随着手一扬,肖扬脸部被沙子击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一个踉跄,就感觉脚下一轻,身子往下坠。他大吃一惊,急忙抓住身旁的藤条,身子顿时挂在悬崖上。 听高个子笑道:“好小子,后悔了吧?你不应该管我们的事。你死了别怪我们,只怪自己多管闲事。”走到崖边,抽出刀子割断了崖上的藤条。肖扬手中一轻,身子往崖下坠了下去。 他只觉得耳旁风声大响,隐约听到一声尖叫,接着身子被一个人抱住。两人相拥着,肖扬感觉下落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些,只听“刷”的一声,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悬崖下的一个石洞里,林欣正坐在身旁。肖扬只觉得全身疼得难受,就问:“我没死吗?” 林欣笑道:“幸好下面全是野藤,我们正好跌在上面,才没被摔死。” 肖扬恨恨地说:“这两人真歹毒,竟然将我们骗到这里来下毒手!” 林欣说:“其实我是自己跳下来的。”肖扬一惊,急忙问为什么。林欣道:“你为了救我才遇险,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掉下来呢?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肖扬伸着手去握她的手,林欣没有拒绝,也靠在他身上,两人相拥着。 林欣叹息一声,问:“听过刺鸟的传说吗?”肖扬摇了摇头。林欣说:“据说世界上有一种鸟叫做刺鸟,声音如天籁之音,但一生之中刺鸟只唱一次,就是在它死的时候。它一生都在寻找一种荆棘树,当找到的时候,它就会将身体冲向那锋利的荆棘刺,让荆棘穿透身体,这时它就会婉转地歌唱,直到血流尽而死。” 肖扬不知道她为何现在突然说起这个传说来,就听林欣叹息一声,说:“也许我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荆棘树了。” 肖扬更是奇怪,问道:“你又不是鸟,寻荆棘树做什么?”林欣却没有回答,两人只是紧紧相拥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扬被脸上一阵疼痛惊醒,天已经亮了,他只觉得脸上又痛又痒,用手一摸,整个脸全烂了,手上也是黑色的烂肉,只觉得一阵恶心。 肖扬望了四周一眼,林欣已不见了踪影,地上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却是林欣留下的:“你被他们的毒沙击中,如果得不到专门的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讨解药,哪怕跟他们同归于尽也要将解药给你寻回来。如果你看到山下出现大火,就立即赶去,那里一定有我留给你的解药。我在这世上寻觅,就是想体验一回爱的感觉,现在已经找到,可以含笑离开了。” 肖扬跑出山洞,就看到远处一处山谷里冒出滚滚浓烟。他立即奔了过去,只见山谷里燃起熊熊大火,可等他赶到谷里时,刚才满谷的大火也消失了。肖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双眼,可眼前芳草萋萋,哪像被火烧过的样子?前面石板上放着一张相片,正是林欣的,上面压着一瓶药膏。 他大声喊着林欣的名字,可山谷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应答? 肖扬拿药膏涂到脸上,只觉得凉凉的,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他又在四周找了一阵,却意外发现山谷里有两具尸骨。 警察根据肖扬的举报,来到山谷搬走了两具尸骨。经过鉴定,却是两名通缉犯的,从腐烂程度看,人已经死了几个月。这两人拦路抢劫,杀死了一名女孩。谁知第二天莫名其妙地被惊吓,竟然在街上自己承认杀人之事。被捕后,两人又越狱逃走,谁也想不到竟然死在这山谷里,也不知是被毒蛇咬死还是遇上了意外。 肖扬看到那张通缉令时,不禁吓了一跳,两名通缉犯正是在山上谋害自己的两名男子。他不禁问:“被他们抢劫杀害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警察说:“那个女孩名叫林欣。” 出了派出所,肖扬想起每晚都送林欣回家,不由得往她家所在的郊外走。来到山脚,往日看到的平房全都消失了,这里只是一片墓地。他在墓地里慢慢找,果然看到了一块墓碑上贴着那张熟悉的照片,上面写着“林欣之墓”。 肖扬回到城里,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歌声,正是飞儿乐团的那首《刺鸟》:天上的风被谁推开,温暖的手是你的爱,我还在等待,等待你的爱真实呼喊…… ...
