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502门口,按响门铃,伴随懒洋洋的声音,门开了,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男人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 我朝他友好地点头,请问这儿是不是有房子要出租? 男人摇头,你搞错了! 我摘下太阳镜,朝男人甜甜一笑,是吗? 男人瞪大眼睛,身子朝后仰过去,指着我:“你,你……” 我对自己的容貌虽很自信,但也是第一次遇到男人为我失态到这种地步,我忍住笑,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尴尬地摇摇头,然后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还真有一个空房间,你看看? 我穿过脏衣服臭袜子罗列的阵地,最终在门口停下,望着满屋的画板和油彩长长地吐气,男人搔搔乱蓬蓬的头发,就是这个房间,这是我的画室,收拾收拾还是不错的。 我突然觉得他憨憨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画家啊! 2 我便在画家沈长山的家里住下来,自此,他一改颓废,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在我下班后准备好饭菜等我。 事情是在一个月后发生的。 那天早晨,我刚起床,便在墙上发现了一幅画,画中的景色是在晚上,一个女人打开窗子,探出头,专注地望着前方,身后吊灯橘黄色的光笼罩着她,淡粉色的窗帘随风轻轻扬起。女人的表情如此生动,以至于我一眼就看出,这是我。 我不由得摇头,这个沈长山,终于不甘默默奉献,改进攻路线了。 晚上回来,沈长山又等在餐桌前,我进房间换衣服,一回头,墙上那幅画已经不翼而飞,那个位置的墙面颜色明显比别处白,显然有人粉刷过了。 吃饭的时候,对于墙上那幅画,沈长山只字不提,我也故作不知。 三天后,墙上的画又出现了。 这次是两个人,依然是从窗外望过去,女人背对窗子,望着门口,男人刚打开门,正弯腰换鞋。 我晕,这个沈长山,他是暗示我们现在看起来像夫妻吗? 我去洗漱的时候看见沈长山的房门大开,他摊开四肢,趴在床上睡得正欢。 晚上回来,和上次一样,画面又被涂白,沈长山跟没事儿人一样。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又发现了第三幅画,依然是上两次的角度,依然是那对男女,可这次,镜头被拉近,两人在窗前紧紧相拥,亲密地吻着,我清晰看见男人的样子,细长的眉毛,窄小的脸庞,竟不是沈长山,我有些诧异。 可是,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 3 那晚可能要下雨,闷热难忍,我很烦躁,索性跑到楼下转悠,平静下来正准备上楼,一辆奥迪开进小区,车灯正好打在我脸上,亏我戴着太阳镜,不然非给晃瞎不可。 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我瞪了他一眼,刚想走,突然觉得不对……这个男人看起来怎么如此面熟? 他走过来,小姐,不好意思,有没有吓到你? 我继续思索,他突然恍然大悟,你的眼睛,哦……对不起! 他过来扶我,这一俯身的动作触动了我的记忆,细长的眉毛,窄小的脸庞,我早晨刚见过,在我房间的墙壁上…… 我恋爱了,戴着墨镜躲在白笛文的奥迪后面跟他亲密纠缠,他以为我是瞎子,我也乐得装下去,这种感觉很新奇。 我有时一夜不回,可每个清晨,趁沈长山还在熟睡,我都会跑回房间看看有没有新的画,沈长山真是个大仙,他的画总能预知我和白笛文交往中的每个细节。 比如,他画出我和白笛文亲密相拥的那天,我们真的躲在他家淡粉色的窗帘后拥吻。 比如,他画出我从白笛文鞋子里拿出鸡蛋的那天,我真的鬼使神差地把鸡蛋藏在他皮鞋里,他穿鞋的时候吓得跳起来。 很难得的一个晚上,我下班回家,沈长山正在厅里对着画布发呆,见我回来,忙站起来,吃了吗?我给你做饭吧! 我摇摇头,吃过了。 他便讪讪的,不知干些什么。 我看着他,一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大圈,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他憔悴不堪的样子让我很心疼,我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叹息一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良久,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的长发,说,小陌,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我抬起头,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他不语,抿紧了的唇角带着暗红的齿印,像一弯沧桑的下弦月。 4 那晚,我在窗前静静看着对面的窗,窗子还亮着灯,是橘黄色的吊灯,窗子半开,淡粉色的窗帘在夜风中轻轻扬起,一个男人在窗前来回踱着步子,烟雾缭绕中,他窄小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模糊,一丝暧昧不清的阴霾瞬间包围了我。 身后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我慢慢转过身,默默看着沈长山借着月光摸进来,开始他的涂鸦,对面窗前那个男人的轮廓在墙上渐渐清晰,我看见男人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正赤裸裸地喷射出贪婪的火焰。 我从沈长山身边经过时,他正铆足了劲儿对付男人手里的一张纸,压根没顾上搭理我,我走进沈长山的卧室,从窗前那个高倍望远镜望出去,对面的男人更加清晰了,此刻他正狠狠掐灭手里的烟头,如沈长山画中所预示的那样,双眼放出贪婪的光芒,我徐徐吐了口气,沈长山完成他的作品,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摊开四肢,扑在床上,一会儿就发出小猪吃食一样的鼾声。 我返回房间,对着男人手里的那张保险单握紧了拳头…… 5 一个月后的晚上,白笛文加班,很晚才回来,房间里暗暗的,没有人,想开灯,却没电,他借着手机的光亮换了拖鞋,径直朝浴室走去,他有洁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进了卫生间,所幸热水器里还存了一些热水,冲洗之后,他随手拿起古龙水喷了喷,然后准备下楼去检查电闸。 他刚推开浴室门,突然与一个人撞了满怀,他盯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女人,和她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来不及惊呼就慢慢倒下去。 灯亮了,我摘下鬼脸面具,蹲下身,轻笑着看着地上抽搐的白笛文,他惊恐地看着我,大口喘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我不必在古龙水中注入药水,单凭这张卸妆后和小瞳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个鬼脸面具就足够击垮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了。 我和小瞳是姊妹,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虚弱,所以爸妈离婚后,她随爸爸留在国内,而我随妈妈去国外发展。 半年前,我得知小瞳心脏病突发去世,回来调查原因,我选择了她对面的那个502房间作为观察点,也就是沈长山的房间。 我并无头绪,是沈长山的画给了我提示。 沈长山喜欢小瞳,可他自卑,不敢放手追求,只是用高倍望远镜关注小瞳的生活起居,由此让他发现了白笛文的秘密,白笛文为了巨额保险,在一个晚上戴了假发和流着鲜血的鬼脸吓小瞳,让她当场心脏病发作。 这些都是我从沈长山的画上看到的,沈长山不知小瞳当时已经死了,所以他见到我以为我就是对面楼上那个美女,又吃惊又兴奋,却在梦游中画出了以前见到的一幕又一幕,我才得以洞悉小瞳被害的始末。 ...
一、老朋友 从宋老板那里拿到了一百万,陈斌打了一辆车回住处,车到达的时候,计价器诡异地多跳了两块钱,他为此和司机争执起来,最后败在司机市侩的逻辑里。 他的住处位于一处破败的城中村中,推门进屋,屋里没开灯,却坐着一个人,桌上放着几罐喝空的啤酒,来者虽然已经等候多时。 “陈斌,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搞定了,你账上又多了一百万,开心了吧?” “明天我会把它捐出去。” “捐?鬼信啊!” 对方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把一个信封搁在桌上:“下一个目标,我要你从他身上搞到两百万,限一个星期完成。” “你胃口越来越大了。”陈斌讥嘲道,“前两天,我被一伙流氓堵在巷子里,差点被人打断腿,全市差不多一半的富翁都被我敲过竹杠,我现在出门都不敢坐地铁。老板,劳驾问一下,这狗日的差事我还要干到什么时候?” “等你把欠下的债还清为止。” 陈斌的声音里充满义愤:“我到底欠过你什么?” 回答的声音却波澜不惊:“命里不该有的,早晚会被夺走。对了,上次你私自加钱,我已经从你账上提走了,下次不许干这种事情!” 陈斌暴跳起来:“你叫我去敲诈富翁,成千上万地进帐,可我每天吃着最差的,住着最差的,就算你拿我当不吃不喝的机器,我出门去谈你的‘大生意’总得花钱吧!” 对方无动于衷,径直离开了。他走了之后,陈斌愤怒地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对着墙狠踢了一脚。 陈斌被手机铃声吵响,伸手准备按掉电话接着睡,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喂,老三,好久不见。” “阿斌,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出来喝一杯?” 老三是陈斌以前的搭档,自从跟着这个神秘男人做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朋友约他出去了,陈斌想一想,答应了。 两人约在一间酒吧见面,碰杯之后,老三问起陈斌的近况,陈斌苦笑:“你知道鱼鹰吗?就是咱们老家被渔夫养的那种鸟,‘嗖’的一声扎进水里面,然后被渔夫一捏喉咙把鱼给挤出来——我现在就是只鱼鹰。” “阿斌,你是不是被人捏住把柄了?” 陈斌不禁佩服同行的敏锐,那个男人确实握着他的把柄,足够让他蹲半辈子大牢的把柄,他答应陈斌,等他赚够了钱就放他走,只是什么时候赚够,他永远不说。 陈斌岔开话题“:你找我,不是光为了喝酒吧?” “聪明。”老三压低声音,“我最近准备干一票大买卖,做不做?” 陈斌本想拒绝,但一想听听也无妨:“又盯上哪个大老板了?” “房地产大鳄张伟杰你听说过吧。” 陈斌的瞳孔微微扩张了一下,真是巧了,居然和男人给他的目标是同一个人。 “有计划吗?打算捞多少?” “设个局,找个女人勾引他,拍下照片,骗上个八十多万,我们对半分。” 老三的点子让陈斌想笑,可是,老三身上的名牌他没有,老三开的豪车他也没有,自己就是个贫困的高级骗子,说出来恐怕没人肯信。 “这样,设局的事情你来安排,下套交给我,我保证你最少能拿到这个数字。”陈斌比划了一个二。 老三惊讶得合不拢嘴,猛拍一下陈斌的肩膀:“看不出啊,你小子现在出息了。” “等着看场好戏吧。” 二、勒索 男人交给陈斌的信封里,有张伟杰早年做过的龌龊勾当,怎么把它变成钱,就看陈斌自己的智慧了。 陈斌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这些隐秘情报的,男人的脸干净得不像人类,永远都是一身整洁的黑西装黑手套的装束,可是却戴着一顶老旧的圆边帽。 更令陈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男人到底图什么。对于男人的种种,陈斌只能用一个最方便的词来概括——神经病! 上一次,陈斌私自加的十万块,男人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陈斌左思右想,认为他监视了自己的账户。 所以他给自己开了一个更加安全的账户,因为这一次,他准备大捞特捞,从张世杰身上搞到七百万。 这笔钱和老三对半分,两百万交给男人,自己留下一百五十万,他简直想不到这个计划要怎么失败。 经过一段时间的铺垫,双方会晤安排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老三给自己的设定是建筑公司总裁,陈斌则扮演他的秘书。 长达三小时的谈判结束后,饭终于吃了起来,老三挤眉弄眼地说想不想找个地方轻松一下,张伟杰哈哈一笑,拒绝了。 老三向陈斌示意,要他想办法挽留住张伟杰。陈斌站起来,顺手抄起一个烟灰缸,从背后叫了声“张老板”,趁对方转头的瞬间,猝不及防地抡了过去。 “你疯了,我们是诈骗,又不是绑架!”老三急得跳脚。 “反正已经做了。”陈斌用一块湿巾揩掉张伟杰头上的血,对几个吓呆的跟班吩咐道:“张老板喝醉了,把他搀出去。” 到了地方,他把一沓钞票塞到跟班手里,跟他们说,如果被卷进这件事,足够他们蹲几年牢的,拿了钱就快走吧。 瞬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老三被陈斌的手段折服了:“兄弟,几年不见,你的手腕越来越老辣了。” “不说闲话,开始正题吧。” 三、七百万 张伟杰被凉水激醒,屋里只有一盏晃眼的灯,坐在对面的是“王老板”的秘书,“王老板”本人则坐在旁边。 张伟杰先是一惊,然后便淡定地开口道:“你们想要多少?” “张老板,聪明人。我们想要这个数。”陈斌打了个手势。 “七百万?”张伟杰摇头一笑,“老兄,绑架也专业点吧,连绳子都不准备一条,开口就是七百万,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不是绑架,是勒索。”陈斌平静地说。 “勒索我什么?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把柄值得我掏七百万的。” “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陈斌说出一个名字,那是一个小人物的名字,可是张伟杰的眼睛却突然瞪大了。 当年他为了搞到银行贷款,虚报了公司的总资产,后来竞争对手为了搞垮他挖出这件事,事件的关键人是一个姓杜的秘书。 如果这件事情被公开,他的一切将付诸流水,甚至锒铛入狱,他只能用一个谎言掩饰另一个谎言,于是一场精心伪造的车祸发生了。 张伟杰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你在三天之内把钱汇进我的帐户,我会永远替你保密。” 