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明不白的手绢 郑尤住在玫瑰小区4幢601室。 和众多城市上班族一样,他的生活忙忙碌碌,却毫无新意,机械地重复着两点一线的轨迹。公司,家,公司,家…… 这就好比他刻板的性格。他是个喜欢一成不变的人,总是穿着朴实的装束,不喜欢和人交往。他穿着黑色外套,高领毛衣,灰色长裤,旧皮鞋…… 所以,他还没有女朋友。 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她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和钱无关,也还希望男朋友有个体面的外表,或者能时时给她们带来点惊喜,制造点浪漫,而这些秉性都和他不搭边。 就连那套房子,现在也只有十五个平方米真正属于他。他的房子是做的按揭。两室一厅,进门左边并排两个卧室,右边是卫生间,再进去一个客厅,拐角是厨房。后面有一个阳台,采光不好,被一幢大楼遮住了大部分光线。 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乱了他的生活。 这天晚上,天黑得很诡异,似乎预示有事发生。郑尤出去买了点日用品,上楼时,发现楼道里黑乎乎的,他使劲跺脚,声控灯还是一眨不眨,黑乎乎地看着他。他心里顿时毛毛的,下楼时灯明明是好的,这么快就坏了? 前几天,小区附近刚死了人,第二天才被发现,警方根据现场初步判断是自杀,是个哑巴女人,好像还有点神经兮兮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吊在老式的架子床上。那个女人的舌头伸得老长,脸色死白,白衣服脏兮兮的。架子床上乱糟糟的,碎花布、剪刀、鞋垫子、手绢、针线……郑尤想起这些,不禁汗毛都竖起来。 他好像记得,哑女死的前一天,她呆呆地坐在小区门外的花台上,缓慢地用丝线在一条白白的手绢上绣着什么,一针,一线,意味深长。郑尤下班回来,她突然冲上来,挥舞着手中的手绢,咿咿呀呀,像个唱戏的戏子哇哇乱叫,似乎有话想急切地跟他说。 她想说什么?那天她的举动的确不太对头!以前,这个哑巴女人从来没在郑尤面前有过如此举动。她从来不笑,安安静静的,板着面孔,瘦骨嶙峋。不了解她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是个哑巴。 他靠着墙,一步步往上摸索。一步,一步……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鞋子摩擦楼梯发出的声音“喳——喳——”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有的来自楼道尽头,有的来自看似关闭着的门背后,有的,好像就在他的头顶三尺的地方。 他终于摸到了六楼,松了一口气,他又摸向自己的房门。咦,不对!门怎么是开着的?他清楚地记得,半小时前下楼时,门是锁得好好的,他是个谨慎的人。 怎么办?进去?还是往楼下跑?他的脑子急速地转动,万一屋子里有人,这个人站在门后,阴恻恻的,不怀好意,手上拿着凶器,等他将脖子主动伸过来……或者,是那个哑女,她阴魂不散,板着面孔,坐在他的床上绣手绢…… 他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响,他按下了进门的电灯开关。 屋子里依然黑洞洞的,好像还冒着冷飕飕的凉气。 原来停电了。 他小心地挪着步子往里走,摸到了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迅速环视四周。客厅里安安静静,仅有的几样家具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电视柜、木质沙发、饮水机…… 他松了一口气,返身关好房门。四处看了看,东西好像一样不少。虚惊一场!现在他都怀疑自己下楼时是不是真的锁好了门。 他点着蜡烛,推门走进卧室。小小的光线立刻在房间中蔓延开来。他的卧室并不大,只摆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脑。 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床上摊放着一条白色的手绢。 端端正正。 二、救我 此时的郑尤,呆呆地拿着那条手绢,愣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会因今天的事,不再平静。 在短短半小时之内,房门大开,凭空一条手绢,不怀好意。 不是一束花,不是一本书,不是一封信,而是不明不白的一条手绢。怎么看怎么别扭,越想越觉得诡异——它冷冰冰的,毫无人气,似乎不是来自人间。 他觉得那个哑女从黑暗中爬出来了,慢慢地爬向他。她的眼神空洞而略显呆滞,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白衣服,她的身体长长的,不成比例,好像因上吊被拉扯得变了形。她伸出枯竹一样的手,举着手绢,晃晃悠悠地伸向他,越伸越长,她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说:“小郑,拿去用吧……” 他一惊,回过神来。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开始仔细研究这条手绢。这条手绢是用白色丝绸做成的,上面还用红线绣着什么图案,那红红的针线,像血。好像是绣的几树梅花,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慢慢地,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不是梅花,像两个字—— 救我! 救我?郑尤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这条手绢,果然与那个女人有关,而且,大概还事关她的死亡!可问题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莫非是她的鬼魂,找上了自己诉冤?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天,郑尤早早就到了公司,他一晚上睡不着。他不过是这个公司的小职员,负责货单处理及文件收发等日常事务,公司并不景气。早到的那几个女同事依然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他,并小声说着什么。他是公司的大龄青年,而且不怎么喜欢打扮,在公司人际关系自然不好。他不做声,也懒得听她们说些什么。他打开电脑,趴在桌子上,觉得困极了。 “郑尤!”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他一下子弹起来。 是小三。整个公司就他和他聊得来点儿。实际上小三和所有人好像都打得火热。他是个随时随地都精力充沛的人,大小消息好像也比谁都灵通,郑尤为此挺佩服他。他比郑尤小一两岁,也住在玫瑰小区。他们有时在一起下棋。 “一大早就跑公司来补嗑睡!你昨夜没睡呀!”他凑过来。 郑尤的睡意给他一拍全散了。“小三,我……”他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我昨晚遇到件邪门的事……” 小三的兴趣立马就来了:“邪门的事?哦,说来听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小三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迫切地想听下去,“你快说。” 郑尤吸一口气,说:“昨晚,黄华,就是我们小区里刚死的那个女的,她的手绢居然出现在我家里,而且,那条手绢上还绣着两个字,写着‘救我' ……” “不可能!你断定那是她的手绢?” “那还能是谁的?”他惊惶地说:“她活着时好像就想把那条手绢给我!我记得她死的前一天,就在我们小区门口,她挥舞着手绢冲过来拉我,后来我跑开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对我说啥……现在她死了,没想到,还,还是把手绢送来了……” “听你一说,的确是怪事……对了,这个黄华以前认识你吗?” “她应该是认识我的。” 郑尤仔细回忆着说。 “是吗?” “嗯。我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在小区外面工地遇到过她,当时一个男孩抢了她的布娃娃,他把她的布娃娃四处乱抛,还掉进沟里……后来我给她要了回来……” “你还挺助人为乐的。”小三脸上露出坏笑。 “不是……她当时真是挺可怜的!她跑着跳着去追那男孩,口里咿咿呀呀地哭,可是她追不上他……当我把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捡回来给她的时候,她还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很古怪的眼神?”小三念叨一句,他不信任地看着他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先别说出去,我正想报不报警呢,可我又一想,怕遇到麻烦,说不定……” 小三想了几秒钟,说:“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解释。可是,报警恐怕也不妥。” 是的,郑尤昨晚也想到了很多。他在脑海里罗列了两种情况:第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现在有好多事情都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不为人知,现代人总是太自信,自认为掌握了宇宙间一切真理。黄华生前因为某种原因想把那条手绢给他,什么原因他现在不知道,他却吓跑了,她死后心愿未了,阴魂不散,硬要交给他。第二,这个世界上没鬼,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给他开玩笑。 可是,到底是谁呢?会给他开这样的玩笑?他猜不出来。 “有可能黄华的死不像是别人传说的上吊自杀,而是被别人给吊死的。这个送手绢的就是凶手,他送手绢是为了吓唬你或是给你什么警告,报警的话,凶手恐怕会对你不利。”小三沉吟片刻,开始他的分析。 那“救我”二字说明什么?莫非黄华知道有人要害她?那凶手送这个求救信号来干什么? 小三又说:“听说现在警方怀疑之前的判断,成立了专案组。因为他们在尸检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 “黄华身上有很多刀疤。警方怀疑这与她的死有关。” “小三,你知不知道那个黄华住在几楼?” “她不在这边,她住旧楼区。” “你怎么知道?” “我叔叔就在旧楼区,就是老赵头。” “怎么没听你以前说起过?” “我很少过去,他的脾气很古怪。”小三淡淡地说。 郑尤不做声了。 四、她不是哑巴 这天晚上,郑尤竟然在天快亮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片空地,四周种满了梅花树,花开得像血一样红。树上晃晃荡荡全吊着白惨惨的东西,郑尤走过去看,竟然全是穿白衣服的女人!她们伸开手,伸向他,越伸越长,好像在向他要什么东西,她们声音嘶哑,“救救我……我吊得好辛苦……” 郑尤惊醒时,一身冷汗。 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有人给他设了局。昨晚黄华来时,她张口说了话,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黄华是个哑巴,她不可能说话。难道说她死后变成鬼就可以张嘴说话了?这样解释真是可笑。说实话,他不愿意相信这世界有鬼,但是又让他不解的是,昨晚他亲眼所见的那个“女鬼”,的确和黄华一模一样。 他找到小三,把昨晚的事给小三说了一遍。 小三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这让郑尤更加不安。 “郑尤,你真的听清楚她说什么了?” “是啊,她说让我救她,她说她吊得很难受!” “原来她手绢上’救我‘两个字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是不对啊,黄华不是哑巴吗?” “她不是哑巴。” “不……不是哑巴?”郑尤顿时张口结舌。 “对,她不是哑巴。”小三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话很少。准确地说,她在大多数时候是说不出话的,我听人说她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后来就变成这样,而且有时会变得痴痴呆呆,有时又像个正常人。” “你听谁说的?” “我叔叔。” “那你知道黄华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好像还有她妈。” 一团阴云笼罩在郑尤心头。莫非昨晚来找他的,真的就是个女鬼? 玫瑰小区建筑规模较大,共有十几幢住宅新楼,连同休闲场地、景区占地几千亩,这里位于市郊,大片的土地已被规划,现在城市的蔓延速度并不比一群毛毛虫啃噬一片树叶来得慢。 玫瑰小区后依然有一大片民宅,都是老式的楼房,大约建成于六七十年代。鳞次栉比,紧紧挨挨,与繁华的城市风光对比鲜明。它们更像一台台巨型的老机器,嘶吼着在同时间赛跑。 郑尤就站在这样一幢老楼前。 它离玫瑰4幢并不远。这幢楼连玻璃窗都不整齐了,咧着嘴像掉了门牙。每一扇窗户里面,都有一个故事。伤感的,幸福的,平凡的,恐怖的…… 他顺着阴暗的楼梯向上走。这幢楼修的是集体宿舍式,每上一层,可以看到直直的楼道。左右是住户,大约十来家人。因此,楼道显得更长,更黑。 这幢楼现在的住户应该不多,他想。因为他一走上来就有种感觉,这里缺乏人气。甚至显得阴气森森。 这里应该没有物管,楼道里灰尘很厚,地上扔着垃圾,显然已经好久没人打扫。墙壁上布满了灰,画得乱七八糟。 几户人家门口上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清香阁”、“怡人斋”……这环境很难让人感觉到清香、怡人。 他继续往上走,终于到了三楼,他找到了三楼4号——黄华的家。 是的,现在他要开始调查这件事。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三楼4号门上方。黄华家也取了个室名。 门斑斑驳驳,光线有些暗,根本不像是下午,但那三个字仍是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画皮斋!”这三个字写得很大,红色,像是用口红涂上去的。 一看到这个名字,郑尤马上想起了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画皮故事。用这样的名字给房间命名,隐隐让人感觉到诡异。 他敲门。门板发出“叭叭”的闷响。 没人开门。 他又敲,这次用大了力,空荡荡的楼道发出了回声。 门,慢慢地开了。 五、画皮斋的女人 一个妇人的脸挤在门口。 她很瘦,面色有点儿黄,穿着对襟子黑衣服。 “你是谁?” “请问这里是黄华的家吗?” “你找她干什么?”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这样,我……我叫郑尤,就住玫瑰小区4幢601室,我想来了解点儿有关黄华的事情。”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会,说:“那你进来吧。” 门“呼”地一下敞开了。郑尤不经意看向屋里—— 他陡然一惊! 一张妖艳的脸,出现在对门墙上! 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苍白的瓜子脸上两团腮红,鬓发很黑。 原来是一张美人脸谱,应该是唱戏用的,但却挂在墙上,挂得和真人一样高。 “你进来啊?”她依旧语调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郑尤定定神,走进屋里。 她开着昏黄的白炽灯,却无法驱散屋里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气氛,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子里很简陋。 他拣了张椅子,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妇女没有坐,就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这让郑尤更加不安。他想起,就在这套房子里,曾经吊死过人。他斜斜眼睛,果然看到一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黑糊糊的。 他估计那里面一定有一张老式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那是黄华的卧室,她曾经就吊在那高高的架子上,晃晃悠悠。黄华嘶哑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他有点儿后悔到这里来了。但有些事总得自己弄清楚,眼前这个老妇人虽然不够热情,但看来还算正常。 她大概就是黄华的母亲吧,才死了女儿谁心里会好受? “您是黄华的母亲吧?”他问。 “嗯。” 紧接着就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她什么也不问,等他开口。 郑尤坐在那里东张西望,他觉得自己这颗心如同上吊一样悬得难受。 突然,他瞥见墙角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孩子”,就是那个他帮着捡回来的布娃娃,脏兮兮的,冲着他笑。 “这是……” “这是小华的朋友,它叫小黑。”妇人耐心地说。 “听说黄华上吊自尽了,您能给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他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意。 她不答话,直直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该提起这件事,”他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可是我最近遇到了怪事……我想我必须弄清楚。”他把那条手绢拿了出来。 她看着手绢,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 “大婶,这是黄华做的手绢吗?你认不认得?” “这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好一会儿,她硬生生地问。 “这就是我来找您了解情况的原因。”郑尤赶紧说,他把那晚得到这条手绢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直看着妇女的脸,他觉得她的脸更黄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尤手上的手绢,“……对,这是我家小华做的手绢,她喜欢女工,从小就喜欢绣啊绣的……小华上吊那天我回乡下了,第二天我回来发现她……吊在了床上。”她脸上木木的,像是自言自语,“这条手绢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僵直着瘦长的身板,不等郑尤答话,急急地走向左边那间卧室。 她在里面鼓捣了一阵,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木匣。那个黑木匣有点像一具棺材。 “不见了。”她的说话显得毫无强性,“我记得这条手绢是我放在木匣里的,这是我们家小华绣的最后一件东西,我没有交给警察,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绣这个。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在了这里面……” 郑尤看见木匣子里有个发夹,有条丝巾,还有个塑料小人,一个卷成筒的作业本……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这个盒子睡……”她的嘴角浮现起笑意。 看着她这个样子,郑尤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停了停,他说:“大婶,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 她不做声,好像没听见。 “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他又说。 “字?” 他把手绢递过去,她凑近了些。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定定地看着手绢,表情毫无变化。 她不认识字。郑尤想。“她绣的是’救我‘!”郑尤把那晚黄华来敲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妇女静静地听着,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恐怖。 “你知不知道黄华生前有没有什么仇人?” 她不回答。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要害她?” 她不回答。 “你怀不怀疑黄华上吊这件事?” 她不回答。 “你……”他还想问,突然闭口了。他猛然发觉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和说不出的悲哀! “她吊得难受啊!她吊得好难受哪!!小华没死!小华没死啊!她回来了——”她情绪越来越失控,抓着自己头发,“小华呀——我要你回来呀——” 看样子,她好像马上要向他冲过来了! 郑尤惊恐地退出房间,竟不敢安慰她一声。他紧紧抓起那条手绢,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画皮斋,离开三楼,耳边还不断响起她凄厉的声音。 空荡荡的过道回音阵阵,似乎要撕破他的耳膜。 天真的黑下来了。 他踉踉跄跄刚下三楼,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惊得差点儿叫出来! 他猛然扭头——一个小女孩,竟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旧楼,在黑糊糊的楼道上,竟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让人匪夷所思。 她一只白白的小手紧紧抓着郑尤的衣角,仰起小脸,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点儿像一只夜猫。 “叔叔!”她着急地说话,踮着脚尖。 郑尤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子。 “叔叔,你是来找那个婆婆吗?” “嗯,怎么了?”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个婆婆好奇怪,我昨天晚上看见她在家里倒立着手走路。”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们家住二楼,昨天晚上妈妈上夜班,很晚才回来,我听见楼上有声音,就跑上去看,婆婆开着门,我看见她倒立着手走来走去……” 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片阴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倩倩。”小女孩脆生生地说。 他走出旧楼,忍不住向楼上望了一眼。三楼4号的后窗,依然亮着昏黄的灯。 这幢旧楼,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如同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它显得更加静谧、神秘,此时,这里的其他几户人家也都稀稀拉拉亮起了灯。 他不知道,暗地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
林阴市号称“火炉”,一到夏季就格外炎热。陈九和杜威武是从柏县来林阴市的打工仔,他们租住的出租屋里没有空调,一到晚上屋里就像蒸笼,人根本无法入睡。不得已,两人便常常去河边露宿。 这天晚上,陈九和杜威武抱着草席和枕头朝河边走去。路上,陈九看到一个穿着性感的女孩从身边走过,他禁不住盯着女孩看。女孩很快发现了,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杜威武在旁说道:“我猜那女的是站街女,在招揽客人呢!你不去问问价?”陈九听后,感到浑身一阵躁热。接着,他真的追上那女孩,涎着脸说:“小姐,你要多少钱?” 那女孩吓了一跳,骂道:“臭不要脸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滚!”说完,女孩便跑了。 女孩跑的时候,落下一块粉红色的手帕。陈九闻见手帕上还留有女孩的余香,便鬼使神差捡起来,顺手把它放进了裤兜里。 这时,杜威武才从后面“哈哈”笑着走了过来。两人来到河边,把一排青石板当床,躺了下来。两人海阔天空聊了一阵,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5点,一个中年人来到林阴市公安局报案,说:“我的女儿昨晚失踪了。我叫银国庆,我女儿叫银丽。昨天晚上11点钟左右,她说房里热,要出去透透气,谁知今天凌晨1点多了也没见她回来。我和她妈赶紧出门去找,结果找了半夜也没找到。” 刑警队长肖飞得知情况后,立刻带着警犬,来到了银国庆家。 肖飞带着警犬来到银丽的卧室,让警犬嗅了嗅银丽的衣物,接着便出了门。 警犬将肖飞一行人带到了河边。这时,天已经亮了,陈九夹着草席、打着哈欠从河边走了上来。猛然间,只听警犬狂吠一声,一下把陈九扑倒在地,从他裤兜里咬出一块粉红色手帕。 肖飞见状,赶紧冲上去抓住陈九,并迅速给他铐上了手铐。陈九惊叫道:“你们干什么……” 肖飞从警犬嘴里取下手帕问银国庆:“老银,这是你女儿的东西吗?” 银国庆接过手帕仔细看了看,说:“是,是我女儿的手帕!”他抓住陈九说,“快说,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陈九见状,赶紧说:“这手帕是一个女孩掉的,我捡起来了。” 肖飞厉声说道:“你赶紧老实交代,把银丽藏到哪里了?” 陈九不解道:“我没藏她,我藏她干吗?” 肖飞冷笑一声,说:“你不招是吧!好,等会儿有你的苦头吃。” 很快,肖飞把陈九带回了市公安局。肖飞问陈九:“你说手帕是你捡的,谁能证明?” 陈九急了,说:“我的老乡杜威武能证明,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 肖飞命手下小王去向杜威武求证。一个小时后,小王回来报告说,杜威武说,昨天晚上他确实和陈九在河边睡觉,但没看到陈九捡到什么手帕,他不知道手帕的事。 肖飞严肃地说道:“陈九,你还在说谎,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杜威武根本就没看到你捡什么手帕。我再说一遍,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我们照样可以把你送上法庭。你要知道,刑法规定,只要你犯了事,即使没有口供,也可以判刑的,而且会判得很重……” 陈九身子抖了一下,痛苦地说:“那我主动交代能不能判轻点?” 肖飞说:“这要看你的态度了。” 陈九又低头想了想,终于抬起头,说道:“我、我把她强奸了……” 肖飞问:“那现在银丽在哪里?” 陈九说:“在河边。” 肖飞问:“在河边的什么地方?” “在、在……”陈九闭着眼睛使劲想了想,说,“就在林阴大桥的桥洞里,我把她藏在那里了。” 肖飞带上几个刑警上了警车,赶到了林阴大桥。在桥洞里,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个昏睡的女孩。 肖飞走过去,把她轻轻摇醒,女孩醒来后,眼神有些迷离,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接着突然大哭道:“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我、我被坏人强、强奸了……” 肖飞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我叫银丽。” 肖飞开车把银丽送到家里,银丽一进门就和母亲抱头大哭。哭了一会儿,银丽进了卫生间,一会儿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正在客厅抽烟的肖飞不由一愣,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卫生间使劲敲门,焦急地喊道:“银丽,你不能洗,我们还没取证呢!” 银丽似乎没听到。她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时,肖飞责怪道:“你把证据洗没了,会让我们很被动的,知道吗?” 银丽仍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肖飞看她确实什么都不明白,便不再多说了。 接下来,银丽便向肖飞详细述说了自己昨天夜里的遭遇:昨晚11点多钟,因天气闷热,她睡不着,便想到外面走走。她走到了河边后,在河堤上坐下乘凉。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面蒙住她的嘴,说:“不许叫,敢叫我就掐死你。” 接着,那黑影把她拖到桥洞里,把她强奸了。银丽突然觉得那个人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黑影发泄完兽欲,就将她打晕了。 肖飞问:“你还记得昨晚对你施暴的那人的相貌特征吗?” 银丽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叫道:“对,是他!昨天晚上我经过河堤时,曾碰到一个色迷迷的男人,肯定是他!” 肖飞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这样吧!你随我到局里去辨认一个人。” 肖飞将银丽带到警局。结果,银丽从十个人中,认出了陈九,她惊恐地叫道:“是他,就是他!” 肖飞将情况告诉陈九后,陈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绝望地叫道:“我认罪,我伏法!”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肖飞继续对陈九进行审讯,这次他问什么陈九就答什么,没有什么废话。审讯完毕,陈九在审讯笔录上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陈九被送进了看守所。 最后该是行文报请检察院批捕陈九了,可该案的关键性证据却没有,那就是对作案人遗留在受害人体内的体液进行检验。作案人的体液早就被银丽清洗干净了,到哪里去找?肖飞一时犯了难。 这天晚上,肖飞在家看电视,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叫“奇闻怪谈”的栏目。节目中,一个叫于小虎的八九岁的胖小孩称,在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他在家里睡觉时被两个外星人挟持到飞船里,后来他被一个大哥哥救了出来,大哥哥带着他游览了黄山、泰山、衡山和华山等多处名胜古迹,最后大哥哥把他送回家,就走了。从此再也没跟他联系。 记者采访了于小虎的母亲,于小虎的母亲认为孩子在撒谎。 肖飞感到奇怪,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 节目的最后,著名心理学家郑珂说:“于小虎是一名典型的梦游症患者,他说的那些事情是在他梦中发生的。这种病人不仅在夜里熟睡时做梦,有时白天活动时也仍在梦里……” 梦游?肖飞一愣,他不禁想到了银丽。他记得那天上午在桥洞里找到她时,她那迷离的眼神和左顾右盼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对劲,现在想起来,当时她那样子就像是在梦游一般。 接着,郑珂又说:“梦游症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疾病,多数梦游症患者只有在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而产生极端臆想之后才会发病。这些患者在梦醒之后,仍然会把梦中发生的事当成现实。去年,柏县有个叫陈九的小伙子到公安局报案,说隔壁邻居要杀他,后经警察调查,他说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我受柏县公安局委托,对陈九进行了心理疾病检查,诊断为梦游症。经过我对他的心理治疗,他承认自己患了梦游症。诱发因素是他筑了新房后,格外兴奋,但却遭到了邻居的嫉恨,因为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嫉妒和仇视……” 肖飞听到这里,不禁一下跳了起来。柏县,陈九,难道就是他们刚刚抓获的这个陈九吗? 第二天一大早,肖飞驱车来到了柏县公安局,没有费什么事,他就从治安大队查到了郑珂讲述的那起案例,那个梦游症患者正是他抓获的陈九! 当天下午,肖飞赶回了林阴市,驱车来到了郑珂家。 肖飞意外地发现银丽也在郑珂家里。银丽看到他也不禁愣了一下。肖飞主动问道:“银丽,你怎么在这里?” 银丽局促不安地说:“肖队长,我是来找郑教授作心理矫正的。我怀疑,上次那个强奸案,可能只是我的一个梦……原本我确信自己是被强奸了,可是回来后仔细回忆,我觉得有点像做梦。于是我找到了郑教授,请他给我分析诊断。现在郑教授的结果出来了,他确认我当时确实是犯了梦游症。那天晚上我遇到过陈九,他色迷迷的样子使我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我的梦游症才会发作,并做了自己被强奸的梦。” 肖飞感到十分震惊,接着,他拿出一张陈九的照片,递给郑珂,说:“郑教授,您认识这个人吗?” “这是陈九,我曾经为他进行过心理治疗。”郑珂纳闷道,“怎么了?” 接着,肖飞把陈九强奸银丽一案说了一遍。 郑珂听完,说:“带我去见见陈九,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很快,郑珂被接到了市公安局,对陈九进行了询问。 两个小时过后,郑珂告诉肖飞:“肖队长,告诉你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陈九是在梦游,他所述说的强奸案根本不存在。” 肖飞紧张地问道:“您确定吗?” 郑珂点点头,说:“那天晚上,陈九和他的老乡去河边睡觉,遇到穿着暴露的银丽,陈九就产生了不良企图,这使得他非常兴奋,导致了他的梦游症复发。当夜他一直认为自己强奸了银丽,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这起强奸案,完全是他在梦游。再说银丽,那天晚上正是因为陈九色迷迷的样子,让她感到极度害怕,从而诱发了梦游症……” 肖飞打断他的话,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是说他们两人都梦游?” “对。”郑珂肯定地点点头,说,“两个人都在梦游,两个人都是梦游症患者,而且做的是同一个梦,如果不是这样,本案就不可能形成那么完整的链条。” 肖飞说:“我有一点不明白,我们是在陈九交代他把银丽藏在林阴大桥桥洞里之后才去找的,为什么银丽真的就在桥洞里?” 郑珂笑笑,说:“其实这个很简单,陈九产生了不良企图,河边实施的最好地方是哪里?当然是桥洞。银丽臆想自己被陈九强奸,在河边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当然还是桥洞,两人都想到一起去了。于是陈九交代他把银丽藏在桥洞里,而银丽梦游时也不知不觉爬上了桥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听到这里,肖飞惊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第二天,银丽在女警的陪同下来到了林阴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经检查,银丽的处女膜完好无损,她所说的遭遇强奸一事不攻自破。 当天,陈九被无罪释放,他被送到郑珂那里继续接受心理治疗。至此,案件终于画上了句号。 ...
“请问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主考官问。 我微笑着说:“我小学五年级就获得了国际奥数竞赛的金牌;初二申请了第一项发明专利,至今我已获得了13项专利……” “够了!”考官粗鲁地打断了我的讲述,“你刚才说得这些都写在简历上了,但像你这样的好学生放眼全国多如牛毛,我们‘红星’奖学金每年只有一个名额,只会颁发给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很明显,你还不符合条件。” 我叫沈梦,今年24岁,在横云大学心理系读研究生。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我靠着勤工俭学才能勉强度日。前不久系里有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但高额的费用让我望而却步。“红星”基金会是我市民间的一个慈善机构,每年有一个名额的奖学金,大约有一百万。 考官这么说算是给我判了死刑,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另一个女考官说:“你仔细想想,你身上有没有发生过异于常人的经历,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 教室里坐满了人,一名青年教师大笔一挥:梦。他叫孟远志,今年34岁,未婚,长得英俊潇洒,拥有数学心理学双学位,是我校最年轻的教授。 孟远志写完那个梦字之后,说:“做梦的最高境界是白日梦,只是你们都没有察觉。” 台下一片哄笑,孟远志严肃地说:“怎么,你们不信?那好,我就现场让你们做一场白日梦!” 他说:“大家按我说的做,先把身体坐直,把两只胳膊向前方平举,手掌伸直,五指并拢,掌心相对。很好,现在请把眼睛闭上……好的,白日梦现在开始,请试着想象,现在你的手臂外侧受到了挤压,那股力量把你的双臂向内挤,你的两只手正在慢慢地靠近……现在,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真的合拢在了一起,而且双手就像是被抹了强力胶水一样,牢牢地粘在一起无法松脱。我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有七八个同学跟我一样,正急得满头大汗。 “很好。”孟远志笑着说,“现在我数到三,压在你手臂上的力量就会消失。一、二、三。”他话音刚落,我的两只手掌就自然分开。四周一片哗然,看来其他几个人跟我也是同样的情况。 孟远志说:“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做白日梦的能力。” 当天下午,我拦住了孟远志,他似乎知道我要来:“沈梦,心理系大一的学生,我没记错吧?” 我点了点头,说:“孟教授,你对你的学生实施集体催眠,这样做符合规定吗,如果出了事谁负责?”“哦?”孟远志一挑眉毛,“你知道集体催眠?” 我说:“我刚在图书馆查过资料,所谓白日梦,其实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浅度催眠手法……” 他挥手打断我的话:“你既然查过资料,就应该知道,容易被催眠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却是高智商和想象力丰富的表现。” “也就是说我应该高兴了?” 他恬不知耻地点点头:“不错,你确实应该高兴,因为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 一个小时后,我被孟远志带到一间心理咨询中心,里面有很多职员正在办公。我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午6点,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我调侃道:“催眠大师怎么会屈尊做一个心理医生呢?” 孟远志说:“催眠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我还开什么心理诊所,直接等着别人送钱得了。和影视作品中的不同,催眠只能引导,如果对方潜意识不愿意做某件事,就算你手段再高也是无济于事。” 有了被催眠的经历,我对他的话半点也不敢信,他却说还可以再做一个小实验验证。然后,就听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要给你设置一个记忆障碍。” 记忆障碍?我心里一怔,孟远志先是认真地盯着我看,然后忽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竟然会不记得我的名字!” 我愣了大概五秒钟,这才意识到我的思绪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想不起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这个人太可怕了,不过在他对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后,我又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孟远志,你的名字是孟远志!”孟远志笑了:“这就是催眠的奥妙所在,你为我工作,我一定向你倾囊而授。” 我冷笑道:“你觉得我容易被你控制,就会像楼下那些员工一样,心甘情愿为你当牛做马吗?” 他摇摇头,说:“我用在那些员工身上的催眠方式类似于洗脑,虽然低级,却很有效。不过你跟我一样,不是一般人。来这里的路上,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背景,你很需要钱。如果你掌握了催眠术,至少可以让你的母亲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钱确实是最大的诱惑,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孟医生,张太太来了。” 孟远志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你可以藏在壁橱里,看完我的表演再做决定不迟。” 我打开壁橱走了进去,透过它我能看见孟远志的整个办公室。一会儿,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进来了。孟远志也不跟她说话,只顾忙自己的。过了五分钟,孟远志才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她面前。“王夫人,你好,我是孟远志,听你的老公说,你的情绪有些失控?” 王夫人点点头:“是的,最近我老公……”孟远志打断她的话:“还没请教,你的全名是?”他一边问,一边将咖啡杯慢慢递了过去。王夫人顺从地说:“周蓉。”说着便伸手去接咖啡。就在他们双手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孟远志的手突然缩了回去。 周蓉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孟远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说:“对不起,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在周蓉第二次报出姓名时,孟远志的手机响了,他再次将咖啡杯递给周蓉:“先帮我拿一下。”我意识到催眠就要开始了。 果然,周蓉下意识伸出手,她的手指即将触到咖啡杯时,孟远志突然松手,咖啡杯掉在了地毯上。周蓉立刻俯身去捡,就在这时,孟远志用低沉的嗓音说:“闭眼。” 周蓉的眼皮应声而合,孟远志随即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深呼吸,全身放松!”周蓉的呼吸加重,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 我从壁橱里走了出来,我首先道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平常做一次催眠,是怎么收费的?” 孟远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般来说,一个小时五百块。” 我撇撇嘴:“原来催眠这么廉价。”孟远志正色道:“催眠的价值要看你如何运用,她老公是个大款,在外面包养小三,被她发现了。她老公担心家庭分裂会影响孩子,便找到了我。刚才催眠成功后,我暗示她家庭美满,夫妻和谐,顺便设置了一个记忆障碍,让她忘记小三这件事。这不,她老公给我的两万块酬劳已到手了。”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便问刚才的催眠是怎么回事。孟远志毫无避讳地说:“我利用周蓉不善于与陌生人接触的心态,开始故意不理睬她,让她越来越紧张,后来‘递咖啡’、‘摔咖啡杯’等事件,又接二连三地打断她的下意识思维,为最后催眠成功埋下了伏笔,接下来设置记忆障碍更是小菜一碟。” 我兴奋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埋头钻研孟远志提供给我的各种相关书籍和录像,遗憾的是,我几乎没有一次成功地催眠别人。 孟远志倒是经常鼓励我,他还破例交给我一个客户。客户名叫黄莉,三十多岁。她一坐下就问我:“我的丈夫还是不同意离婚,我的那张彩票怎么办?” “你刚才说什么?”我问道。 “我说彩票啊,就是……”她话音未落,我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桌上的餐刀……自此,我的记忆仿佛被人抹去,成了一片空白。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一名警察饶有趣味地盯着我看。三天后,我从警察局走出来,心情无比沉重。 据警方的调查显示,黄莉和她丈夫从白手起家开始,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他们协议离婚,却在家产的分配上产生了分歧。突然有一天,黄莉决定放弃财产。丈夫觉得蹊跷,表面上答应,手续却一直拖着,私下派人调查。他发现黄莉一直在和一名叫孟远志的心理医生秘密接触,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稳定。 原来黄莉之所以想快点离婚,是因为她买的彩票中了两千万的大奖。彩票的兑换期限是60天,如果在此之前还没有离婚的话,夫妻俩将平分奖金。孟远志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他催眠了黄莉,骗取了彩票。而我自始至终就是孟远志选中的一颗棋子,他催眠我,只要听到彩票,便会不顾一切地杀死对方。幸好黄莉的丈夫一直在跟踪她,及时救出了妻子。 利用催眠犯罪,历史上早有先例。而我的这一段记忆,被孟远志预先设置的一个“记忆障碍”所掩盖,成了一片空白,至今也记不起来他是如何将我催眠的,而我却也因此幸免于法律责任。 “以上就是我异于常人的一段经历,够与众不同了吧!”我说。 我分明看出主考官的眼神迷茫了几秒钟,然后他说:“恭喜你,今年的红星奖学金是你的了!” ...