民国二十八年,日照县西北有一座大山叫奎山,山中有个小村叫靠山屯,村里只有十来户人家。有一个村民名叫王六根,平日里靠几亩薄地种些玉米、红薯度日。农闲季节,他就会扛上一杆传了三代的土铳,上山去打猎。奎山里边动物不多,只有些狐狸、狗獾、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王六根的枪法不错,每次上山都会有所收获。 这一年大旱,地里收成不好,时近腊月,大雪封山。猎人进不了山,自然也没有肉吃,这不,快过年了,王六根家连像样的年货都没有,只有些萝卜、白菜之类的素菜。王六根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了一袋烟,起身道:“这大过年的,总要让孩子吃顿肉呀!”说完抓起挂在墙上的土铳就往山上走去。他的婆娘在后边喊道:“孩子他爹,这大雪封山了,山上太危险,咱别去了!”王六根已经走出老远了…… 傍晚时分,王六根终于回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将一只半大狐狸扔到婆娘身边,说:“雪太大了,连只兔子都不见,就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这个家伙,生一把火,将这畜生褪褪毛。过年了,总要让孩子们吃顿肉!”婆娘依言忙活去了。 王六根刚脱鞋上炕,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叫门的声音。这大年三十的,都各自在家守岁,谁会来呢?王六根让婆娘去开门。婆娘胆小,不敢。王六根骂了一声,就下了炕,走到大门口,问:“外边是谁呀?不在家过年,这时候来干什么?”外边一个女声回答:“六根,开开门,我是你二姨。” 王六根的二姨在后山王家顶子,离此有好几里路。她此刻冒着大雪前来,肯定有急事。王六根忙打开了门,借着月光一看,来人正是他二姨。她手里还牵着一头毛驴。王六根问她出了啥事。二姨也不做声,径直进了院,将毛驴的缰绳递给王六根,王六根忙给她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上。 王六根把二姨请到伙房,让她脱鞋上了炕,正要问她出了啥事,这时,王六根的婆娘已经把狐狸肉做好,端上炕桌,说:“二姨,你来得正巧,六根刚上山打了一只狐狸,我用大料炖了,你快尝尝!”二姨瞪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狐狸肉,忽然间张口大哭起来:“我的儿呀,你死得好惨呀,我的儿呀……”王六根一听这话,心里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二姨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接着又心里恼火,为啥?原来,鲁西南一带有个规矩,那就是有再大的伤心事,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也不许哭,否则一年都会走霉运,更何况二姨还是在自己家,而且凄惨的哭声在这年三十的晚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是自己的亲姨,王六根压住火,开始劝说二姨,问她究竟出了啥事。二姨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听劝。王六根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高声喝道:“二姨,这大过年的,人人都图个吉祥,你却到我家找晦气,实在是太无礼了。你如果还哭,那请出去!” 二姨却不管那一套,继续哭天嚎地。王六根实在忍不住了,拉着二姨的衣服就往外拖,他感觉自己已经将一个毛茸茸的什么东西推出了屋子,但是低头一看,二姨却是倒在炕上,人事不省。 王六根正在奇怪之间,这时,就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姓王的,实话告诉你,我是山上的狐狸,你抓的正是我的儿子。我本来是附了你二姨的身体下山,想用我的坐骑交换我的儿子,可没承想,还是晚来了一步。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王六根外号“天不怕”,这件事他照样不害怕,他悄悄地摸起土铳,下了炕,打开门,朝着声音处就来了一下。只听“轰”的一声,那狐狸就没有了踪影。 这时外边响起“吱吱”的叫声,王六根靠近声音处一看,枣树上拴着一只大野兔,原来的驴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起来这就是那狐狸所谓的坐骑了。王六根笑了,他高声叫道:“孩他娘,正愁着包饺子没有肉呢,送上门来了,快点出来把这只兔子宰了!”此时,他的婆娘与刚醒过来的二姨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缩在炕上走不了路了。王六根骂了好几声,婆娘和二姨才哆嗦着双腿前来收拾兔子,又剁了几个萝卜,和了面,准备包兔肉饺子。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王六根婆娘和二姨早起五更就起来下饺子。饺子刚下锅,锅里就出来一股奇特的香味,嗅到这种香味立刻就唤起人的食欲来,这是一种迫不及待的难以忍受的欲望,会让人感觉自己的肚子就是一个空空的大深洞,像八辈子没吃饭一样的感觉。王六根和孩子们醒了,都被这奇香馋得口水直流,婆娘刚把饺子捞起放进笸箩,大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塞到嘴里,不想这饺子正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越使劲越卡得紧,大儿子很快就昏了过去。 