张老板的下巴哆嗦着,突然提高声音:“你有种去告啊,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早就没地方取证了,而且我能请到最好的律师,你绝对告不赢我的!” 他的反应让陈斌小小惊讶了一下,大部分人到这一步,内心的防线已经被击溃了,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陈斌不动声色地说:“我会告诉媒体。” “没有证据,媒体只能瞎猜!” “但很多人会看到,这其中包括杜秘书的家人,他的两个儿子,他们十几年前失去父亲,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长大,当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张老板所赐的时候,你想一想会发生什么?对了,老大现在是个卡车司机,老二是夜总会的打手,他们可不会坐下来跟你心平气和地谈判。” 张伟杰咬了下嘴唇,他终于松动了:“七百万还是太多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等警察找到我,你吃不了好果子!” 陈斌笑了:“我后天一早就放你走,警察要怎么立案?” 张老板吃惊地张了张嘴,明天他正好有一份合同要签,倘若爽约,他损失七百多万是小事,更会失去一个长期合作伙伴。 既不恫吓,也不用暴力,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却捏准了他的死穴,断掉了他所有退路,只剩下一条,交出七百万,破财消灾。坐在他面前的哪里是个敲诈犯,根本就是一个高明的谈判专家。 他垂头丧气地说:“我给你钱,但你要保证,从此不再骚扰我。” “好说,麻烦张老板在这份借据上签字。”陈斌推过来的是一份赌债的合同,张老板再次看他一眼,输得心服口服。 四、反被害 “阿斌,钱到手了!” 老三在电话里欢呼,陈斌也兴奋不已,立即赶往老三所在的宾馆。 七百万,满满一箱子,陈斌拿在手里哗哗甩着,嗅着钱的味道,金属和纸张混合出来的腥味,对大多数人而言却是种香味。 只是陈斌没想到,自己被老三给卖了。当他喝完老三倒给他的“庆功酒”后,再醒来时,是在一条河旁边的石滩上。 他被五花大绑,脚上系着一块大石头,天色已暮,这里又是郊外,方圆几公里都不可能有人。 老三蹲在他身旁,叼着一根烟道:“七百万,许多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你叫我怎么舍得跟你平分?” 陈斌痛恨自己的轻信,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连十万都当成巨款,人的贪婪是没有边际的,但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咱俩合作,再干几票大的,不要说七百万,七千万都是早晚的事。” “你说得挺动人啊,不过我都把你这样了,再放了你,你会死心塌地地跟我合作?” “我可以发誓!” “哈哈,少来这套!当年你为了骗一个女人,还跟她做了半年夫妻,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谁也别糊弄谁了,来吧,兄弟送你上路!” 老三把他拖起来,朝河边推搡,冷风刺骨,河水湍急,陈斌急得大骂:“老三,你不得好死!” “下去吧你!” 陈斌被一脚踹进河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没了他的顶,脚上绑的石头不断把他往下拉。陈斌使劲憋着一口气,终于还是呛进了河水,肺里好像烧起来一样,他的意识一点点滑进黑暗的深渊。 不知是过了几秒、几分钟还是几个世纪,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把他提了上来,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挤压他的胸口,肺里的水咳了出来,他逐渐清醒过来,缓缓聚焦的瞳孔里出现了一张冷漠的脸,和一身湿漉漉的黑衣。 “老……老板?”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玩火。” 男人用一把小刀挑断他身上的绳子,随手抛在一边,就像每次现身一样,他总是那样神秘,就像从影子里钻出来的一样。 陈斌听见“喀哒”一声,男人正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钱,是原本应该被老三拿走的那笔钱。 “你把他杀了?” 男人默然不应,不远处老三的车还停在那儿,答案似乎不言自明,这条河是流进海里的,想处理掉一具尸体太容易了。 男人数出两百捆钱,放进一个黑布袋,把箱子一扣:“这两百万我拿去捐掉,剩下的,你还给那个姓张的。” “为什么!?”陈斌大喊。 “那是他命里本该有的,任何人都无权拿走。” “我差点把命搭进去,现在你要我还回去?你是疯子吗?” “我有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吗?”男人冷冰冰地顶回来。 屈辱、压抑、愤怒,各种情绪化成胸膛里翻涌的血气,陈斌吼了起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为什么我就活该受穷,他们就该有钱!你想替天行道那是你的事情,我不陪你这个疯子玩了,我恨穷日子,我也恨你!” 男人的视线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听话,把钱送回去。” 陈斌拼命摇头,三年来他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他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欲望,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类。 “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沉吟许久,终于开口了:“曾经的我和你一样,后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该怎么说呢……人们总说,冥冥之中自有公道,可是公道又由谁来执行,总有一些人会被赋予这样的使命,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在乎你履行的是什么狗屁使命,求你饶了我吧!” 那个男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哀伤,像是一种积淀太久的无人可懂的哀伤,“下一次做完,我就放你走,但是你必须把这些钱送回去。” 话题又回到这笔钱上,五百万,让陈斌送回去,对他而言比割肉剜心还要难耐,夜色已经暗下来,身旁是奔流的大河,地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股邪念蹿进陈斌的内心,他突然对老三的想法无比认同,当风险极小,回报无限大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沦为野兽。 “好,我明天就送回去。” 嘴上敷衍着,他将小刀握在手里,紧紧攥住,男人转身去系袋口,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陈斌咽了口唾沫,悄悄从背后接近。 也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意,男人突然转身,这个动作成为催化杀意的试剂,陈斌狠狠地将刀子捅进他的心口,也许是刀子太锋利,或者是他的力气很大,刺进肉里就像刺进一根朽木。 男人瞪大眼睛,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别,你会后悔的!” “老子受够你了!” 陈斌抽出刀,疯狂地刺着,男人终于倒在地上,他的身体里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木然的表情凝在脸上,像戴了一张面具,嘴角微微上翘,竟好像有一丝笑意,一种从漫长苦役中解脱的笑。 陈斌怕了,撇下刀,不停后退,一阵怪异的阴风在身边扬起,装钱的口袋莫明其妙地被吹开,新崭崭的钞票像落叶一样在半空中卷动,他伸手去捉,却感觉到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异动,就好像一只冻僵在果核里的虫子苏醒过来,大口噬咬着,强烈的痛楚弥漫开来,仿佛脑浆都要被煮沸。 “啊!”他捂着头惨叫起来,最后在地上打滚,把脑袋朝石头上撞,直撞到血流满面,那种痛楚也无法缓解分毫。 怪风把男人的帽子吹到陈斌脚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他,陈斌颤抖着伸出手,拾起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痛楚渐渐消失,怪风也止息下来,当他朝男人的尸体看去时,只见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灰烬,缓缓被风吹散。 “曾经的我和你一样,后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总有一些人会被赋予这样的使命,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阵胆战心惊的战栗,陈斌突然间明白了。只是,已经太晚了。 五、新身份 有一天,你背弃了同伴,或者出卖了良心,挣到一笔昧心钱,为此你彻夜难眠,寝食不安。 你揣着这笔钱,坐在离开城市的长途巴士上,或者蜷缩在简陋的小宾馆里,数着嘀嗒的钟声渡过漫漫长夜。 无论你躲到哪里,总有一天,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旧帽子的人都会找上门。 他会轻轻一推帽沿,彬彬有礼地着向你打招呼,用他的方式从你手上取走那笔不属于你的钱。 “命里不该有的,早晚会被拿走!” 而执行这个公道的人正是他,他叫陈斌,或者,你可以叫他——“掠剩使”。 ...
至今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说给你听的话,你肯定会和我一样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但不同是,我说完这件事情后,我依旧会饱含困惑和担忧,我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偶尔读了这个故事,或许你对这个故事丝毫不感兴趣,你索性又找其他的故事读去了,抑或你对这个故事非常喜爱,左右把玩爱不释手,但充其量一觉过后,你也会把这个故事抛之脑后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的说,虽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内心里一直都对这件事挥之不去,就像恶梦一般总是困扰我的睡眠。 我抱着“哭出来就会舒服”的态度来讲这个故事,以此希冀我真能在说的过程中得到解脱。好了,我也闲言休说言归正传。 那是发生在5年前的故事! (一) 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礼能够轰轰烈烈呢?确实,我也希望我的婚礼能够轰轰烈烈,但是,这仅仅是希望。博林早就苦口婆心对我实施了人海加口水战略了,他的三姑六婆隔三岔五的就像喷水龙头一样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们那时候,吃饭请客,婚纱旅行甭想,见了父母就跟着走了”等等语录不绝于耳。我被包夹的只能用“嗯,嗯,嗯…”回复,但这个“嗯”字却像关水的龙头,瞬即关住这来势凶猛的吐沫。我也并不是被她们说服,我内心里早就决定不兴师动众的大搞一通的,其一,我也是怕麻烦的人;其二,自己的经济实力也不够这么折腾;其实,最主要的是想省去这些费用去旅行一把,结婚本是2个人的事,旅行恰如其分。 博林并不知道我的本意,如果我告诉他这个“喜讯”的话,他肯定会活蹦乱跳的乐翻天,甚至冲上来抱着我狂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表情竖起拇指对我乐呵呵的谄媚:“老婆,你真是英明神武,武功盖世,世上少有,有情有义,义薄云天,天天…天开心”! 一个人在家,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无聊,家里卫生又被我洗劫一空,我瘫在沙发上,如梦似醒,想到这一幕时我不由得会心一笑。笑过之后,无聊迅速占据空位。我拿着抹布漫无目的的察着茶几,心里不知想在些什么? “砰砰砰…”那扇门像是安装在我的心里,我的恍惚猛然震醒了,“不是博林回来了吧?”我心里在想,我兴冲冲的冲过去开门。 “谁这么无聊”,我打开门竟然没看到一个人影,嘴里碎碎的骂道,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张纸,显然是敲门的人留下来的。 我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翻看刚才拾起来的那张纸,原来是请帖。 请帖 尊敬的博林先生、王珂女士: 我们感到非常荣幸,我们举办的二日一晚“浪漫之旅,漫游长江”的活动能够邀请两位贵宾,活动时间定于2006年9月10日——2006年9月11日,恭候赏光。 “浪漫之旅,漫游长江”活动委员会 2006年9月08日 请帖写的迷迷糊糊,我也看的不知其然,请帖背面也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如务必9号赶到风情小岛的“梦幻山庄”, 10号在此登船;以及行车路线;携带日常用品等的温馨提示。 我放下请帖,心中纳闷不已,十万个为什么在我心中打转,这些为什么又像一根根绳索,在我不会打理的情况下,全部打了结。这请帖上又看不出哪个公司举办的?为什么要请我们去呢?为什么不写电话号码呢?为什么送请帖的人也说个清楚就走了呢?这是一个骗局吗?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正在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滴滴滴…”这电话铃声又像刚才的门铃声一样,震吓了我。 “喂,您好,我是‘浪漫之旅,漫游长江’活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收到请帖了么?” “嗯,收到了,我想问下,为什么请我们呢?” “是这样的,是有人指定邀请你们的,所以费用她已经付了。” “哦,请问她是谁?” “她没有说,我们就没问了!