李丽红毕业前夕,到S市精神病医院实习。刘副院长是李丽红父亲的朋友,所以对她格外关照,把她安置在了一楼给朱医生当助手。朱医生是精神病科的权威医生,副院长希望李丽红能跟着他多学点东西。 从办公室出来,走到花园拐角,李丽红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女孩长得十分清秀,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一遍又一遍。 李丽红问一旁的白医生关于那个女孩的情况。白医生叹了口气,说她是被警察送来的,警察发现她时,她手里握着匕首,浑身鲜血地站在墙角,而床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她妈妈。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她拼命尖叫,接着就休克了过去,凶器上到处都是女孩的指纹,但审讯却一无所获,因为女孩已经痴痴呆呆,再没说过一句话。听人说,女孩以前学过画画,还得过全国一等奖。 这个女孩子引起了李丽红的兴趣,从她的眼睛里,李丽红似乎看到了恐惧。精神病院人手少。当天晚上李丽红就被安排值夜班。翻看着病历,李丽红知道那个女孩叫陆晓婷,正是朱医生负责的病人。 不知不觉,看完所有病历,已是凌晨,她终于支撑不住,裹了裹衣服,准备回家。刚走出办公室,却看到角落里有两间平房亮着灯,似乎有人影在晃动。深更半夜,那儿怎么会亮灯?李丽红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门关得紧紧的,绕过门,她走到窗前,窗子狭小,但窗帘没有拉严。从窗帘缝里,她看到朱医生坐在一个台子前,而台子上半躺着的正是陆晓婷。李丽红吃惊地张大嘴巴,朱医生在干什么? 陆晓婷闭着眼,朱医生声音低低的,似乎在为她催眠。 “你躺在浴缸里,半睡半醒,你觉得舒服极了,真想永远地睡一觉……就在温热的水里,像在软软的床上,你手里的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刺去……” 李丽红感到震惊,朱医生竟然想在催眠中让陆晓婷自杀?这太可怕了,李丽红后退两步,一不小心,被脚下的杂木绊倒,她赶紧爬起来躲到房后,心跳得犹如擂鼓。门开了,朱医生出来张望,半晌,他关了门又回去了。 回到家,李丽红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中午。父亲拎着几样小菜回来。吃着饭,她问父亲,知不知道三年前一个女孩杀死母亲的案子,女孩叫陆晓婷。 父亲是刑警,有这样的案子他当然记得,果然,父亲点点头,说那个案子是同事办的,案子一直没破,办案人员在等女孩开口,可那女孩受了刺激,三年了,仍然没有说过话。 再到医院,李丽红格外注意朱医生和陆晓婷。陆晓婷仍然喜欢用树枝画来画去,李丽红观察了许久,给她拿来了纸和笔。却冷不丁被朱医生拦住:“为什么要给她画笔?万一她伤到了自己或别的病人怎么办?” 李丽红说笔是图画笔,没有尖,不会伤人的。朱医生冷冷地叫她把笔和纸收起来。 走出朱医生的办公室,李丽红越想越觉得可疑,她决定铤而走险。找到刘副院长,李丽红开门见山,说陆晓婷三年没有开过口,应该换个医生,刘副院长有些为难,说朱医生一直主治陆晓婷,病情虽无起色,但也不好让别人插手。 “我不想再跟着朱医生。陆晓婷在他手里一定治不好的。” “为什么这样说?” 李丽红明白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说这只是自己的直觉。刘副院长叹了一口气,说他想办法把陆晓婷转给白医生,这样李丽红的实习任务就是配合白医生为陆晓婷治疗。 尽管朱医生对刘副院长大发雷霆,可陆晓婷还是转给了白医生。 在李丽红的建议下,白医生为陆晓婷单独设了一间病房。李丽红每天几次到她房里,给她拿来图画纸和各色水彩笔。“你可以画出你所有想画的,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可以画出来,不管怎样,我希望能做你的姐姐或者朋友。”当李丽红把画笔送给陆晓婷时。陆晓婷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火花一闪,但随即熄灭了。 午睡过后,李丽红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陆晓婷。她画了一所房子,画了一个在床上被捆着的女人,接着又画了一个哭泣的女孩。李丽红看着这些画,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当陆晓婷开始画第四张时,上面竟然出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怪兽。 陆晓婷反复地画,翻来覆去就是这四张。李丽红心想,如果被捆绑的女人就是陆晓婷的母亲,那么哭泣的女孩应该是陆晓婷,可黑暗中的怪兽又是谁呢? “接下来呢?这个怪兽,它想吃掉谁?”李丽红耐心地开导她。 陆晓婷突然拿起笔,用力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几乎让李丽红惊呆了。 女人赤身裸体,怪兽正伏在女人身上撕咬着她的乳房,女孩惊吓过度,呆呆地站在床边。陆晓婷画完,扔掉笔跳到床上,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头。 李丽红看着画,疑惑不解,突然她想到了个办法,既然陆晓婷对过去感到恐惧,那么为什么不试着为陆晓婷催眠,在睡眠中让她把事情的经过画下来? 下班回家,李丽红问父亲,拜托他的事查得怎样了。父亲冲女儿竖起了拇指,说她猜对了,朱医生果然与陆晓婷的母亲有瓜葛,年轻时两人曾是情侣,后来不知何故分手,他一直未娶,在陆晓婷父亲死后,她母亲一度精神崩溃,曾到朱医生所在的精神病院治疗,他再度追求陆晓婷的母亲,却遭拒绝。 “会不会因陆晓婷的母亲宁死不从,朱医生恼羞成怒遂生杀机?陆晓婷母亲受惊吓过度,被送到精神病院后,朱医生再度恐吓她,以至她的精神一直受到摧残,无法恢复。”李丽红分析道。李父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案子时间太长了,当时办案人员一心认定陆晓婷是凶手,所以后来几乎再未寻到别的线索。 李丽红久久地沉思着,现在她在心里认定,朱医生一定和陆晓婷母亲的死有关系。 第二天,李丽红找到陆晓婷,握紧她的手说:“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你会轻松些。” 说着,李丽红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开始为她催眠。陆晓婷缓缓闭上眼睛,右手在纸上慢慢移动,李丽红尽量放低声音,她看到陆晓婷的笔下出现了一个手握匕首的女孩,女孩躺在浴缸里,匕首朝着手腕,李丽红心里一惊,女孩要自杀?接着陆晓婷的画笔停在了一扇门前,再不往下画了。 “你在门口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什么?有人来了?他是否要杀死你妈妈?”李丽红忐忑不安,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静。 陆晓婷的手停了半晌,突然急促地画起来。她的手快速地动了一下又一下。很快画纸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轮廓,那个男人举起匕首,朝床上的女人刺去。就在门外,一个女孩透过门缝,恐惧地睁大眼睛,血顺着女人的胸口喷出来……陆晓婷颤抖着,突然扔掉画笔,跑到床上躲进了被窝里。 画纸上,是一个男人的肖像。李丽红拿起来几乎惊呆了。 是刘副院长。 这时门被推开了,朱医生走了进来。他疑惑地看着李丽红,再看看她手里的画,突然上前抱住陆晓婷,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好孩子,太好了,孩子,你终于想起来了,你当时真的想自杀,而不是想杀死你的妈妈,对吗?你看到了凶手,我知道你看到了凶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丽红满脸疑惑道。 朱医生抹了抹因激动而流下的泪水,说出了原委。 他和陆晓婷的母亲是青梅竹马,后来他去了医科大学读书,陆晓婷的母亲当了工人。当他毕业正准备向心上人求婚时,却听到了她结婚的消息,为了她的幸福。他一直没去打扰她。 可几年后,陆晓婷父亲去世,陆晓婷母亲精神恍惚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而主治医生就是现在的刘副院长,当时他还只是个医生。因为垂涎陆晓婷母亲的美貌,背后有靠山的刘医生,曾数次非礼她,不得已,陆晓婷母亲病未痊愈就出了院,不久她竟死于非命。朱医生开始怀疑刘医生,因为他曾听到刘医生威胁过陆晓婷母亲,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看中的人,一定逃不掉。这三年,朱医生想尽办法要治愈陆晓婷,当他一步步就要接近真相时,刘副院长却把陆晓婷交给了白医生……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为陆晓婷催眠。” “陆晓婷因为疼爱她的父亲去世,母亲又长病不起,精神颇受打击,她躺在浴缸里,拿着匕首想割腕自杀,想不到她没死,却听到母亲的呼救声。姓刘的这个禽兽想强暴陆晓婷母亲,遭到反抗后。情急之下竟将她残忍杀害了。而这一切。都让陆晓婷亲眼目睹,她受到强烈刺激以至精神失常。我那天,是想引导她说出案发时的情况。” “你以为我是刘副院长派来监视你的,所以你才不让我接近陆晓婷?”李丽红问。 朱医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整整三年,花费了无数心血,现在终于找到了真相,抱着陆晓婷,朱医生百感交集。恶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真相终有大白之日,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
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曾住过两位病人,他们的病情都很严重。这间病房十分窄小,仅能容下两张病床。病房有一扇门和一个窗户,门通向走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界。 其中一位病人经过允许,可以分别在每天上午和下午扶起身来坐上一个小时。这位病人的病床靠近窗口。 而另一位病人则不得不日夜躺在病床上。当然,两位病人都需要静养治疗。使他们感到尤为痛苦的是,两个人的病情不允许他们做任何事情借以消遣,既不能读书阅报,也不能听收音机、看电视……只有静静地躺着,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噢,两个人经常谈天,一谈就是几个小时。他们谈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战争中做过些什么,曾在哪些地方度假,等等。 每天上午和下午,时间一到,靠近窗的病人就被扶起身来,开始一小时的仰坐。每当这时,他就开始为同伴描述起他所见到的窗外的一切。渐渐地,每天的这两个小时,几乎就成了他和同伴生活中的全部内容了。 很显然,这个窗户俯瞰着一座公园。公园里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照例漫游着一群群野鸭、天鹅。公园里的孩子们有的在扔面包喂这些水禽,有的在摆弄游艇模型。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在树荫下散步。公园里鲜花盛开,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还有五彩斑斓、争相斗艳的牡丹花和金盏草。在公园那端的一角,有一块网球场,有时那儿进行的比赛确实精彩。不时也有几场板球赛。虽然球艺够不上正式决赛的水平,但有的看总比没有强。那边还有一块用于玩滚木球的草坪。公园的尽头是一排商店,在这些商店的后边闹市区隐约可见。 躺着的病人津津有味地听这一切。这个时刻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描述仍在继续:一个孩童怎样差一点跌入湖中,身着夏装的姑娘是多么美丽动人。接着又是一场扣人心弦的网球赛。他听着这栩栩如生的描述,仿佛亲眼看到了窗外所发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当他听到靠窗的病人说到一名板球队员正慢悠悠地把球击得四处皆是时,不靠窗的病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偏是挨着窗户的那个人,能有幸观赏到窗外的一切?为什么自己不应得到这种机会?他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惭愧,竭力不再这么想。可是,他愈加克制,这种想法却变得愈加强烈,直至几天以后,这个想法已经进一步变为紧挨着窗口的为什么不该是我呢。 他白天无时不为这一想法困扰,晚上,又彻夜难眠。结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医生们对其病因不得而知。 一天晚上,他照例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这时,他的同伴突然醒来,开始大声咳嗽,呼吸急促,时断时续,液体已经充塞了他的肺腔,他两手摸索着,在找电铃的按钮,只要电铃一响,值班的护士就立即赶来。 但是,另一位病人却纹丝不动地看着,心想:他凭什么要占据窗口那张床位呢? 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一声又一声……卡住了……停止了……直至最后的呼吸声也停止了。 第二天早晨,医护人员送来了漱洗水,发现那个病人早已咽气了。他们静悄悄地将尸体抬了出去,丝毫没有大惊小怪。 稍过几天,似乎这时开口已经正当得体。剩下的这位病人就立刻提出是否能让他挪到窗口的那张床上去。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过去,将他舒舒服服地安顿在那张病床上。接着他们离开了病房,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儿。 医生刚一离开,这位病人就十分痛苦地挣扎着,用一只胳膊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他探头朝窗口望去。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
1 龙岗市只有第三十八高中要求每个学生住校,并采取军事化管理。敏华在中考结束后毫不犹豫地到了这所学校。 敏华是一个靓丽的女生,她有着高挑的身材和超好的成绩,她的梦想是将来成为一名出色的女警官,也正因为如此,除了学习课本知识以外,她还利用课余时间看了不少关于刑侦方面的书籍。敏华对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充满着好奇。 开学的第一天,敏华早早地来到学校报道,当她走进自己的寝室的时候,没想到一个有着白皙皮肤的女孩儿比她来的还要早。 两人各自作了自我介绍,很快便熟识了,这个室友名字叫玉兰。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一同吃饭、睡觉,很快便成了死党。 军训之后,所有新同学都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 过了一个月,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有个高二的男同学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学校里本身很少发生事情,一旦发生,总会被传得沸沸扬扬。敏华和玉兰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二人却不以为意,直到这个男同学第三次失踪后,敏华才警觉地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凭借她的敏感性,她发现这件事肯定存在什么蹊跷。 这一日,敏华对玉兰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查询这件事?我们就当学习之余的消遣。”玉兰听完,欣然答应。 经过几天的走访和询问,二人终于知道了那个失踪男儿的姓名,他叫云飞,云飞还有个有趣的外号——黑猫。 刚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二人完全抱着玩味的心态,所以相关工作做的也较为滞缓。 周六的下午上完自习课之后,敏华拉着玉兰在操场旁边闲逛,不远处却三番五次地传来掌声。 二人循着掌声看去,只见几位男同学正在打球,两人也慢悠悠走过去凑热闹,由于二人长得十分漂亮,所以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就连场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也呆呆地看了敏华几眼。 这时,球场上一个矮个男生突然朝高个子的男生喊道:“黑猫,你到底看美女,还是打球?” 二人刚走开几步,一听到这个绰号,又折了回来。 球场上的黑猫因为个子高、强壮,所以在几次对抗中都占据了上风,连续进了几个球后,他的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 敏华二人看着黑猫,他很帅,也很开朗,但是为何会接二连三的失踪呢? 回到寝室后,敏华和玉兰商量着如何解开黑猫失踪之谜,做了详细的部署后,二人的调查工作这才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 第二天,调查工作就终于有了进展。 玉兰拿着一张纸,对敏华说:“黑猫除了失踪以外,还有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敏华警觉地看着玉兰,她似乎对玉兰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感兴趣。 “黑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背着自己的书包,那个书包鼓鼓的,但里面装的应该不是书。” “不是书?那会是什么呢?” 玉兰将纸放在一个档案袋里,向敏华走了两步,道:“没有人知道他的书包里装的是什么,不过据说有个他同班的同学想偷看黑猫里书包里的东西,被黑猫发现后,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从那以后,黑猫的书包成了禁区,甚至没有人敢去问这件事。” 敏华沉吟良久,她在思考这一件事:黑猫失踪,跟这个书包到底有没有关系。 就在敏华二人的调查工作如火如荼时,学校广播里传来了一个通知:谁看到了云飞,立刻汇报给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老师。 敏华和玉兰对视一眼,齐声说道:“难道黑猫又失踪了?” 一连三天,依旧没有黑猫的消息,学校在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询问了跟黑猫接触过的同学,却依旧没有眉目。 本以为这件事会闹得很大,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担心黑猫时,黑猫竟在失踪后的第四天诡异地出现了,更奇怪的是,无论谁问他去了哪里,他都缄口不语。校方见他没有发生意外,对黑猫进行了批评教育,同时又加强了管理——周一到周五,禁止学生离开校园半步。 敏华当然也知道黑猫已经回到了校园,她回忆着自己在篮球场上看到黑猫时的情景,她设想了很多黑猫失踪的原因,但是那些只是想象罢了,真相是什么,或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敏华与玉兰得到了一个最准确的消息,本周五的下午,黑猫会去踢足球。 到了周五,敏华和玉兰早早的就来到了操场上,许多同学都在那里练习足球,拉拉队女孩儿们也都兴奋地看着操场上她们心目中的男神们。 敏华拉和玉兰在操场边徘徊了良久,却并没有看到黑猫的身影,正失望时,只见一个高大又帅气的男生从教学楼的后面潇洒地跑到了操场上,这个男生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鼓鼓的书包。 球赛踢了好久,不爱好足球的敏华有些困意,正当她的两个眼皮打架的时候,一个黑影带着风声,“嗖”一下从她耳边划过,敏华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黑猫正急速地跑过来。 “喊你半天了,没听见么?赶紧出去,这里很危险!” 黑猫的声音很大,敏华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里很不开心,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近黑猫,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生训斥。正要理论时,才发现黑猫早已捡起球,朝操场上跑去了。 看着黑猫的背影,敏华跺了跺脚,嘴里不禁说道:“有什么了不起?” 玉兰一脸坏笑,道: “口是心非吧?刚才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哎!” 敏华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一颗芳心变得很乱。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尽管她想一直注视着他,可又害怕去看他,叹息一声,便朝教室走去。 趴在桌上,敏华无心学习,脑海里全都是黑猫的身影,还有玉兰的,‘口是心非吧?’的声音。 趴了不知多久,敏华发现有人轻轻推了一下自己,她缓缓抬起了头,抬头的瞬间,看到了最想见到又最怕见到的男生。此时的黑猫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强健的肌肉时隐时现。 黑猫很绅士地说道:“今天的事很不好意思,当时我们队输了一个球,我的心情不太好,说话时有些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真诚地向你道歉。” 敏华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想到黑猫会亲自找她道歉,她的心在那一刻几乎融化了,说:“其实你不需要道歉的,今天你们赢了么?” 黑猫看到了敏华的笑容,自己也淡淡一笑道:“平局,但也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是兄弟学校。” 敏华用手扬了扬自己的头发,道:“我的名字叫……” “你叫敏华,我今天找你时就已经知道了。” 敏华感到一阵眩晕,没想到黑猫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还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已经离开了。 2 刚入学的时候,敏华就看见学校里有个哑人,这几日,在调查黑猫的时候,也总能看到哑人在偷偷关注着自己,难道那个哑人也在调查着黑猫?敏华觉得黑猫越来越神秘了。不仅如此,敏华发现黑猫每次经过哑人身旁时都会停顿几秒钟,这些诡异的动作或许只有敏华才会发现。 有几次,那个哑人像是要警告其他同学什么,但是黑猫却在此时诡异地出现了,他看着哑人,哑人终于安静下来,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像一只受惊的老鼠。 敏华会一些简单的哑语,当她发现这些时,眉头紧锁,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仔细地询问一下哑人,就在敏华有此想法的时候,另一个人也进入到了她的视野,他叫阿平,是黑猫的同桌,阿平是个典型的书呆子。 阿平像与世隔绝一般,心里装的都是学习那点儿事,手中无时无刻不抱着厚厚的书本。 敏华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便是暗地跟踪黑猫,希望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连续跟踪了几晚,都一无所获,敏华也有些失望。 周三的晚上,敏华在校园里散步,走到百翠园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条黑影钻进了树丛之中,敏华的心中充满了好奇,也蹑足潜踪地朝着树林挪去。 刚走进树林,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敏华心中一惊,顺势蹲在了地上,人的双眼有个暗适应的过程。也就过了几秒钟,敏华便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了,但是树林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敏华皱了皱眉,无奈地走出树林。回到寝室后,她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想把一切诡异的现象连接起来,但是,她发现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了一个思路。 敏华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午夜,她觉得自己必须去找一个人——守夜人。 守夜人是学校里最年长的人,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笑过,但是,当他看见黑猫时,会微笑的朝他点头。 如何才能见到守夜人呢?寝室的门早就关闭了,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敏华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身后不是玉兰还能是谁?玉兰一脸倦意地看着敏华,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敏华没有丝毫保留,将自己晚上所遇到的的事很有条理地说了出来。 玉兰听完,沉思了片刻,才说:“如果现在想逃出寝室,只有一个办法,不过却有些危险。” 敏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道:“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二人将床单系在一起,一头儿拴在暖气上,另一头儿扔出了窗外。 敏华住的是二楼,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二人便到了楼下。 来到守夜人的值班室,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灯也没有打开。 “难道……”敏华皱着眉头,想着是不是守夜人今天没来值班,但是,这又极不可能。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黑暗的午夜里听来十分清晰。 “你们怎么不回寝室,跑到这里做什么?”离着还有挺远,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敏华二人拍了拍胸口,她们可被吓得不轻。玉兰走到守夜人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守夜人竟缓和了脸上的神情,走过来将二人让进值班室,守夜人打开了灯。 玉兰爽朗一笑,道:“这位同学也很仰慕您,不知道您能不能收我们做徒弟。” 守夜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小滑头,老夫的书法虽然比不上大家之作,但总归说得过去。只是,我走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你们这一套对我无效,我这就给寝室老师打电话……” 一听到这话,玉兰苦苦哀求道:“千万不要,您一个电话打过去,我们俩还不得被开除啊,刚才都跟您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们只想知道校园里是不是有鬼?” 守夜人冷哼一声,道:“亏你们还是高中生,这世上哪里有鬼?你们赶紧回去吧。要好好休息,努力学习,将来……” “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要对社会做出贡献!”玉兰替他把这些说完后,淡淡一笑。 守夜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看了看敏华。 敏华这才说明了来意:“学校树林里的那个黑影经常出现么?”说完,她像是不经意地看了守夜人一眼,只是,守夜人浑浊的双眼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叹息一声,道:“你们这群不安分的小孩儿啊,树林里没有什么黑影,我们学校也不会出什么事,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再不走的话,我真打电话了!”说着,守夜人再次拿起了电话。 玉兰还要说什么,却被敏华拉住了,二人离开了守夜人那里,又回到了寝室,只是她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走后,守夜人驻足了良久。 3 第二天深夜,敏华换好一件黑色的衣服,又用相同的办法逃出寝室,在树林旁隐藏了很久,却没有看见黑影的出现,正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响动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响动极小,如果不是夜晚十分寂静,根本就听不见。 声音离敏华越来越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敏华看见了一条黑影,黑影像是躲避着什么,又像是在跟踪,总之,脚步有些凌乱。 强大的好奇心促使敏华缓缓地站起身,蹑足潜踪地跟在黑影的后面,结果黑影兜了一个圈子后,朝教学楼走去,在教学楼的灯光之下,敏华总算认出了黑影是谁。 敏华心中有些不解,又看了看周围,周围死寂一片,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 回到寝室,发现玉兰正在焦急的等待。 玉兰忍不住询问道:“有发现么?” 敏华小声说道:“刚才跟踪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黑影。” 玉兰饶有兴致地将头凑了过去道:“是黑猫吗?” “不是,我跟了很长时间,发现那个黑影是哑人,这件事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哑人似乎也在跟踪谁,可是我仔细看了很久,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玉兰递给敏华一瓶矿泉水,道:“难道哑人跟这件事有关?” 敏华喝了几口水,说:“不知道这是一种巧合,还是哑人在故意耍我。总之,我不会放弃对黑猫的调查,太晚了,什么也别想了,赶紧睡觉。” 敏华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的却全是这件事,她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想思考着哑人跟黑猫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想了很久,那个答案似乎离自己很近了,却没有办法将其串联起来,想着想着,敏华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敏华和玉兰去上早自习,刚走到教学楼的大堂,就看到哑人站在那里,目光正凝视着楼上的某处角落,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敏华没有迟疑,急速跑上楼去,刚跑到三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前面,这人正是黑猫,他的背包鼓鼓的,他警觉地回过了头,冷冷道:“我知道你在跟踪我,停手吧,会害了你自己的。”说完,黑猫朝楼上走去。 一天的紧张学习很快就结束了,傍晚时分,敏华没有目标的闲逛,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路,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后,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空灵的声音,那声音缥缈而深邃,敏华被吓了一跳,刚要挂断电话,对方却像是能够猜到她的心思一般,不紧不慢地说道:“挂断电话,你会后悔的。” 电话里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怨毒老太太,这时,天已经黑了,操场上除了敏华,一个人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后,她的右手震颤了一下,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你是谁?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不会错,敏华,我找的就是你。”当那个诡异的声音说道‘敏华’这两个字的时候,敏华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这是不是恶作剧?你是我的初中同学么?”敏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试探地问道。 “有些事请你不要插手,好了,只有这些!” 敏华还有询问一些什么,可是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但她不甘心,又拨打回去,手机的提示音是: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查正后再拨。 敏华的大脑一阵眩晕,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叫她不知所措,看来黑猫这件事绝非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回到寝室,敏华将这件事告诉了玉兰,玉兰也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是看着敏华,询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还查下去么?” 敏华沉吟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坚定地说道:“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我都会一直查下去。” 玉兰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敏华一个最美的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你只要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敏华感激地看着玉兰,她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感激的话,因为她们都深信着彼此。 第二天早晨5点,敏华和玉兰便去上早自习,刚走进教学楼,就看到哑人朝她们招手,敏华立刻一惊,心想:“难道那天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不可能啊。” 怀着好奇,敏华二人跟哑人来到收发室里,看着哑人打的手势,敏华渐渐皱起了眉头,尽管她懂一些手语,但是哑人所叙述的事似乎很复杂,敏华只看懂了这件事跟黑猫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却看不懂,敏华从书包里拿出纸笔递给哑人,可是哑人不识字。 正在敏华想要再叫哑人复述一遍时,许多上早自习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进入到了教学楼,哑人皱了皱眉,急匆匆离开了。 敏华和玉兰摊了摊手,也离开收发室,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远处跑去。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已经看清了那个黑影身后鼓鼓的书包。 回到教室,玉兰才小声说:“为什么黑猫每次都能发现我们的踪影,而我们对他却知之甚少?” 敏华也叹息一声,她的心中开始有了另一个打算,只是她不敢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 当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夜幕悄然来临的时候,敏华独自来到守夜人的值班室。 守夜人表情木讷,道:“怎么又是你?” 敏华挑了挑眉,说:“您是学校里最年长的人,我有个问题要问您一下。” 守夜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敏华便把没看懂的几个哑人手语打了一遍。 做完这些,敏华刚要发问,只见守夜人站起身,道:“小姑娘,我看不懂这些哑语。”说着,就将敏华推出了值班室。 敏华皱着眉,她能感觉到守夜人一定看懂了那些手语,只是断然不参与此事罢了,这样一来,调查黑猫一事立刻陷入了僵局…… 4 时间又过了一周,调查黑猫的事却没有一丝进展。 傍晚的时候,寝室里只有敏华一人,她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沉思。 她能感觉到黑猫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他究竟有怎样的秘密,他在做什么? 正在这时,敏华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敏华的心不由一惊,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依旧是令人窒息的空旷声音。 “你到底是谁?”敏华提高了声音,像是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一般。 “不要问这些。”电话里依旧是那个听来叫人毛骨悚然的老太太的声音。 敏华只感觉浑身发麻,她起身走到窗前,她住的是二楼,窗外的树木枝叶繁茂,根本看不见外面,但是这个老太太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在这里坐着呢?敏华降下了窗帘,惊觉地朝门口走去。 “你怀疑我在门口么?不要找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也不要去了解!” 敏华还要说什么,可是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重拨回去,依旧是那句: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查正后再拨。 寝室里的空气一下变得诡异而紧张起来,敏华升上窗帘,打开了窗户,窗外的景色很美,但是此刻敏华却没有心思去欣赏那些美丽的景色,她的心情很烦乱,调查黑猫可谓阻力重重。 晚自习之后,敏华和玉兰围着校园散步,无意间经过那片树林,其实这里叫百翠园,百翠园环境雅致,树木很多。 穿过悠长的小径,二人来到百翠园的中心广场,广场上是一棵人工制造的巨松,走在这里,敏华的目光一直看着一个角落,而那里就是她发现哑人的位置,可是那里除了树木矮小一些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又围着这里兜了几个圈子,仍没发现有什么可疑,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跑来一个人,两人被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才知道跑来的是书呆子阿平,阿平的手里抱着几本书,羞涩地跑到二人跟前,见两个女同学都在看他,阿平便不敢再次抬头,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了一句:“明天晚上8点,黑猫在‘诗意年华’举办生日会,他特意叫我来邀请你们。”没等后面几个字说完,阿平就急匆匆地跑掉了。 二女望着阿平狼狈的背影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玉兰才止住笑容,道:“据说‘诗意年华’很有情调,我看他的目标会是你。”说完,她一脸坏笑地看着敏华。 敏华的脸浮现出一抹羞红,她握起拳头打了玉兰一下,说:“你可千万不要瞎想,高中是不可以处男女朋友的,何况……” 玉兰朝敏华抛着媚眼,道:“何况黑猫长得很帅!” 敏华的脸红成了一朵玫瑰,她满脸幸福地追打着玉兰,百翠园里传出她们阵阵笑声,几日来的不顺似乎在此刻一扫而空。 5 晚上8点,敏华二人来到了‘诗意年华’,这里是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饭店,店老板既年轻又热情,因为他的鼻子长得像河马,所以学生们都这样称呼他,河马以赚钱为目的,对于绰号倒不以为意。 二人被河马请到二楼的‘诗意阁’房间后,老板很热情地对坐在中间的一个男生点了点头,之后走下楼去,而这个人正是黑猫。 见敏华二人如约赴会,黑猫等一众男生集体起身鼓掌欢迎,这样的场面倒是叫敏华和玉兰受宠若惊。 落座之后,同学们都给黑猫准备了礼物,敏华也赠送了一本外国名著《蝴蝶梦》。 黑猫今天看起来很开心,他亲自给同学们倒满果汁,唱完生日歌,吃蛋糕之前,阿平还亲自写了一首诗祝贺黑猫生日快乐,这给整个宴会增色不少。 敏华对这些倒是不以为意,她的目光不时地看着黑猫的身后,在他身后的桌上放的就是那个神秘的背包,包里究竟是什么呢?敏华的脑海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 学生们的生日宴会其实都很简单,因为都是年轻人,又有着共同的追求,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黑猫的生日宴会举办的很温馨。 就在宴会结束,大家准备回到学校的时候,黑猫突然站起身,道:“今天感谢各位同学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还给每个同学准备了一件礼物。”说完,他转身拿过桌上的背包,那个背包鼓鼓的。 黑猫轻轻地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各种不同的礼物,每个礼物都被七色的彩纸包裹着,每个人在收到黑猫赠送的礼物时,心中暖暖的,就在黑猫拿出最后一件礼物时,背包里什么都没有了,黑猫将背包卷作一团,随意地放在了桌上。 敏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脑海里又重现了一遍刚才所发生的事,黑猫似乎是随意,但是这件事很奇怪,难道那些礼物就是黑猫背包的秘密?那么哑人和守夜人为何提猫色变? 敏华和玉兰也收到了黑猫的一个小礼物,两人道谢之后便回到了学校。 玉兰看上去很开心,对敏华说:“真替你高兴,我感觉黑猫看你的眼神都很特别,这是不是叫做眉目传情?” 敏华的羞红一片,追上刚跑出不远的玉兰打了几下,道:“还当你是最好的姐妹呢,居然这么诬陷我。” 二人追打了很久,终于聊起了关于黑猫的话题,玉兰说:“黑猫背包的秘密终于真相大白了,真是好奇害死猫,人家背包里装的都是礼物,同学们却都以讹传讹……” 敏华一改刚才的顽皮模样,深深叹息一声,道:“我倒不这么想,我觉得黑猫这么做是在掩饰,他刚才拿出礼物时的每个细节我都仔细看了。” 玉兰道:“我也看了,毫无破绽,难道你又有什么发现?” 敏华沉思片刻,道:“其实黑猫这次做得真是天衣无缝,不过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当他拿出礼物时,我也是从阿平惊讶的眼神里看出了问题之所在。” 玉兰噗嗤一笑,道:“都说女孩儿思考问题都是凭感觉的,你是不是太在意黑猫了,所以……” 敏华没有再说什么,她曾经跟踪过黑猫,也看见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如果黑猫身上没有秘密,守夜人和哑人也断然不能有那些叫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敏华推开寝室的窗户,窗外一片花红柳绿,但是她的眼神却没有看那些精致,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开始在敏华的脑海里酝酿,一抹笑意浮现在她靓丽的脸上,她从不会放弃,她要选择将计就计…… 6 生日宴会不久,校园里有关黑猫神秘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但是另一件传闻却传进了敏华的耳朵里,那便是很多同学都说女寝室闹鬼,好在这条消息只是在同学间流传,并没有传到校领导的耳朵里。 敏华刚开始的时候对女寝闹鬼也挺好奇,当她聆听了几个版本的传言之后才发现,原来传说中女寝的那个女鬼竟是自己,看来以后自己行动时要更加注意了。 想到女鬼一事,敏华突然想起了给自己打过两次电话的老太太,于是拿出手机,再次拨了回去,结果依旧是号码根本不存在。 敏华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意外,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所想的全都是关于黑猫的事,哑人、守夜人、背包,这些看似没有任何关系的事却同时跟一个人有关,他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秘密呢?为什么哑人和守夜人对黑猫如此好奇?如果背包里真的只是生日礼物那样简单,阿平为何会有那般诧异的眼神?还有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来的威胁电话,究竟是谁在操纵呢?敏华想着想着,终于睡着了。 一连几天,敏华都按兵不动,其目的也是混淆别人的视听,因为她总感觉自己在调查黑猫的时候,一定有人在跟踪自己,不然为何那个恐怖电话会知道的那般详细?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敏华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因为她从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也是她敢回拨那个陌生号码的主要原因。 敏华开始留意周围的人,希望找到那个跟踪自己的人,她做的掩饰很好,无论去操场还是到教室的路上,她总能用最巧妙的方式观察周围的一切,她想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一连几天下来,敏华顿感身心疲惫,因为周围的学生太多,这样做无疑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 通过几日的观察,敏华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整个学校里根本没有人跟踪自己,每个学生都在努力地学习,倒是自己像疑心病一般,想来不觉好笑,可是那个‘老太太’又无法解释。 正当一切都看似正常的时候,突然又出事了,那是周三的深夜,敏华再一次偷偷逃出寝室,尽管她对这次行动不报任何希望,但上次跟踪黑猫,最终看到哑人出现的时间,也是周三,仅凭这一点,敏华还是来到校园的树林旁。 蹲守了将近一个小时,敏华感觉自己的双腿都要麻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条黑影从树林旁经过,敏华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一边想一边仔细辨认,可是夜色太黑有没有路灯,根本看不清楚。 只见那条黑影兜了几个圈子,朝学校的大门走去,敏华警觉地站起身跟了过去。 伴随着那条黑影走到守夜人的值班室旁,敏华才认出,原来那条黑影是哑人,这么晚了,哑人找守夜人有什么事呢?会不会跟黑猫有关西? 哑人推开了守夜人的门,守夜人也站起身,看来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敏华又往前挪了一段距离,蹲在一颗树丛后面,她能清晰地看到值班室里的一切。 只见哑人打着复杂的手语,守夜人刚开始的时候也在仔细地看,到了后来,他竟然愤然起身,说道:“我能感觉到你对这件事很用心,不过,我作为守夜人,学生失踪了好几次,难道我不该严加看管么?这些学生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我虽然教不了他们,但是我有责任看好他们,你说的那个黑猫三番五次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我能不插手这件事么?万一出了事,一切就都晚了。” 哑人能看懂唇语,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打了几个手势,之后,气冲冲地离开了守夜人的值班室。 敏华等了很久才离开,回到寝室后,发现玉兰正在焦急地等她,看着玉兰紧张的表情,敏华像是有着某种预感,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玉兰咬了咬嘴唇,道:“你走后不久,我接到一个电话。” “是不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她威胁你了?” 玉兰满脸震惊地看了看敏华,道:“你怎么知道?” 敏华淡淡一笑,道:“我已经被威胁过两次了,我敢确定那是黑猫的帮凶在阻碍我们,我是不会放弃的,不查到水落石出,我决不放弃!” 玉兰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对于调查黑猫的事,我也决不放弃!” 8 就在几人感觉胜利指日可待的时候,周五下午3点,敏华三人的手机上突然出现一条信息——河马好像洞察到了我的藏身之处,你们一定要拖住他,今晚8点我要回到K星,只要我的飞船启动,会医好哑人,同时也能叫河马一伙人失去对这件事的记忆。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黑猫眉头紧锁,片刻之后,他看了看敏华,吞吞吐吐地说:”我有办法,只是这一次需要你小小的牺牲一下。“ 敏华看了看黑猫,不解地询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说出来之后,就没有办法实施了,总之,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说完,黑猫急匆匆地走了。鬼大爺鬼故事。 看着黑猫的背影,玉兰愤愤道:”该不会叫你靠美色拖住河马吧?黑猫越来越离谱了。“ 敏华没有说话,满怀心事地回到了教室,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黑猫的同桌阿平给敏华送来一个信封,阿平确认将信封递到敏华手上了之后,撒腿就跑,生怕跟敏华说话。 敏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有黑猫写的一行小字——5点,‘诗意年华’不见不散!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到4点了,敏华回到寝室,换了一件洁白的连衣裙,像最美的天使一般朝校外走去。 来到‘诗意年华’已经接近5点,今天来‘诗意年华’吃饭的除了学生,还有很多生面孔,就连厨师和服务员也多了好几个。 看着这一切,敏华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难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比尔而来的特工? 正当她心事重重的时候,身后涌进来一大群学生,足有100多人,河马看着这些学生,眼神有些异样,不止是他,那些陌生的面孔也都各自皱着眉头。 黑猫从‘诗意年华’的楼上走了下来,看到眼前的场面也故作惊讶,叹息道:”阿平,我不叫你只告诉几个好哥们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阿平一脸无辜,抱着几本书冲上楼去,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这时黑猫来到敏华身旁,学着西方贵族的样子很绅士地躬身行礼,说道:”我心中最圣洁的公主,能与你共进晚餐我很荣幸。“ 许多同学看着黑猫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都起哄道:”抱一个,抱一个!“ 敏华只感到脸上泛起红晕,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一颗激动的心久久不得平复。 河马走了几步,来到黑猫跟前,一脸无奈道:”今天我真的有事!改日再来怎么样?或者去别的……“ 听了这话,黑猫皱了皱眉,嗔怒道:”河马,咱哥俩儿都相处了多久了,今天我有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不替我感到高兴?“ 河马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正如黑猫所说,两人虽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一有大事小情,黑猫总会来这里光顾,今天也没有什么例外。 河马沉吟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道:”好!我就跟你一起见证这个伟大时刻!“ 黑猫重重地拍了拍河马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够朋友!“ 话罢,黑猫上了二楼,当他下楼时,手里赫然多了一束玫瑰花,他绅士地走到敏华身前,十分庄重地说道:”或许你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记得上次在这里过生日的时候,你坐在我的对面,看着你清澈的双眼,我火热的心久久不能平息,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叫我在学校里照顾你、陪伴你,因为我真的喜欢你!“黑猫捧着玫瑰花的手向前轻轻一送,敏华的心激荡过一阵暖流,她险些感动的热泪盈眶。 接过黑猫的鲜花,她看着自己身前的帅气男生,一时之间幸福的不知所措。 这是那些围观的同学早已笑吟吟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黑猫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将敏华揽入怀里,那一刻,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彼此之间却又心知肚明。 接下来,同学们喝着饮料,唱着校园民谣,时间也一点点地度过。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还伴随着闪电,河马等人不时地朝门外张望,在某一时刻,大地轻轻一颤,河马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几秒种后,他取来了酒,豪爽道:”今夜我们放开了喝,好好祝贺你们一番。“ 黑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又看了看敏华和玉兰,发现两个人正望着远处的天空,像是祈祷着什么,他也走到‘诗意年华’的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空,他知道,一个老朋友就这样匆匆走了,而自己也终于完成了一件最伟大的事。 从‘诗意年华’出来之后,黑猫和敏华走在校园的操场上,他们各自收到了一条比尔的信息,里面多是感谢之词。 敏华将手机放入衣兜,看了看身旁帅气的男生,道:”想不到你的计策骗过了河马。“ 黑猫深情地看着敏华的眼睛,道:”或许骗过河马不是最主要的,我只是对你说了自己想说的。“ 敏华听完这些,心中一阵甜美,良久之后,她才说:”我们要好好学习,以后要考到一所大学,我对你有信心。“ 黑猫点了点头,像是承接着一个一生的许诺。 ...