王六根与老婆见儿子昏了过去,赶紧扶起儿子边捶打边呼喊,可儿子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靠山屯太小,没有医生,最近的医生也在二十里之外,这外边又下着大雪,根本指望不上。正在王六根两口子绝望之际,二姨进来了,二话不说,使劲撬开了大儿子的嘴巴,却看到里边全是兔子毛。二姨忙叫王六根取来一只铁钩,往外钩兔毛。 二姨整整钩了一个时辰,累得大汗淋漓,从王六根大儿子的嘴中钩出了足有十几斤的兔子毛,王六根大儿子才唉的一声缓过气来,但是却痴痴呆呆,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了。这样一直过了正月,他才慢慢好转。 自此以后,王六根就把土铳一折两半,扔进锅底烧了火,再也不上山打那些野生动物了。 ...
三年前,有一次受三爷爷的嘱托,给一个从老家来的年轻小伙子在这个城市找了份送奶的工作,当时只是举手之劳,也没费太大力气。但那小伙子很感激我:“谢谢你,哥,我家里人都重承诺,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我赶忙摆手:“不用,只要你好好发展,好好工作就好。” 事后就没下文了,后来听人说,那小伙子十分机灵上进,很快就在单位立足了,我倒也十分欣慰。 不过老婆却和我调侃:“你那老乡不是说要报答你吗,为何自从给他找到工作后,也不见他来咱家感谢呢?”我笑着说:“你真是个财迷,他刚来城市,也不容易,帮人是不需要回报的。”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一直觉得小伙子的做法有点欠妥,起码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吧。 后来,有一天傍晚,我手机上忽然有一个陌生的来电,我疑惑地接起了电话:“喂,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吱吱啦啦的响声,声音很空洞,好像是从很深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过了十多秒,一个嘶哑的男声传来:“哥,是我,赵晓辉。” “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说。 “没呀,我是赵岩山的儿子。哥忘了吗,三年前,你帮我找了份送牛奶的工作。” 我的脑子急速地运转着,终于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个事。 这个赵岩山,好像是三爷爷的一个远房兄弟,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他的儿子,更是我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远房表弟。 “对对,你好呀,最近如何呀,好久没联系。”我含糊地说道。“哥,我这么久没来找你的原因是我爹去世了。”他说。 “啊,这个,好突然!”我惊讶地说。 好久没联系的一个人给我打电话一上来就说自己父亲去世了,我身为一个局外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一时只能说好突然。不过后来感觉不对,赶紧又说道:“啊,节哀顺变呀,别太难过。” “嗯,谢谢哥,我最近终于从悲哀中缓过神来了。哥,请你吃个饭吧,还要谢谢你当时的帮助呀。” “啊,不用,不用……”我语无伦次。 “哥,我是真心的,今晚八点半汽车站旁边的肯德基见。”说罢电话挂断了。我呆呆地握着电话,半天无语。对于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的热情邀请,我发自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介怀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牙一咬,简单收拾一下,离开了家门,准备去赴约。老婆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笑呵呵地说:“玩得开心。”我说道:“什么呀,他父亲最近刚去世,哪能开心地玩。” 差五分钟八点半我来到了车站旁的肯德基。那里的人并不多,我来到门口,结果发现在东北角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我仔细一看,男的好像就是赵晓辉。我整了整衣服,慢慢地走了进去。 我缓缓地来到他俩跟前,还没站稳,只见赵晓辉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哥哥好,好久不见,这是我新交的女友,快,燕子,和哥打招呼。”晓辉身边坐着的身穿白色连衣裙、长头发的年轻女子也赶紧站了起来,羞涩地说道:“哥好。” “不用客气,坐坐,大家都是年轻人,坐着聊。”我说。 大家落座,简单地叫了点食物,开始聊了起来。 