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她是一个女人,好了,还请你们按时到达,谢谢!” 这个电话来的也快,挂的也快,“她的电话多少?”我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早就把电话挂了。 “她??她会是谁呢?”我翻出了相册看,以便让我想起这个她是谁。 这次旅游的费用应该昂贵,能够为我们付高昂费用的朋友一定是密友,难道是侯玲、刘琪、或者是方宁?我看到大学时我们寝室的几个人的合影,我猜测应该是她们之一。 我拿起电话,给侯玲打电话。 “搞这么神秘干嘛,你送的请帖,我收到了,还是非常感谢!” “什么,请帖?这不是我送的。” “不是吧” “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了,我也收到请帖了,我还以为你们结婚,要我们一起去旅游呢?” “这也不是我们送的,那是不是刘琪和方宁送的呢?想给我惊喜?” “也不是的,刚才她们和我打电话了。” “那这就奇怪了,谁邀请我们去旅行的呢?” “哈哈,管那么多干嘛,先去呗,就当提前给你们庆祝。” “哦,还有一件事,我们那张合影上,站在我旁边,最边上的那个女的是谁啊,我一下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哈哈,那可是你的老情人,你不记得???她叫古月。” 古月,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完全没了她的记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又看到相册里好几张和古月的合影,甚是亲密,但为什么我就是记不起来呢?难道这次旅行是古月准备的,我想或许真是这样的,我很想马上动身一探究竟。 (二) 得知有人请我们去旅行,博林真的乐得翻天覆地,甚至想感天谢地,他二话不说,早帮我准备好行李了,就等出发,生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他大抵心里早就在盘算,这么一来又该省一大笔了,机不可失,机不再来。我不知道他要那么省干嘛,但是我并未责怪他,或许懂节约的男人真是好男人。 一路的舟车劳顿,黑夜比我们先一脚到达了风情小岛。 繁华和寥落也许只差灯光,城市的霓虹缤纷,彰显了城市的辉煌和繁华,而现在的小岛在没有灯光的掩饰下,恐惧和寥落的心境油然而生。 小岛孤立无援的伫立在长江中,像一个依依不舍挥手告别的孩子,小岛不大,但凹凸不平的小丸子似的山丘随处可见,这些山丘若是白天看着,到时有几分可爱,倒是现在,在这阴暗的气氛映衬下,就像一个个坟。 好在刘琪、方宁、侯玲她们的男友都是大学里的学长,至少有豪客来牛排的“七分熟”,我们四对情侣一路“说三道四”的,思绪里全是欢快和喜悦占据着,偶尔还有几缕笑声在小岛上空响彻。 “你们说我们的这次旅行会不会终身难忘?”刘琪心血来潮的照例用那可爱的口吻询问大家。 “我到希望山庄里面有大大的床,我要好好的谁上一觉。”方宁接过刘琪的话茬。 “说不上终生难忘,我们至少可以把这当做一次很好的聚会,大家玩的尽兴就好了。”黄荣兴(刘琪的男友)说道。 大家似乎觉得黄荣兴的话就像掘出一条水槽,我们不同的口水都汇聚到这条槽里去了,都异口同声的说,“对,是的,我们好好玩”, “看,山庄就在前面,我们快点进去吧!”博林兴奋的对大家喊,拉着我的手就往山庄跑去,大家都跟着跑起来了。 (三) “欢迎大家来到梦幻山庄,里面请”被黑夜模糊的人做出邀请的姿态示意我们进去,我借着室内射出来的灯光,我才看清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他整个人瘦的像是两根杆子撑起了的,他的脸更是像烧焦了的饼,皱纹粼粼,眼睛凹进去有拇指那么深,我完全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他脸上的笑一半是刻意挤出来的一半是他的脸老化的结果吧,我看着他的脸和他脸上爬着的笑,我不寒而栗,总感觉他的笑里面含着阴谋一般,不祥之感不知从何地跌落到我的心里。 我拉了拉博林的手,悄悄的和他说,“我们真要进去?” “肯定的,就算前面刀山火海,我们也进去!呵呵,没事,有我在呢!”博林停下脚步,双手放在我肩膀上,深情的带着保证似的对我说。 “哇,这么豪华,爽啊!” “比五星级酒店还高档啊” “博林,王珂,快进来啊”,彭刚(方宁男友)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喊我们。 自从看过刚才门口那张脸后,我像是真被吓着了一般,我没心思观赏室内装饰,我情不自禁的总想到往后看,我看到门头那个老人望着我笑,甚是得意,我再看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老人不在了,而且那扇门早已关的严实了。 “博林,刚才门口那个人怎么不见了。”我的语速分明快了很多,但博林并不见怪。 “他肯定忙其他事情了,这么大的山庄!”博林解释道。 我对博林的解释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其他原由不信,至少我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我索性把我的担忧像甩汗珠一样甩掉。 “哇,这沙发超舒服,黄荣兴,我们以后也要买这样的沙发”,刘琪对黄荣兴撒娇。 黄荣兴招架不住,只有一个劲的说“好、好”。 我们旁观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都笑了起来。 “王珂,你敢笑我?好!博林,你过来,我有故事说给你听!是关于古月的哦”刘琪召唤似的对方宁、侯玲他们笑。 “哦,这真是个故事,这个我们知道”,没想到方宁、侯玲都应声说。 都知道,为什么就我忘记了呢?我心里纳闷,关于古月的记忆真的像水珠一样被娇阳蒸发了。我看着刘琪说的津津有味,博林听的不时失声而笑,其他人跟着添油加醋,我不时的打他们的岔,“你们编吧!”但我的内心却在旁听这个故事的由来经过。 (四) “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梦幻山庄”,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刘琪说的故事,这个声音分不清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又像是从每一个角落传出来的,我们四处张望,并未见到一个人。博林马上跑到我身边搂着我。我们鸦雀无声,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得这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发怒似的。 “我们接下来玩一个游戏,参与者可以得到保底10万元资金,游戏结束后,手上超过10万的,全部归他,低于10万的,则要受一点点处罚”,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着。 “啊,10万…”,大家像是99度的开水,被这话一刺激,马上变成100度沸腾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要我们参加这个游戏?为什么要10万?什么惩罚呢?这些疑问在突出起来的10万面前,大家统统都忘了。 “大家看到客厅左方的麻将机了吗?这个游戏就是打麻将,麻将机的每个抽屉里都有10万元,游戏为时一小时,想参加的赶紧占位置吧!” 侯玲还没等这话落音,马上拉着他郭伟(侯玲男友)冲了上去,“我们两个参加,你们谁来”? 刘琪、方宁岂想失去这等赚钱的机会,马上冲了上去。其实,我也想冲上去占个位置的,无奈他们先入为主。对于当仁不让,我想女人总比男人有天赋,你看刚才那几个男的推脱谦让就知道了。 被他们抢了位置,我不免有点失望,去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博林也没占到位置,我看到博林心血澎湃似的张望他们打麻将,我对他说,“你去看他们打麻将吧,我想去沙发上休息一下。” 我坐在沙发上,疲惫席卷而来,我的心思变得迟缓,我慢慢的回想刚才刘琪述说“古月”的故事。 “古月很古怪,如果我们不是一个寝室的,我肯定不知道她,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我们发现她很黏王珂,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说有人站在她的床边,吓着睡不着,我想她这就是借口,还不是为了能和王珂睡在一起。从此以后,我们都笑王珂是同性恋。 这样是事情不胜枚举:王珂去那里,她就跟着去那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有一次,王珂不在,黄荣兴、彭刚和郭伟他们欺骗古月说:”我们明天去野营,王珂去,你想去么?“ 古月激动的说:”去“。 ”如果你真想去,你要做出点决心看看“ ”怎么做“ ”你闭气5分钟“,达到时间就叫你去”,他们指着装满水的脸盆。 她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他们以为她不敢了,吓着了,就嘲笑起来了:“为了王珂,这都不敢?” 话还没落音,只见她猛然倒到脸盆去了。没想到,她真坚持了5分钟,她从水中出来时,脸被浸的苍白,惹得大家大笑不已。 还有一次,特别搞笑,我们在上理论课,特别无聊。侯玲想到了恶作剧,她找了一张空白的纸,上面写着“老师,你上的课太无聊”,后面署了王珂的名字,侯玲把纸递给了方宁,当老师走到方宁旁边的时候,方宁果断的把纸贴在了老师的背上。老师在教室里踱着,大家看到字条后,失声大笑。老师询问情况才知道后面被贴了纸条。 老师勃然大怒,“谁是王珂”。 王珂不得已站起来,后过头想骂我们,但又戛然而止:“是我”。 “你是堂堂的大学生,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来”,老师想必真的惹怒了,竟然冲了上来,推着王珂骂道。 大抵我们的行为被古月看在了眼底,只见古月愤然起身,用力推了一把老师,老师被推倒在地:“这不是王珂弄的,是她们”,她指着我们。 我们见事情不妙,从后面见机溜了。 我回想了一遍刚才刘琪述说的故事,我隐约对古月有一点记忆了,但除了上面所说的片段外,其他的我仍旧一头雾水,一无所获。古月为什么要如此义无反顾的对我呢?为什么我又对她毫无记忆呢?这都成了有待考证的疑惑。 “一万、一万…”,侯玲敞开喉咙的大叫声打断我的思绪,难道她大喊大叫就会叫来一万,我疑惑她为什么如此大叫? (五) “大家好,时间到了。看来是三打一啊,恭喜方宁、侯玲、黄荣兴(刘琪男友)赢得奖金,刘琪手气不好啊,你要受到一点点处罚哦。” 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见方宁、侯玲疯狂的拿着桌上的钱数着,生怕少了一毛似的,他们的男友也用目光保护着这些钱,大抵也是怕这些钱瞬即丢掉一般。黄荣兴看着刘琪灰心丧气的瘫在座椅上,抓起一把钱丢到刘琪面前:“没事,这里不是还有钱嘛?”博林大抵知道这些钱和他无关,他不好意思的退回到我的身边,嘴里碎碎的念叨着什么,想必是一些未占到位置的怨言吧。 “我们有言在先,输的人是要受一点惩罚的,好了,我们现在要惩罚刘琪了。麻将桌下面有一盒东西,拿上来给刘琪吃了。” “啊,好臭!”方宁打开盒子后捂着嘴说,臭味蔓延开来,大家齐声说,“好臭”。 “我不吃!”刘琪差点吐了出来,把盒子直接推到地上去了,盒子里的搜饭掉满一地,臭味蔓延的更快,整个屋子里弥漫了臭味。 “吃了的话,桌子上的钱,你也可以拿走!” “你谁啊?我不吃了!我不稀罕这钱!”刘琪一肚子火。 “你真决定不吃,不后悔!” “我不吃,死都不吃!” “也行,大家站到沙发区去,刘琪你把那些掉在地上的搜饭一粒一粒的接起来的话,那些钱你也可以拿走。” 我们退到沙发区,方宁喊着刘琪说,“快去接了,接了有钱拿”。 或许真是听到钱可以拿走,刘琪的气马上消了,嘴里絮叨着,“好,我去接,我去接”,她像是用这些话来回击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就在刘琪在麻将机下接搜饭的时候,我们才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的来临。刘琪一边接一边絮叨,她永远想不到,我当时也没有看清楚,麻将机为什么会重重的压下去,只见一滩血留了一地。 黄荣兴跑了过去,试图把刘琪从麻将机下拿出来,但是被压的太严实,他拉不动。他抓起麻将向天花板扔去:“你个刽子手,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到了这个地步,我表示哀痛。我再提醒大家一次,要遵守游戏规则,不然后果很严重。好了,接下来还有一个游戏,这个游戏需要三个人参加,分别是黄荣兴、郭伟和彭刚,你们三人必须参加,不参加就等于自动放弃,放弃者将有刘琪的后果。但是,参加了,做得好还有奖金拿,输了最多惩罚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自己看着办!” “去你的游戏,我们不玩”黄荣兴在失去女友刘琪的时候,怎么能按耐住心里的怒火,他把旁边的桌子直接掀掉。 “你不玩,你就走”! “喂,来帮忙”,黄荣兴朝我们大怒,他仍旧想把麻将机翻到,准备抱刘琪走。 我们7个人费劲了力气,终于把桌子移开了。我们看着鲜血满布的刘琪,眼泪都忍不住的掉。 黄荣兴抱起刘琪:“我们走,我们回家”!他早就哭的不成人影了。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像傻了一样,不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都不跟上?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我哭着问博林,投入到他怀里去了。 “我的天啊!” “怎么了,博林” “黄荣兴掉陷阱里去了” 我们迅速跑上去看,只见陷阱里布满了尖锐的刺刀,我不敢看,这是博林和我说的,他们被刺的满目疮痍。 “郭伟、彭刚,你们俩还参与这个游戏么?”,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像要判人死刑的口吻一样说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得罪你了吗?”彭刚怒不可遏又十分无奈的询问。 “你们想好了没有!”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好,好,我们参加,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们了。”郭伟无奈的求着他。 “很好!这个游戏很简单,厨房里有三桶水,现在只要二桶了,你们拿出来,把头放进去,屏住呼吸10分钟就行,达到10分钟的,可以拿走20万的奖金,没有达到10分钟的话,照样有一点点惩罚的。好,现在开始吧!” ...