小素 遇到小素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时我正在人满为患的肯德基里津津有味地啃鸡腿汉堡,头顶突然飘来一个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抬头一看,一个圆脸圆眼睛短发的女孩子正看着我。 我使劲咽下嘴里的汉堡,含混不清地说:“你坐吧,没人。”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可乐先啜了几口,然后边吃鸡翅边玩起了手机。 我嘴里吃着汉堡,眼睛也没闲着,开始打量起对面的女孩子,我发现她除了脸上都是圆圆的,其实长得还蛮可爱的,属于小巧玲珑的那种女孩子,也正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事实上我和小素认识的时间还没超过三个月,我家里人就开始催我们结婚。她对我很好,完全不像其他的二十一岁女孩一样任性。我知道我们年龄差距是有点大,但只要彼此喜欢,年龄差距又算得了什么呢?安排好时间,我向她求婚,她立刻就答应了,一切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有时候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婚礼很简单,她父母在遥远的老家,没有来,我这边来了些亲戚,又请了几位平时要好的同事和朋友,而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或好姐妹。这场婚礼就仿佛是我和我家人事先安排好的宴会,而她,只要负责一个人准时出席就好了。 婚后生活平淡而真实,我还继续在电子公司里担任小职员,她也依然在蛋糕店里站柜台,每天下班后回家吃饭,然后出去散散步。 生活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正常,但我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我发现,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连个电话都未曾给他们打过,而且,她没有朋友,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从未见过她的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有听她说起过。 这两点确实很可疑,她就仿佛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中,除了我,她竟然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我感到很疑惑。我也曾假装不经意地说起要她把她的朋友带到家里来玩,或者过年去她家看看父母,而她,总是笑盈盈地满口答应着,然后又找个理由推托过去了。 我们的婚姻生活在第二年时,发生了一个转折。那时她怀上了身孕,而我也获得了一个晋升的机会,那阵子,我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在出差时和另一位女同事擦出了火花,一下子没把持住自己,陷入了她的温柔乡中。 出差回来后,我依旧和女同事保持着暧昧的关系,我们常常约会,也总是通电话和短信。而这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我妻子的眼睛呢? 小素以前从来没有翻看我电话的习惯,因此我也从来不在这一点上防着她,可我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小素觉察到了我的变化,她趁我洗澡时看了我的手机短信和通话记录。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她突然靠近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说:“志杰,你还爱我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爱啊,当然爱!”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以为她要说出离婚的话,忙翻身搂住她哀求道:“素,我错了,我再也不跟她来往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不要离开我!” 可她只是轻轻地说:“志杰,只要你跟她断了,我就依然会在你身边,我会原谅你的!” 那一刻,我很感动,我不断向她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我搂着她亲吻她,最后她说:“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会从你身边消失,你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寻找 在一天浑浑噩噩上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小素曾经告诉过我她老家的地址,我想,我是否应该去她老家看看,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她或者答案。 从地图上看,那是个很小的城市,在陕西的关中地区,我要先到宝鸡,然后坐长途汽车去那个小镇子,这中间还要去一个县城倒车。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到达那个叫做清水县的地方,随后,我坐上了去刘镇的车子。 刘镇很小,小到只有一条百十米长的街道,街两边住着一些人家,还开着几家小杂货铺。街道很脏,到处都是烂菜叶子或人们丢弃的垃圾。 我向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打听小素的事情,那个老板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突然说:“你出去,我不知道!”然后把我推了出去。 我很奇怪,又去另一家问,遭遇了同样的结局,只不过这家的女老板还往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不要脸!” 我越发疑惑了起来,我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些奇怪的事情。我停下来想了想办法,然后进了一家小小的副食店,花几百块钱,几乎买光了店里的东西,当黑瘦的店主喜滋滋地帮我装着那堆我根本不想要的东西时,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赶我出去,好在我还没有付钱。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咬咬牙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等等!”然后关上门,把我带到了小店的后面——他家住的地方,里面堆满了各种我连名字也没听过的小食品。店主请我坐下来,看他对我客气的样子,我庆幸自己刚才买了他那么多东西,看来这钱没白花。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旁边,问:“你找小素?” “是的,我找她,只要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可以再给你一百块钱!”我有些急迫地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紧张:“你找她做什么?” “她是我的爱人,因为……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带着我刚出生的孩子走了……我只想把她找回来,好好过日子……”我把事情和盘托出,觉得没有必要瞒他。 “啊!”他突然叫了一声,惊恐地说,“你们有孩子了……你已经是第三个了!” “什么?第三个是什么意思?”我有些迷惑了。 他定定神,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仰头喝了两口,脸色有点发红,喘着气说:“这个女人以前的确在我们这里住过,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没见有亲戚朋友,她也不和我们任何一个人来往,我们都说她脑子有问题。可是十年前她突然失踪了,大家以为她在什么地方悄悄死掉了,也就把她忘了。她住过的那座房子也被镇政府收去做了仓库。”他说到这里又喝了口酒。 “可是五年前,有个男人来找她,也和你一样,说是和她结了婚,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消失了。那个男人走后,过了一年,又来了一个男人,也说着同样的话来找她……”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停住了。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说:“继续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回来了,在街上到处跟人说她就是小素,但没人相信她,反而都躲着她……” “为什么呢?“我忍不住问。 “因为……因为小素失踪的时候是七十八岁,而她重新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店主额头也开始冒出了冷汗,我看得出他很恐惧。 后来店主说她在这里呆了三天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算了一下,那是两年半前,也就是她离开这里没多久就在那个南方的城市里遇见了我。 我心里很乱,说不清楚究竟是恐惧还是困惑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因素,但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没完,我必须得搞清楚才能回去,否则,就算回去,也只能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我又掏出一笔钱来给店主,要他帮我找一间房子,我准备在这里呆几天,去看看小素住过的地方。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整天,又受了些惊吓,我也确实困了,顾不得房间的简陋和散发着异味的肮脏被褥,和衣躺下便沉沉睡去。 旧宅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吃过早饭,店主答应亲自带我去找小素住过的房子。深秋的早晨,小镇自有一番韵味,四处炊烟袅袅,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和不知谁家的狗叫声交织在一起,给这笼罩在朦朦胧胧薄雾中的小镇平添了几分魅力。 小素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小镇东头,周围一百米内都是空地,没有第二户人家。这座房子是黄泥巴垒成的,房顶上的瓦片看起来还很新,可能是最近修缮过。 店主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了!” 我也停下来看了看,对他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店主瞪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跟你说那里现在是镇政府的仓库,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进去呢?要进去也得有镇长的批条才行!” 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当然不肯就这么回去了,就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看看!” 店主立刻就答应了,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进去啊,否则出了事,肯定是要连累到我的!” 我冲他点点头,转身往房子跟前走去。 这座房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上尽是用新泥巴补过的痕迹。正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旁边还有个小偏房,看来是守仓库的人住的地方,不过这会儿门上也挂着一把锁,可能是去吃早饭了。 机会难得,想要进去看看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我迅速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见后面的窗户不是很牢固,便使劲用手推了推,窗户里面的木插似乎松了一下,我加大手上的力度,木插应声而断,窗户打开了。 幸好窗户不是很高,我勉强爬了进去。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我发现这是个很破旧的房子,被分成了两间,外面显然是客厅,墙上有烟熏过的痕迹。 里间是卧室,墙角还立着以前用过的床板,这间屋子小一些,墙上还整齐地贴着些年画,只是因为年代太久远了,这些画早已发黄变卷。 我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农房。我有些失望,颓废地靠在那些年画上,发卷的地方立刻断掉了,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来卷起来的地方断掉后露出一些文字。我有些好奇,俯下身仔细看,只见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东,三步,墙根。这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是那里埋着什么东西?根据以往看探险电影或书籍的经验,我推断。 我想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于是走到墙边,朝东走了三步,然后蹲下来敲敲墙砖,再看看地面,什么也没有,我用这种方法把屋子里几个朝东的墙根都走了一遍,最后在客厅的西边墙角下发现了问题,因为这边的墙砖我敲起来发出“空空”的声音,凭直觉,我认为那后面应该是空的。 这间仓库里什么都有,所以要找工具并不难,我翻出一把起子,把那块墙砖撬开,里面果然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拿出手机按亮朝里面照去,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在手机蓝莹莹的光线照射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取出匣子,只见这匣子大约有我两个巴掌那么大,不是很沉,里面应该没装什么重的东西。匣子上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被一只锈迹斑斑的黄铜锁锁着。 我认为也许我要的答案就在这里,便把匣子装进背包里,然后又小心地把墙砖放回原处,这才爬出窗户。 回到店主家里,我匆匆给他打了个招呼,便一头钻进了房间里关上门,拿出匣子仔细研究起来。在正常的光线下,我才发现,匣子原来是暗红色的,上面雕刻的图案我不认识,但我觉得像是某种符号。我扯了扯铜锁,很结实,必须得用工具才能打开。 我用在仓库时随手装进口袋里的起子撬了撬锁,它很容易便被打开了,我迫不及待将盒子掀开,顿时一股腐败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皱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等味道差不多散尽了,我才凑到跟前往匣子里一瞧,只见里面是几条像是蜈蚣一样的虫子尸体,因为时间长了,尸体早就干枯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我失望极了,费尽周折只得到了这么个东西,但我还是将它装进包里带回了家。 谜底 回到家,我将盒子带去了很多地方做鉴定,除了知道它产自湘西地区,是个古董外,其他一无所获。 有一天我表弟来我家玩,无意中看见了我放在衣柜顶上的木匣子,当时就大吃一惊,拿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骇然道:“这好像是个养蛊盒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表弟是个收藏爱好者,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老物件,虽然年纪轻轻,却在收藏界小有名气。 我见表弟似乎认识匣子,赶忙向他请教,谁知表弟打开匣子看看,皱皱眉头说:“我只知道这是个养蛊用的盒子,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蛊。” 抬头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专门研究古代的巫术和咒语,也许他能解开你的谜团。” 既然知道有可能解开这个迷,我当然迫不及待了,立刻拉着他去找那位高人。 高人是一个名叫王沛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精力旺盛,相当热情。王沛家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见他家里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博古架,上面放着石头、匕首、各种盒子、瓶子,甚至还有一个刻满类似甲骨文的人头骨。 表弟向他介绍了我,大家寒暄一番,我迫不及待拿出盒子给王沛看,他一见盒子,眼睛忽然一亮,伸手接过盒子仔细研究起来。 半晌,他放下盒子,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个盒子很奇怪,但我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我得先看看你的眼睛。”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让他掰开眼睑看了看,然后他微微点点头,严肃地说:“跟我想的一样!现在,把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他的黑框眼镜有些反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他真相。 表弟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而王沛则一言不发,只深深地吸着香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你中蛊了!” 他看看我和表弟一脸不解的样子,继续说:“你遇见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妻子,其实她应该是一个湘西养蛊人,她养的这种蛊在传说中叫做臆蛊,也就是你在木匣子中发现的那种虫子,她坐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对你下了这种蛊,所以,后来你的意识只能听她的指挥,一直到你们俩顺利……结完婚。”王沛表情有点苦涩。 “而事实上,你们结婚只是你的臆想而已,包括你们两个在一起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你的臆想,你的肉身在过着机械般的单身生活,而你的意识却已经结婚生子了!我知道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存在,你一直生活在她的蛊虫为你编织的虚幻世界里。”他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想要找个漏洞驳了他所说的一切,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个镇子的人说她消失时是七十八岁,为什么再次出现时变成了二十岁呢?” 王沛愣了一下,将手中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说:“那个女人应该是偶然的机缘得到了这种蛊虫,据说这种蛊虫是要用人的鲜血来供养的,它们喝了谁的血,就会听谁的。”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而它们奉献给供养人的,不仅仅是听她的话,还有她的青春。” 我和表弟不禁面面相觑,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可怕的小虫子,我好奇地问道:“那个人会永远保持青春吗?” “是!但她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确切地说,不再是人了!”王沛叹口气沉重地说道。 原来我这两年多来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怪不得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小素。我恍然大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突然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有蛊虫?它们还在我身体里吗?” 他没有看我,还是自顾自边抽着烟边说道:“中了这种蛊的人,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下眼睑里会有一个白色小点,中了几个蛊就会有几个点,你有两个点。蛊虫在她从你意识中离去的时候就带走了!你现在很健康,只是残留着从前的记忆而已。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揉揉眼睛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经历一下自己没有得到的爱情,或者,它真的很想有个家!”王沛黯然道。 我心里有些发毛,想着曾经有两条蜈蚣一样的虫子在我身体里呆过,胃里一阵翻腾。 表弟突然用一种怜悯的语调说:“王沛,告诉我,你是不是也遇见过她?” 王沛微微一愣,然后苦笑着掰开自己的下眼睑,我分明看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小点,似乎像一条虫子般在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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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凶灵再现 “救救我!”在凌晨两点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博客,一句简短而致命的留言立刻闪进了我的眼睛。 留言是一个叫肖梦的人发的,红色的四号字刺得我眼睛有些生疼。肖梦这个名字让我的记忆瞬间碎裂成无数个碎片,我眉头紧皱,极力拼凑起记忆中零散的碎片,终于一个穿着红色毛衣,长发飘飘的女孩子出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是的,我的确认识一个叫肖梦的女孩子,那是在《青花瓷》这篇小说发表之后我被邀请参加青花瓷展览会的时候遇到的。 那天的展览会是在东江大学举行的,我受邀出席,被安排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在主持人的简单介绍后,展览正式开始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尊有着神秘色彩的青花瓷充满了浓重的兴趣,大批的学生怀着崇敬的心情细细地望着眼前的青花瓷,他们大多都读过我的小说《青花瓷》,而主持人的介绍更是增加了青花瓷的神秘感:在这尊青花瓷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催人泪下的传说和一个恶毒的诅咒。 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虽然那些事情已经如过眼的云烟般烟消云散了,可我的脑海中却依然时时浮现出夏威的影子。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将我从思绪深处拉了回来,我扭过头,一个穿着极不协调的红色毛衣,长发披肩的女孩子正腼腆地站在我的面前,她的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略显拘谨。 “您是狼七先生吗?”女孩子很客气地说。 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是《青花瓷》的作者吗?”这个奇异的女生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让人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我依然点了点头。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扭过头对身后的几个人说:“真的是他。”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他们听见这个女孩子的话时脸上惊现出欣喜的表情。在那之后的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围着我问有关于小说《青花瓷》中的那些凄婉传说的真实性。对于其中大部分的问题我都会礼貌地回答他们,在此期间那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孩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所有人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完之后,她才羞涩地站起来说道:“狼七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那个村子里的青花瓷真的被施予了某种诅咒吗?”她的话像冰凌一样瞬间刺入了我胸口最柔软的部位。 “也许有吧!”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一定有的,不然为什么僻冷镇的祖制上禁止任何人用悬崖下的土制作青花瓷呢?”她似乎已经看透了我的心境,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正中要害。 我正在为难该如何回答她的时候,主办方的人出现了,他们是来接我出席接下来的宴会的。我如获赦免般地跟着主办方的人离开了东江大学的礼堂。 而这个奇异的女孩子的两个问题却像挥之不去的鬼魅在我脑海里不断地盘旋开了。 我关上电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点燃一支烟。也许那只是她们一群学生的恶作剧而已,我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那句“救救我”却如同一句来自远古的咒语一般在耳边不断回响,我隐隐感到那个远方不是别处,正是僻冷镇。 一切都该结束了,是的,都该结束了。 沉沉的梦境总是如一片黑色的海,我觉得自己正坐在一叶扁舟上,飘零在黑色的海面上,黑色的海浪咆哮着拍打着岸边料峭的悬崖峭壁,而在悬崖边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长发飘飘的女孩子,她正在那里向我招手,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就是夏威,那个为了保护我在火中丧生的女孩子。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了,外面的天气很晴朗,没有一丝风,我惬意地坐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那个枯叶满地的花园,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下意识地接听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萧何的声音。 “狼七,昨天晚上东江大学的一个女生死在了网吧里。”萧何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告诉我这些。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因为在现场她用过的那台电脑一直显示着你的博客,上面还有她的留言。”萧何的话如同一瓢冷水一样泼在了我的身上,让我瞬间打了一个寒噤,难道昨天的留言是真的? “我马上过来接你。”说完萧何挂断了电话。 我木然地放下手机,一片黑色的乌云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我的胸口,让我感觉有些气闷,这个女孩子怎么会死在网吧里?她为什么会向我求救呢?这一切的疑问也许只有天知道。 萧何沉默地开着车,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表情冷峻。他开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只有我痴痴地坐在车里,心境异常忐忑。 “她是怎么死的?”我终于按捺不住了,可是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 “心脏病突发造成的猝死。”萧何言简意赅地说道。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 2.远远没有结束 坐在萧何的办公室里,他把一叠厚厚的档案放在我面前。我打开档案:死者肖梦,女,二十二岁,现就读于东江大学中文系。死亡原因:突发性心脏麻痹造成窒息性死亡。在档案的后面是一篇打印出来的稿纸,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三个血红的四号字——救救我! 我知道这是他们从我的博客上打印下来的肖梦给我的留言,而下面的部分是我没有看到的,也许是在我关掉电脑之后肖梦写下的吧—— “请救救我们,如果不是因为对你的小说《青花瓷》着迷,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那样的诅咒,请救救我们,也许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救我们的只有您了。” 我放下手中的档案,凌乱的思绪将我整颗心都填满了,让我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你认识她对吗?”萧何的语气还是冷冷的,就像之前审问我的时候一样。 我默许地点了点头,“上次在青花瓷的展览会上我们见过一面。” “你曾经和她说过什么吗?”萧何问道。 “只是探讨过一些关于《青花瓷》这篇小说的某些情节。”我实在无法想象本来已经结束的事情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夺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在她的这封求救信里还应该有别的人吧,你知道是谁吗?” “是,应该是他们几个,我记得包括肖梦在内他们一共有四个人。”我极力回想着他们的名字,如果肖梦真的是因为诅咒而死,那么其他的人的性命也必然会受到威胁。 我慌忙在一张纸上写出了霍雨、陶栗然、殷玥这三个名字。萧何接过名单看了看,然后语气平和地对我说:“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我怅然地离开警察局,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在这个冬天这样的天气并不多见,我坐在车里点上一根烟,却一直没有发动车子。一个问题一直不停地在我的脑海深处徘徊,难道青花瓷本身真的会有诅咒吗?或者那些所谓的诅咒完全是为了增加它的神秘感而被后人强加上去的?可是肖梦死了,在参观了那个青花瓷之后她死去了,而且似乎她在临死前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这难道不说明那个诅咒的存在吗?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的身体微微一颤,掏出手机,上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我惶惑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他急促地呼吸着,嗓音干涩,沉默了几秒才说:“您是狼七先生吗?” 他的声音沙哑却略带磁性,我隐隐地感觉这个声音似乎并不陌生。 “我是霍雨。”他接着说道,“肖梦死了,你知道吗?” “嗯。”我在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霍雨神神秘秘地问道。 “她死在了网吧,对吗?”我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喉咙哽咽地说道。 “不,那是诅咒,来自青花瓷的诅咒,所有接触到青花瓷秘密的人都不能逃脱的诅咒。”霍雨的语气像个巫师,在向我传送着从那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诅咒。 “你们知道青花瓷的秘密了?”我慌忙追问道。 “她已经回来了,她已经回来了……”他的声音渐渐地开始扭曲,我分明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那个声音来自一张冷艳的唇。 “霍雨,霍雨……”我不停地喊着霍雨的名字,可是那边只是这句如同咒语般的话在不断地重复着。 开着车疾速穿过楼群的时候,我的心情一直很压抑,已经到了低谷。本以为青花瓷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谁知道……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立刻掉转车头向花园精神病中心驶去。 夏可住在一间白色的病房里,我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上望着外面萧索的景象发呆。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这时她轻轻地说道:“你来了!” 我有些惊讶,难道夏可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是不是有人死了?” 她的话让我的心猛然一颤。 “你自以为已经知道青花瓷的全部秘密了吗?如果所有的秘密都像你小说中所写的那样简单的话也就不能够保守那么久了。”夏可的语气很尖锐,每一句话漫着火药味儿。 “青花瓷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我忽然咆哮了起来。 “诅咒。”她狠狠地咬出这两个字说道,“这个诅咒不仅仅来自于青花瓷,它是这个村子的诅咒,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避的诅咒,一旦你介入那么你就注定会死。”说完这句话夏可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我,嘴角边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种微笑让我觉得恐怖。 “你将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腾地站了起来,重重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此刻我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忽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恍惚地昏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护士惊喜地说道:“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 “等一下,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你是被一个警察送来的,他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面前的护士微笑着说,这是这些天来我看见的最美的笑脸。 “他说了什么吗?”我问道。 护士摇摇头,然后说道:“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说完她离开了病房。 她一离开,我便强撑着爬下床,对于我的病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能留在这里,如果大夫检查出来的话,我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再去揭开僻冷镇所隐藏的所有的秘密了。 我吃力地走出医院的大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上面出现了萧何的电话号码。我按下了接听键。 “狼七,你好点儿了吗?”萧何很关切地问道。 “嗯。”我含含糊糊地说道,“对了,那三个大学生都找到了吗?” “你先别管这些了,在医院好好休养一下,知道吗?”萧何显然在回避着某些敏感的话题。 “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穷追不舍地问道。 “狼七,你听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要好好休息。”萧何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强硬了。 “是不是他们出事了?”我急切地追问道,“是谁?出了什么事?” “霍雨失踪了,陶栗然出了交通事故今天早晨死了,殷玥昨天已经被家人送到了花园精神病院。”萧何把他们一个个的遭遇都告诉了我。 “你是说所有的人都已经……”我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那天和我见面的所有的人都遭遇了不测,也许现在霍雨也已经死了,他今天早晨和我的那番对话让我隐隐觉得似乎在他的身上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死亡。 “你们找到霍雨了吗?”我接着问道。 “没有,我们已经派了几路人去四处找他,可是至今为止还是杳无音信,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萧何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我挂断电话,开车一路狂奔到家。打开电脑里面关于青花瓷的资料,也许我遗漏了什么,也许真的存在着某种诅咒,只是这种诅咒不仅仅来自于青花瓷,而是来自于这个村子,因此被我完全疏忽了。 整整几个小时,我把所有的资料一遍又一遍翻个不停,可是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我究竟遗漏了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开始疯狂地响了起来,现在我已经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声音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了,这让我想起了《鬼来电》里的某个经典情节。 我抓起电话,上面的号码居然是来自霍雨的。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夏威没有死!”霍雨突然传来的一句话让我怔怔地立在了原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霍雨接着重复道: “对,夏威没有死!” 3.夜访僻冷镇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追问道。 “对,我见到了夏威。”霍雨斩钉截铁地说。 “在什么地方?”此时此刻我惊恐的心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惊喜覆盖住了,疑虑早已经被冲得烟消云散了。 “僻冷镇!”他费力地说出这三个字,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你去过僻冷镇?”这简直不可思议。 “对,我们去过僻冷镇了。”霍雨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也许那时少一点儿好奇心,我们现在就不会这样,一定不会。” “你们在那里究竟做了什么?”我接着问道。 “狼七先生,您今天下午是否有时间,我想见您一面,只有你一个人。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东西我想交给你。”他略显犹豫。 “好的,什么时候?”我痛快地答应了。 霍雨他们曾经去过僻冷镇,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僻冷镇的呢?我记得在写小说的时候这个地名已经经过艺术加工了,他们绝不会知道僻冷镇的具体位置,现在知道僻冷镇在哪里的只有我、夏可,以及萧何和同他一起去的同事们。夏可疯了,萧何和他的同事们是绝不会泄露僻冷镇的具体位置的,那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僻冷镇的地址呢?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霍雨说他在僻冷镇见到了夏威,难道夏威没有死?不可能,夏威已经死了,是为了救我而在火中丧生了。 时间总是在你期待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走得异常之慢,我和霍雨约定下午三点在市中心的上岛咖啡见面。看看表,现在才下午一点,可我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如果夏威真的还活着,如果夏威现在还在僻冷镇……无数个如果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现在我最盼望的是能够早一点儿见到失踪的霍雨,不论他们在僻冷镇经历了什么,我想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就只有我了。 两点刚过,我就开着车早早来到市中心的上岛咖啡厅里等候这个男孩子出现了,和霍雨只匆匆地见过一面,对于他的长相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记得这个男孩子很健谈。 午后的上岛咖啡并没有太多人,略微显得有些冷清,我选择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空气中流动着清香的咖啡的气味,耳边响起了肖邦的《小夜曲》,整个气氛让人感觉很甜蜜,只是比起咖啡我更喜欢喝茶,所以很少来这里。 在服务员送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之后,我开始注视窗子对面的这条繁华的街道,由于接近市中心,所以前面的街道显得格外繁华,人头涌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看看表已经是两点五十了,可是霍雨还没有出现。 我焦急地望着前面街道上的人群,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狼七先生!”这个声音让我立刻想起了霍雨的那张脸,我扭过头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竖着衣领,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你是霍雨?”我的惊讶溢于言表。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在我耳边轻轻说:“咱们到里边的雅间里说吧!” 我跟着眼前装束怪异的霍雨来到了一个雅间,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之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摘掉帽子静静说道:“谢谢您今天能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然后坐了下来。霍雨坐在我对面,在为我倒上一杯咖啡之后霍雨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霍雨的语气很冷,他看了看我之后说,“确实,夏威还活着,就在僻冷镇的那所老宅子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 “您等我慢慢告诉您。”