我一边聊着一边暗暗打量赵晓辉,他没什么太大的改变,还是瘦瘦的、黑黑的,一看就是个典型的农村孩子,但是他身边叫燕子的女孩子,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嘴型很美。我心里不禁暗暗想:这小子真有福气,找个女友倒是蛮漂亮的。 本来我和赵晓辉也不熟悉,整个饭局也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赵晓辉说:“哥,我最近在老家种了点菜,这个菜在这城市根本没有,很稀奇,找个机会,我送给你哈。”我连忙摆手推辞,可他一直坚持,我只好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彼此告别。 回家后,我对老婆说了和晓辉吃饭时的事情。老婆道:“稀奇的蔬菜,我倒很期待。”我道:“你这个吃货,就知道吃。” 第二天我一早就到了单位,同事们还都没来呢,我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忽然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 “您是,小志吧。”男人说道。 “对,你是谁?”我说。 “我是晓辉的爸爸,给你送菜的。”男子低沉地说道。 太快了,昨晚刚说的,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给送来了,而且是晓辉的爸爸。 我蛮不好意思连声道谢,收下了晓辉他爸给的一袋子蔬菜。 我看了看这一大袋子蔬菜,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人家晓辉他爸,今天一早到我单位给我送的菜。”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响,我不禁有点气恼道:“妒忌了吧,看我这个小老乡多好呀。” 半天,电话那头传来老婆迟疑的声音:“你老乡的爹不是死了吗?” 刹那间,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对呀,赵晓辉明明说他父亲死了,那今早给我菜的那个男人是谁?不至于遇鬼了吧!我的头脑飞速地转,得出了两个不成熟的结论:一是,这是那个燕子的父亲,晓辉也可以叫爹,但是晓辉说他们刚认识,刚认识女方的爹就出现有点说不过去;二是,晓辉他妈梅开二度,但是那个男人长得和晓辉很相像,也不好解释。 我放下电话,想了想,拨通了晓辉的电话。我想先谢谢他的菜,再转弯抹角地问问送菜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我听错了。结果电话那头儿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声音。我当场就惊呆了,感觉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手颤巍巍地打开晓辉他爸送来的那袋子菜,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千万别是冥币金元宝之类的。”袋子一打开,一股清新的气息直冲鼻子,确实是菜,我那颗悬了半天的心稍微镇定了点。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植物,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吃,当然我也不敢吃,我叹了口气,把菜放好,把袋子扎紧,随手把它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一日陪三爷爷去老家扫墓。乡村的气息很是清新自然,满目绿色,我的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对三爷爷说:“三爷爷,你还记得赵晓辉、赵岩山吗?”三爷爷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真是惨呀,你看旁边那片坟头,就是晓辉一家的坟呀,前年村里下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晓辉一家都埋在底下,一个人也没逃出来,可惜呀,据说晓辉的女朋友也在场……” 我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我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我跌跌撞撞跑向那片坟头,映入眼帘的确实是赵岩山一家的墓碑,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只知道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忽然我的目光聚焦了,墓碑周围布满了摇曳中的绿色植物,那就是晓辉一家送给我的菜…… ...