1.青铜钺 一家富丽堂皇的博物馆,最深处的角落中看似神圣的供奉着一样奇怪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是斧头,可却又不是斧头,看起来像是铲子,可却又不是铲子。 只见下面的标签上写着一个钺字,而在钺之前则写着青铜二字。 这奇怪的东西上面遍布锈迹,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大概是千年吧。 灯光打在上面,发出了奇特的光芒,看起来很有诱惑力,好像是在向众人说着它昔年的辉煌。 钺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兵器,虽然具备一定的杀伤力,但更多的却还是象征着某种权利。 青铜钺静静的呆在玻璃罩子里,静静的沐浴着光线,像是在向世界诉说它的历史。下面的简介上说,这是黑土部落首领的兵器,也是代表他权利的象征。 黑土部落,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部落,属不属于中国,亦或者是是否真的存在,都具备很高的争议。 而这青铜钺,更是价值连城。 据说关于这青铜钺,还有着一个传说。相传这青铜钺是女娲娘娘淬炼出来的宝物。 其实是不是女娲淬炼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价值,它可以换成金钱的价值。 这家博物馆并不是国办,而是私人的博物馆。而这青铜钺,也正是他们老板的传家之宝,故而看守也是十分的严密。 突然,一根针飞向了其中的一名保安,接着那名保安便“霍”的一声倒下了。当其它保安回过头来的时候,一根一根的飞针也都飞向了他们,那是啐了麻药的针。 而用针的,是一个容貌清秀脱俗,端丽大方,犹如仙女的女子。那女子嘴角轻轻的翘起,大步的走向了博物馆的最深处···· 第二天,青铜钺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市,而老板对此却显得格外的冷漠,只是静静的说着一切是缘。 当晚看守的三个保安无不愧疚无比,但老板却安慰他们说这都是注定的,与他们无关。 这老板的名字叫做成德天,是这城市里面最有钱的人,也许是因为太有钱,所以才不在乎的吧。 那三名保安也都无不对老板感激涕零。 2.缘 杜德是那三名保安里面的一名,这天他刚刚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可房间的门一打开,他便看到了一样恐怖的东西。 那恐怖的东西正是那已经被人盗走了的青铜钺!看着这青铜钺他一阵阵的发麻,要知道这宝物价值连城,如果被人看到,那他就算把牢底坐穿也未必可以放出来啊。 他吞咽着自己的口水,不知所措的看着这青铜钺,是要把它送回去吗?可万一别人以为是自己偷的呢? 杜德足足的盯了青铜钺好几秒,他想:与其惹祸上身,不如把它丢掉! 而当杜德把青铜钺丢入河中,带着一脸的轻松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青铜钺竟然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上面的铜锈像是对他的嘲讽,好像说缠上了他一般。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了进来,照在钺上面,显得冷冰冰的。 “难道真的和老板说的一样,这青铜钺有着灵性会自己选择自己的主人?”杜德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他看了看自己破旧的房子,那和这宝贝成了鲜明的对比。突然,一个念头钻了出来,杜德心想:“我为何不占为己有呢?” 看着青铜钺,他浮现了一丝笑容,他想等到过几年就到国外黑市把这宝贝出手,据说青铜钺在古代可以抵得上好几座城市。 那样他就不用再做保安了,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不过现在最难办的还是如何处理这青铜钺,杜德想自己住的地方反正那么破烂,不如挖个洞,藏在里面好了。 自从有了这青铜钺以后,他是格外的小心,除了上下班要看看是否会有人跟着自己以外,他还每天要看看这青铜钺是否健在。 而自从青铜钺丢失了之后,成德天似乎都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件东西似得,都未曾关心过青铜钺的下落。 不过这倒让杜德显得放心了,他生怕被人知道青铜钺在自己的手中。 5.杀手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杜德又一次的拿出了青铜钺,他仔细的鉴赏着,上面的血腥味似乎已经消失了不少。 现在他正在思考着成德天说的话,上次青铜钺似乎是主动出击,寻找的人血,那这次呢?杜德想应该也会和上次一样吧。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杜德陷入了梦中,突然,一阵剧痛自他右手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 醒来看见自己的右臂上面一片血红,而上面还有着一个很深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青铜钺割伤的。 “难道是青铜钺要吸我的血!”杜德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这一夜,他不敢入睡。 第二天他有一次的找到了成德天,他悄悄问道:“如果青铜钺的主人不给青铜钺喂饱鲜血的话会怎样?” 成德天一愣,转而却又立马恢复了过来,他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也许会被反噬。” “反噬!什么意思?”杜德有点着急了,他声音不自觉的大了几声。 成德天说道:“意思就是说青铜钺可以会吸干自己主人的血!” 杜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成德天的办公室的,他只知道自己脑子一片模糊,像是被千万只小虫啃食了一样。 夜里他思来想去的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用别人的血来祭祀这青铜钺,但是他却更加的害怕自己会被青铜钺反噬。 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传来,闫晓打着哈欠的打开了门,只见杜德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而手中还拿着一个袋子和一些宵夜。 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面掏出了几瓶酒,笑着说道:“喝两杯?” 闫晓看在酒的面子上面把杜德请了进来,杜德笑着坐下便急忙倒了杯酒给闫晓,一杯下肚,闫晓问道:“你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呢?” “哦,没什么,那个我要回去结婚了,以后可能也不会来了,所以啊,算是和你道个别。”杜德说道。 “哦。”闫晓应了一声便没有说什么了。 一杯酒一杯酒的下肚,闫晓似乎已经醉了。杜德轻轻的喊了几句,当他确定闫晓已经醉了以后便从那个袋子里面掏出了青铜钺,他咽了咽口水,拿起青铜钺便割向了闫晓的喉咙。 当做完一切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所幸没有被人看到,不过这只是表面,因为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冷冷的盯着杜德。 6.猎物 电视里正在播报着第二起凶杀案,和第一起不同,死者之前似乎喝了很多的酒,而刀口看起来似乎像是被锋利一点的钺割伤的。 此时的杜德正在家中一边喘气一边盯着自己手中的青铜钺,现在的青铜钺似乎比之前要来的锋利了,也来的新的多了。 刚刚杀完人的恐惧正在缠绕着他,但他却又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应该如何,他想今天晚上也许可以杀了自己的房东。 因为他的房东,是一个特别讨厌的女人,总是看不起他。 ····· 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杜德拿着青铜钺冷冷的站在一条大街上,那是一条人烟十分稀少的大街,几乎没有什么人。 而到了晚上,更是显得无比的阴冷,杜德此时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终于,他的房东出现了。 那个女人一边的骂骂咧咧一边的向前走去,看起来好像心情相当的不好。 她是个胆子很大的女人,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巷子也不害怕,可她没有想到此时杜德却站在她的身后。 而杜德的手中此时正拿着一根木棍。 “碰”,杜德的房东便倒在了地上,而杜德要做的,便是杀死自己的房东。当他房东的血液滴在青铜钺上时,这青铜钺看起来似乎更加的新了。 而现在的杜德也更加的得意了,因为好日子离他不远了。 7.疯狂的屠戮 自从那次之后,杜德便开始了疯狂的屠杀,他也不记得自己到了杀了多少人了,他所知道的是青铜钺现在就差一步就可以解除全部的封印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要在杀一个人,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如今,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所有人都在害怕这个杀人的恶魔。而这个杀人的恶魔却仍旧怀揣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却不知他正在走入一张死亡的巨网。 就在杜德准备再一次下手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而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群警察和武警。 众人大惊,没想到根据密保所找到的那个杀人凶手竟然会是一个其貌不扬,看起来很容易制服的人。 就这样,杜德被带到了警察局。 而青铜钺,此刻正放在杜德的面前,正赤裸裸的指证着杜德。 面对铁证,他招认了全部,而当警察问起时,杜德便说出了那个荒诞的理由。 警察很快找来了成德天,成德天一见杜德便一拳打了过去:“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偷走了我的青铜钺,还编造这些谎话来污蔑我。” 要不是警察及时把成德天拉开,也许杜德会被他活活打死。 对于杜德,很快就被宣判了,毫无疑问是死刑。而青铜钺则将在事情平息之后回到成德天的手中。 对于这一切,杜德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唯一可以证明那番话的人,也被他杀死了。 8.青铜钺的杀机 在成德天的家中,他正在把玩着这青铜钺,而他的旁边则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容貌清秀无比,超凡脱俗,但却看起来那么的面熟。 原来这女子就是当日盗走青铜钺的女子。 成德天忽然放声大笑道:“太傻了,那小子太傻了,这世界上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 那女子说道:“爸爸,要不是我潜入他家中盗出青铜钺杀人和割伤他,他也不会相信啊。当然,第一次要不是我用假的青铜钺,估计这青铜钺真的被他丢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尸铜,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至于这青铜钺,它真正的来历则有着另外的一番故事。 当年黑土部落的首领不知道从何地得来了一块不世青铜,质地十分的上乘,他便找人打造了这一把青铜钺。 而这青铜钺的确是上品之中的上品,他对此爱不释手,这更成为了他权利的象征。 然而财不可露白,终于有别的部落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进攻黑土,抢掠这青铜钺,最终这才导致了黑土的灭亡。 之后青铜钺便不知道怎么消失了,直到百余年前才重新出现,然后便是落到了这成德天祖先的手中。 而成德天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用人血可以洗去铜锈的办法,要知道全新的青铜钺价值可是值二十亿美金! 现在他带着笑看着青铜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打算去找自己的朋友。那是监狱的所长,他要随便找一个死囚来祭祀着青铜钺。 突然,他女儿拿过青铜钺,笑着对他说道:“爸爸可有打算?” “随便找个死囚就好了。”成德天道。 “哦,太麻烦了吧,我看就你好了。”突然,成德天的女儿举起青铜钺砍向成德天。 鲜血溅到了成德天的身上,他女儿看着尸体咯咯的笑着。 尸体的眼睛挣得很大,他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要杀死自己。就像他到死也未必知道他女儿其实早就被人杀死了。 9 .王宇 “咯咯咯。”成德天的女儿笑着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那是已经死去的王宇的脸! 原来王宇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黑土后人,他早就得知了青铜钺在成德天的手中,故而才来到这里做保安的。 而如何让青铜钺恢复光泽,这也是他泄漏出去的秘密。 当晚,成德天女儿来刺杀他的时候,却反被他杀了。之后他便利用黑土的易容术易容成了成德天女儿的样子,为的就是今天这一举动。 王宇带着笑看着全新的青铜钺,又打量着成德天的脸,突然他说道:“嗯,老是老了点,不过挺有钱,好吧,以后我就是你了,不过我要有什么来做你的脸呢?背上的皮肤不知道怎样?” 此时的青铜钺冷冷的呆在王宇的手中,看起来很是锋利,像是在证明它杀死了很多人,没死的,也自己送掉了自己的命。 有时候过于贪婪,可是会被自己杀死的啊,因为在你的身后永远会有着一只饥肠辘辘的黄雀鸟。 ...