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我坐下,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记得在鬼故事网看见了您的小说《青花瓷》。当时只是好奇就随便翻了翻,没想到里面的故事既让我感动,又让我着迷,似乎里面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陷阱。我承认那篇小说征服了我。和我一样被征服的还有他们三个。”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我,我会意地点了点头。 “巧合的是,那款青花瓷的第一次展览居然被安排在我们学校,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很欣喜,我们决定一定要从您那里找到关于青花瓷那些神秘传说背后的故事。是的,我们相信那些诅咒是真实存在的,在青花瓷的传说背后必定还藏着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霍雨说着喝了一口咖啡,他的表情冷峻。 “可是那天我们并没有从你那里得到满意的结果,我不知道您是否在隐瞒着什么,或者您根本就不知道。”霍雨的语气开始变得坚决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我连忙追问道。 “关于那个诅咒。”霍雨说到这里似乎鼓足了最大的勇气。“在那之后我们寻访了您小说中的一个人,从她的口中我们才知道原来小说中的僻冷镇在现实生活中的名字叫南栗镇,并且很容易地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南栗镇的具体位置。就在那天下午我们冒险赶到了南栗镇,和您小说中失真的描写完全不一样的是这里并不是在悬崖和坟墓之间,这里是一个完全被坟墓包裹起来的山村,在村子正中有一个不大的湖。黑压压的山腰上到处是白花花的墓碑,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乎被眼睛所欺骗,幼稚地以为那些是秋天的落叶,或者是积雪。可是当我们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住了,那全部都是坟墓。 ”我们开始犹豫来到这里是否是个错误,可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弄个清楚。就这样我们来到了你小说中的僻冷镇,现实中的南栗镇。 “进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除了几盏并不明亮的灯之外,眼前就是一片漆黑,我们按照你小说里所写的那样找到了那间老宅子,在门口高悬着一个巨大的匾,上面书写着四个鎏金大字‘福泽恩址’。”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我,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我们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可是许久依然没有回应,于是我们推开门走进了那所老宅子。” “你们进去了?”我忽然打断了霍雨的话。 “对,我们看见了你小说中的那所老宅子,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全部都是木制结构,我当时有些诧异,为什么在北方会有完全木制结构的建筑呢?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我们是想知道那个诅咒是否真的存在,还有青花瓷背后的故事。”他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们当天晚上找遍了二楼的所有房间,可是并没有发现你在小说中写到的密道。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就睡在二楼最右边的屋子里。”霍雨这时候忽然停下来望着我,似乎等待着我打断他。 我苦笑着喝了口茶,“这天晚上你们一定是有收获的,因为你们发现那条你们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找不到的密道就在这个房间里,只要打开那间屋子里唯一的柜子你就会看到密道。” “是的,我们找到了密道,确实在那个柜子里面,看到密道之后大家都开始惊喜若狂,我们找到了密道,睡意全无,我们拿出手电顺着密道走了进去,那个密道很狭窄,只够一个人弓着身子进去,在密道的出口有一个密室,我当时认为那就是你小说中写到的抓到夏可和她叔叔的地方吧!” “不。”我轻轻摇摇头,“难道,难道你们进了那间密室?” “嗯。”霍雨紧紧地咬着嘴唇说,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进去,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们看到她了?”此刻我的胸口已经开始有窒息的感觉了。 “是的,那是一个女人的塑像,那个女人披散着长发,脸色白皙细腻,眉目间似乎藏着淡淡的哀怨,她的嘴角微微上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在她的身后是一块汉白玉石碑,上面写着一些看不太懂的文字,只是最后一句让我们每个人心头都是一惊。”他说到这里脸色骤然变得异常苍白,呼吸急促。 “闯入者——死。”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霍雨冷汗涔涔,点了点头,说:“是,就是这几个字,只是那时我们都在一直安慰着自己那些也许都是骗人的,只是一种告诫后人的方式。我们继续在那个密室中寻找着,终于在密室的墙上看见了一篇檄文,似乎是这个村子的祖制,上面写的内容都是一些苛刻的规定,其中一条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那一条在你的小说中也曾提到过,就是永远不要用悬崖下的泥土制作青花瓷,那些是被诅咒过的。滥用者,祭窑。” “是的,媛媛就是被村子里的人执行了祭窑的酷刑。”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在那个密室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都是一些精美的青花瓷,做工和花纹都不逊于你在小说中所提到的那尊。就在这时肖梦忽然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摔倒了,她挣扎间推倒了一旁的雕塑,在那个雕塑碎裂的瞬间我们居然看见了有血从碎片中流淌出来。我们慌忙向密道的方向跑去,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开始进来的出口,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出现了,她告诉我们如果想出去就跟着她走,就这样我们从密道中逃了出来。肖梦问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她只是淡淡地说:夏威。”霍雨说完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虚脱了一般地紧紧抓着桌角。 “她说自己是夏威?” “嗯,是的,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回来了,可是回来不久就开始发生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肖梦说那个塑像上的女人总是在深夜出现在她的梦中,有的时候肖梦觉得那根本不是梦,她就在自己的眼前,那张冷艳的唇在耳边轻轻地低诉,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的体香。而其他人也一样会做这样的梦,我也不例外。那之后他们就出事了。是的,我现在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诅咒的,而且下一个就是我,一定不会错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霍雨刚刚冷峻的表情已经一扫而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助。 他忽然跪在了我的面前:“狼七先生,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嗯。”虽然这样回答着,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下面将会怎么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再次回到南栗镇,因为夏威。 在离别的时候霍雨忽然拿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这个是送给您的。”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可是霍雨的眼神一直闪烁不定,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霍雨穿戴整齐,竖起高高的领子,戴上帽子,像刚见面一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离开了咖啡厅,我坐在位子上踌躇着正要打开包裹,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我立刻冲了出去。 透过窗子,我看见一群人正将一辆车围得水泄不通,而在正中央的地上,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的男孩子已经躺在血泊中了,那个人正是霍雨。难道真的是诅咒?一种使命感更坚定了我一定要重返南栗镇的决心。 4.再见夏威 晚上的时候萧何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了霍雨,但是遗憾的是霍雨出了车祸,只是让萧何奇怪的是霍雨似乎是看见车子之后才迈出步子的,与其说是车祸更像是自杀。我一直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告诉萧何我和霍雨见面的事情,如果真的存在诅咒的话,也许这个诅咒到我这里也应该结束了,又何必再拉上萧何呢? “狼七,我明天去接你回医院,不论如何你也应该先看病。”萧何在电话中责怪道。 “好,我知道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其实在夏威去世之后我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更何况现在又有了夏威的消息。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从床头柜上拿过夏威的照片放在行李里准备重返南栗镇。整个晚上我都在回忆着今天下午与霍雨之间的谈话,是的,我确实在小说中省略了一些事情,那些遍布于整个村子的墓碑,还有密道中另外一个密室,那个神秘的塑像。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隐隐地觉得似乎她那双忧郁的眼睛在向我诉说着什么,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存在了,被闯入者无意间撞得粉碎。 忽然我想起了那个黄色的包裹,那是霍雨留给我唯一的一件东西。那里究竟会是什么呢?我“霍”地从床上爬起来,拿出那个被黄布包裹着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放着一本薄薄的家谱。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福泽恩址”,这几个字正是在那所老宅子上面所挂的那块匾上所写的,我翻开家谱,瞬间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转瞬间整个房间都被那种陈腐的气息所笼罩了。 上面都是古文,读起来很生涩,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明白了在家谱的首页上记录着一个传奇式的故事,相传这个家族有着悠久的历史,他们世世代代依靠着上等的陶瓷立足于这个村子,村子中所有的人都有同一个姓氏:司徒。他们很早就掌握了先进的陶瓷工艺,于是将家选择在了这个有丰富上等黏土的地方,本来这个镇子中的人过着一种桃花源式的生活,但是这种生活被硬生生地打破了,而打破这种生活的人正是当时族长的儿子。 族长的儿子叫司徒文登,他不学无术,对于代代相传的陶艺更是一窍不通,整天游手好闲四处游荡,终于有一天他看上了镇子中一个叫雪娇的女孩子。 雪娇从小无父无母,是被叔叔收养长大的。她的皮肤细腻如脂,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在双肩上,一双眼睛如秋天的潭水般一望无际。 司徒文登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就开始对她魂不守舍起来,整日纠缠不休。最后父母终于决定让儿子娶这个女孩子为妻,就这样雪娇嫁给了司徒文登,自此之后那个恶性不改的司徒文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他开始专心学习陶艺,凭借他的聪明几年之后他终于掌握了家族陶艺的秘密。 可是谁也不知道司徒文登的这些变化却不是因为有了雪娇而是对家族权利的觊觎,在父亲去世之后司徒文登终于掌管了整个村子,他的真面目开始暴露了,他不但在外面拈花惹草,最后甚至将一个戏子带回了家中。 受尽屈辱的雪娇整日以泪洗面,在诞下第一个孩子之后雪娇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 最后忍无可忍的雪娇终于将这一切告诉了村子中的长老们,这个村子非常保守,不论任何人与外界的人有染,那么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祭窑。 司徒文登得知雪娇向长老告状后,一条毒计悄然爬上心头,他串通村子中的一些男人污蔑雪娇不守妇道,在那个保守的村子中这样的污蔑是可以众口铄金的,于是雪娇被男人们绑起来塞进了土窑,整个过程雪娇没有一句哭喊,只是一直深痛地诅咒这个村子,诅咒所有的瓷器。 在雪娇死后,村子中的男人们将这个女人的骨灰抛进了悬崖下面的那片黑色的黏土里。不久之后村子中的男人都开始离奇失踪,总是在很久之后被发现死在了那片黑色的黏土中,他们知道女人的诅咒才刚刚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村子中的男人几乎死光了,司徒文登也坠崖而死。 雪娇生下的孩子长大之后为了让母亲的灵魂得到安息,亲手用悬崖下的黑色黏土制作了和母亲画像一模一样的塑像。也是这个孩子制定了一个祖制,那就是永远不要用悬崖下的黑色黏土制作瓷器,否则就是违反了祖制。 我合上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家谱,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尊美丽的塑像,她就像是一个精灵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闪烁着,久久挥之不去。 这天夜里一个女人推开了我卧室的门,她迈着轻柔的步子,发出如丝绸摩挲般细腻的声音,轻轻走到我的身旁,我可以看见她那双幽怨的眼睛和低垂的双眉,她的嘴唇微微嗫动似乎欲言又止。 坐在通往南栗镇的大巴上,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车上依然像上次一样充满了烟草味和民工身上散发出来的酸涩的汗味,从他们的口中我知道他们是刚刚体检回来,似乎他们在做着某种高危的职业,必须定期检查身体。 车子不紧不慢地在马路上行驶着,这样的气氛很适合睡觉,我恍惚地睡着了。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看号码,是萧何。我记得昨天他说今天要带我去医院,一定是跑到我家的时候扑了个空。我没有接电话,又将电话放回了口袋,我知道如果他发现我竟然又去了南栗镇一定会阻止我的。 一路奔波,我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南栗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少了夏威。也许夏威真的还活着,或许她就在那所老宅子中等着我去找她呢,想到这里我加快了步子。这个镇子依然冷冷清清的,只有那么寥寥几户人家亮着灯。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所老宅子,门上面依然悬挂着那块鎏金大字的匾额:福泽恩址。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眼前是那座凄凉的木制建筑。我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我真希望这个时候夏威会忽然从眼前跳出来,然后给我一个标志性的微笑,可是也许一切都仅仅是我的梦想。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我的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我立刻扭过头。 可是身后没有人,只有那扇虚掩着的门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我顺着楼梯走到二楼的靠右边的房间,上次就是在这间房间里我们躲进了密道,而那之后的光临者除了一个疯了之外都已经死了。现在想想真是物是人非。 我打开一旁的柜子,里面黑洞洞的,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洞口吹出了阵阵冷风,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在犹豫片刻之后我终于决定一定要下去看看,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洞口,这条地道很狭窄,我弓着身子向前走,渐渐的我看见了霍雨说的那间密室。我停下脚步,密室里忽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我藏在墙角窥视着里面,那里一个女人正静静地注视着墙壁,她穿着白色的睡衣,背影是那样的熟悉。没错,她就是夏威,那个用生命保护过我的女人。 她似乎毫无察觉,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披散的长发倾泻在肩头,她缓缓地扭过头,此时我才看清她的脸,她不是夏威。虽然她们的长相是惊人的相似,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有些苍老。她那忧郁的眼神立刻让我想起了那尊塑像,难道画像中的女人复活了?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发麻,正要转身离开,可是我的腿似乎注进了铅一样寸步难行,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发现了我,她正在缓缓向我走来,此时我能看见那双忧郁的眼睛中隐藏更多的是怨恨,她怨恨这个村子中所有的男人,所有的闯入者。 正在这时,我忽然觉得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我,我立刻顺着那双手的方向望去,夏威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我迅速向外跑去。在这个狭窄的地道跑起来非常困难,我只能艰难地跟在夏威身后,终于,我们顺利地爬出了洞口。夏威不由分说重重地关上了柜子。 “狼七,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必须马上走。”夏威急切地说道,月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如潭水般清澈的眼睛。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离开你!”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此刻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没有夏威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里不属于你,你明白吗?”夏威动情地说道,泪水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我现在就送你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我甩开了夏威拉着我的手,“不就是那个诅咒吗?我已经知道了那个该死的诅咒,即便是死,只要是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去死。” 夏威狠狠地咬着嘴唇,然后拉着我不由分说地向宅子外面走去,月光很亮,我们两个人像游魂一样在镇子中央的街道上游荡,她一直看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到了镇口夏威才松开我的手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吗?” “不,我现在看见你了,实实在在地看见你了。你还活着,别离开我。”我说着握紧了她的手。 “狼七,你不是宁采臣,我也不是聂小倩。”夏威长长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眼泪。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论让我变成什么我都愿意。”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威威已经死了,你记得吗?在那个中午我已经随着那声轰鸣的爆炸声香消玉殒了,狼七,我是那样的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忘记我,你能够重新开始。”夏威说着忽然扑在我的怀里,“你好好地活着我做的一切才有意义,我才不会白死。” 我轻轻点了点头,泪水早已经在脸上泛滥开了,只有紧紧地抱住她。心里一直不停地告诉自己,狼七啊,狼七啊,记住这个女人吧,记住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吧,记住威威身上的气味吧! “狼七?”这时我忽然听到了萧何的声音,我明显感到夏威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萧何来接你回去了,七七,记住,你一定要记住啊,威威一直爱着你,一直。” 睁开眼睛的时候,萧何已经坐在我的床前了,看见我醒了过来,萧何高兴地说:“我就说嘛,你小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强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可是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上来,“我这是在哪里啊?” “医院。”萧何一边说一边扶着我坐了起来,“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什么?”我吃惊地望着萧何。 “呵呵,那天我去你家接你去看病的时候发现你不在家,我就进了你家,看见茶几上你留下的家谱,于是我怀疑你一定是去了南栗镇。当时我正准备去阻止你,可是这时接到了同事的电话,电话里说对于那个受过诅咒的青花瓷的研究已经有了结果,于是我匆忙赶回警察局,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份报告,咱们找到的那个青花瓷中含有大量放射性元素,这种放射性元素极易让人产生幻觉。后来我查阅了当地的地理地貌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钼矿,而与钼矿伴生出来了多种放射性物质。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个钼矿就在南栗镇附近。”萧何的话让我恍然大悟。 “难道肖梦他们一行人都死于放射性物质产生的幻觉?”我问道。 “可以这样说,只是这种物质是怎么进到青花瓷中的呢?之前这个村子的青花瓷中为什么不存在这种物质呢?”萧何的话让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祖制,永远都不要用悬崖下面的土制作陶器,也许那时候雪娇的儿子就已经发现那里的黏土制作出来的陶瓷会让人产生幻觉了。至于为什么之前的陶瓷没有放射性,这个也许是因为在那个传说中叫媛媛的女人死后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雨水将悬崖下的黏土携带着放射性物质一起冲到了原来一直取土的地方才会使得那之后的陶瓷都会有放射性元素使人产生幻觉,这也许才是真正的诅咒。“ ”萧何,你后来是怎么发现我的?“ ”啊,我知道结果之后就马上给你打电话,可是电话没有接通,我就决定亲自去找你,如果你回到南栗镇也许会产生某种幻觉。想到这里我就一路驱车追赶你,可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从那所老宅子的二楼上跳了下来,可是奇怪的是你并没有大碍,只是一直昏迷不醒。“萧何说着在我的肩头重重地拍了拍,”你小子真是命大!“ 我苦笑了两声,我知道冥冥之中是夏威一直在保护我。 一个月之后我出院了,让医生奇怪的是我身上原来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我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地吸着烟,眼前又出现了夏威的影子。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号码很陌生,我接听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夏可的声音:”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忽然想起,也许开始告诉肖梦他们关于南栗镇的事情的就是夏可,是的,只有夏可,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我真希望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
1.突然造访 前几天又发现尸体了,这次是入室杀人。据说现场非常可怕。“ ”又是勒死对吧?每具尸体的死因都是这样。“ 大清早的,张绮就听同事们在讨论最近热门的连环杀人案。据说犯罪现场的门都被锁死了,窗户又非常狭小,可凶手却不翼而飞。 张绮被强烈的困意驱动,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绮绮姐,你好像最近都没怎么睡好。“一个同事关心地说。 ”是啊,总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张绮不禁想起了梦中的恐惧,寒意涌上心头。 她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窗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却发现窗户下面有人在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十分钟后,那人竟找上了门。 ”我叫龙箐。这是李兴,我的助手。我是一名侦探,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陌生的女人说道,她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像高中生的男孩。 ”侦探?你们找我干吗?“张绮奇怪地问道。 ”最近的连环杀人案,下一个被害人可能就是你。为了阻止凶手,我们必须提前行动。“龙箐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吐出的话却让张绮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呢?“张绮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眼里满是恐惧。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最近一直做的噩梦。 2.重返现场 在回程的路上,李兴好奇地看向龙箐:”你觉得张绮说的是真的吗?“ 龙箐没有回答,她想起会客室里的场景,张绮一直把身体蜷缩在椅子上,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龙箐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里面存储了海量的照片。这些照片包含了图表、报告,更多的是针对不同犯罪现场的记录。 在半个月前,市中心发生了数起谋杀案,被害人大多为拥有高学历的年轻女性。凶手用绳索勒死被害人后,除了偷走财物外,往往拿走死者身上的某件东西作为战利品。警方虽然竭尽所能,但真凶总是不可思议地逃脱。 龙箐和李兴从开始便跟踪这些案件,从高风险系数的人群加以分析,结合对凶手的画像,一直追到最近的犯罪事件。该起罪案有着非常明显的反常倾向。 被害人的年龄为34岁,完全超出了凶手的猎物范畴,而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龙箐和李兴调查了发生犯罪时整栋公寓的入住情况,发现并不是没有更适合凶手的猎物——张绮是最为符合的。 25岁的她是整栋公寓收入最高的职业女性。由于未婚夫刚刚去世,目前处于单身阶段,基本上没有男性朋友,显然这样的猎物更符合凶手的爱好。 ”难道张绮有问题?“李兴提出疑问。 ”不要一开始就假设前提,这是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我们还需要重新调查。“ 他们又回到公寓。李兴小心地用铁丝捅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废弃的黄色警戒线,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 该系列案件最特殊的情况是,法医在数名死者的脖颈上都找到了多层勒痕。这也就意味着,凶手每次快要把死者勒死前,都停下手,然后再继续,再继续…… 只是看看资料,就能感受到凶手令人窒息的怨毒恨意。 龙箐走到客厅,看着桌上说道:”凶手进入被害人家里并没有立刻行凶,而是进行了一番交谈。“ 在警方到达犯罪现场时,桌子上放有一杯温水,上面只找到被害人的指纹,说明是被害人亲手倒给凶手喝的。 ”而且尸体上有很多防御性伤口,说明凶手并没有选择突袭。“ 龙箐蓦地掀翻了桌子,又随手拿起椅子摔在地板上。 李兴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龙箐,你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被突袭,被害人也完全可以弄出声响。为什么邻居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呢?“ ”那是因为犯人强行制服了姐姐……“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李兴,而是站在门口的男孩,”这是我姐姐家里,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调查你姐姐被杀一案。“李兴机灵地回答道。 ”真的吗?“小男孩半信半疑。 小男孩说他叫豆豆,是来取姐姐最爱的遗物的。他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才拿走了一本空相册。 之后,龙箐决定去张绮家拜访。这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张绮的邀请。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的,快请进。“张绮迎他们进门。 龙箐把平板电脑摆在桌上,问道:”对于四层的住户,你了解多少?“ ”四层啊,我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我记得她很喜欢仙人掌,有一次买了两大盆回来……“张绮蹙眉回忆往昔的点滴,偶尔,一丝惋惜的神色会在脸上闪过。看来,张绮和被害者确实没有什么交集。 ”对了,我记得她在楼下办过一次葬礼,那时她哭得很惨,好像是她弟弟的葬礼……“ ”等等,她有几个弟弟?“李兴木然地看向门口。 3.墓前诡异 午夜的街巷里,女人在拼命奔跑。 ”咔咔咔……“从背后传来木屐的足音,越来越近。她不敢回头,害怕只要一回头就会被恐惧遏住脚步,所以只能继续向毫无希望可言的前方逃亡。 ”啊!“张绮再也无法忍受,惨叫着从床上坐起。 张绮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起床来到了客厅,看见李兴已经醒了,而龙箐还躺在沙发上睡觉。 ”做噩梦了?“李兴看着张琦苍白的脸,问道。 ”是啊,又做噩梦了。在梦里,总有木屐的声音在追我。“ ”可是……姐姐你在哭吗?“ 张绮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泪痕,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急忙躲进了厕所。李兴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她的身影。刚才张绮的泪眼,不是恐惧,而是悲伤。 ”她怎么了?“龙箐也醒了。 ”可能今天是她未婚夫的忌日,她心情不太好。一会儿我们陪她去墓园吧。“ 昨天晚上,由于龙箐对案情的介绍让张绮很害怕,所以他们就留在了她家。虽然这么说,但更直接的原因是保护她。 郊区的墓园比想象中要冷清。也许是工作日的缘故,墓园里没多少人。张琦要求一个人呆着,龙箐和李兴便在远处等着她。 ”喂!这是什么啊!“张绮突然尖叫起来,声音悲戚异常。 龙箐和李兴忙跑了过去,在墓园的另一端,张绮正在和工作人员争吵。因为在坟墓前,有一大摊烧焦的黑色痕迹,熔化的塑料、纸张的边角料,宛如呕吐物般凝结在地面上。从未婚妻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恶作剧根本无法原谅。 ”这是什么?“在一旁的龙箐皱紧了眉头,俯身从中拾取了一小片纸。从黑炭般的残片来看,被烧毁的正是空白相册。 他们最近偏巧见过它。 ”我能问一句吗?张绮,你对你的未婚夫,到底了解多少?“ 张绮的未婚夫叫周涛。 半年前沸沸扬扬的富翁自焚案,主角就是他。 ”我发现周涛有金屋藏娇的迹象,所以就和他分手了。“ 在某天夜晚,周涛所住的别墅燃起了大火,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屋内洒上大量的汽油。因为别墅内的警报并没有响,基本上排除了外来客入侵杀人的嫌疑。 到了第二天,火灾才在消防员的努力下被控制住。但是,急救人员并没有找到周涛,警犬的追踪也止于别墅的地下室。 周涛并没有家人。张绮出于同情给周涛置办了墓地,但除非有人特意调查她,否则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 ”周涛真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是有个叫做王威的远房亲戚,长得很高大,不过脑袋不怎么好使。周涛把他从精神病院带回来后,周涛说什么他做什么。火灾时,他也在现场,但不管警方怎么问,他都只是哭。“ 警车正在赶来的路上,是龙箐让李兴报的警。 ”你说,周涛会不会是凶手?“李兴突然问道。 ”这不可能,周涛已经死了。“张绮的态度很坚决。 ”不管怎么说,墓前那些东西确实很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都是连环杀人案中被害人丢失的物品,也就是凶手的战利品。“龙箐分析道。 警方来得很快,他们开始布置警力勘查现场。 ”李兴,你还记得我说过吧,战利品对凶手意味了什么?“ ”战利品对凶手来说是徽章,是能够随时品味胜利感的私人物品,凶手会借此回忆杀人的快感……是这样吧?“ ”那你又怎么看目前的情况?“ ”凶手把战利品焚烧在墓前,说明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战利品,所以烧毁了它们。但这和和周涛有什么关系呢?“ 龙箐眯紧了眼睛,她总觉得内情不会如此简单:”看来在周涛的坟前烧掉战利品,对他们有着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 ”他们?“ ”没错,凶手是两个人。“龙箐肯定地说道。 这样就说得通了。当时在犯罪现场,想不通的问题有两个:凶手是怎么骗得被害人的信任,让她将凶手看作宾客的?被害人在被杀前,为什么没有过大的动静? 而这两个问题,之前只有一个解。再加上小男孩这个变量,刚好能得出答案——因为被害人迎进来的根本不是谋杀犯,而只是普通的小男孩。 半小时后,警方在监视器中看到了焚烧者的身影,正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王威。 4.割腕自杀 警方的反应很迅速。 然而,当突击队员闯入室内,却发现嫌疑人王威已割腕身亡。 ”龙箐,你说过吧,现场是否有条理,能够看出对方的组织力。对于一个疯子,用割腕的方式自杀,实在很不对劲。“ ”那么,你觉得王威如果不是自杀,凶手是谁呢?“龙箐反问道。 ”这还用说嘛,就只剩下那个小男孩了,总不能是他杀了王威,等等……“ 王威虽然身强力壮,但他的心理年龄却很低。 知道豆豆存在的,目前只有龙箐和李兴两人。假设那个男孩就是主谋的话,是不是更合情合理? 如果是这样,那王威去坟前烧掉战利品,不仅仅具有象征意义,它还是一个指针。这个指针是障眼法,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被蒙蔽。 ”这可能吗?“李兴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不是可能性的问题。“龙箐猛然抬起头,环视围观的人群。 果然,豆豆正站在巷子的里侧! 注意到龙箐的视线后,男孩不但没有慌乱,相反,他挑衅般地勾勾手指,然后便退入巷子的深处。这样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为了不给她留下报警的时间。如此缜密的心智,谁会相信他只是个孩子? 龙箐来不及叮嘱李兴,只是把身上的对讲机交给他,示意他保持通话,就径直追向了男孩的背影。 ”豆豆,你给我站住!“ 他根本不叫什么豆豆,那样愚蠢的名字只是他随口说出来的。可真实的姓名,他却早就忘记了。 不过,他也有绝不会忘记的人——周涛。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豆豆咬紧了牙,他撒腿躲开提前放置好的捕鼠夹。 ”你跑不掉了。“ ”被抓住的人是你!“ 豆豆掏出从黑市买来的枪,将枪口对准了龙箐。 ”在外面杀掉你风险实在太大,反倒不如在这里杀掉你。姐姐,你是一个好人,但你挡到路了……“他把枪对准了龙箐的额头。 ”你所谓的最后计划,是要杀掉张绮?“龙箐说道,她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男孩勾在扳机上的手指果然停了下来。 ”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张绮吧,只不过那时你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那些被害人之所以被杀,就是因为她们和张绮很像。“龙箐侃侃而谈着,”一开始,我以为你们的杀人手法还不够熟练,但最后我明白了,你们是在练习,练习怎样做才能让死者感受到最大的恐惧。 “你之所以杀了王威,除了让他做替罪羊之外,大概也是因为你认为杀掉张绮不再需要他了。” 豆豆笑了:“你说的没错,我一边寻找张绮,一边杀掉和她模样相似的女性。我实在管不住自己。我让王威控制住她们,然后用绳子一点点勒住脖子。说实话,这感觉棒极了。” 他兴奋地挥舞手臂:“但张绮不同,她必须由我亲手杀死才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周涛……” “不要提这个名字!”男孩放声尖叫,“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让王威去把战利品烧给周涛,就是为了告诉他审判就快到来了吗?” 5.复仇 “当当当……” 伴着铃声,王威给周涛开了门。周涛径直地走向囚室,将豆豆生拉硬拽地拖到外面。 赤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地面,他痛苦地呻吟着,迎接一次又一次鞭子的抽打。 “小鬼,打你的人是谁?”周涛的眼神中透露着渴望,“能够掌控你生杀大权的人是谁?你的主人是谁?” 豆豆用手护着头,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却还要用最热切的声音回答:“是周涛,是周涛您啊。” 他看到周涛凸起的裤裆,只有这样回答才能让这个变态满足。男孩虽然并不懂什么性心理学,但他本能地明白,对于周涛来说——虐待孩子带来的快感,要比性高潮舒爽无数倍。 豆豆被重新关回了囚室。身上还没有结疤的伤口又都裂开,血渗透了单薄的衣裳。 奇怪的是,豆豆竟然笑了。他知道,他又活过了一天。这间囚室之前的孩子只活了半年,据说还有只坚持了半个月就死了的。为了活下去,他做了太多从没有想过的事。 他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某处正在扭曲。每天晚上,他都在做梦,梦里他杀了很多人。他尝试着用刀、用棍棒,但最喜欢的还是用绳子勒死他们,就像周涛对他这样。 然而,有时他也在祈祷,祈祷他可以逃离这里。 神明听到了他的呼声。就在那天,豆豆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囚室的门第一次被周涛之外的人打开了,是王威。王威慌乱地指着外面,说:“有大火,外面有大火。” “给我把铁链解开。”豆豆出乎意料地冷静。在混乱中,他和王威一起逃出了暗室。 两天后,豆豆听到了关于自焚案的新闻。此刻他才敢相信他真的自由了,而不是什么陷阱或是考验。 “我自由了。”豆豆难以置信。 王威却不为所动,他呆呆地注视着豆豆,半晌才问道:“我们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复仇,我要杀了那家伙!可周涛已经死了……他不应该死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他们就这样想,想了很久。最终,豆豆抬起头,盯着王威,不确定地问道:“我记得,他有个未婚妻,对吧?” 6.真相 “原来如此,这样很多事就说得通了。”被枪口就这样指着,龙箐的脸色、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也听得烦了吧。现在就送你上路。” “等一下!”李兴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对讲机,通过它李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先不要开枪,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还有根本性的疑点没有解决。” 豆豆平移枪口,对准了李兴:“你想要说什么?” “张绮不应该是你的复仇对象。是她救了你!”李兴近乎宣泄般地喊道,“如果说故事的起点就是周涛,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死掉?敢于监禁他人的罪犯不可能自杀,那么我也只能考虑他杀。真正的问题是,谁杀了他?” 现在的李兴只想要说服豆豆放下枪。为了这个目的,就必须揭露最后的真相。 “于是我想到了张绮。因为只有她,一直确信周涛已经死了。” 就连警方那里,都将周涛定为失踪。只有亲手干掉周涛的凶手,才能对他的死亡事实深信不疑。 “我不相信。张绮可是那个恶魔的爱人!” “但她不知道周涛是恶魔!我相信,她一定是无意中发现周涛监禁你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她想要放了你,或许是因为周涛想要杀她灭口。总之,在厮打中她杀了周涛,并放了火。” “这不可能……”豆豆恍惚地放下枪,迷茫地望着龙箐和李兴。 就当李兴放下心来时,豆豆突然把枪口倒转插进自己的口腔,扣动了扳机。 在周涛被烧毁的旧宅地下室,无数看起来就令人发颤的刑具摆在房间的正中央。 豆豆死后,警方很快赶到了现场。由于龙箐的缘故,他们被怀疑的时间要比想象中更短。很快警方就按照他们的推理开始行动,张绮也被扣押在警局。 “尸体在这里!还有凶器,也找到了。”一名警官用塑料袋包裹着断斧走了出来。 真没想到,杀掉富豪的凶器竟是一把平凡无奇的斧头。由于时间的缘故,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依旧能看出腿部被齐齐地砍断。 还记得张绮说过的噩梦吗?在梦境中,她能听到向她靠近的木屐声。那根本不是木屐,而是周涛断掉的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张绮很快就会被送上法庭。不管真相是什么,她都会咬定自己是正当防卫。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 ...