赵六保八岁上死了父母,跟他罗锅大爷一起生活。赵六保他罗锅大爷只有半人高,前鸡胸后罗锅,是个老光棍儿。老罗锅一个残疾身子,在生产队做不了重活儿,只能做些看场院、看菜园子之类的轻活儿,挣的工分儿少得可怜,喂不饱爷俩的肚子。每到过年,别人家都在割肉包饺子,这爷俩却一人拖一根棍子沿街要饭。讨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能要一布袋馍,晒成馍干儿,够爷俩吃两个月的。 要饭也有要饭的窍门儿,得善于察颜观色揣摸人的心思,还得嘴甜会说好听话儿。赵六保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怎样讨人喜欢。 赵六保成年后,罗锅大爷不想让孩子一辈子当条可怜的拱地虫,一次次去求村支书,想让村上给个当兵或招工的指标。可这些好事儿哪能轮得上他家? 后来村里倒是真给了赵六保一个招工指标,是个挖煤的工作。别人家的大人嫌这工作有危险,不让孩子去,才轮到了他赵六保。按罗锅大爷的心思,并不想让孩子去干这危险的活儿,可赵六保却一定要去,他对罗锅大爷说:“我好歹也是个高中毕业,我不会挖一辈子煤的。” 赵六保只在井下挖了三个月煤,就利用他能说会道善于察颜观色揣摩人心理的手段,在矿团支部当了一名干事,不久又升到了矿团支部书记。后来矿上又推荐他上了大学。 赵六保大学毕业后分在了市团委工作,后来升到市团委书记。他二十八岁上结的婚,娶的是市领导的女儿。 罗锅大爷这个半截人没敢去参加侄子的婚礼。他在家邀了一帮老哥们喝酒庆祝。买了十斤猪肉,煮熟后切成巴掌大的肉块,使筷子挑着吃。酒是赵六保这个当官侄子孝敬他的好酒。罗锅大爷做梦都没想到侄子会有今天,他喝得大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住嘴地嘟囔着:“这回算是攀上皇亲国戚了,这算是攀上皇亲国戚了……” 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三九天,罗锅大爷酒喝得太多心热,后半夜赤身裸体滚下了炕,醉沉的人没有感觉,被活活冻死了。 罗锅大爷是死后第三天才被他的老兄弟们发现的。赵六保得信儿赶回来时,见自家的小土屋四处漏风,水缸里结着四指厚的冰,罗锅大爷的尸身躺在土炕上,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那么长。因发现的太迟,老人的耳朵竟被老鼠啃去一只,脸颊上还被老鼠啃出一个洞,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因没个女人拾掇,老人的黑棉袄黑棉裤脏污不堪,破洞处露着棉花。 隔壁三奶在给罗锅大爷换寿衣。罗锅大爷喊三奶嫂子,善良的三奶多年来没少给这爷俩缝补浆洗,应该说:三奶是这爷俩的恩人。三奶用温水给罗锅大爷擦着身子,不住嘴地埋怨罗锅大爷:“从来都是鸡吃谷、猪吃糠,罗锅子你个老天爷封就的穷命头,敢那样地胡吃海喝,你没那个命,受不住啊!” 赵六保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像个木头人一般。三奶对赵六保说:“孩子,你罗锅大爷他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你不容易啊!你哭他两声吧。” 赵六保没哭,仍是那副木呆呆的样子,像个傻子。乡亲们把罗锅大爷的尸身放进棺材里,将合上棺盖时,赵六保两手扒着棺材帮,嗷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个衣冠楚楚的官员哭得像个可怜的孩子,赵六保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痛彻心肺地哭着,数念着:“我就你一个亲人哪!我不是人……” 帮忙的乡亲们看着这场景,无不心酸落泪。老人们怕哭坏赵六保,纷纷上来解劝,可怎么劝得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罗锅大爷一个残疾人拉扯大赵六保,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他赵六保是最清楚的人了。 改革开放初期,政府提出了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赵六保虽是个“工农兵”大学生,可正值人材短缺,百废待兴之际,所以赵六保的仕途简直就如坐火箭般,青云直上。他从团市委书记调入一所大学任办公室主任、校长助理,后来升至副校长。这期间,他拿到了博士学位。后来又升至省教育厅任副厅长。 当然,赵六保的升迁并不像我说的这么容易,那种明里暗里的手段,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不可否认的是:赵六保的一路顺风顺水,和他小时候要饭的历练大有干系。 今年的麦收时节,村里突然传出一个小道消息:赵六保因贪污受贿,被判刑了。正当人们将信将疑时,很快从电视上得到了证实:本省新闻联播里报道了这个案子,赵六保因多年负责教育经费的投放,贪污受贿总额达一千余万,被判极刑。几百年村里没出过赵六保这么大的官,最后落个炮子敲头的下场,村里乡亲们惋惜呀,七嘴八舌地议论:这孩子真是疯了,你贪恁多钱干啥?能花完吗? 村长接到赵六保的一封信,信中,赵六保希望家乡父老乡亲们能将他受刑后的尸身收敛,将他的戴罪之身运回老家,埋在罗锅大爷脚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六保的遗言中充满痛与悔。