一、新郎另有其人 婚礼进行曲在圣姆多大教堂响起的时候。天忽然被浓重的乌云笼罩了起来。我站在教堂前面望着灰蒙蒙的天默默地吸着烟。新郎是我的好友秦风,新娘也是我认识的。她的名字叫夏威。秋雨的来临往往是无声无息的,细密的雨丝交织在我的身旁。我掐灭手中的烟时,司仪匆匆忙忙地从教堂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狼七先生,秦风先生说让您进去。” 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司仪走进了教堂。教堂里面洁白而庄重,秦风的亲友满脸笑容地祝福着这对新人,几乎没有人注意我的到来。只有秦风冲着我微微一笑,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满含着歉意。婚礼正式开始了,悠扬典雅的进行曲,迈着轻漫步子的新人,这一切让我的记忆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几个月前就在我和夏威准备走进这庄重的教堂的时候,她忽然离我而去,没有任何理由。在我痴痴地等待了足足一个月之后她终于出现了,而那时的她已经和秦风如胶似漆地黏在了一起。 我曾无数次试图单独和她谈谈,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可是她似乎一直在逃避我。即使偶尔单独遇见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打声招呼。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婚礼进行曲还在继续,现在是相互赠送戒指的时间了。我抬起头,秦风幸福地将戒指戴在了夏威的无名指上,这时夏威也拿起戒指,她轻轻地瞥了我一眼,是歉意吗?我不知道。 婚宴上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秦风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烂醉如泥了,他一边搂着夏威的肩膀一边举起酒杯大声地说道:“狼七,虽然在争夺夏威的这场战役中你失败了,但是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说完他把 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只 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喝尽了杯中酒。 夏威一直低垂着头,似乎此刻很难与我正视。 回到家里我没有开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拼命地打字,用文字堆砌属于我的世界,逃避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直到最后沉沉入梦。 醒来的时候天依然是阴沉沉的,像吸足了水的海绵,稍微有些震动便会下起大雨来。我从电脑桌上爬起来,骨节传来了阵阵酸痛,这时无意中瞥见挂在墙上的夏威的照片,沉在心底的痛苦又撕心裂肺地向我袭来。 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我这样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谁会这样早给我打电话啊?当我接通了电话之后。里面传来了夏威惊恐的声音。 “狼七。你、你快到医院来,秦风他……”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怎么样?”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快不行了!”这句话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瞬间砸向我的胸口。 驱车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的灯已经熄灭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躺在抢救室中。走廊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夏威自己坐在长椅上将头埋在怀里低低哭泣。我轻轻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肩头。她茫然地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我,然后忽然紧紧地抱住我,泪水又开始在她的脸上泛滥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问道。 “秦风他……他昨天午夜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然后立刻像变了个人一样面无表情,冷汗涔涔。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忙穿上衣服离开了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紧张过,我以为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多问。可是清晨我隐隐地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之后却发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门口,两眼无神地望着我让我告诉你要小心。”夏威的话让我的身体微微一颤。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蓄谋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起来,车子在暴雨里狂奔。夏威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望着外面的城市出神,远处黑色的高楼被朦胧的水汽氤氲着。她的胸脯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忽然她淡淡地说道:“狼七,你还爱我吗?” 我的心又是一颤,我不知道现在如何回答她。如果她没有和秦风结婚,即便是结婚了秦风如果没有去世,也许我会虔诚地说一个爱字。可是现在我只是冷冷地望着雨水打在柏油马路上腾起的水汽。 车子很快便在她家门前停下了,她走下车子的时候轻轻说了句:“其实我依然爱着你……”说完之后便转身跑向了房子。 一路上我的脑海被无数的疑问充斥着,爱我那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从内心的折磨中挣脱了,可是仅仅是她的一句话又让我再次陷入到这种折磨中。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他们看见我,便迎了过来。 “你是狼七先生吗?”其中一个高个子警察冷冷地望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哦,我们是重案组的。现在因为一起凶杀案想请你和我们到局里去配合调查。”他的话还算委婉,但无疑是在怀疑我。 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那个高个子警察点上一根烟问道:“狼七先生我们想知道你和秦风是什么关系?” “朋友。”对于不熟悉的人提出的问题我的回答一向简短。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警察接着问道, “大概三年前吧!” “你和秦风的爱人是什么关系?”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她曾经是我的恋人。”我现在已经大略地猜到警察之所以怀疑我的原因了 “好,那么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一直在家里写小说,之后就睡觉了!” “有人可以证明吗?” “没有。” “好了。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我们有需要还会找你的,希望你在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他的话隐含的意思就是我已经被确定为嫌疑对象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走出了审讯室。 “狼七……”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转过身,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向我走来,这个人叫萧何,曾经帮助过我,他面带笑容地望着我说:“你小子不在家里好好写作,到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几个月之前在夏威失踪的时候我曾经报过案,后来夏威回来了我也一直没有回来销案。我无奈地摇摇头。 “看你的神色不太好啊,怎么了?”萧何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咱们出去聊聊!” 二、失踪之谜 坐在古道茶楼里熟悉的位置上。服务员端上来一壶清茶,茶的清香立刻弥漫了周围的空气,萧何坐在我的对面手中一直不停地摆弄着打火机,他是个没有烟会立刻发疯的人,可很不巧的是这里禁止吸烟。 “怎么了?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萧何放下火机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从夏威离开到回来并且迅速和秦风结婚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地告诉了萧何。现在可以这样耐心听我倾诉这一切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他静静地听着,时而摆弄几下火机,时而忽然停下,眉头紧锁,想要说什么可总是欲言又止。 当我说完这一切的时候,萧何放下了手中的火机,说道:“你是说今天你去警察局是为了秦风的案子。” “对,从现在来看我的嫌疑最大。”我说着不禁有些怅然。 “对了,我认识你那么久也只是知道你和秦风是好朋友。但是一直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毕竟他是咱们市最知名企业的老板,人又那么年轻。”萧何好奇地望着我说。 “因为青花瓷。”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依然在颤抖。“三年前我为了写一本关于瓷器的书一直在搜集素材。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个拍卖会上看见一个青花瓷瓶,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那个青花瓷瓶的时候我就被它身上的某种东西深深吸引住了而这时身为卖主的秦风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因为他是我的书迷,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呵呵,看来你们很有缘分啊!”萧何说道。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的。他很喜欢惊悚悬疑小说,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不但喜欢看而且自己也曾经创作过一些,于是他把他曾经写过的一些小说拿给我看。”我轻轻地酌了口茶继续说道:“他知道我对那尊青花瓷特别感兴趣,于是便告诉我这尊青花瓷背后隐藏着一个诅咒,因为这尊青花瓷是用一个女人的骨灰糅和黏上做成的。他的故事给了我很大的灵感,后来我因此写了一篇名为《青花瓷》的小说并且也因为那篇小说改变了我的生活。 ”改变了你的生活——“萧何有些诧异地说道。 ”对,我认识夏威也是因为那篇《青花瓷》。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当我的签名售书会已经将近尾声的时候,一个穿着浅色风衣,长发飘飘的女孩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她告诉我她的家乡是一个陶瓷之乡,而且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传说。我很好奇,毕竟那篇小说中除了秦风的几句梗概之外大部分情节都是出于我的臆想,如果能够完整地听一遍真实的传说我想我可以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于是我恳求她将所有的传说都告诉我。她答应我在合适的时候会告诉我她所知道的一切。“ ”后来我知道她正在上大学,学的专业是中国古代史。在几周之后的一个傍晚她终于同意将所有的故事都告诉我了,我们约好了在这家茶楼见面,她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微笑着坐在我的对面。在清茶缭绕的氛围中我听到了平生最唯美动人的故事。那个夜晚我就有了一个念头,一定要将这个故事写成一部长篇小说,后来我还曾因为小说中的很多细节去主动找过她,就这样我们渐渐地熟悉了,并且在小说出版的时候我们正式开始恋爱了。“ ”我真有点儿不相信这么离奇的故事。“萧何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更像是一篇小说。“ ”有时候我也曾经像你一样怀疑过。不过看见夏威我就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她就实实在在地站在我的身边。几个月前她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非常沉默,做事情的时候总是神不守舍,而且晚上总是要开着灯才能睡觉。开始我还不以为然,但后来她的举动变得更加奇怪。她开始早出晚归,每次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总是可以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她一定是哭过。一个星期之后,她悄然离开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因为那天我们吃饭的那家饭店隔壁的字画店发生了煤气泄漏,引起了爆炸。“ ”嗯,我也记得那天。那家字画店老板的女儿被当场炸死了,现场相当混乱,死者蜷缩着身子,已经被烧得没有了人形。