1 角落里有个巨大的被锁住的冰箱,虽然周身泛着斑斑的锈渍却还在不辞辛劳地发出嗡嗡的声响。被油腻包裹的吸顶灯里积聚着密密麻麻的蚊子的尸体,水槽和垃圾筒里也全是血肉模糊的动物内脏,堆满臭鱼烂虾的公共厨房貌似凶案现场,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诱人的奇妙芳香,偌大的锅中上百只鸡爪埋没在黝黑的卤水中,嶙峋的瘦骨被皱缩的皮肤包裹着,像早舛孩子的巴掌,用汤勺搅拌一下,那股浓香就像看不见的小手钻进五脏六腑,挑弄得人们口中生津腹中生饥。 每到这时,邻居们总会把平时紧闭的门窗打开来,仿佛这股香味也可以做下饭菜。住在这栋楼里的大多是做宵夜和烧烤生意的小商贩,距离公共厨房最近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里就是我逼仄的家。 妈妈不舒服,吃过止痛药后就睡下了,晚上她还要去做生意。我站在冰箱旁守着那锅沸腾的卤水发呆,脑子里逸莎的声音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如果他会爱上你,那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他会爱上我吗?简直不能想象,罗一羿可是王子级的人物啊,出演过英语剧中的罗密欧,而我却是个一放学就待在厨房里的灰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卤水味,为身体不好的妈妈帮忙。 是逸莎亲口说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再付你两千块钱,而且只占用你一个月时间。 两千块,足够妈妈买两个月的药了。我攥着口袋里的五百块钱,手心直出汗。逸莎跟我同班,她父亲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我从没想过她会主动跟我说话。她有一张相当惹人眼球的脸,剔透白皙的皮肤瓷器一般,偏又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样的女生走在校园里必然会引起大多数男生的关注,也注定会被女生们冷淡。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没人愿意甘当绿叶。可能是独来独往终归枯燥,所以她便找了我这个最不避讳她的女生做朋友。逛街时她买小玩意儿总会多买一份给我,看电影吃KFC她也会抢着埋单,看得出她是真的担心会失去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不过逸莎只怕失去女性朋友,对于追求她的男生却从不放在眼中。不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身材容貌,她都有着让男生追求的傲人资本。唯独对于罗一羿,她的态度很不一样。 “若然,帮我个忙吧。就像私家侦探那样,调查一下他有没有其他女朋友,如果没有,就请你亲自出马,帮我试试他会不会变心吧。”这是逸莎今天下午在图书馆门口亲口说的,同时还塞给我五百块钱,“这是定金,其实你只要稍加打扮就会很漂亮的。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付给你两千块,就当是找了份兼职,好吗?” 那五张粉红色的钞票上还带着逸莎身上霸道的香水味,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我想退回给她,可她怎么都不肯接。 “求求你了,就当是帮我。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其他可信任的朋友了。”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容推托。 “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是说,万一他……”我没有说下去,因为那个可能性极其渺茫。 “如果他会爱上你,那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逸莎的嘴角牵起微妙的笑容,“如果他现在会爱上别人,以后也同样会爱上别人。” 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陌生女人尖锐的声音:“你们的感情已经出了问题,就算不是我他也会爱上别的女人!” 逸莎把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看,那是张很和谐的全家福,慈爱的父亲,气质出众的母亲,还有正中间公主般的逸莎,越看越让人羡慕。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父亲,一直与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这一锅黝黑的卤水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隔壁邻居们偶尔也会买上一些妈妈做的卤味,但是分量很少,毕竟住在这栋楼里的都不是宽裕的人家。 翻锅时,两滴滚烫的卤汁落到了脚面上,立刻烫出两粒晶亮的水泡。我的脚踩在一双纸一样薄的人字拖上,同样是鞋,我的只要三块钱就可以买到,而逸莎脚上的却是三千块的TODS。对于她来说,两千多块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忽然对这份新的挑战充满了兴趣。我狠狠地戳破那两粒水泡,疼痛刺激着大脑产生出足够数量的内啡肽。痛并快乐着,这是小小的自虐。 2 深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咄咄逼人的寒意,我像只蜗牛似的缩在蚊帐里,面前是价值五百块的一堆东西:黑色的风衣,绛紫的羊绒围巾,深蓝色牛仔裤,一顶黑色的呢帽以及一副黑超墨镜。这些东西全是在网上淘来的,几乎全是有钱女孩闲置的二手货,但是相比我柜子里的那些旧衣服,它们的商标显然高了一个档次。 是的,从明天开始,我就会用这些东西将自己武装起来,像一名真正的私家侦探那样,出击! 逸莎早已将罗一羿的课程表交给了我,顺便告诉我为了配合调查,她已经和他吵了一架,并且会在这个月内都对他冷处理,究竟他还有没有其他女朋友,很快就会显出端倪。 据说我们学校有一万三千八百名在读学生,能够天天在路上遇到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如果有人刻意跟踪,这就另当别论了。 罗一羿穿着一身黑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他的表情有些阴郁,步行速度很快,以至于许多女生在与他擦肩而过后才惊呼是校草。没错,罗一羿是全校公认的校草,去年以全系新生第三名的成绩考进来的,他是株表里如一的校草。 我戴着墨镜跟他保持二三十米的距离,看他匆匆地走进小礼堂,那里正在举办迎新晚会的彩排。他身上有种霸道的气场,自进门的那刻起,凝炼的黑色便立刻压住了全场的红男绿女。穿着漂亮演出服的女生们脸上泛起桃红色的光泽,“帅呆了”、“酷毙了”之类的字眼不断冒出来。 也许是习惯被当成众人的焦点了,他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旁若无人地走到后台,画起背景幕布来。彩排的女生们全都分了心,不时遥掷一个如丝的媚眼,可他不为所动地继续涂抹着背景布,仿佛是不容亵渎的绝缘体。 第一天的跟踪工作持续到晚上十点半,离开小礼堂后他在电影院里连看了四场电影,我一直坐在他身后距离三排的地方。他兴致不高,即便是爆笑的喜剧片也不能让他动容,也许他来电影院根本就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想找个可以名正言顺安静独处的地方。我不确定这不快乐是否是因为逸莎,总之整个下午他都没看过电话。 逸莎听我汇报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过是第一天罢了,谁知道他能耐住多久的寂寞。” 她撇下我忙于跟网友聊QQ,而我满脑子都是罗一羿的身影,那个郁郁寡欢的公子哥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星期的课不多,我把所有课余时间全都用来进行跟踪,路线始终在图书馆和自习室之间循环。校草不像其他帅哥那样爱泡吧爱娱乐,他很用功。有不少女生主动示好,暗送的除了秋波之外情书也不少,但他却是万花旁边过,片叶不沾身。我用逸莎提供的高像素摄像机拍下了其中一些片段,逸莎看到后脸上的笑容明显增多。我知道,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拥有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高高在上。 那天逸莎心情不错,请我去吃哈根达斯的巧克力火锅。我试探着问罗一羿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她如此看重。逸莎像猫一样舔着勺子上的巧克力,“他是我未来的结婚对象,你说,我该不该如此看重?” “结婚对象!?天啊,私定终身?”我瞪大了眼,虽说现在人很开放,但毕竟还没毕业,谈结婚未免太早了些。 “傻妞,我们是指腹为婚啦。罗一羿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合伙人。读小学时我就知道自己会嫁给他了,虽然很没劲,但好歹他长得还不错,成绩也好,所以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他是否靠得住了。”逸莎慢条斯理地消灭了整颗抹茶冰激凌球。 “真像是偶像剧里的情节。”我放下勺子看着窗外萧瑟的风景,这就是传说中的门当户对吧,我这样的女孩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未来。看着一桌冰激凌,我的心凉得通透。 3 新的一周,我的任务继续进行。 镜子里的我似乎很不错,高高的鼻梁,比例适中的嘴唇,白得过分的皮肤。枯草般的头发被呢帽掩盖得很好,这张脸上唯一不完美的熊猫眼也被我用墨镜遮住了,那是无数个夜里K书的成果,我的成绩是不错,可如今的社会仅有好成绩却是远远不够的。比如逸莎,她整天沉溺玩乐,可老师们对她的态度比对我要好得多,将来的工作她也不用愁,而我,现在就已经在为毕业后的出路担忧了,现在的工作太难找了,我不想像妈妈那样整日守在夜宵店里卖卤味,我不想一辈子都住在只有公共厨房的破楼房里,我更不想永远像现在这样蝼蚁一般苟延残喘。 不论是改变命运还是改善生活都需要钱,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份名不顺言不正的兼职做下去。 出门前穿上黑色的风衣,我再次出现在罗一羿身后大约二十米的位置。他今天有些漫不经心,从图书馆拐到校门口,再从自习室逛到实验楼,漫无目的,可我还是跟丢了,就在实验楼旁的丁字路口,我系完鞋带再起身时,他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起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我一路小跑地钻到实验楼的门廊里避雨,从窗玻璃上我看见潮湿的水汽让我的头发和五官忽然生动起来。 “没带伞吗?”身后一个干净的男声响起。我不知所措地看着罗一羿出现在身后,手里还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你是在问我吗?”我强自镇定。 “当然,要不要我送你?”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坦然。 “谢谢,可我不认识你。”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不可救药的小家子气。 “真的不认识吗?我知道你跟了我一个星期了。”罗一羿微微笑了一下,“走吧,看起来你很冷的样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逸莎。” 天,难道我早就暴露了?还有逸莎!他都知道些什么?我像被点了死穴般,呆若木鸡地跟在他身边,在旁人不明真相的羡慕中走入雨里,魂不守舍地跟着他去了学校门口的小咖啡馆。 “你是逸莎的同学吧,从你第一天跟在我后面时我就知道了,但是我不记得她的同学中有你这样特别的。怎样,发现我是个很闷很无趣的人了吧。”他的开诚布公让我很心虚,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这一个星期来自己真的像个高明的侦探,真是自作聪明。罗一羿要了两杯热咖啡,我尴尬地坐在角落里尽量少说话,既然已经被他看出破绽了,就不能让破绽更多,我想继续这份工作,因为我需要钱。 出乎意料的是,罗一羿对我很感兴趣,他问了很多关于我的问题,就连送咖啡来的小姐都用嫉妒的眼光看着我,这让我很不适应。罗一羿显然是个聪明人,不动声色中我知道身份已经完全被他看穿了——我不过是逸莎雇佣的狗仔一只。 “明年我们就要订婚了,逸莎的人品也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我希望我们俩可以合作演一出戏。放心,酬劳我一样会给你,而且现在就可以全部付清。我相信你。”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凝视着我,深不见底的熟褐色,瞳孔旁的黑色冰纹清晰可辨。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这样对望,他的嘴角迷人地向上扬起,而眼底向外渗透的却是有若两点烛火般的光。当他把一张支票递过来时,一切都顺理成章,于是我端起咖啡大大地喝下一口,那带着苦涩的热量直抵肚肠,泛起异样的暖。 罗一羿的眼神实在有些暧昧,难道他对我会有好感? 不,别妄想了,这怎么可能。富家公子根本就不适合你,你又何德何能!就算奇迹发生,你们相爱了,结局也是注定悲惨的。动什么别动感情,否则伤心的就是你!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轰鸣,我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向现实屈服了,不能改变的东西,最好去适应它。 就这样,《无间道》中通吃两家的角色竟然由我来担纲,也许是我貌似忠良的外表给了逸莎和罗一羿信任,他们相信我会认真地完成这个任务,就像完成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 我每天准备两份日程记录,一份是罗一羿每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还有跟他说过话的女生;另一份是同样的内容,但被记录人则是逸莎。一连三天,一切都很顺利,我甚至想过也许毕业后可以去私人事务调查所找份工作,或者去娱乐报刊做职业狗仔,据说薪水很高,而且尤其需要我这种没特色的大众脸。可就在双面间谍生涯的第四天,出事了。我还在盥洗室里洗脸,就听见逸莎接到电话时惊慌失措的声音:罗一羿出车祸了。 4 “小心点,不要被他家的人发现了,记得问医生病情。”逸莎在寝室里边踱步边交代着。她不想在罗一羿道歉前去见他,尽管他并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她的无理取闹,她就是喜欢被他包容和迁就的感觉。 去医院前我回了趟家,锅里有妈妈卖剩的卤牛肉,冰箱里还有一碗剩饭。把牛肉切成细丝,放进剩饭用猛火细细地翻炒,铺天盖地的烟火味让人感觉恍如隔世,那炙热的蓝焰舔着漆黑的锅底,我的心也一点点热了起来,极度无聊地想起了《食神》中的黯然销魂饭,此刻的我是很用心的,连每一种调味料的分量也耐心地斟酌。 罗一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高鼻深目搭配浓得离谱的睫毛,像个阿拉伯的王子。我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一掀开盖,牛肉的浓香就争先恐后地汹涌出来,很快,他便被这个味道唤醒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饭,在哪儿买的?”罗一羿用手摸索着饭盒和筷子,吃得很大口。 “是我做的。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惊诧地看着他,用手在他面前挥了好几下,他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没什么,医生说我颅内淤血,可能是淤血压迫了视神经造成了暂时性失明。等淤血被吸收后就会好起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咀嚼着炒饭,仿佛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谢谢你给我做这么好吃的饭,来,我请你喝果汁。”罗一羿摸索着递过一杯鲜榨果汁,从很有设计感的杯子来看大概是他家里人特意送来的。我受宠若惊,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味道很不错,不是很甜,却充满着浓郁的水果清香。 “好喝吗?一只火龙果,两只山竹,再加一只黄金猕猴桃,放在搅拌机里搅碎后再用半只柠檬的汁水,这是我最喜欢的果汁口味,你觉得怎样?”罗一羿睁着空洞的眼睛听我牛饮的声音。 果汁成分差点儿让我呛住,一杯水而已,成本却比我一天的伙食费还高。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高兴他的眼睛失明了,他看不见,我就可以忽略掉自己经不起推敲的衣服和很没型的头发,像在家里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种慵懒的状态让我很放松,和罗一羿的聊天也比前几天更深入,从美国总统大选到我妈经营的小店,我们无话不说。直觉告诉我,罗一羿从认识我那天起就把我当成了好朋友,也许他和逸莎一样根本就没有朋友。 不知不觉中,整杯果汁被我喝了个精光,如果不是逸莎打电话来追问情况,我还不会意识到已经跟罗一羿聊了三个小时。 临别时,罗一羿说希望下次还能吃到我做的便当,他苍白的微笑仿佛牵动着我心里某个角落,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迎面吹着刺骨的冷风,但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脑海中全是罗一羿的身影,他的浓眉,他说话时略微向上牵起的嘴……脸红得发烫,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谁,可这是怎么了? 回到宿舍里,我把罗一羿的病情告诉了逸莎,她显然有些担心,但是碍于面子,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 也许他们的感情危机正好是我的契机!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赶快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罗一羿之间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可脑子却不听使唤,一旦我陷入睡眠的深渊,就仿佛听到了魔鬼的召唤,不自觉地营造起荒唐的梦境来,在梦里,我和罗一羿手牵着手,像情侣一样在山间小路上漫步,没有逸莎,也没有学校,我们不需要去任何地方,也不需要面对任何人,他的手好暖…… 我贪婪地沉溺在梦境中,以至于第二天破天荒地睡过了头上课迟到。也许爱情这东西就跟物欲一样,一旦萌发就会难以遏制地生长。我开始关注身边曾经刻意忽略的情侣,青春苦短,如果没尝试过爱情的幸福,就算生命再长再坚强也不过是只卢旺达的蟑螂。 噢,爱情,我这样说是不是太肉麻了?但是蟑螂,我不想。 逸莎也关心罗一羿,但她还是不肯放下身段,毕竟吵架后,罗一羿连电话也没打过一个。她吩咐我每天都去观察他的恢复情况,我心里颤了一颤,也许可以因为她的傲然而成全我人生中最光鲜亮丽的一段吧…… 罗一羿住院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快乐地进入肮脏的公共厨房。火苗舔着锅底,不时发出噗噗的声响,像是无数只小嘴在亲吻,我快活地搅拌着锅里的肉和骨头,那香浓无比的汁水天天吸收各种肉类的精髓,一种乌黑到了尽头的光辉灿烂,是充满魔力的玉液琼浆。 妈妈说她最初学做菜时经常切到手,鲜血淋漓的伤口来不及包扎就要趁火头最旺的时候把食材放进锅里,这锅卤水中浸淫着她的鲜血与心血,当年爸爸就是因为吃过妈妈做的卤味而爱上了她。我相信锅里的东西同样会成为我的爱情灵药,当我的罗密欧吃下后,就会一点点地爱上我。 事实证明,我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罗一羿每天都准备好果汁等我。他每次都把我做的便当吃得精光,我也把他准备的果汁喝得一滴不剩,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就在这段日子里日渐深厚起来。 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不能以时间来计量的,就像有些人的天长地久比不过另一些人的一见钟情来得厚重。我想,我和罗一羿之间的感情已经位于友情的边缘,如果再突破一点点,很可能就要到达爱情的临界线了。 5 “天啊,我简直要把舌头都吞下去了。知道吗,吃过你做的饭后我就什么都不想吃了,吃什么都没有滋味。”罗一羿像个孩子似的舔着手指上的卤汁,顺手递给我一大瓶黄澄澄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这瓶蜂蜜柚子茶你一定要收下。” “不用这么客气。”我接过那个重重的瓶子心里已经繁花似锦,天啊,他送礼物给我了,而且是甜蜜的蜂蜜柚子茶。 “怎么是客气,我只是送礼物给最好的朋友而已。”罗一羿转过头对着我,空洞的眼不知道望着哪里。明天他就要出院了,可视力却还没恢复。 “最好的……朋友……”我语塞了,这是我渴望听到却害怕听到的,我奢望我们的关系不止是好朋友。 “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逸莎的话,我们也许……”罗一羿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他的眼像条衰老的耕牛,深陷着不可摆脱的悲哀,“其实,我跟她合不来。跟她在一起,我只能感觉与幸福背道而驰,那种感觉跟和你在一起完全不同,压抑,苦闷,却无能为力。比如我喜欢吃肉,而她却是素食者,我们的性格又同样倔强,完全不能融合。”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爱她?”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谈到涉及感情的问题。他说的那些其实我早就知道,逸莎为了维持体型,从十六岁起就不再接触肉类,而他却是典型的无肉不欢。 “是的,我并不爱她,却注定要跟她结婚。”罗一羿低头的瞬间,眼中有依稀的泪光闪烁,“去年我父亲意外去世了,如果我不跟逸莎结婚,父亲名下的财产很可能会……你知道的,商场上的人都很复杂,就连合作了二三十年的老搭档也不能太信任,所以除了跟她结婚,我没有其他办法能巩固我家在公司的地位。我是不是很没用,为了钱,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别这样说,人生在世都会有无奈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心里低至尘埃的叹息。 “我有时候也会幻想出现奇迹,可以不用跟她结婚也能保护父亲的资产,比如说,她会爱上其他的人,或者她心血来潮地‘消失’几年,出国旅行什么的。别笑我,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的。”罗一羿空洞的眼中似乎有冰块在凝结,他分明是渴望改变的,却因无能为力而绝望,“能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的郁郁寡欢像极了悲情的男主角罗密欧,稀薄的希望在我们之间迅速腐败,还来不及生长的爱情未曾诞生就要灭亡。我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揪着,生生的痛楚发人深省,我喃喃道:“也许我们该相信,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奇迹。” 我捧着蜂蜜柚子茶回到家,甜蜜的茶水富含大量有益身体的维生素,就像尚未获得的爱情,如果可以得到,一定能充盈生命滋养灵魂。我对这份感情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渴望,如果他是罗密欧,我就要做茱丽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夜蜿蜒深入,这栋破楼里到处都在漏风,邻居们的窗里黑洞洞的,他们大多在距离这里两个街口的步行街上做生意,卖烧烤,麻辣烫,或者其他小吃,不到凌晨四五点,他们不会收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太冷,我拨电话号码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心跳也有些失控,有些关于罗一羿的事现在必须告诉逸莎。凭着她对罗一羿的爱,我知道她肯定会来。 6 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逸莎。 罗一羿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逸莎失踪了。 事隔三天,学校和家里都不见人,老师报了警,可没人知道逸莎的下落。逸莎的父亲重金悬赏,唯一的收获是逸莎用手机发去了一条短信:别找我了,我不过是出去散心罢了,等我散完心自然就回来了。 短信发完后就立刻关机,一个真心要隐藏起自己的人是很难被发现的。逸莎从小就被父母宠坏了,一直都是我行我素,这样的做法也不算奇怪,所以几天后,风波便渐渐平息。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的罗密欧出院后每天都食不知味,惦记着我做的卤味。闪着寒光的菜刀一下下准确地落在砧板上,我用力斩着带血的排骨,从冰箱里拿出时还未完全解冻,那冰冷的温度让我手心发麻。卤水在咕咚咚地冒着热气,一个个泡沫浮起,像黑色的珍珠最后与同样黑色的汁水融为一体。 剔肉去骨,切成薄片排列整齐,舀一勺滚烫的卤水,汁水一见肉缝便钻,心没来由地狂跳,也许是太兴奋了,一不小心,食指被连皮带肉切掉一块,我把伤口放在嘴里吮着,浓浓的血腥让精神为之一振。旁边沙锅里漂浮着翠绿的菜叶和粉红的瘦肉,清香扑鼻,这些全都是为罗一羿准备的,他今天生日,我要给他一个最大的惊喜。 …… “你说什么?那是你做的?你把她杀了,藏在市郊废弃的老墓穴里?”罗一羿来不及咽下嘴里咀嚼的肉片,惊叫道。 “是的,你不是想改变命运吗,我想帮你。”我忐忑地望着他,端着果汁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样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也许你还没有帮到我反而把自己牵连进去了!我这辈子也就算了,可我不能连累你。”罗一羿的眼睛似乎注视着悠远的地方,他深邃的大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他完全没念及逸莎,看来,这一局我赌对了。 “放心吧,我保证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而且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卡,隔一阵子就给她父亲发个短信,不会有事的。”我轻声说道,生怕语气重些会增加他的罪恶感。 他的手摸索着捉住我的,那么宽厚温暖。我笑了,粉红的双颊宛若一朵微醺的玫瑰。面前的罗一羿喝剩的排骨肉片汤里,只剩下葱、姜、蒜和桂皮还有一些黑色的香料碎块,像退潮后的海滩,轮廓分明。 虽然他没有挑明,但我认为自己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自从逸莎失踪后,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他每天都要吃我为他准备的食物,我的梦变成了现实,我们终于可以牵着手走在一起,虽然只是因为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快乐。可他还是有些郁郁寡欢,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牵强,这让我很担心。 虽然逸莎死了,但她的父亲还没死,有几次我去找他时都碰见一个气宇轩昂的老男人,那人就是逸莎的父亲。每次一见过他,罗一羿的心情就会很低落,问了他好久都得不到答案,直至最后以不告诉我谈话内容就不给他做饭来威胁他才肯说:由于他的失明和逸莎的失踪,他恳请解除婚约,并说已经有新的女友开始交往了,可逸莎的父亲固执己见,说他的眼睛迟早会复明,而逸莎也迟早会回来,他还坚决反对罗一羿和我的交往,并威胁说如果他不听话就要把他变得一文不名。 我恨透了逸莎的父亲,没人可以阻挡我奔赴幸福,灰姑娘一定可以跟她的王子在一起的。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也是杀,镜子里的我目露凶光。当罗密欧爱上灰姑娘,这个现代爱情故事将以喜剧结尾,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下次跟这位不通情理的伯父见面时提前通知我一声,也许我们稍加安排,奇迹就会再次发生。”我的目光掠过罗一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 8 “天啊,你竟然……我以为你会留下尸体的,弄得这样细碎警方还怎么确认尸体的身份,不能确认身份如果只是失踪那可需要两年时间才可以申报死亡,我可不能再等两年。你把事情全搞砸了!”罗一羿一反常态地暴跳如雷,越说越生气。 我只觉得奇怪,他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会知道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竟然眨起了眼睛。 “干什么,我都看见了,出院前两天我就恢复了视力,不过一直没告诉你。”罗一羿的森然表情我前所未见,“有没有发现桌子下的针孔摄像头?刚才你在厨房里做的事情全被我录下来了,杀他的人并不是我,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什么时间证人。” 他的演技未免太好了,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胸口的剧痛让我喘不过气,“为什么骗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夺回曾经属于我父亲的东西,顺便借你的手除掉并不喜欢的未婚妻而已,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想去告我吧,杀人的事都是你自愿的,别忘了,录像中的主角是你,录像里的内容会自动压缩并存贮到我的电子信箱里。” “你!”我的心痛得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深爱却陌生的人。 “不好意思,为了让你爱上我好替我做这些事,给你喝的果汁和那瓶蜂蜜柚子茶里我都放了剂量超多的多巴胺,相信生物系高材生应该很了解爱情毒药的副作用。不跟你啰嗦了,如果我在这堆垃圾里找到还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就把你送去医院。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罗一羿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在垃圾袋里翻找起来。 多巴胺?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这种脑内分泌物主要负责大脑的情欲、感觉以及传递兴奋及开心的信息,也与上瘾有关。爱情其实就是脑里产生大量多巴胺作用的结果,所以多巴胺也被一些浪漫主义的学者称为爱情毒药。使用不当的副作用会引起胸痛、呼吸困难、心悸、心律失常以及全身软弱无力感,最严重时也可能导致血管坏死而致死,不过几率不大。 我早该意识到身体出现的问题不该是偶然的,我只是太轻信他。我忘记了妈妈曾经的教诲:永远都别信任男人。 罗一羿最后在袋子里发现了头颅,有了这个,警方应该很容易确定死者的身份。不过他对另外一个袋子里切得相当均匀的肉条感到疑惑,在送我去医院的途中他曾问起过。我当然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说,他不会知道在我的计划中这些碎肉最好的去处,就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逸莎的尸体究竟在哪里。世界上最稳妥的墓穴莫过于具有消化能力的肠胃,那些美味无比的卤汁肉片和排骨汤,都是我最擅长的菜式。而肮脏的公共厨房里即便是出现一些动物内脏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更何况还有超大的冰箱和贪婪的野猫们始终等待着我的离开。我知道逸莎有洁癖,所以让她死得很干净,还来不及滋生蛆虫就彻底消失。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我看到了本埠新闻中光鲜出场的罗一羿,他的身份不再只是被校园女生们暗恋的罗密欧了,而是被媒体推崇的最年轻英俊的上市公司董事会主席。他一定很忙,明显瘦了,而且这几天都没来看过我,我不知道他把那个头颅扔到了哪里,总之被警方发现了,而且因为父亲生前复杂的人际关系,把这个案子变为了复杂的悬案。 我忽然感觉心底有根看不见的弦被牵动了,他是那样优秀的男子,就连被他设计了我也心甘情愿。隔壁床的病人家属霸道地把电视换到了另一个频道,动物世界里正在上演母螳螂在新婚之夜吃掉公螳螂的一幕。 这是熟悉的一幕,这一集不知道重播过多少遍了,我还记得两年前妈妈和我同看这个节目时曾感慨过:如果爱上了一个多情的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最爱你时杀掉他,这样他就永远只爱你一个人了,永远不会背叛和抛弃你,你将拥有最完美的爱情。 最完美的爱情……是啊,我像渴望空气和水一样渴望着。我知道妈妈也后悔了许多年,如果当年狠一狠心,她也可以拥有完美的爱情。 多巴胺中毒并不是特别难治的病,更何况罗一羿已经支付了全部的医药费,我需要的只是养好身体,然后回到那个肮脏的公共厨房。虽然痛恨罗一羿把我当成棋子利用,也嫉恨他把我杀人的过程录了下来,但我知道自己还是不可救药地深爱着他,没关系,就用腥甜、阴沉而凶猛的杀机来掩饰吧。 只要他一死,不仅能成全完美的爱情,更能增加我的人身安全。他说过,他把那些压缩视频存放在邮箱里了,不知道密码也没有关系,对于许久不使用的邮箱很多网络公司都会销毁内容并收回账号的。 妈妈曾信奉过一句老掉牙的爱情兵法: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们的胃。事实证明这句话是对的,被父亲抛弃后,妈妈的卤汁里增加了罂粟壳,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帮助妈妈维持着大批老顾客,也会帮助我获得罗一羿的爱情。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想念我亲手烹饪的菜式,想念那些入骨入髓至死方休的香味。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他会永远待在我的身体里,和我融为一体。 我把两片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可不知道为什么,手摇晃得厉害,冰凉的水洒在身上,我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心里一惊,究竟是怎么回事,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身穿白色制服的医生板着脸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冷着面孔的罗一羿,他的手藏在背后,一股奇怪的味道传了过来…… ...