纯朴善良的乡亲们没有嫌弃他,老村长雇了一辆拖拉机,买了一口白茬棺材,从省城将赵六保的尸身运回了村子。 送葬队伍走到罗锅大爷坟前时,突然,平地一个大旋风,刚刚收割过麦子的田野里,卷起麦秸黄尘,遮天蔽日,使抬棺的汉子睁不开眼,迈不动步。众人只得将棺木放下。顿时,抬棺的、送葬的、跟着看热闹的众人屏息敛声,大气儿都不敢出,明知这旋风来得太怪,却没一个敢吱声儿。 大家歇息许久,看看晴天白日毒太阳,觉得刚才可能只是碰巧了。有人喝一声“起”,大家重新抬起了棺木,可抬棺的乡亲刚一动步,平空里呼地一声,又是一个大旋风,刹时间黄尘弥漫,烟雾四起,风势阴沉凶猛,明显透着诡异。抬棺中有胆子小的,哇地一声叫,扔下抬杠,逃出去老远。 村长和几个主事的老人聚在一起,低声商量。这事明摆着:一定是罗锅大爷的阴魂觉得赵六保罪孽深重,拒绝他入祖坟。 大家商量的最后结果,是请罗锅大爷昔时的邻居三奶来,让三奶劝劝阴间的罗锅大爷,让老人的鬼魂同意赵六保的尸身入坟。当年,三奶没少给这一老一少做针线活儿,罗锅大爷最听三奶的话。 三奶此时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老人家虽然腿脚不灵便,脑子却不糊涂。老人家被众人用一只罗圈椅抬到罗锅大爷坟前,三奶指点着罗锅大爷的坟头,高声喝骂:“好你个龟孙罗锅子,这时候知道丢人了!常言说:‘子不教,父之过’。他爹娘死得早,你就是他实际上的爹。你没教育好子侄,是你老罗锅子没本事。现在他回家了,你就该把他带在你身边,正正经经地教育他,他是你的孩子,你得操心哪!” 主事老者一声大喝:“起!”棺木重新抬起,稳稳地放入了墓穴。 今年春,修高速铁路要通过赵家祖坟,罗锅大爷和赵六保的坟都要搬迁。挖开赵六保的坟墓时,围观的乡邻惊愕不已:赵六保的骨殖呈跪伏状,对着将他养大成人的罗锅大爷。 ...
这是我爷爷讲的一个真实故事。 一天,村子里传来了箍匠的吆喝声:“箍大的吆!箍大的!──当──”声音古老而苍茫,随着悠扬的铜锣声盘旋在小镇上空。镇里人闻声知道箍匠来了,便纷纷搬出破锅烂盆和破损的缸缸坛坛、木桶、陶罐让箍匠修补。 而箍匠呢,和以往的箍匠大不相同,像是跟人玩捉迷藏似的,让人只闻其声,难以见人。在闹哄哄的街市或小镇的桥头,冷不丁地吆喝一声,让人难觅踪影。河西人听那声音来自河西,河东人听那声音来自河东。 走街串户的箍匠多以修理瓢盆桶碗等小件什物为主,而那个箍匠只喊着:“箍大的。”这大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有多大?有嗓门高的人,追上一句,朝着那个声音询问:“箍盆箍桶吗?”箍匠没有回音,又问:“箍碗吗?”吆喝声便随之消失了。 “箍大的──”喊声时而传来,又时而消隐,有时,好几天也不闻其声。不过,也有人说自己亲眼见过那个箍匠。箍匠年纪大约三十四五,挑着担子,扁担的一头是带有抽屉的小木柜。柜上放着弓子,上方的支架用铁链挂着一面小铜锣,两边各有一个小锤,走起路来,小锤敲打着铜锣叮当作响。 箍匠的叫喊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同样是那句:“箍大的──”那声音连同箍匠一起被一个归家的秀才碰了个正着。秀才见到箍匠顿时来了气,也没好言语,气冲冲地顶了句:“箍大的,箍大的,有本事你怎么不去箍丰阳塔呢?丰阳塔倒是个大东西。”秀才轻蔑地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丰阳塔位于镇东头的草庙坡上,建于唐朝,经历了千年风雨,可有一年夏天,来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雨,大雨倾盆,火光冲天,天空传来吱吱的龙叫声。突然,一个炸雷骤然响起,一条火龙从天而降,把古塔顶炸出了一个豁口。村里上了岁数的人说,古塔原有九层,后来只剩下八层,最上面的那层被雷抓走了,抓到了三百里以外的黑女潭。黑女潭出了一个女妖,女妖兴风作浪,祸害百姓,龙王把丰阳塔顶抓去,立在潭边,降住了女妖。丰阳塔顶留下一个缺口,塔体烙下了一道龙爪的印痕。 影子一样的箍匠遭到秀才的奚落后没有再来。“箍大的──”叫声再也听不见了。而草庙坡上一时云遮雾罩,古塔包裹在云雾里,一连三天不见天日。而在夜深人静时,有村民悄悄打开门窗,侧耳细听,隐约听见大刨子、锤子、榔头、斧头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锯子、戳子的切割声。天空隐约有火光放出。金刚钻打磨、焊接的响声远近可闻。到了最后一日,寂静的夜空传来“砰砰”两声敲打,那是所有箍匠们在完成一件活儿后,让主顾明白东西已经箍好,该给工钱了的暗示。 第八天一早,云开雾散,古塔如同水洗过一般沐浴在晨光中,周围的一草一木清晰可辨。人们顺着塔层一层一层朝上望,惊异地发现,塔顶那个豁口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朦朦胧胧的补巴,形状像个月牙。 那个古塔依然耸立在小镇后面的草庙坡上,塔顶上的补巴依稀可见。我爷爷说,人做事,总有一时不明白的地方,需要点拨,就连神仙也不例外。神仙没有人的点拨,即使有再大的能耐也难以完成人间之事。 ...