“萧何一边说一边叹息着,萧何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是在那天我发现她走了,没有留下一封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说着我的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她又回来了,只是她再也没有找过我,似乎我们成为了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不久之后我接到秦风的请柬,当我看见请贴上夏威的名字的时候完全惊呆了,我木然地看了很久。“ ”是很奇怪,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她却无缘无故地离开了你。更加奇怪的是她和你的好友结婚。然而你的好友在结婚之夜被害身亡。“萧何俊眉紧锁,在思考着什么。 三、青花瓷之谜 和萧何分开后我就驱车回到了住所,打开电脑的时候看见了编辑的留言,他希望我继续完成《青花瓷》的后一部分。看见这几个字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抽搐,曾经那些夏威讲给我的故事又一股脑儿地冲进了脑海。让我挥之不去: 坐在古道茶楼那个角落的位置上,空气中缭绕着淡淡的茶香,她穿着那身红色的羽绒服,双手端着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说道:我的故乡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僻冷镇。 我从兜子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边点头。一边开始记录。她的语速很轻缓,和我打字的速度很搭拍。 那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坐落在悬崖和高山之间。镇子里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的,经历的时间长了就变成了青黑色。她家的房子是镇子里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几百年前这个镇子曾经一度因为青花瓷而闻名遐迩,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个镇子开始没落了。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搬了出来,只有他们家还依然守护着他们的老宅。 ”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我好奇地望着夏威,她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据说在几百年前,我们那个镇子一直出产一种精致的青花瓷,笔锋浓淡得当,花纹动人逼真,栩栩如生。当时商贾来往于这个镇子以及外面的世界之间。可是不久战乱四起,战争的硝烟如洪水猛兽一般席卷了整个国家,族长的独生子在新婚之夜就应征入伍,几个月之后独守空房的妻子接到了丈夫的最后一封信和军队的通知,原来丈夫已经战死沙场。她痛不欲生,几欲随亡夫而去,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了。 公婆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们明明记得自己的儿子是在新婚之夜离开家的,而大夫却说这个孩子只有一个多月大。他们不能忍受家族蒙羞,于是就将她赶出了家门。寒冬腊月,冷气袭人,她无处可去,只有躲在一个废弃已久的窑洞里,靠乞讨度日。 痛苦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漫长,她每个晚上都能梦见他回到自己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亲吻自己。有的时候她明明知道那就是梦却依然不肯醒来,似乎这样就可以永远躺在他的怀抱里。 十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生下了一个男婴。公婆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强行抱走了孩子。女人坐在公婆家门口蓬头垢面地哭泣,她知道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只要可以看见孩子他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她渐渐成为公婆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午夜,女人居住的废弃的窑洞忽然着起火来,外面的人听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渐渐地越来越渺茫,变成了低低的呻吟,直到最后的悄无声息。 那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人们似乎都能隐隐听到那个废弃的窑洞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喊叫。三年后的一个下午,一支军队威严地挺进了村子,在那些人前面一个穿着七彩战袍,腰间执剑。面容冷峻的男人骑在一匹白马上,他就是女人曾经战死的丈夫。四年之前的那个夜晚,男人在新婚之夜应征入伍,可是军队的生活让他对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一个深夜男人悄悄离开了军队,驱马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了僻冷镇。男人知道私自离开军队是会被诛灭九族的。于是他深夜潜进家中,唤醒了妻子。男人想带着她私奔。可是女人婉言拒绝了,她说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会一辈子服侍你。如果你战死沙场,那么我会一辈子为你独守空房。 男人被女人深深打动了,于是在凌晨的时候男人悄悄披上了战袍。回到军队的时候他才知道就在前天晚上他所在的军队已经被敌军全歼了,而他是这个军队唯一的幸存者,他悄悄地潜到军队的驻地,竟然发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把他背了出来,那个人醒后说自己是皇子。 后来男人就一直陪伴在皇子身边。一陪就是三年,三年之后皇子登基。男人因为三年前救驾有功被封为震国大将军。在受封的第二天皇帝就准备为他册立一个夫人。可是他婉言拒绝了,他告诉皇帝自己在参军的时候已经成亲了,而且几年过去了妻子应该一直在等待他,这些年他苦苦作战的原因就是因为总是能够接到妻子的来信。 于是皇帝下旨让他回家省亲,他的马队几乎没有在路上停歇过。在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停地翻看着妻子写给自己的信,从信上他知道父母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而且儿子也很健康,只是在她的信上除了一些对男人的思念之类的话之外从来不会提及自己过得是否安好。女人的最后一封信距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在信中女人只是说很想男人,总是在梦中梦见男人为自己画眉,听见男人厚重的鼾声。 男人已经有些望眼欲穿了。他风尘仆仆地回到镇子,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可是眼前只有父母和自己三岁的儿子,父母又惊又喜。他们不敢相信儿子还活着,儿子坐在一旁手握着年老的父母的双手讲述了事情经历。当这一切都讲完了之后父母的脸变得惨白。 ”你说你曾经偷跑回来过?“父亲的声音在颤抖。 ”对。她劝我回去建功立业。如果不是她的劝说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男人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妻子了,”她在哪里?“ 父亲忽然老泪纵横,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当他抬起头望向儿子的时候脸色变得如同白纸一样,之后口吐鲜血扑倒在地。母亲惊恐地望着瞬间倒毙在自己身边的丈夫一下昏厥了过去。不久之后男人终于从镇子里的人口中得知妻子被父母烧死在窑洞里的事情了。可是他始终不相信妻子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接到的这些信又是谁写给他的呢? 后来男人又从镇子中的人口中得知,每到深夜总是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窑洞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灯光,偶尔还有女人轻声的低吟,和女人那晚被烧死时低吟声一样。男人埋葬了父亲,辞去了官职,独自一个人搬进了那间被大火焚烧过的窑洞中,他希望能够再见到妻子一面。 皇帝得知此事之后甚为感动,于是下旨为女人立了一座贞节牌坊。男人每天夜里都会熄灭屋子中所有的蜡烛,等待着妻子的出现。不久,镇子中的男人家的祖坟被盗。当他赶到坟地的时候看见一块被挖出来横躺在地上的墓志铭。原来这个家族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那就是将死者的骨灰做成瓷瓶,那么死者的灵魂就会回到生人的身边。男人看完墓志铭后便匆匆赶回土窑,在经历了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之后,男人终于将女人的骨灰做成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 男人每天晚上望着青花瓷发呆,终于有一天她回来了。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长发瀑布般垂下,她望着满脸沧桑的丈夫两个人相拥而泣。 夏威讲完这个故事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微笑地望着我说:”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关于青花瓷的传说。“ 在那之后的一周时间中我几乎很少休息。这个故事让我深深地感动,每当写到这对痴情男女的时候我的手都会颤抖。一个月之后我的小说就出版了,出乎意料的是这篇小说比之前的《青花瓷》更加成功。 想到这里一个危险的念头忽然从我的脑海闪过,似乎秦风所讲的故事和夏威的故事是那样惊人的相似,只是夏威的故事更加详细。难道他们讲的就是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的由来都是关于秦风手上的青花瓷吗? 我立刻拨通了夏威的电话,可是电话那边只有持续不断的忙音。我挂断电话匆匆披上外套开着车向夏威的住所赶去。 四、逃亡 夜已经很深了。夏威居住的小区很寂静。这种寂静让我产生了很多致命的联想,我将车在夏威家的门口停下。门紧锁着,可是里面的灯却亮着。我在门上轻轻地叩击了几下,过了良久还是没有回音。 她不在吗?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呢?我坐在车里静静地注视着夏威的门口,希望可以等到她回来。今晚的月亮显得格外的皎洁,透过车窗我似乎能够听到爬山虎疯狂生长的声音,我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烟,直到最后沉沉睡去。 夜的气息像黑色的海浪向我扑面而来,我只觉得自己在渐渐地下沉,下沉。直到沉入海底。 她整整一夜没有回来,我无奈地回到了家中瘫软地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我觉得自己那根敏感的神经已经不能再承受一点点惊吓了。 ”狼七吗?“电话里传来了萧何的声音。 ”是我,有什么事情吗?“我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你昨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他的语气很生硬,似乎在询问犯人。 ”在家啊。“ ”你确定吗?“萧何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怀疑。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昨天晚上夏威失踪了,而且保险箱被撬开,里面的价值连城的青花瓷也不见了。“萧何的声音很急切。”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的车一直停在夏威家的门口。“ ”你说什么?夏威失踪了?“萧何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击中了我,我忙不迭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昨天究竟有没有去夏威家?“萧何的声音更加严厉了,”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的话我想我也帮不上你了,现在警方把怀疑的焦点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好吧,我昨天去过夏威家,可是我去的时候夏威根本就不在。所以我决定在她家门口等着她出现,可是我等到早晨她还是没有出现,于是我就回来了。“我如实地回答了萧何的问题。 ”不对啊?“萧何忽然又说道。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今天凌晨三点的时候高速入口曾经有过你的车离开本市的记录,直到四点多你的车才又经过高速路口回来,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你去了哪里?“萧何的话让我又是一惊,我瞬间感到一阵眩晕,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车里睡着了,可是现在萧何却口口声声说我的车曾经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离开过本市。 ”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萧何言语中的急切已经开始弥漫开了。 我沉默了,而且不想辩解。我知道即便我辩解也拿不出证据来,而萧何却有一大堆的证据在等着我。 ”我现在就赶到你那里去,你等我,“萧何一边说一边跑,电话里传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来抓我?