楔子 女孩坐在路边,衣物肮脏,两眼空洞。 干瘦的中年男人注视这个女孩很久了,从多嘴的旁观妇人口中得知,女孩父母双亡,跟着哥哥嫂子一起生活。几个月前,女孩的哥哥死于车祸,嫂子拿到赔偿金后,便开始嫌弃这个尚未成年的“拖油瓶”。 女孩的眼中写满绝望,几小时前,她被嫂子赶出家门,现在又冷又饿,却没钱买东西吃。她只好坐在路边无声地哭泣。 等到附近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干瘦的中年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女孩身边,问:“你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吃。”他捋开袖口,裸在外面的小臂上,纹着一只漂亮的蝴蝶。 黑蝴蝶。栩栩如生的黑蝴蝶,正破茧而出,展翅高飞,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更让女孩惊喜的是,在中年男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香喷喷的白馒头。 女孩疑惑地望着中年男人手臂上的那只黑蝴蝶,虽然有点害怕,但她却无法抵挡白馒头的诱惑。 终于,女孩站了起来,干瘦的中年男人牵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女孩从此再也没有在这个村落里出现过。有人说,亲眼看到她被异乡的陌生人带走了。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那个陌生人异常干瘦,还有着一双浑浊的蓝色眼睛。 1 在偏僻的末人巷中,有一爿古香古色的小店,店面及其狭窄,透过门脸,只能看到一道屏风。屏风后,只搁了一张小床,小床旁有一个工作台,台上放着几台奇形怪状的机器,与一套夹在真皮皮包中的锋利刀具。 小店外,挂着一副匾牌,上面写着:黑蝶纹身。 纹身店在末人巷里,开了有三年的时间,生意很好。店铺的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叫慕颜。她和其他纹身师不一样,为客人纹身,从不用什么纹身针、纹身机,她只用一把刀。 大部分的人都以为,纹身的步骤是先用纹身针在皮肤上刺出线条,再用纹身机将线条连成图案,最后再涂抹植物浆汁混合有色矿物质制成的颜料打雾上色。但他们却不知道,纹身师中的翘楚高手是从来不用针来刺线条的,而是用锋利的刀尖一口气在皮肤上割出流畅的图纹。 这就与书法一样,一气呵成写出的字,肯定比划一笔歇一会儿写出的字漂亮多了。 暮颜是最资深的纹身师,她用刀刃纹身的功夫是在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时,从一位来自异域的纹身师傅那里学来的。她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那个有着一双浑浊蓝眼的师傅时,师傅指着自己小臂上纹着的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说:“这只黑蝶是用刀纹出来的,如果你学会了用刀纹身,这一辈子都不用愁没饭吃了。不过,你起码要学十年,才能纹出这样的水平。” 那时,她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女,过着衣食无着的生活。于是她下定决心,跟着师傅学习纹身术 确实,慕颜学了十年,在最终学会了用刀纹身的绝技,出师后在末人巷里开了这爿纹身店。但那位干瘦的异域纹身师从没给慕颜说过自己的名字,慕颜只知道师傅来自暹罗,小臂上纹着一只破茧而出的黑色蝴蝶。 自从出师后,师傅便失踪了,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师傅总是那样神秘,慕颜已经习惯了。即使以前跟着师傅学纹身术时,师傅也只是为她在乡间租下一间小屋,每个月来教她两天,然后让她自己练习,次月再来检查她的成果。 天知道师傅现在又云游到了什么地方,兴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他了。为了纪念师傅,慕颜在末人巷里开这家纹身店时,特意将店名取为:黑蝶纹身。 纹身店的生意很好,她不仅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还交到了一个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个医生。 2 这一天,慕颜来到纹身店外的时候,隔壁的水果铺老板正悠哉游哉地听着收音机。 收音机播放着当日新闻,播音员忧心忡忡地说,最近本市的古玩市场不断发现现代伪造的高仿文物。那些高仿文物做工细腻,伪造出的裂纹与古旧斑驳的颜色都足可乱真。如果不进行碳同位素检测,即使最有经验的文物专家,也难以辨别真伪。 慕颜对于这样的新闻,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她径直走入纹身店,便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等候在店内。这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穿着一件干净的素色衬衣,面皮白净,一排整洁的牙齿让人感觉很舒服。他一见到慕颜,便客气地说道:“我叫陈子言,想请你为我纹身。” 顾客叫什么名字,慕颜从不在意,她只冷冷地对这位叫陈子言的客人说:“你趴到小床上去,露出要纹身的部位。还有,你想纹什么图案?。”她递给客人一本画册,画册里有各色图案,比如希腊神话里的天神,又比如东方传说中的地狱鬼怪。 陈子言推开画册,答道:“我只想在身体的空白处纹上蝴蝶的图案。” 慕颜蓦地一惊,她下意识地问:“空白处?” 陈子言微微一笑,背过身,解开了素色衬衣的纽扣。几秒钟后,他的一面背脊完整地展现在慕颜面前。 陈子言后背的皮肤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各式纹身图案。背上纹满图案的人,慕颜不是没见过,但陈子言背上的图案却很特殊,因为所有的图案都是蝴蝶。黑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彩色的蝴蝶。大的,小的,不大不小的蝴蝶。展翅高飞的蝴蝶,蜷缩一团的蝴蝶,甚至还有正从蝶甬中破茧而出的幼蝶。 这些蝴蝶纹身的风格各异,水准也良莠不齐,看得出均非出自同一个纹身师之手,也不是同一时间纹出的。 在密密麻麻的蝴蝶纹身中,却有一处赫然醒目的空白。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空白,而是疤痕。这处新鲜的疤痕,位于陈子言的股沟上方两寸的地方,约有婴儿身体大小,呈紫红色不规则形状。乍一看上去,就像这里曾经有过一块增生的肉瘤,刚被医生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割掉。 陈子言微笑着说:“请纹两只紫红色的蝴蝶,盖住这个疤痕吧。” 慕颜曾经遇到很多手术后要求用纹身遮掩疤痕的客人,所以她对陈子言的要求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她却直盯盯地望着陈子言左肩和右肩下的两只蝴蝶,突然问:“陈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对蝴蝶纹身这么情有独钟呢?莫非你的女朋友名字里,有一个‘蝶’字?” 陈子言的左肩与右肩下,有两只相互对称的黑色蝴蝶。两只黑蝶纹身线条流畅,色泽润敛,而且着色部位都已有了经历岁月而自然形成的褪色。看得出,两只蝴蝶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纹出的。而且——这两处纹身,都是用刀刃刻出来的。 本来按常理说,慕颜的问题显得有些侵人隐私,但陈子言愣了愣,随即便很爽朗地说道:“我不仅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如此钟爱蝴蝶纹身,我还可以给你讲一讲背上那处疤痕的故事。” 3 陈子言有一个兄弟,但他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应该是自己的弟弟,还应该是他的哥哥。若是孪生兄弟,也可以从出生的先后次序来确定长幼。但陈子言与他那个叫陈子伦的兄弟却无法确定长幼,因为他们真是同时诞生的——生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惊异地发现,这两兄弟的后背竟紧紧粘连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他们是一对连体婴。 陈子言与陈子伦有着各自的一套器官,但他们的后背却连在一起,有着一根共同的输送营养的脊柱。 他们是怪胎,在乡村中,这是邪恶的象征。所以俩兄弟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外。本来连体婴存活率就很低,被抛弃在野外更是几乎断绝了他们的生路,但万幸的是,一个过路的马戏团救了他们。 这个名叫“黑蝶班”的马戏团,班主是个叫马鲁太的暹罗人。马鲁太在路边看到这对连体婴后,顿时知道自己的财路来了。因为史上第一对存活并为文字记录的连体婴,出自暹罗,所以连体婴又被称为暹罗胎。马鲁太在暹罗时曾经阅读过那对暹罗胎的传记,所以知道怎么抚养陈子言与陈子伦。 俩兄弟活了下来。从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他们就被马鲁太关进玻璃箱中,摆在马戏团里供人参观。世人总是好奇的,每当展出连体婴的时候,马戏团的帐篷里都挤满了人。两兄弟为马鲁太赚来了高额的利润,为了防止其他马戏团偷走他们,马鲁太在两兄弟的左肩和右肩纹上了马戏团的标志——两只黑色的蝴蝶。 马鲁太是纹身师中的高手,所以那两只黑蝶都是他用锋利刀刃纹出来的。 4 陈子言说到这里的时候,慕颜已经听得心惊肉跳了。从她得知收养陈子言与陈子伦的马鲁太是个暹罗人时,她就怀疑这个人会不会和教自己纹身术的师傅有所关联。当她听到马鲁太也曾用一柄锋利的刀刃,在陈子言与陈子伦的后背左右肩膀下纹出黑蝶的图案后,她终于可以肯定,马鲁太就是自己的师傅!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傅会为了赚取金钱,竟将一对连体怪婴囚禁在玻璃箱中任人观赏。这太不人道了。 不过,陈子言却并不这么看。他笑着说:“我一点也不恨马鲁太。如果不是他,我和子伦早已经饿死在路边,成为一对死婴。马鲁太救了我们,给了我们生命的权利。正是因为他,我们才对生活有了信心——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令人绝望的!我们遇到他后,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终于有权利去迎接新的生活。” “可是,你们终日被囚禁,尽管能生存,却没有自由,也没法享受读书上学的权利。”慕颜喃喃地说。她知道世俗的狭隘理论中,连体怪婴是无法进入学堂的。这很无奈,却是现实。或许,现实本来就是很无奈的。 陈子言却又笑了,他说:“我的故事还没完呢,你要继续听吗?” 当然,当然要继续听下去。 5 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再加上后腰上那处触目惊心的疤痕,暮颜几乎猜到了后面的故事。连体婴陈子言与陈子伦,一定是做了分离手术后,变成两个独立的人。可是,两兄弟共用一根脊柱,现代医学也没听说可以人造脊柱。可以猜想,分离了连体婴后,医生只将脊柱赋予了陈子言,而缺失了脊柱的陈子伦,只会有惟一的结局——死亡。 看着暮颜眼中笼罩的雾霭,陈子言脸上出现一道阴霾,他黯然地说:“是的,当我和子伦活到十八岁的时候,在一次例行体检中,发现子伦得了肺癌,癌细胞即将扩散,而我的身体却非常健康。为了拯救我的生命,医生不得已为我们做了连体分离手术,并让那根惟一的脊柱属于了我。” 这就是那块疤痕的由来。 暮颜说了声对不起之后,拾起一团棉纱,蘸上酒精为陈子伦的后背消毒。她一边擦拭着疤痕上凹凸不平的皮肤,一边随意地问:“以前你和兄弟连在一起的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陈子伦却摇了摇头,说:“事实上,马鲁太对我们很好,不仅供我们吃穿,还让我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当然,我们不能去正规的学校上学,一切都是马鲁太教我们的。在他的教育下,我对电脑与网络充满了兴趣,而陈子伦却对化学着了迷。” 每天在马戏团表演完毕后,两兄弟都会回到房间里,背对背做着自己的事。当陈子言用电脑上网玩耍的时候,陈子伦就捧着化学专著认真地阅读着。当陈子伦在自制的实验室里做实验时,陈子言就拿着手机上网与网友聊天。 陈子伦是个化学天才,他用几种常用的化学原料,制造出了一种奇特的试剂。任何新出窑的瓷器只要涂抹了他制造的试剂,就会显出古旧斑驳的颜色。所以无数文物贩子都在他那里重金购买试剂,拿回去生产假冒古董。如果有人留意到最近的新闻,就会发现这段时间古玩市场上时常发现几可乱真的假古董,那都是文物贩子用陈子伦发明的试剂伪造出来的。 也正托了这些文物贩子的福,让两兄弟有了做连体分离手术的费用。 陈子言每天都沉溺在网络之中,他的文笔很好,想象力无比丰富,他甚至还以“黑蝶”的笔名,在网络上连载惊悚小说。也有许多文学女青年渴望成为他的女友,但他却从来不敢与网友见面,甚至连视频的要求也不敢答应。 “没有任何女人愿意与连体婴谈恋爱,她们只会把我们视为怪物。”说到这里,陈子言无奈地感叹道。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现在你不已经成了独立的人了吗?还这么帅,一定能找到一位合适的意中人。”暮颜安慰道。 陈子言的神情变得振奋了起来,他说:“是的,没错,现在我就可以与任何女人约会。事实上,我这次到这座城市来,正是想与一位名叫‘柳叶’的女网友见面。我们在网上聊了三年,现在我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与她约会。” 尾声 纹身室外,一位干瘦的老人发出幽幽长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与所听到的一切。 这位叫马鲁太的老人在很多年前,从暹罗来到了这里。那一年,他在路边看到了可怜的慕颜,心生隐恻,将她收为自己的徒弟,教她学会了用刀纹身的绝技。 第二年,马鲁太组建了一个马戏团,并在发现慕颜的同一个地方,他捡到了一对连体婴,救活了他们,并让他们在自己的马戏团里展览表演。 马鲁太并不认为自己救了三个孩子,是在做好事。他只认为,自己是在赎罪,为自己赎罪。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家贫,无奈在重压之下,在暹罗抛弃了自己妻子与独生儿子,一走了之。等他靠着马戏团挣到钱后,回到暹罗再要寻找妻子与儿子时,才知道妻子已经死了,而儿子则不知所踪。 马鲁太只好劝慰自己,如果那个叫慕颜的女孩,那对叫陈子言与陈子伦的连体婴,以后能闯出一片天,也算自己不虚此生。 当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并能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后,马鲁太决定离开他们,继续去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 历经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后,马鲁太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亲生儿子也离开暹罗,来到了这里,并且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此时,他的儿子已经改名为洪力仁。 马鲁太发现,儿子竟和慕颜成为了情侣,这让他非常开心。他知道,儿子没有钱与慕颜结婚,所以决定匿名赠送一笔钱给他。 在给钱之前,他决定先去末人巷里的黑蝶纹身店,看一眼慕颜,却在无意间亲眼看到了慕颜杀死陈子伦的一幕。而在这之前,他还亲耳听到了洪力仁与陈子伦的对话。 马鲁太非常失望,甚至很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苦苦养大的慕颜,现在竟成了这样的杀人恶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竟靠这样的卑鄙方法来挣钱。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根竹管,伸进了纹身室的窗户,吹了一口气。一股黄褐色的烟雾,从竹管的另一端涌进了纹身室中。 在竹管中,马鲁太装入他用暹罗的一种野生植物磨的粉末。粉末遇到空气,便化为黄褐色烟雾,常人嗅到烟雾后,就会立刻死亡。 看到慕颜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从马鲁太那浑浊的蓝色眼睛中,滑下两行同样浑浊的泪水。但他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黑蝶纹身后,顿时收起竹管,向巷外走去。 现在,得去找洪力仁了。装有野生植物粉末的竹管,在洪力仁的诊所里,还得用一次…… ...
楔子 故事发生在很近很近的未来,距今不过一百年而已,可惜你我都看不到了。 当下最令人期待的游戏是FC公司开发的虚拟游戏“第二形态”,它有些类似于历史上红极一时的,由美国Electronic Arts公司开发的单机游戏“模拟人生”。但“第二形态”并非PC游戏,而是虚拟游戏。在网络和现实已经实现了完美融合的社会,空间传送、虚拟时空等都被人类科技所征服,人们无法满足于简单的网络游戏,于是虚拟游戏应时而生,玩家可以变成任意容貌体型,在虚拟的空间中进行娱乐社交和冒险活动。可以说“第二形态”就是一个真人版的“模拟人生”。这款全新的虚拟游戏一上市就获得广大玩家的追捧和关注,封测发放的一百二十个账号在网络上已经拍出了一个三万美元的天价,能够参加封测的必然是有钱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以及其他游戏公司的间谍人员。 一、第二形态:封测 三月十七日,“第二形态”封测开启的当天,作为游戏虚拟主城的“迷幻城”门外早已被狂热的玩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不可能混进去,但是能在外边看看过过眼瘾也不错。 迷幻城外表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城堡,由全息影像控制着天气,可以随时随心意改变天气状况以及白昼和黑夜。现在真实时间是早上,而在迷幻城的上空却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之下,整个迷幻城的轮廓形成一层昏黄的光晕,如梦似幻。城门口有两座巨大的双翼女神雕像,做振翅欲飞状,脸上带着迷离的微笑,似乎是迎接玩家们的到来。 上午九点准时开服,迷幻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穿着同样白色短裙制服的少女,在她们胸前的牌子上分别写着“GM丁香”和“GM紫藤”,她们示意请玩家们进入。 萧恩很幸运地得到了封测账号,能够在第一时间目睹迷幻城的真貌,和外部截然相反,迷幻城内部是一整套最顶尖的科技产品,这让他想起来“第二形态”打出的广告语:让玩家在理想世界中体验完美的快乐! 迷幻城的主大厅中央有一个喷水池,喷泉水柱有三米多高,不停地变换着花式和颜色。两个带队的GM示意大家在此稍等片刻,其他GM已经在这里恭候玩家们的到来。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戴一副黑框眼睛,同样穿着白色制服,胸前的牌子上写着“GM风隐”。 “欢迎大家进入‘第二形态’的游戏世界,”GM风隐微笑着对大家说,“在这次封测的五天时间内,将由以我为首的三十名GM陪伴大家度过,封测期间所有道具、衣服以及VIP服务都可以免费试用,我们将全程跟踪每位玩家以保证大家的安全,并及时找出游戏BUG。在本次测试阶段,如果要中途离开游戏,请向我们GM团队提出申请,并遵守游戏手册上的规定,不要对外界泄露游戏机密,谢谢大家的合作!” “那不是被你们实时监控了?”萧恩旁边的一个脸色阴郁的高个子男人尖刻地指出。 他的话引起大家的争议,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 GM风隐尴尬地一笑,道:“现在游戏处于封测阶段,系统正在调试,所以玩家的行动还是会受到一定限制的——不过,在迷幻城西北角的‘企鹅旅馆’,是只有玩家可以进入而我们GM是无权进入的。旅馆里有舒适的房间,备有足够三十人享用一个月的美食,以及完备安全的控制系统。大家可以在那里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而不会担心会被任何人打搅。”他说这话的时候,引来下面的玩家们一阵窃笑。 说罢,GM风隐摊开双手,站在他两边的六个GM向前走了一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左边GM的托盘里放着一个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盛满透明的溶液,每个瓶盖上都挂着一个食指大小的白色卡片;右边GM的托盘里放着一枚枚戒指,戒指上有一颗毫无光泽的宝石。 GM风隐解说道:“这些瓶子里是变形溶液,当您的手接触到瓶子后,溶液就会改变颜色,服下后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供大家改变形象,溶液有效期设定为封测的五天时间,盖子上的卡片为更名卡,把想用的游戏ID填写在上边,就会在游戏中显示出来;而这些戒指是一个微型信号器,如果玩家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信号器就会马上发出报警,链接到我们手上的接收器——当然,大家也可以随时随地地呼唤我们,值班的GM就会立刻传送到您面前为您排忧解难。那么接下来,请大家依次到前面来领取变形溶液和信号器,然后开始在迷幻城的快乐旅程!” 萧恩拿起瓶子的一瞬间,变形溶液呈现成淡淡的紫色,他随着前边的人走进一间类似于更衣室的房间里,里面是一个个小隔间,变身就是在这里完成的。他扬起头,将药水一饮而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渐渐地发生了改变,黑色的头发变成褐色,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本来纤细的手臂变得健硕有力。 萧恩摸了摸棱角分明的脸,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到第二个隔间,里面同样有一面镜子,另一面墙则是液晶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着各种各样的衣服,他用手轻点屏幕那衣服就出现在身上。他选了一件黑褐色的夹克,这副面容和打扮赫然就是很古老的游戏“生化危机”里的男主角里昂,ID自然也就叫里昂。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确实是不错的噱头,游戏公测以后,变形溶液、衣服以及游戏里的道具,肯定可以为FC将大把钞票收入囊中。他对着镜子想,如果再来把枪就完美了。不过在进入迷幻城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没人能把武器带进来。他又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S,这才满意地向大门走去。刚迈出脚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报警铃声,他回头望去,是那只戒指形的信号器发出的,他拿起戒指戴在右手的食指上,报警铃声才戛然而止,此时戒指上的“宝石”也开始发出忽明忽暗的蓝光。 打开更衣室大门后看到的第一眼就令萧恩无比震撼,面前赫然是一幕只有在童话世界里才能看到的景象,大家都变做了当红的影星、动漫中的主角,想想自己竟然变成了百年前游戏里的人物,萧恩不禁有些后悔,想转身回去再向GM要一瓶药水。 但是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已经有一个玩家和GM争吵起来,因为在五分钟的时间内他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的样子却总觉得不够满意,导致了变形溶液的混乱,使得定型的时候他的脸上半边是男人的眼眉,下边却是女人的嘴巴。GM们慌忙地道歉,并说这属于游戏BUG,会尽快处理,然后将新的变形溶液交给他。不过三个小时内不能再服用变形溶液,否则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那个玩家只好愤愤不平地扬了扬拳头,然后乖乖回去等。 萧恩笑了笑,果然是封测阶段,看来“第二形态”还存在不少不可预测的错误。 二、第二形态:异变 先一步“整容”完毕的玩家们都已经开始探索迷幻城的奥秘了,迷幻城作为游戏的主城就如现实中一个国家的首都般繁华,有银行供玩家们储存游戏币,也有各种豪华别墅住宅,酒吧、电影院等娱乐场所都一一齐备,城内还有四个传送门,玩家可以通过它们传送到其他城市,或者到城外去冒险,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的游戏币。 萧恩之前仔细研究过游戏攻略,任务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很快地就做到了新手的最后一个任务——新人的成长。这个任务是要送四封信给四个不同的NPC,完成之后会送给玩家三件道具:传送符一个、扩音喇叭十个和迷幻城国王认可成为荣誉市民的证书。他顺利地找到了前三个NPC,最后一封信要送到神秘占卜师阿卡米手上,但这个NPC是随机出现的,而且当有一个玩家和他交谈过后,他就会消失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再次出现,所以要找他确实要费点儿工夫。萧恩找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毫无收获,想放弃又舍不得“荣誉市民”的称号,得到这个称号买东西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呢! 萧恩在迷幻城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占卜师,信步走进主城堡中,没想到神秘占卜师正在这里,他将最后一封信交到阿卡米手中之后,占卜师又消失无踪了,而自己的背包里多了三件任务道具。突然他发现在NPC国王的身后,有一扇白色的门虚掩着,这让他感到有些惊奇,他认真看过游戏手册,知道那里应该是主程序室,按道理来说就算没有重重把守,也会有尖端的防御系统,绝不可能如现在这样。每个人都有好奇心,萧恩也不例外,虽然知道主程序室是明令禁止玩家进入的,但他还是想去探查个究竟,在进门之前,他将右边的袖子向上挽,露出一个手镯,摩挲着按了一下,手镯发出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包住他全身,戴在手上的蓝宝石戒指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 萧恩非常小心谨慎地靠近主服务器,可越是靠近就越觉得奇怪。本应该层层把关的程序室却一个个大门敞开,别说是GM,就连个报警系统都没有触发,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过,他很快地找到了原因,有另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潜入这里了! 萧恩没有贸然进去,只躲在门外窥视,只见几个GM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地面上还有很多破碎的玻璃瓶,可以看得出那是变形溶液的容器,溶液流淌的水痕已经干涸,却泛着七彩斑斓的光泽。再往里望去,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短发女子正在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往主服务器上安装,萧恩一眼就看出那个是黑客程序,这个女子必然是一个黑客。 萧恩默默地注视着短发女子的一举一动,在那女子转身的时候,悄悄记录下了她账号的编号:036,用这个就可以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如果你是萧恩,也许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面对一个可以干掉一群在游戏里拥有特殊能力的GM的神秘女子,当然不能贸然行事。 大概十分钟之后,短发女子似乎完成了任务,转身准备离开,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门外的萧恩尽收眼底了。萧恩不想与她发生正面冲突,正欲转身躲避时,倒在地上的GM们醒过来了,正在慢慢地爬起身来! 看到这个情形,萧恩更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虽然对她用了什么方法对付GM很感兴趣,但还是安全更为重要。 在萧恩转身离开之时,就听从主服务器室里传出一声女性的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难道是GM们因为被她袭击,又发现是个黑客,所以对她采取了非常手段?如果能把这个场景录下来,必然是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足以让FC公司名誉扫地,想到这里他坏笑了一下,转身又回到主服务器室门前,但眼前的一切让他完全蒙了,GM们正在……正在分食那个短发女子! 分食?没错,就是分食! GM们扑在短发女子身上,用牙齿撕咬着她的身体,血喷到白色的衣服上,耀眼得令人晕眩。短发女子已经不能再叫喊了,喉咙已经被咬断,她昂着头,充血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渐渐失去了光泽。 其中一个GM撕掉了女子一只胳膊,蹲在墙角贪婪地啃食着,萧恩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皮肤呈现出紫黑色,上面布满尸斑,犬齿变得尖利,像极了丧尸,它吃人的速度相当快,仅仅是几秒钟那只断臂就被连肉带骨全部吃掉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沾染了他胸前的牌子,上边写着“GM风隐”,而他的目光在这时竟然和萧恩交汇了,那黑色的眼窝中发出绿森森的寒光!GM居然变成《生化危机》中丧尸一样的怪物。 萧恩几乎短路的脑子被这么一吓反而恢复了理智,他知道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逃命!丧尸们发现了门外有人,纷纷丢下手中的残尸向门口挤了过去,它们竟不像“生化危机”中的丧尸那样踉踉跄跄地移动,奔跑的速度绝不亚于正常人,而萧恩却因为过度惊吓双腿打颤,挪动不了寸分,身后传来了丧尸低沉的咆哮声。 逃不掉了!萧恩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摸了一下背包,一道蓝光包围着他的身体,整个人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第二形态:黑客 萧恩及时想起来在背包里有一张做任务给的传送符,用它逃过了一劫,但因为事态紧急,他在慌乱中忘记设定传送地点,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就在主城堡大门口,而丧尸们已经蜂拥而出了。 附近的玩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丧尸们就扑过来咬死了几个人。他拼命地向迷幻城的大门跑去,意识到危险的玩家们跟着他一起逃跑,跑得稍慢的人被丧尸抓住,萧恩不敢回头看,只听到背后传来的一阵阵哀号。 快了,就快到了,迷幻城的大门就在眼前,只要出去就可以逃离这些恐怖的丧尸,可是门却打不开了!无论大家如何拍打,门上都一直显示“程序错误”,萧恩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恨恨地念道:“死女人,你的黑客程序真的黑掉了主程序,不仅自己送了命,还要拉着我们做活祭!” 聚集在城门前的十来个人,只有萧恩和少数几个玩家能保持着冷静。既然无法逃出去,就必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来躲避这些丧尸,可是一时又没有着落,只得看着丧尸们慢慢向他们包围过来。 “GM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和萧恩并肩而立的一个玩家说,这个玩家变身成一个粉红色长发、长着一对猫耳朵的少女,但萧恩总觉得这个人他仿佛见过。 猫耳少女的话提醒了萧恩,他连忙用背包里的扩音喇叭向整个服务器发送喊话:“大家快到‘企鹅旅馆’去,那里是GM唯一无法进入的地方!”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城东北角的那座蓝顶白墙的建筑物上,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但丧尸们的包围圈正在缩小,通向企鹅旅馆的路已经被封锁了。 “跟我来!”猫耳少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然后独自冲到前面,用变身长出来的长长的猫爪作为武器直夺丧尸的眼睛,堵路的几个丧尸哀号着捂着眼睛让出一条路来。 少女动作敏捷精准地选择了一条最近又能避开丧尸攻击的路线向企鹅旅馆飞奔而去,谁也不敢怠慢,都没命地跟着她跑。企鹅旅馆的大门前有一个蓝色的光圈,玩家们一脚踏在光圈上便消失了,经过几秒钟的延迟后,他们已经身处旅馆休息厅内了。 没人敢有丝毫松懈,都死死地盯住大门口的传送点,生怕下一时刻就会有丧尸冲进来。而萧恩却舒了口气,从衣服内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五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 “你怎么带着这么多手提电脑?”一个变身成半龙人的玩家问,除了头顶的两只龙角、收拢于背后的龙翼,以及身后龙尾,其他看起来还是个人类。 萧恩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忙碌着,他将其中四个黑方块放在休息厅的一张大圆桌上,用手指在方块上轻点了一下,方块马上像折叠的纸张被舒展开一般变成普通笔记本电脑的大小,他找来电源开启电脑,四台电脑的屏幕上分别都开着六个视频窗口,这些窗口中几乎包含了迷幻城的每个重要的出入口以及人员密集地带。 半龙人看着这些监视窗口,一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玩家,正被丧尸们撕裂分食,他抹了一把脸,又转向萧恩,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恩无奈地摇摇头,提高嗓门对旅馆里的所有人说:“大家请听我说几句话!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突发事件,就是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出真实身份,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大家只有彼此了解才能将个人的力量发挥到极致。那么我先说一下我的真实身份,我叫萧恩,职业黑客,是DNC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本次的任务是混入‘第二形态’封测玩家的行列,以便窃取游戏资料。” 萧恩的话引起大家一阵欷歔,谁都知道DNC和FC是当今最大的两家游戏公司,理所当然也就是对方最大的竞争对手。 萧恩把嗓门又提高了一点儿,继续说道:“我以做任务为幌子,悄悄在迷幻城各处安装了微型摄像机,就在刚才我偷偷潜入了主程序室,但遗憾地是已经有人先到一步了,那个黑客应该是FC别的竞争对手派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黑客程序破坏了迷幻城的主服务器,使得系统紊乱,让我们无法离开这里,而GM发生了异变,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据我在主程序室看到的情形推测,导致这一变异的原因是变形溶液混合在一起产生了致命病毒。但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GM会同一时间出现在主程序室里,还有那些变形溶液。”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的男人说。 萧恩指着电脑屏幕说:“首先,我们在旅馆内是绝对安全的,GM不能进入企鹅旅馆;其次,有了这个我们可以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以便随机应变;再者,旅馆里的食物省点儿吃应该够我们生存一个多月,而封测时间仅为五天,我们有可能沉迷于游戏五天不离开,那么五天之后呢?我想我们失踪一定会引起外界的注意,会有人救我们出去。” “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电话或者网络向外界求助呢?”眼镜男提醒道。 “你可以试试看,”萧恩说,“你认为迷幻城中的信号都是由什么来发送的?黑客程序破坏了游戏系统,我刚才开电脑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现在我的笔记本除了放这些图像,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眼镜男看着手中毫无信号的手机,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半龙人走了过来,友好地向萧恩伸出手,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你好,我叫林涛,职业是私人侦探。” 萧恩扬了扬眉毛,但还是握了握他的手,因为彼此都知道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几句寒暄之后,萧恩抬起眉毛,说:“我很想认识你。” “我吗?我叫董洁,是外科医生。”眼镜男说完,才发现萧恩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显得非常尴尬。 此时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抱着肩膀的猫耳少女,用冷漠的眼神瞥了萧恩一眼,拒绝了和他握手,冷冷地说:“我叫韩云,是职业杀手。” 萧恩暗想自己的眼光果然不假,能面临危险处乱不惊,快速作出反应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不过,这个变身的样子真是不敢恭维。 