杜娟领着儿子去一幢大厦办事,办完之后两人坐电梯下楼。电梯来了,人挺多,杜娟和儿子挤了上去,很快就到了一楼。电梯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动,只有杜娟和儿子还有四个人下了电梯。 电梯接着往下运行,儿子好奇地看了看电梯的显示屏,惊讶地说:“妈妈,一般大厦地下只有两层,这座大厦地下却有那么多层!”儿子的话让杜娟和那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杜娟清清楚楚地看见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着数字:-6,-7,-8……杜娟只觉后背一股冷风吹过,拉着儿子的手说;“我们快走吧!” 另外四个人也转过身走了,杜娟拉着儿子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生怕被他们甩下。突然杜娟惊恐地发现,那四个人径直地走到楼梯处,然后毫不犹豫地迈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儿子已经跟着他们迈下了一级台阶,杜娟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拉住儿子:“儿子,快回来,大门不在这儿!” 儿子还没反应过来,四个人中走在最后的一位便回头拉住了儿子的另外一只手,面无表情地说:“没错,大门就在这儿,快跟我们走吧!”杜娟吓得大叫起来:“快松手,快松手!儿子,跟妈妈走!”儿子被杜娟拉上了台阶,那个人又抓住了儿子的衣服,使劲往回拽他,只有七岁的儿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杜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使出全身力气朝那个人的手咬了下去,那个人咧咧嘴终于松开了手,悻悻地转回身去接着朝地下室走去。 杜娟一把抱起还在哭泣的儿子,她记得大厦的大门就在楼梯的对面,她发疯似的朝大门跑去。可奇怪的是,她一直跑了二三百米,还是没有看见大门。杜娟蒙了,大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面积,大门怎么不见了!这时,大厦内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偌大个空间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抱着儿子原地打转的杜娟。 儿子的哭声更大了,小手不住地往楼梯的方向指,身体也往楼梯的方向使劲儿:“妈妈,我怕,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吧!”杜娟按住儿子的手,回头望了望楼梯,此时她清晰地看到,楼梯已经不完整了,通往楼上的那段不知何时不见了,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通往地下室的。 杜娟又往记忆中的大门方向看去,一片空旷,让人看不到希望。杜娟心里的恐惧在加剧,她能感觉自己的手和腿都在不停地哆嗦。杜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进到大厦时走的路线,越来越坚定自己认定的方向是正确的。 杜娟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儿子,妈妈要抱起你,你两只手环住妈妈的脖子,什么时候都不要松开。好,就这样,抱紧了,妈妈现在开始跑了!” 杜娟开始朝大门的方向努力地跑过去,也不知跑了多久,还是看不见大门。杜娟已经筋疲力尽,五十多斤的儿子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她,她感觉腰都快折了,可她不敢放下儿子,怕儿子一下地就会朝地下室走去。 就像跑了一辈子,杜娟已经感觉生命要走到尽头了。这时,一束强烈的光线射进了大厦,绝望的杜娟惊喜地发现,大门就在前面,她使足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抱着儿子冲出了大门……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她醒了!”杜娟循着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周围一片洁白,穿着白大褂的人不停地在她身边穿梭。 杜娟动了动手指,手里没有儿子温暖潮湿的小手。她又向四周看去,依然没看见儿子胖乎乎的小身子。“我儿子呢?我儿子呢?快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杜娟几乎声嘶力竭。旁边一个医生按住杜娟的手,轻声说:“你昏迷了一星期,刚刚苏醒,情绪不能激动!” 杜娟隐隐感觉儿子出了什么问题,更加迫切地喊道:“我儿子在哪里?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周围的人表情哀伤,正要安慰杜娟时,一个护士快步跑进来,激动地喊着:“太神奇了,孩子也醒了,孩子也醒了!” 此时,杜娟才知道,一个星期前,她领着儿子坐一辆长途客车回老家看望父母。结果客车在高速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客车严重超员,司机和大部分乘客当场死亡,还有四名伤员在送往医院后医治无效也死亡,只有杜娟和儿子幸存了下来。 ...