“我冷冷地说道, ”狼七,所有的事情都会清楚的,所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冷静,只要找到夏威你的嫌疑就不存在了。“萧何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跑到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向外环驶去,前面飞速靠近的黑压压的高楼如同乌云一样向我猛压过来,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秦风离奇死亡,我有杀人动机:夏威失踪,青花瓷被盗我又出现在事发现场,而且我的车莫名其妙地在凌晨出入过高速路口。这一切就算是我有一千张一万张嘴也无法解释清楚。找到夏威我的嫌疑就不存在了?我想现在除了我之外是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夏威的。 出租车急速驶出了高速路的出口,此刻出口处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排成一行紧锣密鼓检查的警察,因此我顺利离开了市区,直到这时我忐忑难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在接近五个小时的逃亡结束之后我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小旅馆中落下了脚。 当我把门重重关上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了床上,夏威和秦风讲了同一个关于青花瓷的故事,可是为什么秦风只是知道个梗概而夏威却知道更多的细节呢,瞬间一个危险的念头像一枚火星一样点燃了我的身体,难道秦风的死和夏威有关?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形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了,她之所以接近我是为了弄清楚青花瓷的下落,而她离开我是因为要和秦风交往。当她感到时机成熟了之后就杀死了秦风,带着青花瓷离开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个疑问,我的车为什么会在凌晨出入高速路口呢?难道是她想将一切都嫁祸给我吗?我实在不 敢相信这个女人会这样狠毒,不,绝不会这样的。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忍受了太多的煎熬,难道最终换来的却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吗?我一定要找到夏威,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想到这里我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知道如果青花瓷真的是夏威拿走的。那么她一定是回到了她的故乡——僻冷镇。 可是僻冷镇究竟在哪里?我上网查遍了几乎所有地图还是没有找到有关僻冷镇的任何消息,于是我在”百度知道“里面贴出了这样一条信息:谁知道僻冷镇在哪里?请留下自己的QQ号。 在逃亡的日子里我总是一惊一乍的。白天猫在租来的地下室中,透过唯一一扇窗子来接触外面的世界。晚上就悄悄溜出去买一点儿吃的和书籍,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僻冷镇这个地方。每当警车驶过,即便是救护车呼啸驶过也会惊起我一身的冷汗,这种生活无异于一种心灵上的摧残。 在逃亡的第三天,一个神秘的人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是第三天的午夜,我已经昏昏入睡了,这时QQ忽然响了起来。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看见屏幕上居然有一个怪异的头像在闪烁,打开信息:——僻冷镇,坐落在悬崖与大山之间。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是谁?你知道僻冷镇在什么地方吗?“我慌忙在QQ上打出了上面的话。 等待了好久,就在我即将再次入睡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头像又开始晃了起来。 ——忘记那个地方吧,就当是永远也没有听说过。 她(他)的话说得很轻松,如果把任何人换到我这个位置上来我想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忘掉。 ”如果找不到僻冷镇,也许我的下半生就要在牢狱中度过了。“我愤愤地在屏幕上敲上了这几个字,然后重重地靠在椅子上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去那个地方的话,明天到西厢茶楼来找我吧。我会告诉你地址。 这行字从屏幕上跳出来之后,她(他)的头像就变成了暗灰色。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自己究竟要不要去赴约,也许这是警察为我准备的一场鸿门宴,也或许这是我找到僻冷镇睢一的机会,在时钟提示七点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去见那个神秘的人物,即便这次也许会有去无回,但至少不用再过这种几近折磨的生活了。 我出了门,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伸出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明了地点我便靠在后排的椅子上默默地望着城市外面的风景。 西厢茶楼并不是很大,却很醒目,因为它的建筑风格很别致,房檐下面是一排漆成土色的柱子。在柱子的中间高悬着”西厢茶楼“四个大字。出租车停在门口我却迟迟没有下车,犹豫片刻之后我终于鼓足勇气推开车门走进了茶楼。 里面的摆设颇有古风,几乎所有的陈设都是木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此刻尚早。所以茶楼里的人还不多,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粉色上衣的女孩子,她看见我便微笑着向我招了招手。我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走了过去。 在她为我倒上一杯清茶之后,我们开始了关于僻冷镇的话题。 ”你真的知道僻冷镇在哪里吗?“我的话直入主题,因为此时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了。 ”是的,小的时候曾经昕祖母说过一些关于僻冷镇的事情,不知为什么那些故事就像是用刀子刻在了记忆中一样深刻。“她说着喝了一口茶。 ”是关于青花瓷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柳眉微颦,”一个和你在小说中讲述的不同的关于青花瓷的故事。“ 五、另一个传说 ”你的小说中所讲述的传说有很多漏洞。“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比如说为什么公婆怀疑女人红杏出墙还依然要抢走孩子呢?还有僻冷镇为什么会没落,这些似乎都成为了你为了描写那段唯美爱情的牺牲品,也许你听到的传说并不完整,或者你是不想破坏里面凄美的氛围。“ 经过她的提醒我确实产生了不少疑问。只是当时在写小说的时候完全被那段美好凄婉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会使得小说漏洞百出。 ”好吧,我告诉你原因吧——“她吁出一口气说道:”女人的名字叫媛媛,男人叫欧离歌。在他们新婚的当天晚上作为镇长儿子的离歌便应征入伍。可是军队里艰苦的生活让离歌觉得异常艰辛,很多次他都想偷跑回家,可是他深知一旦自己逃离军营那么必然的后果就是满门抄斩,更严重的也许会诛灭九族。于是他一直隐忍。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喝醉了的军官绑在柱子上狠打了一顿之后,忍耐的堤坝终于崩塌了。他决定回家,一定要回去,即便是死路一条也要回去。 在一个大战在即的夜晚,他偷偷逃离了军营。经过三天四夜的长途跋涉他终于回到了僻冷镇。午夜时分他翻墙回到家中。妻子被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惊住了,很久之后两个人才相拥而泣。 公婆听到了儿媳房间里的声音便悄悄地走到窗前,终于借着朦胧的灯光他们看见了逃回来的儿子。气愤的父亲冲进房间将儿子狠狠痛斥了一顿。可是离歌似乎意志已决,宁死也不愿回到军队。最后媛媛跪在丈夫面前发誓自己会等他回来,离歌心动了。于是答应她在第二天天明就回到军队上去。 离歌走了。不久便传来了他阵亡的消息。可是此时的媛媛已经发现自己有孕在身,公婆一直忖度着如果被人知道媛媛的孩子是离歌的亲生骨肉。那么别人就会知道他曾经私自跑回家的事情,那么不但眼前的抚恤和祖宗的名节荡然无存,也许还会波及到这个家族的命运。 就这样一条毒计终于上演了,他们四处传言媛媛红杏出墙,任她百口也难辩解得清楚,最终媛媛被赶出了家门。 在媛媛的孩子被抢走后不久。公婆就商量一定不能让她活下去。如果她还在人世的话,儿子的秘密终究是要泄露的。就这样他们找到几个镇子中的老人商量该如何处置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最后所有人都同意用她来祭窑。 祭窑在这个以出产陶器文明的镇子相当盛行,于是在一个夜晚,村子里所有的男人手执火把来到了媛媛居住的废弃的土窑,他们将窑口封死,然后点起了熊熊的大火。 可怜的媛媛万万没有想到失去孩子之后自己也会葬身火海,她从梦中惊醒。可是眼前的大火已经让她明白了一切,她绝望地尖叫着,哭泣着,最后是低沉的诅咒。 那声音冰冷,幽怨,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凌晨的时候忽然下起了一阵暴雨,终于将大火扑灭了,按说在那个时候的僻冷镇本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暴雨,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不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女人的诅咒。 大雨整整下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总是能在雷雨中听见媛媛声嘶力竭的哭泣和那低沉的诅咒。一个月之后,僻冷镇终于迎来了万里晴空,可就在那天镇子中的一个男人忽然拿起菜刀砍死了自己的女人,他的口中一直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让你缠着我。我让你缠着我。”然后又胆怯地瑟缩在墙角呼天抢地地说:“不是我害了你啊。不是我啊!”之后便疯狂地向悬崖边跑去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而他就是第一个向土窑扔火把的人,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很多曾经参与过那天晚上事情的男人都开始疯癫了,他们或是跳崖,或是自己钻进窑里被活活烧死。 这还不止,他们卖出去的陶器不久就全部被商人退了回来。很多商人说这些陶瓷上有邪气,人一旦沾染上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人们知道这是那个被活活烧死的女人的诅咒,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搬离了僻冷镇,僻冷镇从那之后开始没落了。 说完之后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你说的后面的一部分也有错误。”我点点头,像个傻瓜一样静静地听着她口中的传说: 离歌埋葬了父亲之后,便回到了女人被烧死的土窑,他从被盗坟墓中的墓志铭得知,只要用悬崖下的黏土和爱人的骨灰做成瓷器就可以将她的灵魂永远的封存在陶器里和他厮守。 男人知道镇子里有这样一个祖制,那就是永远不可以用悬崖下面的黏土做陶器,可是对妻子的执著让他不顾一切地想再见到妻子一面。他来到悬崖下面。这里的地貌已经完全改变了,似乎是洪水的冲刷造成的,他只能勉强地找到一点黏土,就这样他做成了那个青花瓷。 “这个故事还算唯美吧!”我喝了一口茶说道。 “呵呵。”她冷笑了两声,“那你知道离歌的下场吗?” 我愣住了,然后木然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他自己点燃了土窑,将自己烧死了。”她的话冷冰冰的。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难道这也是女人的诅咒,”我不可思议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说:“现在你还想去僻冷镇吗?” “是的。”在听完这个故事的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即便在那里找不到夏威我也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小说中的地方。那个将我的生活彻底打乱的传说发生的地方究竟什么样。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去。”她说着站起身,“走吧,或许我们可以在晚上之前赶到僻冷镇。”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叫我媛媛好了!”她的话让我又是一愣,难道是故事中的女主人公跳出来了? 六、真相不止一个 她带着我坐上一辆通往s镇的大巴,我们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她靠着窗子,冷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忧郁而寂寥地望着窗外的城市。 车子里坐满了人,大多是民工。他们穿着破旧的工作服,身上散发着阵阵烟草的味道。这些人或是俩俩攀谈,或是几个人将头凑在中间的过道上相互说着一些不荤不素的话。 我靠在椅子上,小心地打量着我一旁的这个女孩子,她似乎全然没有注意我的存在,依旧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出神。 手机响起的时候已经睡着了。