韩云用猫一样竖直瞳孔的眼睛瞪着萧恩,不耐烦地说:“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另一种人生,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萧恩连忙摇头道,“哦,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萧恩回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脸色和眼神,是那个男人在分发变形溶液前提出问题的高个子男人。 谈话之间,其他玩家得知了萧恩他们的特殊职业,自然而然地推选他们作为临时领袖。 “我们现在就开始清点人数吧。”林涛说。 有几个玩家在逃生途中受了伤,董洁拿出一些药物为他们治疗。 半小时后,一份全体人员的资料单摆放在萧恩面前,他快速地在文档中输入一行字: 三月十七日,“第二形态”封测当天,迷幻城企鹅旅馆中幸存人数32名! 四、第二形态:失踪 惊吓并没有让他们完全失去食欲,饿了就要吃,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可是在去餐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食物都是需要用游戏币兑换的。为什么其他程序都坏了,交易系统却没出问题呢?真是令人恨之入骨。 大家都是新手,身上的游戏币并不多,萧恩一时无法破解交易系统。林涛当机立断让大家将所有游戏币都交到他手上,由他统一支配,粗略估算一下,即使是每人每天只吃两餐,也仅仅够32人维持十来天。如果五天之后外界没有及时来救他们,或者被丧尸们阻拦住,他们可能没被吃掉之前就先饿死了。 企鹅旅馆里的气氛非常凝重,大家都明白眼下形势的严峻,但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恐慌,毕竟能进入封测游戏的人本就是百里挑一,经过这一次“洗礼”后能够存活下来,除了运气好,就是要有过得硬的本事。 萧恩正用特制的笔记本电脑破解程序,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无论是交易系统的破解还是通讯系统的修复都毫无进展,只研究出了一些干扰游戏的木马程序和蠕虫病毒。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丧气,他推开电脑,揉捏着鼻梁,眼神落在监视电脑的屏幕上。 林涛只给一部分人安排了监视工作,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对丧尸吃人的画面。萧恩实在不能想象昨天晚上负责值班的韩云一整晚是怎么度过的,他早上起来接班时,正好看到几只丧尸正在啃食一具血淋淋的女尸,而韩云抱着肩膀,舒服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说了一句:“它们可真能吃,虽然开始的时候感觉有些可怕,但看久了就没意思了。别说,他们的吃相变得好多了!” 萧恩对韩云的这个冷笑话不加评论,他已经发现了它们的食欲非常旺盛,消化器官也异常发达,能用几分钟的时间将一个人连肉带骨吞噬殆尽。从摄像镜头上看,除了丧尸,外面已经连尸首都没有了,而丧尸们现在正在企鹅旅馆门口徘徊,显然它们知道这里面有食物。 “来,喝点水休息一下吧。”董洁递给萧恩一杯水。 “大家的身体状况如何?”萧恩端起茶杯问,昨天晚上林涛就安排董洁给所有人做了一下简单的体检。 董洁掏出一个便签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难识别的字,龙飞凤舞地开处方是医生们的特点。 董洁说:“大家的身体状况都很好,只少数几个人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是惊吓过度造成的,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睡。” 在萧恩眼中董洁是个有些内向的人,做事很有医生的职业特点,很仔细,仔细得有些偏执。他变身的样子就是一个英俊而清瘦的医生模样,大概是过度劳累,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眼圈发黑,人也显得更瘦了。 此时电脑屏幕上的一个镜头吸引了萧恩的目光,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丧尸,显然是昨天被韩云用爪子弄伤的。它的眼睛被利刺贯穿,血已经干涸,伤口似乎对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它不住地捂着眼睛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根据两天来对丧尸行为的观察,萧恩说:“我有仔细看过丧尸们攻击人的情况,包括逃进旅馆时候的遭遇战,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丧尸们除了强大的消化器官之外都与平常人无异。” 董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连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打过它们喽?” 萧恩点头道:“是啊,你没有注意到吗?人类的武器对他们是有效果的!” 就在这时,旅馆大门处的蓝色光圈闪动了一下,萧恩立即戒备起来,几秒钟的延迟之后,虚像变化为实体,韩云拿着一把餐叉走了进来。 韩云丢掉餐叉,冷冷地说:“没办法,在这里我只能找到这些东西做武器。但我几乎试过了所有人类的要害——”他指着电脑屏幕,企鹅旅馆门前的一个已经被扎成蜂窝煤的丧尸,“可惜靠这种东西根本杀不了它们!” “你出去了?”萧恩不敢置信地问,“我们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离开旅馆的吗?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如果我会被你发现的话,就不是杀手了。”韩云不屑地说,“我很困,要去休息了。” 说罢,韩云径自向客房走去。萧恩突然感觉这个人的存在,危险程度不亚于外面的丧尸。 入夜后,萧恩拿到了今天的第二餐,为了节约游戏币,不管现实里是富商还是政要,都要和大家一起挤在大饭堂里吃盒饭。 分发盒饭的是变身成精灵少女的许珂,她现实里是一所高校读企业管理的高材生,自告奋勇地来帮林涛处理琐碎事务,有了她的帮助每件事情都可以做到有条不紊。 林涛翻开盒饭的盖子,虽然除了白饭只有和他脸色一样绿的青菜,但还是让人感觉清甜可口,大家都一样,饿的时候就不挑肥拣瘦了。 “多了一份盒饭。”许珂皱着眉头念叨着,她面前的空位上摆放着一盒没人动过的盒饭。 “多了一份,太好了,给我吃吧!”坐在旁边的董洁喜形于色地说,就要动手把盒饭拉过来,看他的样子确实是饿极了。 “等等!”林涛丢下吃了一半的盒饭,走到许珂旁边,严肃地问:“你买了多少份盒饭?” “32份!”许珂果断地回答。 林涛知道高材生的许珂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抿着嘴唇说:“不是多了一份盒饭,而是少了一个人!” 三月十八日,“第二形态”封测第二天,有一名幸存者失踪,找遍企鹅旅馆的每个角落都一无所获,确认其已经离开旅馆!经人员核对,失踪者是一名叫周青青的女性,23岁,真正身份是某集团总裁的千金。 五、第二形态:进化 这个时候贸然走出旅馆,如果没有韩云的本事,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值班的人一晚上都警惕地盯着电脑屏幕和大门,仍然没有发现周青青的影子,所以第二天早晨林涛起来之后,便向大家宣布了周青青已经死亡的消息,并再次强调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旅馆。 玩家们都认为周青青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跑出去,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刺激过度疯掉也是很有可能的,更何况在董洁的便签本上周青青的名字下就有注释着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但是到了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又多出了一份盒饭,这次失踪的人是一名叫赵麒的男子,在林涛三令五申之后,还是有人出去送死,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带我去赵麒的房间看看。”林涛对许珂说。 在许珂的带领下,大家很快地来到赵麒的803号房间,许珂打开门,为了保护现场,林涛只让萧恩和董洁跟着他进去。之前他们也去过周青青失踪前的房间,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就好像人是凭空消失一样,所以只能认定是她自己离开了旅馆。和周青青的房间一样,803室里并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唯一可疑的就是在床边的地板上有几滴黏稠的黄褐色的黏液。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涛向董洁投去询问的目光。 董洁无奈地摇头道:“如果有化验器材的话——不过我可以采集点样本试着分析看看。”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薄片挑起一些黏液。 林涛点点头,继续勘察现场,他总觉得这些黏液来的蹊跷,于是在附近搜索,发现在黏液附近的床沿上有三个小的孔,这可不是装饰花纹。因为游戏刚封测,所以也不会是以前玩家留下的,这一定和赵麒的失踪有着联系。 搜查一时又理不出头绪来,林涛让许珂每隔一小时让大家点一次名,以保证大家安全。 萧恩回到监视器边坐下,打开电脑继续破解程序,突然其中一个监视窗口的画面吸引了他,镜头里的是一个——人! 萧恩慌忙站起身来,死死盯住监视窗口里的人,起初他以为是失踪的赵麒,可是当他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几乎认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人竟然是——GM风隐!而且还是他作为人类时候的样子,完全没有第二次见到他时那样的黑褐色的肌肤和尖利的爪牙! 萧恩目不转睛地盯着GM风隐,见他正在和身边一个丧尸交谈着什么,虽然萧恩不会唇语,但是他能确定GM风隐绝对是在用中文在说话,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嘴角正流出一种黄褐色的黏稠液体! 萧恩的脑子哄的一声炸掉了,他大声吼着:“林涛,林涛,你快来看!” 林涛飞速跑到监视器前,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问:“怎么了?” 萧恩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还不明白吗?它们正在进化,有一些已经进化成了丧尸的——‘第二形态’!” 林涛倒抽了一口冷气,呐呐道:“你的意思是说,它们会进化成和人类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萧恩跌坐在沙发上,用手指用力地掐捏着自己的眉心,“从监视器上可以看出,它们进化的时间并不规律,虽然感染都是在同一时间,但是GM风隐已经完成进化,其他丧尸则没有,你知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吗?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在我进入主程序室的时候,就看到GM们已经躺在地上,在那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也许在GM丧尸攻击我们之前,可能已经有某个玩家也感染并完成了进化跟我们一起躲进旅馆里,所以周青青和赵麒并不是离开了旅馆,而是被吃掉了!” 林涛皱着眉头,所有的线索在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他猛地一拍桌子,说:“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我知道谁是变异丧尸了!” “是谁?”萧恩连忙问道。 “是……” 林涛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所有的监视窗口在同一时间黑屏了,一闪后又恢复了正常,画面都定格在同一张脸上,是GM风隐! 屏幕上的GM风隐习惯性地向上推了推眼镜,露出职业微笑,道:“各位亲爱的玩家,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从有意识到无意识又回到有意识,从没想到混合后的变形溶液居然有这种功效……虽然我们变成了这样,但我们可不想死,更不想被科学家拿去解剖,所以你们必须死!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在旅馆里有一个我们的同伴,他一个人就可以吃掉你们所有人!等你们都死光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成为秘密,而我们将用没有限期的变形溶液改变自己的外表,去寻找一个新的人生。” 面对GM风隐的威胁,萧恩毫不畏惧地用扩音喇叭喊话道:“风隐,我们已经知道谁是丧尸了,武器对你们一样有效,我们会把他揪出来干掉他,你们就等着警察带着生化武器送你们上路吧!” 说完,萧恩迅速地关闭了除自己那台以外的所有电脑,监视电脑已经全部被GM风隐控制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出混在玩家中的丧尸。 “林涛,你刚才说已经知道丧尸是谁了,你有把握吗?”萧恩提醒道,“这种事情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性命,可不能有丝毫差池!” “我当然有把握!”林涛自信满满地说,“一会儿把董洁叫来,用他的化验来证明我的分析。” 说话两个人就去找董洁,将收集的情报汇总起来,果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晚上林涛悄悄地将事情以及他的计划告诉了几个可以信赖的人,以便剿灭丧尸。但是林涛依然很担心,向大家征求意见是否要告知给其他玩家,联合众人之力来对付丧尸,但萧恩却不同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处乱不惊,人太多只会误事,而且他有必胜的把握。 三月十九日,“第二形态”封测第三天,丧尸们进化成第二形态,企鹅旅馆里的幸存人数为30人,包括一个伪装成人类的丧尸。 六、第二形态:杀戮 深夜,迷幻城的天气系统照常运转,全息影像制造的虚拟天空,虽然不真实,却可以给人带来夜晚的安宁。 韩云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房间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来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月光透过窗子,那人的身影没入逆光之中,周身形成一圈银白色的虚影。影子慢慢向韩云靠近,那人见韩云没有丝毫察觉,嘴角不禁露出一丝阴笑,就在人影的双手已经快要掐住韩云的脖子的时候,却突然被飞起的床单蒙住了脸,等那人将床单从脸上扯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韩云坐在床边,用指尖梳理着尾巴上黑黄相间的猫毛,眯着一双猫眼,说:“许小姐,半夜三更的,你找我有事吗?” 许珂大吃一惊地问:“怎么可能?你明明应该已经……” “已经被安眠药给迷晕了,是不是?”韩云接话道。 许珂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林涛和萧恩也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韩云以他杀手的敏锐感觉到了杀气的存在,他迅速地从枕头下摸出了从厨房找来的水果刀,这虽然不是很好的武器,但在他手里也能轻易要了人命。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步子与众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用锐利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找寻突破点。 韩云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可没有时间去询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他要做的就是在战斗中保护自己干掉对手。对于他们的情况他早已了如指掌,其他人对他都不足以造成威胁,除了变身为半龙人的林涛之外,所以要攻击就要首先拿下他。 “你这个吃人的丧尸,今天必须把你干掉,否则我们都会死在你手中!”林涛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双手做防御姿势,谨慎地迈步配合着韩云的节奏,以便随时应对他的突然袭击。 韩云眯起眼睛,咀嚼着林涛的话,然后狠狠地吐出一句:“你脑子进水了吗?” 林涛的脸抽动了一下,挥舞着两只健硕有力的龙爪猛击而去,韩云也不示弱,用小刀进行反击,刀子和龙爪碰撞的清脆声一响即灭,龙爪的坚硬程度可想而知,瞬间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却没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 半龙人的变身虽然带给林涛超越常人的力量和耐力,却不及猫女的变身来得敏捷,韩云不断变化的攻击方式和角度以及那快如闪电的攻击速度让林涛有些应接不暇,但林涛也守得密不透风,而且总能找寻到对手的空隙给予致命的一击,韩云不敢太过靠近他,因为他知道龙爪的威力,只要一下就能掏出人的心脏来! 几个回合下去,韩云的刀子已经在林涛身上留下很多伤口。林涛面对高速移动的对手有些力不从心,渐渐处于了下风,他的窘迫已经被韩云尽收眼底,只见韩云再次用刀刃逼退林涛的攻击后,就势趁着林涛后退一步的踉跄举刀向他猛刺过去。 韩云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每个杀手都必须熟练掌握的就是一击必杀,这一刀掌握好速度和力量林涛必死无疑!可就在韩云的刀子距离林涛的心脏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却从右手上传来一阵酸麻,整个人如同画面定格一般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这样!”韩云惊恐万分地叫喊道。 此时萧恩从人后走出,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笑道:“别忘记这里是游戏世界,黑客才是上帝。我虽然没有能破解‘第二形态’的系统,却研究出来一个通过戴在玩家手上的信号器来干扰其活动的木马程序,林涛和你搏斗不过是为我争取时间来将木马程序链接到你的戒指上罢了。” 韩云猛地回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此时正发出耀眼的红光,她随即绝望地闭上眼睛,恨恨地说:“我杀过很多人,也知道总有一天我自己也会被杀,但是我实在想弄明白,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进化成第二形态的丧尸!”许珂躲在林涛背后,大声说,“吃了人,还想装可怜求饶吗?” 韩云痛苦地摇头道:“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是丧尸?你们想杀我也要编一个更好的理由吧!” 林涛大声说:“明明就是你!为什么你可以离开旅馆然后安然无恙地回来?除了你谁又能无声无息地吃掉两个人?在赵麒的房间里我在他床沿上看到的空洞就是你拿叉子做武器时留下来的吧?更重要的是在丧尸流下的黏液中有你的猫毛!” 董洁连忙点点头,他的样子比前几天更加憔悴了,人也消瘦了很多,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坚定。 韩云的眼睛闪动着,哀求道:“真的不是我,请你们听我解释!”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林涛哪里肯给他解释的机会,扬起巨大的龙爪直向他的面门抓去,龙爪捏碎了韩云的头颅。 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噼啪声,林涛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把水果刀几乎整个刀刃全都插了进去,正中他的心脏,他狂吼一声甩开韩云,却也失去了力气。 韩云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气若游丝地说:“你的搏斗是在为控制我争取时间,而我也是和你们谈话拖延时间……蓄积足够的力量……冲破控制杀了你!还有你们……也一样会死……哼哼!” 三月二十日,第二形态封测第四天,幸存者28人,藏匿在玩家中的丧尸已经被消灭。 ...
一、逃犯 桑环每天吃过晚饭,都要听一下收音机,今天依旧如此。 家里的门锁坏了,现在只能用椅子顶着门,三个小时前,她通过邻居帮忙,联系了一个锁匠,可是直到现在,锁匠还未出现,她不免开始焦虑起来。 有那么一刻,她会停下来看一下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男人帅气的笑容在如今看来,反倒像带着一丝嘲讽。 不管她如何痛恨这个男人的背叛,现在却又无比渴求他在身边了。 但男人已经无法保护她了,此刻,他的尸体被藏在衣柜内,早上的一场激烈的争吵中,桑环失手杀了他,她一直央求他今晚陪在自己身边,但男人却坚持要回家! 桑环当时才痛心地明白,自己作为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小三,从没拥有过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她歇斯底里地发泄,男人不耐烦…… 最终他变成了尸体,一切归于平静。 无论是街坊邻居,还是电台广播,这几天一直在不间断地传播着一个消息:一个危险的流窜犯已经流窜到本县!桑环清晰地记得简报是这么报道的: 周X,一米七三左右,上身穿黑色皮夹克,下身穿牛仔裤,有严重臆想症和异装癖好,具有强烈犯罪倾向。有知其下落者或见到形迹可疑者,请与警方联系。居民们要紧闭门窗,减少外出…… 事到如今,安分的邻居们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桑环怎么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他们了,但她也不敢独自出去寻找那位锁匠。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桑环,让她感到异常绝望,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桑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透过猫眼,朝楼道里看去。 外面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穿着一件蓝色制服,肩上挎着一个包,手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另一只手正“咚咚咚”地敲门。 虽然锁匠的店离桑环的家不远,但因为平时没有换锁的需求,桑环并不知道锁匠的相貌。 “你是谁?”桑环警惕地问。 “我是马路对面的锁匠,刚才有住户说这里需要配把锁,请问是你家吗?” 桑环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请等一下。” 她把门后的木棍放到了木柜旁,以防不测时能及时伸手拿到,然后才把门打开了。 男人脸上有种深不可测的笑容:“不好意思,今天上门服务的业务量太多,所以来得比较晚。”男人在灰色的包里摸索着,桑环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二、试探 他拿出工具,熟练地在门上捣鼓起来。 桑环靠着墙,这给了她仔细观察锁匠的机会,也许是简报带来的不安感,这一天,她对陌生人都格外警惕。 锁匠的个子桑环估摸不准,大概也有个一米七的样子,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宽大,给人一种不合身的感觉,而裤子显得有点短,让桑环更惊奇的是,他的鞋子右黑左灰,明显穿错了而不自知。 “师傅怎么称呼?”桑环问道。 “哦,我姓王。” “王师傅,我给你去倒杯热水吧。” “好,麻烦你了,我今天忙得都没喝过一口水。” 桑环走进了厨房,拉上门时看了下锁匠的方向,锁匠这时候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他仿佛有点尴尬,又马上把视线转移开了。 桑环觉得锁匠仿佛一直在观察自己,等候自己把后背留给他的那一刻。她拉上门,迅速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嘀嘀”几声后接通了,是桑环拜托她叫锁匠的那个邻居。 “我们街道对面那个锁匠是不是姓王?中等身材,穿衣不太得体?” “怎么了?他姓李,瘦高个,挺爱干净的……” “你确定?” “啰唆,当然确定,桑环你到底咋回事?” “帮我拨……” 桑环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拉开了,她受到惊吓,手机掉在了地上,电池都掉出来了。 锁匠捡起地上的手机,把电池放回去,把手机放在了一侧的冰箱上。 “不好意思,我只是口渴难耐过来讨杯水喝,没事吧?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怀疑我是那个流窜犯了?”锁匠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桑环被他一问,有些慌了。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一下那个流窜犯呢,今天你们这里要求上门加固门锁的住户特别多,其实门锁都没问题,都是心理上过于紧张而已……” “我这就给你倒杯水。”桑环不知道怎么接话题,只好借故转移。 锁匠话闸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他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如果锁换好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您也累了,我也要休息了。”桑环故作镇定。 “你这么急着就要赶我走了?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处理什么事情?比如衣柜里的某个男人?”锁匠一边上下打量着桑环,一边淫笑着。 “你怎么知道的?”桑环后退了一步。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你穿什么内衣我都知道,嘿嘿。” “变态!” “你就这样骂一个准备帮你的人吗?我一出门,你这辈子就完蛋了!”锁匠步步紧逼。 正当桑环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家里有人吗?我是这里的片警,请开一下门。” 突然的情况让桑环和锁匠有点惊慌,桑环正要开门,却被锁匠一把拉住。 “你疯了!你没听今天的简报吗?警察没事怎么可能上门,你忘记那个流窜犯有异装的癖好吗?他假扮警察敲开别人家的大门不是没可能,而且最容易让受害者放松警惕,就算是真的警察,你家里还有尸体,被发现了你还能活吗!” 桑环被锁匠一说,顿时失去了勇气,但她同样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个眼前的危机——锁匠。 “等过了这段风波,我们可以把杀人案推给那个流窜犯,你就可以逃过一劫了。”锁匠看出了桑环的动摇,加紧心理攻势。 “我不是也给你开门了吗?你也有可能就是那个流窜犯,我刚打过电话,你根本就不是李锁匠,你到底想干什么?”桑环依旧没对锁匠放松戒心。 “你还怀疑我是那个流窜犯?我只是一个暗恋你的男人,我是李锁匠的徒弟,因为流窜犯的关系,今天师傅早早休息了,我是担心你家状况,才赶过来给你换锁的,我只是想借机跟你说说话,再说了,我要是那个流窜犯早就对你下手了,还用得着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吗?” 桑环听完也觉得有几分合理,但并没有完全放松对锁匠的戒心,他可能只是在等更好的机会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桑环压低声音问锁匠。 锁匠做了一个停止说话的手势。 “我正在追捕一名流窜犯,刚发现有个可疑的黑影往这个方向来了,这名凶犯非常狡诈,善于伪装,已经有很多人受害了,请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花言巧语。”门口的警察隔门喊道。 桑环看了看锁匠,锁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三、发现了尸体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走远的脚步声。 桑环并非轻信锁匠的一面之词,但心中对警察也有芥蒂,更何况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如果锁匠真是流窜犯,自己完全可以被当作人质。 正是想到这一潜在的危险,让桑环不得不做出妥协。 桑环和锁匠刚舒缓一口气,门却突然被踢开了,一名警察破门而入,用枪指着两个人。 两人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们明明在家,刚才为啥迟迟不开门?” “你……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们是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为何不配合警察办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这屋子里藏着什么人?” “我们都是守规矩的人……”两个人有点尴尬。 “我刚追捕一名流窜犯,人影跑到这里就不见了,我怀疑他藏匿在这屋里,我需要搜查一下这里,请你们配合我行动!” 警察查看着屋内可以藏人的各个地方,桑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当警察走到衣柜处时,桑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有案情要报!” “什么案情?” “我男人刚才被人刺杀了,我觉得那个男的可能就是你在追捕的流窜犯……”桑环抱着头痛哭起来。 这是个险招,可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如果警察自己找到尸体,到时候她更脱不了身了。 “什么?这么重大的案情你刚才为啥不报?我叫门的时候你为何迟迟不开门?” “事……事发突然,我……我怕是那个凶手又折返回来杀人灭口,诱我开门,一犹豫就没回应……”桑环牙齿打颤,说话都不利索。 “尸体在哪儿?” “在你旁边那个衣柜内。” 警察果然在衣柜内发现了尸体,立马枪口又对准两个人。 “是……是那个流窜犯骗我开了门,我男人为了保护我,被他刺中了。”桑环把锁匠那一套说辞现学现卖。 “那流窜犯呢?现场咋没有任何搏斗痕迹?” “当时事发突然,流窜犯突然面露凶相攻击,我男人没有防备,被刺中要害……之后那个流窜犯跳后窗而出。” “那为啥你男人的尸体会在衣柜里?流窜犯逃跑后你们为何不报警?”警察对桑环进行一连串发问。 “当时你一叫门我就慌了神,我怕连累到自己,就把尸体移到了衣柜内……” 警察的目光从桑环身上转移到锁匠身上,来回打量,想从他们的表情上读出异样,最终警察的目光在锁匠的鞋子上停住了。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警察的神经,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只见他迅速用枪指着锁匠,对站在锁匠身边的桑环喊道:“你过来,那里危险!这个男的就是那个流窜犯!” 桑环一惊,本能地逃离锁匠身边。 “喂喂喂,警察大哥,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可不能乱下定论呀,我……我可不是什么流窜犯呀……”锁匠被警察吓得都快跪下了。 “如果不是,你的鞋子是咋回事?” “什么鞋子?”锁匠往自己脚上一看,心头“咯噔”了一下,完蛋了,鞋子穿错了。 “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在这里当场把你击毙!我真希望你选择后者,好让我亲手宰了你这狗娘养的畜牲!” “等,等一下,我就是鞋子穿错了,你也不至于就把我当流窜犯吧!”锁匠急了。 “你还狡辩!我数到三,你不过来我立马开枪!”警察说完,立刻开始数秒了。 “1……2……” 警察还没数到3,锁匠一个箭步冲向警察,警察也没想到锁匠会冲过来,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子弹打中了锁匠。 出于求生本能,锁匠跟警察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警察的配枪也被甩了出去,落到了一边,不过警察很快扭转了局势,用手把锁匠的头按在地上! 四、还有一个 锁匠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仿佛炸裂了,刚才被击中的伤口正在剧烈地疼痛,早知道是这个结果,锁匠怎么也不会到桑环这里来。 在这之前,他借修锁的名义进入了一个女人的家里,把她强奸了。女人当时反抗得激烈,还咬伤了他,他恼羞成怒,于是失手掐死了她,就是在逃窜时,他把鞋子穿错了吧。 锁匠的反抗越来越弱,直到两只手慢慢地放下,最后一动不动。他的身下有一摊血迹,警察的制服上也沾满了血迹。 警察慢慢地站起来。 这时候,收音机里又响起了新闻简报。 “居民们注意了,已知在本地流窜犯案的周X袭击了一名警察,警察的制服和配枪已遗失,周X极有可能随身携带配枪,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请及时通知警方……” 桑环站在收音机旁,听得清清楚楚。 警察跟桑环同时看了看对方,又马上把视线转移到地上那把枪上。 屋内,又响起了枪声…… ...