许天已经很久没有赌过什么了,他赢了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耗尽一生也未必获得的东西,金钱、声誉、甚至爱情……现在他还需要赌什么?什么还需要他去赌呢?他习惯的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晚上八点了,他该休息了。 门房过来通报有人找他,许天对门房做了个手势,然后说:“不管什么人,告诉他我现在在休息!”门房没有去传达的意思,还是楞楞的站在那里。许天诧异道:“你还有什么事吗?”门房为难的说:“先生,是市长的人!他说文市长请您去一下。”“市长?”许天更是诧异,在自己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和市长类型的人打过交道,虽然自己是个市人大代表,可自己和市长根本也没有过任何来往和交情。今天市长找人来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他请门房拿来外套披上,走了出去,外面站着个人,是文市长的秘书,到是见过几次。市长秘书礼貌的笑了下,又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辆看不出什么牌子的黑色轿车门打开了,许天也礼貌的回了个笑容,登上了车。 车在人来人往的夜市穿梭,飞快——也没见那些人躲闪,可车居然也没有碰到人。许天担心的说:“秘书同志,请司机开的慢些,碰了人不好!”秘书依旧给了他一个笑容,礼貌的摆了摆手说:“请许先生放心,我们的司机师傅车技一流,不会有事的。”许天嘴上没说,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草菅人命的事,可能就是你们这种人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眼前是个黑色的大厦,许天依稀记得这里是西郊,从前是乱坟岗,没想到几年没来,这里居然盖了这样雄伟的大厦。 大厦里装修的很豪华,只是显得有些怪怪的感觉,具体什么感觉,许天也说不清楚。他随着秘书进入了电梯。电梯不升,反降了下去,原来还有地下室,更让人惊异的是,电梯数字表上显示—1—2—3—4—5……一直负到180层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在灯活辉煌的大厅里并排站着本市一些头面人物,其中文市长就像电视和会场上的那样一身正气的立在那里,看到许天后,满脸笑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天也不客气,随着他们向里间走去。推开门后许天看到了自己大半生工作的场所,一个巨大的赌场就呈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许天惊讶不已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他寻声看去,只见自己的曾经手下败将——赌鬼金六正裂着他的满口黄牙向自己问好。 金六说了声:“请”字,续道:“许兄有十年没摸过赌具了吧?难怪,许兄功成身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今天兄弟我很想和你赌一把!不知道许兄给不给兄弟一个薄面,当然了,您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市长大人一些面子吧!” 许天久在江湖上跑,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会听不出金六的威胁之意。只见他谦逊的说:“金兄言重了,我早就不再玩这些了,手都生疏了,再说了我曾对我老婆发过誓,永不沾赌,或者与赌有关的东西。所谓‘人而无信不立!’兄弟不才,可是也懂得信字之理!”金六笑道:“恐怕你认为我们没有赌本了吧,或者没什么值得你赌的东西了吧!可是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样东西还能入你的法眼!” 金六又道:“你记得你还有一个誓言吗?‘凡是你手下败将,在十年内如果还想报仇的话,是可以继续赌局的!’难道许兄忘记了吗?我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啊,并且也绝对没有到十年之期!”许天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准备拿什么和我赌?”金六笑道:“你曾经要过我两个腿,今天我还剩下一双手,如果你赢了,但可拿去!如果你输了,必须要为我们市长做些事情!”许天又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必须要破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