一、探奇遇害 嗡嗡的钟声来自色空寺,响荡千里。 那钟声像佛门钟爱的曼陀罗花一样盛开,沿着色空山色空寺向下飘散,山径上的羊齿蕨、狗尾草、牛耳黄等植物随着钟声的方向起伏波动,仿佛被虔诚而慈悲的钟声感动,蜜蜂沿着钟声寻找回家的路。 山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每每听到色空寺的钟声,就触动了佛心,善男信女便虔诚地去色空寺烧香拜佛,感谢菩萨救苦救难,大慈大悲,造福众生。 最近,色空寺的菩萨显灵,所以寺内悬挂的那口重达万斤的古钟每每不敲自鸣。 菩萨显灵于钟声,钟声感应菩萨心肠,如此传达菩萨心声的钟声怎能不吸引更多的人去色空寺参拜。 高翔就住在色空山下,他又听见了钟声。 他在他的探奇斋里,正在招待三位朋友。四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钟声。 高翔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喜欢交游的人,平生喜欢探奇,喜欢交友,他的这三位好友皆出自朝廷的刑部六扇门。他们分别是方虔、吴间道、白红雪。 在三人中,方虔是六扇门的资深神捕,吴间道加入六扇门不到半年,白红雪同样是资深神捕,很特殊的是她是六扇门唯一的女神捕。 钟声在探奇斋里回荡。 高翔对面坐着吴间道,左右两边分别坐着方虔和白红雪,一张类似于茶几的酒桌架在四人中间,酒桌上摆着酒壶和酒杯,酒在壶中和杯中应和着钟声在摇荡。 砰地一声,四人碰杯,各自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高翔首先开口说:“古钟不敲自鸣,这是不是很离奇?” 吴间道看了看其他三人,说:“三位难道没有听说过舍利子?” 舍利子是梵语,是指佛门禅宗始祖释迦牟尼死后的遗骨。 高翔说:“我没有听说过,更不曾见过。” 吴间道说:“唉,你真该走出探奇斋,见见佛门的大市面,佛祖的舍利子发光,正是佛祖显灵。色空寺的众僧虔诚向佛,感动佛祖,古钟乃不敲自鸣,何足奇怪?” 方虔说:“所谓佛祖的舍利子发光,那是谣传。谁见过舍利子发光?天下愚氓以讹传讹,骗了不少善男信女。” 白红雪说:“我们是探案的捕快,只凭证据说话,古钟是敲而鸣之,还是不敲自鸣?尚需实地查访。” 高翔放下酒杯:“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好在色空寺离此不远,我现在就去查访,三位慢饮,待我回来后,我自会向三位交待。” 方虔和白红雪站了起来,一致向高翔拱手:“速去速回,千万小心。” 高翔不等二人说完,破窗而出,像高飞的小鸟一般,沿着一条羊肠山径,直上色空寺。 色空寺里万色不空,无数善男信女敬香念颂,尤其是许多年轻的女香客穿扮得花枝招展,相貌嫣然动人,那一双双虔诚的眼神顾盼生辉,僧人的色欲早已被撩拔得蠢蠢欲动了。 三足鼎里焚着檀香,檀香一缕缕向天外飘绕。 高翔被浓厚的檀香醺出了眼泪,正在寻访古钟的当儿,第一眼就看见一名老僧,老僧慈眉善目,笑容淡然,颈上戴着一串佛珠,高翔眼尖,数出佛珠共有三十六颗。 许多香客跟老僧打招呼,亲切地称呼他为净空法师。 净空法师看见了高翔。 可惜高翔第二眼看老僧净空法师时,感觉他不那么慈善了,因为一位中年妇女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声嚷嚷:“不净不空的妖僧,把我女儿藏到哪儿去了?我女儿上周进寺烧香,至今未回,你还我女儿!” 净空法师双掌合十,柔声说:“施主女儿上香未回,与本寺何干?她或许在回家的路上贪玩,或许遇到强贼,阿弥陀佛,施主请回。” 高翔看净空法师第三眼时,一男青年一拳击向他,净空法师伸手一挡,张开爪子,捉住那男青年的拳头。 男青年动弹不得,却怒斥说:“我妹妹上月听说什么破钟不敲自鸣,以为是菩萨显灵,跑到破寺来拜佛,至今踪影全无,既然菩萨显灵,为什么不把我妹妹显现出来?你这妖僧显的是什么灵?呸,是黑灵,邪灵,兽灵。” 净空法师仍然双掌合十,语气更温柔:“佛门净土,请勿喧哗,参拜佛祖,贵在心诚,精诚所至,万物显灵,阿弥陀佛,施主自当静思。” “我姊姊失踪了!”又听见一个少年在叫喊。 许多年轻女子失踪,跟色空寺有关,这是高翔的第一反应。 高翔不再看净空法师了,他直接找到钟鼓楼,爬上楼,看见了一口被岁月锈蚀的古钟。 这口古钟悬挂在一根很粗壮的铁梁上,乃青铜锻铸,重达万斤,朝下的喇叭口很大,钟内可以藏人,古钟如果落下来,就像一座封闭的蒙古包,更像一座铁铸的坟墓。 高翔站在古钟旁端详着,倾听着,古钟果然隐隐轻鸣,嗡嗡之声来自里面,真是不敲自鸣,难道里面有鬼弄声? 咳咳,高翔故意咳嗽两声,经自己壮胆,他把耳朵帖在古钟的外壁上,听见了里面有喳喳的吱吱的响动声,像有实物在其中动弹。 古钟内藏有一人,这是高翔的第二反应。 高翔暗忖:很可能是色空寺的妖僧躲在里面,闹出所谓古钟不敲自鸣的传闻,装神弄鬼,骗人钱财。 也许不仅骗财,还骗色,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年轻女子失踪。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想。 猜想是对,是错?他需要把头伸进古钟内瞧一瞧,一想至此,高翔就把头低下去,然后往古钟里面探进去。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重拍了两下,对方手掌的力道千钧,比古钟还重,他疼得牙齿上下交碰,站直身,回头一看,拍打他的人是净空法师。 净空法师唱了一肥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钟乃神器,不可示人,示人则不灵,不灵则祸害苍生,请施主非礼勿为。” 高翔不屑一顾,不屑一听地大笑:“所谓古钟不敲自鸣,我再也不奇怪了,哈哈哈哈。” 他认为自己已完成了探奇的任务,已经探知奇而不奇了,没必要留在寺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六扇门的捕快去办理。 因此,他爽快地扔下净空法师,穿过人群,离开色空寺,径直往山下奔去。 探奇斋里的三位朋友正在等待他回去说明古钟不敲自鸣的真相。 还有美酒在召唤他。 如果他把自己的神奇的见闻讲述给朋友们听,也许朋友们夸他是神探,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高翔内心兴奋,脚步身轻快,走过通往探奇斋的山径。 “施主请留步!”他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声到手也到,背后说话的人一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高翔耸肩,摆脱了背后那人的抓揪,他回头一看,仅仅是一看,尚未来得及惊讶,地上就冒出一排尖利的竹签,穿透了他的脚板。 阻挡他的人是净空法师。 净空法师不再双掌合十了,而是双掌狠狠拍出,掌风劲吐,像卷起惊涛骇浪的龙卷风。 高翔随机应变,双掌平胸推出,硬生生地接住了净空法师的双掌,四掌交接,高翔被对方的掌力震得翻了两个筋斗,身体痛苦地落下。 净空法师露出狰狞的面孔,以前的慈眉善目不见了,他爆发出狂笑,笑声震得他胸前的佛珠飞动。 高翔明白净空法师的恶意,喝斥:“妖僧,想杀我灭口。” 他一边骂,一边忍住脚板被竹签被刺破的疼痛,隔空向净空法师劈出一掌。 净空法师身子一侧,避开掌力,他不求久战,只求速决,随手一扬,一蓬毒针撒出,向高翔密密射来,一根毒针扎中他的额头,一根扎入他的手臂,一根扎入他的心窝。 高翔闷哼一声倒下。 净空法师似乎还不打算善罢干休,拔出腰刀,一刀劈来。 高翔保留着残存的一口活气,双脚一撑,勉强站起,一跃冲天,右手往净空法师的胸前一抓,抓到一样东西,同时发出呼救声:“白红雪,你们快来。” 但他声音未落,双腿被刀砍断,一蓬血雨落下之前,高翔的身体已落下,死在路上。 净空法师伸手去掰开高翔的嘴,右手拔出嘴里的舌头,一刀割下。 这时,高翔临死前的呼救声传来探奇斋里的方虔、吴间道和白红雪三人的耳朵里。 三人闻声而起,奔出探奇斋,冲刺到高翔的死亡现场。 净空法师已经不见了。 三人只看见了高翔的血淋淋的尸体。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高翔还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热血青年,喜欢探奇,尚武任侠,一个时辰以后,他就命丧黄泉了。 “高翔,是谁杀害了你?”白红雪在哭喊。 方虔对白红雪说:“还是先把尸体扛回去再说,你是女人,扛尸的事让男人来做。” 吴间道说:“我也可以扛尸,既然你先扛,那我就只好贪点小便宜了。” 尸体被方虔扛回探奇斋里。 探奇斋的主人死去了,再没有探奇了,色空寺令人奇而怪之的秘密是什么呢? 二、案情分析 在探奇斋里,酒席已撒去,三人围绕着高翔的尸体流泪。 良久,吴间道震怒说:“是谁杀死了他?我一定替他报仇,谁是凶手,谁是凶手?” 白红雪说:“还是先验尸再说。” 方虔说:“尸体是不开口的破案大师。” 白红雪仔细翻动尸体,掰开尸体紧闭的嘴,发现嘴里没有舌头,看见高翔的右手握成拳头,她用手去把拳头掰开,却掰不开。 方虔走上去,双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紧握的拳头掰开,从里面摸出一颗佛珠,交给白红雪。 白红雪说:“只有僧人才佩戴佛珠,杀死高翔的人无疑就是色空寺的妖僧。” 方虔说:“一定在高翔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妖僧,在打斗中拚命抢到一颗佛珠,他是想告诉我们,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色空寺里的妖僧。” 吴间道摇摇头:“任何结果都可能有多种的原因。也可能是其他江湖恶徒杀害了高翔,故意把一颗佛珠塞在他的手里,好嫁祸于色空寺。” 两人对吴间道的话不置可否。 话题转到高翔的死因上来。 方虔说:“高翔去色空寺是为了探明古钟不敲自鸣的原因,他一定是发现了其中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被妖僧杀他灭口。” 白红雪说:“极是,极是,妖僧特别谨慎,还把高翔的舌头割下,就是防止他说出他们的阴谋。” 吴间道说:“小小的破庙能有什么秘密?” 白红雪说:“高翔一定发现,那是一口黑钟,所谓不敲自鸣,其中一定有诈。莫非跟近段时间女人失踪案件有关?” 吴间道问:“这哪能跟女人失踪扯得上关系,这两件事相隔十万八千里。” 方虔说:“近来,色空山一带十镇八村,共有四十八名女子失踪,这些女子有两大特点:一年轻;二美貌。她们的失踪一定跟劫色有关?” 吴间道说:“这一定是江湖采花大盗所为。” 白红雪说:“前些年,江湖上出现了梅花盗,劫财劫色,但梅花盗只限于劫色一次,玷污女人后一走了之,决不会把女人抢走,所以女人失踪之事绝非采花大盗所为。” 吴间道知道自己的观点站不住脚,又说:“朝廷派刺史吴遮天调查此事,相信此事不日就会有结果,女子为何失踪?吴大人最清楚。” 方虔说:“不提吴遮天也摆,一提他,我就想咬他一口,吴遮天是一手遮天的淫官,他本人就是淫徒,却来管劫色案,简直就是笑话。” 白红雪说:“倘若这些失踪的女子皆跟吴遮天有关,那才是天大笑话。” 吴间道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吴大人的确有些风流,但他风流而不下流,他娶三妻,纳四妾,皆合礼法。他偶尔兴致所至,也逛逛青楼妓院,寻花问柳,但决不偷香窃玉,更不玷污良家妇女。” 方虔白了吴间道一眼:“你好像很了解吴遮天?” 吴间道说:“吴大人权高位重,谁不了解?我只是听说他而已,你若认为吴大人是十足的登徒子,也悉听尊便。” 方虔说:“好了,好了,不要谈吴遮天了,我们好像是越说越离题了,我们要知道高翔的死因跟古钟有什么关系?” 白红雪说:“也不算离题,你刚才说失踪女人有两大特点,其实还说漏了一点?” 方虔和吴间道异口同声:“哪一点?” 白红雪说:“这些女人虔心信佛,每每去色空寺上香。” 方虔说:“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说,她们可能是在色空寺上香时失踪,这很可能跟色空寺有关。” 吴间道说;“有什么关系?” 白红雪说:“跟钟声有关,以往任何寺钟都是被人敲响,近来听说古钟不敲自鸣,妖僧们认为这是菩萨显灵的结果,那些女人一听说菩萨显灵,就跑去上香,结果惨遭不测。” 吴间道说:“可能真是菩萨显灵,招呼这些女人上天做神仙去了。” 方虔又白了吴间道一眼:“根据我以往办案的经验,说不定是钟内安置了什么机关,所以古钟才不敲自鸣,色空寺以此为噱头,吸引无知群氓,然后将一些美女截留下来,这不是不可能。” 白红雪说:“很有可能。” 吴间道嗯了一声。 方虔说:“决不能让高翔白死,我们非要去色空寺查得水落石出,查明真相,为高翔报仇。” 白红雪说:“我们一定要上色空寺,这色空寺不叫色空寺,应该叫做贪色寺。” 方虔说:“简直就是劫色寺。” 吴间道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酒桌上,大吼:“吴某一定为高翔报仇,不然,高翔死不瞑目。” 探奇斋里燃烧着怒火,案情在讨论中一步步接近真相。 有一个地方,那是神秘的地方,梦已经醒来,天亮就出发。 三,真相大白 白红雪经过一番装扮后,她出落得柳眉横翠,杏眼含春,面如皎月,一身冰肌玉骨晶莹闪烁,衣领开口处,露出酥胸一点,胸前双乳高耸,像春山挺秀,走路时身体袅娜,似莲花轻摇,发声时如莺燕对歌。 她照照镜子,对自己的装扮很满意。 临出门,她准备了一篮香烛,提了竹篮,直上色空寺。 在通往色空寺的路上,只要是男人,无不对她注目打量,耕者忘其耕,锄者忘其锄,连吃草的老牛都抬头端详她的美色,忘记了吃草。 一只紫燕在她的头顶飞绕了两圈,唧唧地叫着,仿佛在说:“你真美,你真美。” 白红雪穿过老牛和燕子的赞美,行过弯曲的山径,到了色空寺的门口,一抬头,就见到色空寺的山门像妖魔张开的血盆大口。 她羞羞怯怯地低下头,踏着碎步,进到色空寺里面,从竹篮进摸出香烛,摆上香案上点燃,开始口念南无阿弥陀佛。 “你真美,你真美。”白红雪听到背后有人赞美她。 白红雪转身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对她双掌合十,老僧不轻易赞美女人,这次他破例了。 老僧慈祥的目光里暗藏着一丝极不明显的贪婪,他说:“贫僧净空法师见过女菩萨。” 白红雪的脸红了,她娇怯地说:“民女不是女菩萨,只是女香客,不识礼数,还望大师开示。” 净空法师脸现忧虑:“女施主降临敝寺,唉。” 白红雪说:“恕民女无知,不知大师为何叹息?” 净空法师又看了白红雪两眼,那眼光占有她的美色似有几分依依不舍,半晌才离开,他说:“女施主命犯狐狸精,脸上有狐妖之气,只怕会克夫。” 白红雪红着脸说:“民女尚未婚配,何曾克夫?” 净空法师说:“女施主不要误会,贫僧只道是女施主会克夫,不是说女施主已经克夫,会克夫是将来之事,女施主将来出嫁,一定会克死夫君,乃至克死夫君全家。” 白红雪呜呜地哭了:“请大师施法,为民女驱除妖气。” 净空法师说:“女施主不必担心,贫僧有两位师弟智圆和智满,他们佛法高深,神通广大,且慈悲为怀,乐于助人,他们一定会帮女施主驱逐狐妖。” 白红雪眼泪汪汪地望着净空法师,说:“请大师救救民女。” 净空法师说:“贫僧愿意代为引荐,请女施主随贫僧来。” 说着,净空法师在前面引路,白红雪提着竹篮,在后面跟随他走进了内殿。 内殿的檀香稠密,几盏灯火在檀香中摇曳,半明半暗,暗多于明,像坟墓里飘起的磷火,鬼鬼祟祟,模糊不清。 净空法师叮嘱白红雪:“见了智圆,智满二位大师,还不速速下跪。” 白红雪提着竹篮,把头昂起来,一脸傲慢,偏偏不肯下跪。 智圆和智满异口同声地怒斥:“你这狐妖附体的贱女人,还不下跪,好叫我等为你施法除妖。” 白红雪摸了摸竹篮,大笑三声:“瞧你们这副德性,就知道你们才是狐妖,你姑奶奶要驱除的就是你们这帮妖孽。” 但她笑声未绝,脚下一空,脚踩的地面裂开一大坑。 白红雪早有防范,一展燕子抄水的轻功,轻盈的身子向上跃起,离地飞升。在半空中,她从竹篮里摸出一把二尺三寸的短剑,然后把竹篮向智圆一抛,竹篮里飞出数十枚铁蒺藜。 铁蒺藜是江湖中著名的暗器,触之非死即伤。 智圆和智满毕竟是老江湖,身法异常灵活,二人稍稍将头往下一缩,就像把头伸得很高的乌龟遇险立即把头缩进壳里一样,让那数十枚铁蒺藜打空了,它们钉入墙壁上。 智圆和智满大叫:“不愧是六扇门里的女神捕,扮成民女来砸场,但毕竟还嫩了点。” 白红雪的轻功固然好,但也不能停留在空中,她跃起后落在地面露出的大坑边缘。 净空法师已拔刀在手,向白红雪的背后挺进一刀。 前面的智圆和智满一齐发掌。 四掌加一刀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白红雪看看前方,前方双掌已发出,像两道从太阳上刮到太平洋上的旋风,掌势足以震得海水掀翻巨舟。 背后插着一刀,刀向她的身体挺进,热血即将爆射而出。 但白红雪像冰雪一样冷静,突然长身而起。 身体在半空中像一只展翅的白鹤,一折就飞出了内殿,再一跃,掠过寺内的地藏殿、观音阁,再一弹,越过寺内的膳堂,直抵那座钟鼓楼,舒展之间,已看到楼上,看见了那口古钟。 高翔曾经站在这口古钟旁观摩过。 白红雪刚到达古钟旁,智圆、智满和净空法师三人便飞追过来,相隔十几丈远,智圆和智满就怒吼着隔空挥掌,砰砰,钟鼓楼的窗棂震倒,一根横木飞起,向白红雪的背后撞来。 横木上积聚了二人强劲的真力,若撞上白红雪的身子,则如利剑般将她的身子洞穿。 白红雪反手一剑,将横木斩断成数段。 横木一断,智圆、智满和净空法师就掠到白红雪面前,哈哈大笑:“果然是人间绝色,比那四十多个女人加起来还美,看你往哪里逃?不如乖乖进入我等囊中。” 白红雪啐了一口,灵机一动,自己反正要追查那口古钟的秘密,不如就此钻进去看看情形再说。 她毫不犹豫,身体一弹,就钻入了古钟倒立的喇叭口中,附身在古钟的内壁。古钟发出巨响。 外殿的善男信女听见钟声,以为菩萨正在显灵,按寺内的说法,一个人念佛声越大,所得福报就越多,于是,寺内的梵唱之声沸腾了。 净空法师等三人没有料到白红雪会钻进钟内,他们脸色大变,他们担心钟内的秘密暴光,秘密一暴光,菩萨就不灵了,菩萨不灵了,他们就没饭吃了。 钟内到底藏着什么?让他们如此担心。 高翔曾猜想钟内藏着人。 忽听得吱吱两声惨叫,一只猴子从钟内跳了出来。 看来当初高翔猜想得不太对,钟内所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白红雪在钟内叫喊:“善男信女们,古钟不是不敲自鸣,是一只猴子在里面捣鬼,我把它放出来,你们看清楚,不要相信菩萨显灵了。” 可惜她的声音闷在钟内,发不出来,她越叫喊,古钟反而越嗡嗡鸣响,外殿的香客敬香拜佛就越虔诚。 白红雪明白了:为什么高翔会被杀死?因为他发现了古钟不敲自鸣是妖僧们弄出的骗局,妖僧们借此让百姓相信神灵,把色空寺看成神灵降临之地,他们便于随心所欲地蒙蔽百姓,骗财劫色。 妖僧们是怎样让人误以为古钟不敲自鸣的呢? 他们把一只猴子趁天黑装里钟内,钟内设置着重重机关,这些机关把猴子控制住了,他们不把食物喂给猴子吃,猴子一饥饿就乱动,一动,钟内就嗡嗡鸣响,不识真相的人就以为是菩萨显灵,古钟不敲自鸣了。 妖僧们借机积聚人气,收纳更多的香火钱,并从大量的信众中物色年轻漂亮的少女,将她们骗到内殿,内殿有一处地面的下面是空的,少女们一陷进去就成了妖僧们的玩物。 白红雪暗忖:那四十八名少女要么关在内殿的地下秘室里,要么被转移到别处。 在钟外,那只猴子刚刚被白红雪从机关上释放出来,饿了很久了,它吱吱叫着,呼唤着食物,它嗅到净空法师怀中藏着食物。 净空法师怀中的确藏着食物。 一大清早,他还没来得及喝酒吃肉,就看见白红雪进寺上香,立即被她的美色迷住了,秀色可餐,胜过美食,他迅速把一瓶酒、两只鸡腿和三只香蕉往怀中一塞,就跑到白红雪身边用贪婪的眼睛和阴暗的内心品尝她那胜过山珍海味的美色。 没料到猴子嗅出了他私藏的美食。 猴子饿得眼冒金星,迫不及待地扑向净空法师的胸口,它那长满毛的一条长臂往他的怀中一探。 哗啦一声,一瓶酒,两只鸡腿,三只香蕉掉落到地上,一群蚂蚁闻香而至。 猴子正要去捡香蕉吃。 气极败坏的净空法师手挽刀花,使出一招迎风一刀斩,一刀捅出,刀尖穿过猴子胸内的心脏,从它的背后穿出来,刀尖还挑着一丝猴子身体的血肉。 这只猴子为色空寺骗财劫色的事业作出巨大的贡献,却被妖僧捅死,真可谓死不瞑目。 晴空猝然震响一声霹雳,为猴子招魂,那口古钟被震得嗡嗡响,钟壁上刻着佛门五戒:不杀生,不喝酒,不吃肉,不妄语,不邪淫。 智圆实在看不顺眼了,厉声吼斥:“净空师兄,你又杀生,又喝酒,又吃肉,又妄语,又邪淫,如何样样都被你占全了?简直太不像话了。” 智满也不满地揶揄:“这酒肉都掉到地上了,被蚂蚁啃过了,你是不是要捡起来再吃掉?是不是要与蚂蚁同乐?” 净空法师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他惭愧地说:“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出家人当以心为空,断灭一切欲念,造福众生。” 白红雪躲在钟内听见了钟外的一番对话,感觉好笑,她大笑说:“色不是空,空不是色,你们最好把那只死猴开膛破肚,放在火上烧烤,再把你们的佛祖从天上请下来,和你们一边吃烧烤的猴肉,一边商讨如何劫掠更多的良家妇女。” 净空法师,智圆和智满三人内乱了一阵,但大敌当前,他们很快团结一致对外了,他们听到白红雪的讽刺他们的话语,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开始向钟内发起进攻。 四、内奸出手 三名妖僧正要进攻白红雪,忽然两声大笑响起:“我们早已在背后等候多时。” 声音未落,方虔和吴间道一跃而上,跃上钟鼓楼,降落到三名妖僧面前。 方虔拔出双锏,哈哈大笑:“你们只知道白姑娘是六扇门的女神捕,却不知六扇门派她出来,只是诱出你们原形毕露,而我就藏在她的背后,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们诱骗良家少女,让她们落入坑里,成为你们暗中的玩物,现在人脏并获,还有什么话说?” 净空法师说:“你以为自己是六扇门里的神捕,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是谁?什么人脏并获,脏在何处?” 方虔掏出一颗佛珠,再望望净空法师颈上的那串佛珠说:“你数一数你颈上的佛珠有多少颗,原本三十六颗,现在却只有三十五颗,是不是?为什么少了一颗,因为有一颗在我手里,这就是脏。” 净空法师无法抵赖了,他的颈上三十六颗佛珠被高翔抓走了一颗,他还没得及补上。 方虔说:“我的朋友发现了你们的阴谋,你们杀害了他,他临死抢下这颗佛珠,这就是你们杀人的物证。” 智圆和智满恶狠狠地望着同门师兄净空法师。 方虔又说:“好端端的佛门为什么挖掘地下秘室,目的何在?难道不是为了私藏劫来的美色?这算不算人脏并获?” 净空法师说:“可惜你是死人,死人绝不能捉贼拿脏。” 他突然拔刀,刀风徒起,紫电飞空,而智圆和智满早已绕到方虔的背后运掌。 方虔进则中刀,退则中掌,不进不退,则同时中刀中掌,不是胸穿就是手断。 但他偏偏胸未穿,手未断。 他手舞双锏,打乱了净空法师的招式,打伤了智圆和智满的手。 净空法师得意地大吼:“你武功再高,今天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本寺,你信不信?” 方虔说:“大话似乎说早了,今日要死的人是你。” 他话语未说完,忽觉背后掌风又起,智圆和智满分别将双掌劈出。 方虔的身子一闪俯倒下去,让智圆和智满的双掌劈空。 智圆和智满见双掌劈空了,便将掌势一转,向下拍去。 方虔将双锏闪电般地递了上去,一对钢锏接住了两双肉掌,痛得智圆和智满眦眼暴瞪,呲牙怪叫。 净空法师趁方虔只顾与智圆和智满苦斗,疏忽了自己,便找到了进刀的机会,一刀插进了方虔的琵琶骨中。 琵琶骨可以穿进铁链,刀插入琵琶骨不会危及生命。 所以方虔只是痛得惨叫了一声,并没有丧命,他忍痛拚出最强力气一击,双锏打断了智满的双手,一把锏嵌入了智满的双乳胸肋之间。 智满捂住胸口,脸色凄惨,他望着智圆,唤了一句:“师兄替我报仇。”说完,遽然倒下。 智圆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师弟,你死得好惨!” 净空法师横了智满的尸体一眼,又把刀风罩向方虔。 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吴间道提醒方虔:“小心暗算!” 方虔闻声双锏一交,架住净空法师的一刀。 吴间道又在重复那句:“小心暗算!” 方虔很是小心了,只是不明白同门兄弟吴间道为何迟迟不肯出手帮忙? 手持双节棍的吴间道终于出手了。 他将手中的双节棍噼哩啪啦地打出,打飞了方虔的双锏。 方虔的双节棍脱手而飞。 砰,方虔的头上被打了两棍,头上爆出了鲜血。 方虔不解地看着同门兄弟吴间道。 吴间道阴险地笑了:“方兄,我叫你小心暗算,你不听,这不吃亏了?” 方虔明白了:“吴间道,你这狗贼,我中了你的暗算,你跟妖僧竟然是同党!” 哈哈哈哈…… 净空法师开始从方虔左侧进刀,智圆开始从方虔右侧挥掌。 方虔中刀中掌倒毙在地。 净空法师对着方虔的尸体嘲笑:“吴间道是刺史吴遮天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吴大人派他到六扇门卧底,可惜你至死不知,贫僧说你今天死,你就今天死。一点没说错。” 智圆接过净空法师的话说:“凡本寺劫来的女色都与吴大人分享,吴大人自然帮助本寺,所以派吴间道去六扇门卧底,你们六扇门想查案,没门!” 吴间道洋洋得意地大笑:“六扇门太自不量力了,怎斗得过吴大人?吴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早知你们要查案,就将计就计,派我潜入六扇门中,摧毁你们的企图,就算你们闯入地下秘室,那里面的女子也转移到别处,你们拿什么脏?” 方虔死了,如果不死,听到这番话也会被气死。 强者在弱者面前,往往会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说出来,以显示自己的能耐,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吴间道以同门师弟的身份接近方虔,暗中对方虔下手,自然是胜券在握,在方虔面前,他自认为是强者,所以不害怕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同样,他也不害怕自己的话被钟内的白红雪听见,因为他相信白红雪的生死掌握在他们三人的手中。 白红雪在钟内把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吴间道是淫官吴遮天的走狗,是潜入六扇门的内奸。而负责调查四十八名少女失踪案的吴遮天自己就是这起案件中的罪魁祸首。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从钟内跳出来援助方虔,就是因为他相信吴间道与方虔二人对付三名妖僧应该不成问题,同时,她藏身在钟内,可以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她哪里料到双方对抗的实力不是二比三,而是一比四,方虔一人要对付三名妖僧,还在对付内奸吴间道,尤其是他不知道吴间道是内奸,所以中了暗算。 现在一切事情都一清二楚了,等待白红雪的将是一场血战。 古钟又一次不敲自鸣了,那是白红雪弄出了声响,古钟的声音是丧音,还是唤醒生命的声音呢? 五、侠路漫漫 净空法师站在距离古钟三尺开外的地方,对着钟内的白红雪大喊:“出家人不打逛语,贫僧说那姓方的小子今天死,他果然没有活到明天,女施主,贫僧也断言,你的结局同姓方的小子一样。” 智圆和吴间道闻言,和净空法师一齐大笑,他们以众击寡,十拿九稳,更何况古钟也是他们对付白红雪的武器。 现在他们开始使用古钟这种武器了。 净空法师从怀中摸出一只铁球,朝悬挂古钟的横梁上一击,梁上转轴喀喀一阵连响,哐啷一声,古钟落地,喇叭口扣在地面上,古钟成了铁铸的坟墓。 白红雪被罩在密不透风的水泄不通的古钟里面。 钟外的三人又发出一阵暴笑狂笑恶笑。 吴间道说:“六扇门算不到两件事:第一,算不到刺史吴大人会派我潜入六扇门当神捕;第二,算不到他们派出的神捕却是酒囊饭袋。” 白红雪怒斥说:“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现在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未免得意太早。” 吴间道说:“这一口钟重达万斤,你能撼动它吗?你已成了我们的阶下囚,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我们只要烧一堆火,把古钟烧红,就把你当成烤肉吃了。” 白红雪不答话,她在钟内观察了很久,早已看出,古钟靠机关控制升降,她用手拔转了轮轴,古钟立即嘎嘎升起半尺。 光线如潮,涌入钟内。 白红雪抓住机会,趁古钟升起半尺,身影一闪,滚地而出,竟滚到了距离钟外几尺远的地方,就在钟落下的刹那,她手中剑电射而出,直刺站在钟旁三尺开外的净空法师。 站在古钟外面的三人始料未及会出现这一幕。 净空法师眼看自己就要中剑,他急中生智,将恰好站在身旁的智圆往前一推。 嚓,白红雪的一剑刺穿了智圆的身子。 智圆倒在地上,瞪眼望着净空法师,喉咙里格格作响,挤出一句话:“师兄,你……你好毒,本……本是同门人,相煎何太急?” 净空法师恨恨说:“你还有脸说我跟你是同门人,既是同门人,你为何笑我喝酒吃肉?” 智圆暴凸着双眸:“你居然为了这……这句话,就……就把我当挡箭牌?” 净空法师说:“不全是,你就算没有笑我,我也会拿你当我的保护伞。” 智圆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双腿一蹬,咽气了。 吴间道痛恨净空法师为保全自己,牺牲同门兄弟,但大敌当前,他没有时间跟净空法师计较,只好暂压怒火,先跟他一起对付白红雪再说。 他怒叱一声,凌空飞起,身子像兀鹰捕食般直扑白红雪,双节棍连连打出七招。 每一招打出,白红雪都及时闪躲。 待到第八棍打来,白红雪纤身后仰,连翻两个筋斗,落在那只被净空法师刺死的猴子身旁。 净空法师看准了白红雪落地未稳的身子,进刀如电,一闪,刀光灿烂,像冰山在闪耀。 嚓,刀身没入肉体里。 净空法师心里一喜,以为白红雪中刀了,他再仔细一看,中刀的不是人,而是那只已死过一次的猴子。 净空法师心里一惊,刀刺入猴子的尸体里很深,他一时难以拔出来。 刀为何刺进了猴子的身体里了呢? 因为白红雪在净空法师的刀刺来时,根本来不及躲避,她就用左手顺便从地上捞起猴子的尸体,往身前一挡,这样净空法师的刀就刺进了猴子的尸体里,而她自己则毫发未伤。 吴间道怪叫着冲上来。 白红雪再次施展翻筋斗的身法,趁净空法师的刀尚未从猴身上拔出来,她一翻筋斗,掠过净空法师的头顶,掌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只轻轻一挑,将吴间道的双节棍挑飞到半天云中。 吴间道惊惊怔怔片刻。 就在吴间道惊悚间,白红雪穿心一剑穿过了吴间道的心脏,剑尖搅动。 吴间道心脏一阵剧痛,胸口像开了泉眼,鲜血像喷泉般喷涌而出,他的身子仰天而倒。 这时,净空法师已拔出刀来,一看见吴间道已死,自觉孤立无援,自己老了,根本不是白红雪的对手,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 他从钟鼓楼上一提身子,跳跃而下。 白红雪站在楼上,对着逃跑的净空法师的背影冷笑,忽然将手中剑对准净空法师的后背心掷出。 那飞剑像长了翅膀,也像长了眼睛,在净空法师的背后飞追上去,在净空法师距离钟鼓楼八丈八尺四寸的时候,飞剑追上了他,剑身从他的后背穿过心脏,露出胸口六寸长。 净空法师扑倒了,一滩污血从他的尸体旁渐渐流散开去,把佛门秽土染红了。 正午的太阳正当顶,金光勾勒出色空寺檀香缭绕的轮廓,菩提树投下巨大的阴影,色空寺还积淀着愚昧和罪恶。 白红雪站在钟鼓楼上俯视,神思飞越,她想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由六扇门广贴榜文,把古钟不敲自鸣的真相告诉善男信女,让他们从迷信中醒悟。 其次,六扇门将刺史吴遮天勾结色空寺妖僧劫掠良家妇女的罪证上报朝廷,将失踪的良家女子解救出来,将吴遮天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但吴遮天在朝廷中势力盘根错节,他的一舅二叔皆是朝廷一品官员,他的儿子今年考中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吴遮天可谓黑白两道,路路畅通。无论是在白道,还是在黑道,他都一手遮天,所以要搬倒他实在不容易。 侠路正漫长…… ...
魏寒杨虽然家产过亿,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的侄子小健是一个公益基金的志愿者,好几次动员他给基金捐点款,都被魏寒杨拒绝了。他告诉小健:“我的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我谁也不给。要知道,钱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是万能的,到了别人手里就是万万不能的了。” 不过,魏寒杨为自己花起钱来却大方得很。这不,一个月前,他不小心把脚崴了一下,伤不算重,可他却花了几十万元,买了一个高档轮椅。 这个轮椅怎么个高档法呢?这么说吧,这轮椅自己能爬坡,会上楼,能按摩,会梳头,过马路会看红绿灯,还能和主人进行简单交流,绝对是个高级智能货。魏寒杨坐了半个月轮椅,脚伤就好了,他把轮椅放在了客厅里,有客人的时候炫耀一番,没事儿的时候也跟轮椅聊一会儿。 可让魏寒杨纳闷的是,自打自己脚好了以后,家里就不断出现状况:先是一个来他家修空调的工人莫名其妙地从梯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后来就是他的秘书来送文件,稀里糊涂地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把脚踝骨摔裂了;这不,就在前几天,魏寒杨的小姨来他家做客,一进屋就滑倒了,去医院一查,大胯扭伤,治了好几天才出院。 晦气临门,魏寒杨首先想到的就是请鲁大师给他消灾。这位鲁大师年近古稀,靠着忽悠大款富豪的本事,也挣了不少钱。他一进魏寒杨别墅的大门,脸色突然一变,惊呼了一声:“哎呀,魏总,你这别墅里煞气太重了!” 魏寒杨知道他这么招呼是在开口要钱,立即把几沓人民币塞进了鲁大师的包里。鲁大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舒缓起来,他告诉魏寒杨:据他慧眼观察,最近别墅里接连出的这几起蹊跷事儿,全是别墅前面那条河里的一个淹死鬼在闹事儿。这个淹死鬼是因为穷得走投无路才跳河自尽的,见到魏寒杨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他气不过,这才几次三番到家里来折腾。那个工人的梯子,是淹死鬼推倒的;秘书脚下的楼梯,是淹死鬼洒上水弄滑的;魏寒杨的小姨,是淹死鬼在背后下的绊子。 听完鲁大师的话,魏寒杨的后脊梁直冒凉气,他几乎不敢想象──一个皮肤泡得发白、浑身是水、披头散发的鬼魂在他的别墅里游来荡去!他一把抓住鲁大师的手,说:“大师救我!大师救我啊!” 鲁大师轻蔑地笑了笑,说:“魏总放心,对付这等小小的淹死鬼,对我鲁某来说是小菜一碟。”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铁八卦来,“这个铁八卦是开过光的圣物,任何冤魂死鬼见到它都得远远避开。我把它挂在你的别墅里,淹死鬼就不敢进门骚扰你了。我再在河边给他烧些纸钱,送些贡品,我保证你这里一定会平安无事!” 魏寒杨听了,连连点头。鲁大师马上命人摆上香案,他自己焚香沐浴,换上道袍,让魏寒杨等人跪在香案前祷告,自己则念了一通咒语,这才爬上桌子,恭恭敬敬地举起铁八卦,朝墙上挂去。可就在这时,鲁大师突然觉得脚下一晃,身子一歪,一屁股从桌子上掉了下来,随即听到他杀猪般叫了起来──估计是他的屁股被摔成八瓣儿了! 魏寒杨等人正低着头祷告,一抬头见鲁大师“吧唧”一下掉下来了,他们也吓坏了。鲁大师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说:“魏总,我太小瞧你家的这个淹死鬼了,他是千年的冤鬼啊。恕在下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因为闹鬼,其他人都不敢在家里住了,魏寒杨也害怕,不过,他可不愿意搬出去住──自己的万贯家财都在这里放着,丢了怎么办?他突然想起了侄子小健:这小子天生胆大,啥都不怕。对,就让他来跟自己做伴! 小健接到电话,很快就来到了魏寒杨的别墅。他笑嘻嘻地对魏寒杨说:“叔叔,你还真信那些狗屁大师的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是那些大师在装神弄鬼,你的钱与其让他们骗,还不如拿出来做慈善。” 魏寒杨哼了一声:“只要你能把鬼撵走,你让捐多少我都认!” 小健点头答应了。吃过晚饭,魏寒杨让小健跟自己上楼休息,小健摆了摆手,从卧室里拿出一床被子,扔到了沙发上,说:“叔叔,你上楼去吧,我就在正对门的客厅里休息。鲁大师不是说鬼是从外面进来的吗?我就在这儿候着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魏寒杨战战兢兢地上楼去休息了,小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看到了十二点,也没什么动静。他实在是困了,于是倒在沙发上,拉开被子就睡了。 魏寒杨在楼上也睡不踏实,凌晨四点的时候,他就睡醒了,担心起楼下的小健来──他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向哥哥嫂子交代啊? 魏寒杨壮着胆子起床,开了门,拿起早准备好的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朝楼下走去。客厅里灯火通明,电视机上已经是一片雪花,发出“刺啦啦”的声响。魏寒杨慢慢地走近沙发,可沙发上什么都没有──小健不见了。 魏寒杨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拎着桃木剑,慢慢地在屋子里找,一边找一边轻声呼唤小健的名字。整个客厅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健的影子,他又把卫生间的灯打开了,还是没有!最后,他轻轻打开一楼卧室的门,这才发现小健盖着被子躺在里面的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小健!”魏寒杨扑了过去,使劲地摇晃着小健的肩膀。小健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魏寒杨,迷迷瞪瞪地说:“叔叔,你这是干什么?我睡得正香呢!” 魏寒杨气急败坏地问:“你还睡得正香,闹鬼了你知道不?我问你,昨晚你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躺在沙发上?” 小健点了点头,说:“是啊。” 魏寒杨站直身子,指着屋子里的摆设,问:“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小健这才回过味儿来,他站起身子,看了看四周,也愣住了:“不对啊,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明明是睡在沙发上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魏寒杨对小健说:“这次你相信有鬼了吧?” 小健在屋里屋外转了几圈,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魏寒杨就四处打听哪里有厉害的捉鬼高人,你还别说,这一打听,还真来了不少毛遂自荐的,有穿僧衣的,有穿道袍的,还有打扮成济公模样的,乱糟糟的都要帮魏寒杨捉鬼。正乱着呢,小健带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来了,他一进门,就朝众人拱拱手,说:“各位仙师,各路大神,大家都请回吧,我们已经请到高人了!” 看小健把人都赶走了,魏寒杨生气了:“小健,你怎么回事儿?把人家都赶走了,咱家的鬼还捉不捉?” 小健冲着他“嘿嘿”一笑,说:“捉,当然要捉!”他指了指戴眼镜的小伙子,“这是我哥们儿商羽。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今晚上那个鬼要是再来,我们俩准能把它捉住。”说完,两人就在屋里忙活起来。 转眼间又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小健和魏寒杨来到了楼上的卧室里,打开电脑,楼下客厅里的场景立即显示在电脑屏幕上。原来,小健和商羽在客厅里装了监控。 小健和魏寒杨目不转睛地看着监控,只见楼下的商羽脱掉上衣,钻进了沙发上的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时,从监控的右下角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小健和魏寒杨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高档轮椅!只见轮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沙发跟前,先是转了个圈,对着沙发上的商羽呆了一会儿,紧接着,让小健和魏寒杨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轮椅的靠背慢慢放平,高度降低到和沙发一样,从两侧伸出两只机械手,慢慢把商羽的被子揭开,轻轻把商羽从沙发上拨到了轮椅上。然后,靠背又慢慢抬起,轮椅带着商羽进了卧室。小健立即打开卧室里的监控,只见轮椅来到床边,靠背又慢慢放平,两只机械手把商羽搬到了床上,随即轮椅又转了出来,把被子弄进去,给商羽盖上,这才滴溜溜地回到了墙角。 小健朝魏寒杨笑了笑,说:“叔叔,看见了吧,这才是那个鬼!昨天早晨你喊醒我的时候,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后来我发现从沙发到卧室有轮椅轱辘的痕迹,我才想到是不是你这个智能轮椅在搞鬼。那个商羽,就是智能轮椅的发明人,咱下去问问他就行了。” 两人走到楼下,商羽已经把轮椅从角落里推了出来,他用数据线把轮椅的电脑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这才松了口气,说:“查清楚了,的确是这台轮椅出了问题。” 商羽告诉魏寒杨叔侄俩:当初自己发明这台轮椅的时候,轮椅电脑里的程序并不复杂,可制造轮椅的公司为了提高卖价,一股脑地加进去了好多服务程序,让这台轮椅成了万能轮椅。魏寒杨在买这台轮椅的时候,这台轮椅就一直开启着万能服务程序,而当魏寒杨不用轮椅之后,这些程序依然在运行,于是轮椅就开始自己找活干。包括轮椅把商羽和小健送到卧室里休息,都是轮椅自己找活干的结果。 “自己找活干?”魏寒杨惊呆了,“它怎么能自己找活干?” 商羽指了指从轮椅里输出的数据说:“你看,根据数据记录,在你不用它之后,它曾经发现过修空调的工人在你家里顺手牵羊,于是它把工人的梯子撞倒了。还有,它发现过你的秘书在楼梯口安窃听器,于是它就把秘书撞了下去。它还发现过你受过一个大师的骗,所以把大师从桌子上撞下来了,至于你小姨嘛……” 魏寒杨急切地问:“我小姨是怎么回事儿?” 商羽叹了口气:“轮椅电脑显示你小姨的确是自己摔伤的,轮椅的反应只有简单的两字:工作,后面是一长串省略号。估计是对你没把它送给你小姨有些失望了。” 魏寒杨的脸一下红了,小姨摔伤之后,他的确动过把轮椅给小姨的想法,可一想把几十万元的东西送出去,他又舍不得了,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事情弄清楚了,商羽说:“我马上把轮椅的万能程序关闭,这样你家里就再也不会闹鬼了。” 魏寒杨告诉商羽不用关程序了,既然轮椅这么愿意干活儿,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他要把轮椅送给小姨。另外,魏寒杨还告诉小健,他已经决定了,要给公益基金捐款。 “真的?”小健高兴得跳了起来,“叔叔果然是说话算话!” 魏寒杨长出了一口气,说:“这跟捉鬼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直说钱是万能的,留在手里是福气。可从轮椅这件事来看,这万能的东西,就应该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老闲在手里,说不定真的会把鬼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