我慌忙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是狼七吗?”电话里传来了萧何的声音,我立刻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是我。”我有些胆怯,如果不是刚刚没有看号码我是绝不会接他的电话的,也许现在他正在追捕我的路上。 “有件事想告诉你。”萧何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你是不是买过一对钻戒?” “嗯,是的。”我以为他想问我现在在哪里呢? “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还戴着吗?我记得你买的戒指样子很别致的。”萧何一连串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这个……”我看了看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这是在准备结婚时我和夏威两个人选的记得萧何第一次见到这个钻戒的时候还曾经打趣地说:“写书的人审美就是不一样。”这个戒指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看,不过夏威倒是蛮喜欢的。可是一时之间我很难形容。 “是不是在戒指上有很多凹坑?”萧何问道。 “是啊!”我说,“这种戒指都是定做的,基本上都是绝版的,你也想买一对?” “你现在在哪里?”萧伺终于问到要害了。我慌乱地摇晃着手机,然后远远地对着话筒说:“这里的信号不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并且立刻抠下了电池。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着,眼前黑色的群山如同一个个魅影从我身边掠过,让我有些应接不暇,坐在我一旁的媛媛已经睡着了,她熟睡的样子很美,可是此刻我已经睡意全无了,我知道在我的身后也许是大批追捕的警察。也许萧何也在其中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车子很快下了高速,走上了一条颠簸的土路,所有人都被颠醒了,车厢里又开始嘈杂了起来。只有媛媛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胸脯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听着身边民工的交谈,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他们都是来自一个叫做乌龙的地方,那个地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钼矿,他们都是在那里工作的。 车子在群山中缓慢地行走。最后终于在乌龙这个地方停了下来。媛媛似乎时间把握得极其准确,在车子刚刚驶进乌龙镇的时候她就醒来了,之后我们搭乘一辆三轮车来到了僻冷镇。 这里确实坐落在悬崖和大山之间。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黑压压青色的山峰给我一种视觉的紧迫感,瞬间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媛媛似乎很熟悉这里。她带着我向镇子走去。和我听到的传说完全一样,这个镇子的房子全部是木质结构,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开始发黑了。镇子的街头几乎没有人,或许是因为看见生人都躲了起来。 媛媛带着我走到镇子中间的一个大宅子前面说道:“这就是离歌的家。”她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毫无生气。我犹豫片刻还是在门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可是过了许久里面没有任何回音,我下意识地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就这样被我打开了。 我和媛媛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这是一个三层的木制阁楼。从大门到楼房之间有一条黑色石头铺砌而成的小路,在小路的两旁有两株长势旺盛的梧桐。 我们踩在鹅卵石上,忽然我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种感觉比先前的眩晕更加让我觉得恐慌。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找遍了这栋房子的所有的房间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在二楼的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里住了下来。媛媛似乎早有准备,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些面包和矿泉水。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些。可是她似乎一点胃口也没有。 夜色已经深沉了,一整天的颠簸已经让我像散了架一样,我靠在床边沉沉地睡下了。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透过窗子隐隐约约看见对面的屋子里闪烁着飘忽不定的灯光,我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时才发现媛媛已经不见了。 这么晚了。她会到哪儿去呢?难道她到对面去了?这样想着,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沿着外面的走廊向对面走去,院子里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刷刷作响,我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来到对面房间的门前,轻轻将门推开一个很小的缝隙,瞬间一个刺鼻的味道冲进了我的鼻孔,整个房间似乎都被火烧过一样黑漆漆的,而眼前竟然端坐着一个女孩子正在一盏煤油灯下看着什么。我认出了这个背影,她正是媛媛。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说,谁知她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她的语气中略带娇嗔。 “你在看什么?”我看见她的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刚才我发现这里有灯光于是便过来了,谁知在这张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个日记本。”媛媛说着把日记本递到我的手里。 “我记得你在你的书中提到过一个人秦风。”媛媛淡淡地说。 “嗯,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接过日记本,一种酥麻的感觉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 “也是他告诉你关于青花瓷的传说的吧?”媛媛冷冷地问。 “对啊。”我有些怅然,曾经的好友现在已经是人鬼殊途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传说吗?”媛媛的话让我有些惶惑,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其中的原因,或许完全是因为我的好奇他才会将所有的故事告诉我吧。 “你看看这本日记吧,是这里的主人记下的,也许你看了之后会觉得一切都是个巨大的阴谋。” “这枚戒指是在那家被炸的字画店里发现的女尸身上找到的。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死者就是夏威。”萧何的语气很冷。似乎在克制着自己不要融入半点感情。他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插进了我的胸口,最后一点希望完全破灭了。 “据夏可交代,他们为了父亲的遗嘱一直在追寻青花瓷的下落,而且要杀死所有与之有关的人,你也不例外。他们看见了你的小说便开始接近你,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夏威竟然爱上了你,他们本来准备在你吃饭隔壁的字画店用煤气罐炸死你,可谁知夏威忽然出现,她不顾自身安危搬走了即将爆炸的煤气罐,就这样你获救了。而夏威却死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了一个青花瓷他们居然不顾念一点儿亲情吗?”我的泪水与愤怒交织在了一起。 “在那个青花瓷的背后还应该隐藏着一些秘密。”萧何淡淡地说。 这时一个警察忽然匆匆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说道:“队长,不好了,那个男的在审讯室自杀了,好像那个女的也忽然变得神经不正常了。” 我和萧何赶到审讯室的时候,发现夏可眼神木讷地望着一旁倒下的男人发呆。而男人竟然咬舌自尽了。 也许青花瓷背后的秘密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团吧! 七、永远的爱 在那件事过去两周之后,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媛媛的女孩子,她似乎从那个晚上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于是我给萧何打电话问他是否看到了那个女孩子,萧何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狼七,你说那天晚上还有个女孩子和你在一起?”萧何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接听着我的电话。 “嗯。是她带你们进入密道的啊。” “不是啊,我看到是你带我们走进密道的啊,所以进入那个密室之后我才叫你出来啊,我并没有看见任何女孩,你是不是写昏了头了?”萧何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她叫媛媛。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女人吗?或者是青花瓷中禁锢的幽灵? 连续几天我都无法安然入睡。终于在一个午夜那个自称是媛媛的QQ上线了: 亲爱的七七,别忘记我,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的。 下面的署名竟然是——夏威。 ...
暗墙 刘玉玲和男友张杰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凌晨。今天是刘玉玲的生日,张杰特意在酒吧为她举行了一个小型PARTY,并情意绵绵地将一枚钻戒戴到她的手上。刘玉玲十分兴奋,喝了很多酒。尽管已经是深夜,她却依旧精神高涨。因为住处离酒吧不远,两人有说有笑,走着回家。 绕过一条窄巷,再走几十米,就到了两人租住的公寓。一阵冷风吹过来,刘玉玲抱紧了肩。张杰将她揽住,两人依偎着往前走。巷子里没有灯,两边都是高墙,走着走着,刘玉玲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巷子是通畅的,早该看到前面那条小街的灯光,怎么一直都是一团漆黑?再往前走,两人吃惊地顿住脚,一堵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条巷子走过无数次,什么时候砌起了墙?张杰走到墙跟儿前,好像发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链上的小手电。 迎面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像。那画像,竟然是张杰! 刘玉玲惊得张大嘴巴,上前把画像揭了下来。就在张杰要接过画像的一刹那,那堵墙突然变形了。就像一洼水从下面渗漏,墙变成了漏斗状,一阵阴凉刺骨的风扑面而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漏斗中伸出了一双干枯的骷髅手,闪电般地捉住了张杰的双肩,用力将他拖进了墙里。 刘玉玲浑身发冷,头发都要竖起来。画像从她手里飘落,她身子前倾,本能地抓住了张杰的双脚。可对方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不过一两秒钟,张杰就被彻底拉进了墙里。那堵墙迅速恢复原状,重新变回了冰冷,坚硬。 呆呆地站着,刘玉玲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太恐怖了,墙怎么会把人吸进去?她用力捶打那堵墙,拼命地捶打,喊叫,可那堵墙纹丝不动。因为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刘玉玲身子一软,倒在了墙边…… 刘玉玲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她坐起来,见自己还在深巷里,眼前是那堵青灰色水泥墙。回想起男友被拉进墙里的事,刘玉玲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可地上,分明落下了张杰的画像。用力踢打了几下墙,刘玉玲的脚一阵钻心地疼痛。她无力地靠住墙,回想刚才的恐怖一幕,不禁连着打了好几个寒战。 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刘玉玲进了巷子外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店员见她披头散发,神情呆滞,警惕地看她。刘玉玲喘了几口粗气问:“巷子里的墙,是什么时候垒的?” “有两天了吧。这巷子太深,接连发生过好几起抢劫事件,所以就把路堵了。我的生意都受影响了呢。”店员说。 “我男朋友被墙杀了。”刘玉玲说着,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浸出泪水。 店员诧异,被墙杀了?他摇摇头,认定她在说胡话。刘玉玲低下头,接着说:“他被吸进了墙里,我拉不住,根本拉不住。”说着,她双手捂住脸,啜泣起来。 店员看着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在酒吧吃了迷幻药?那墙,用了整整一天才垒起来,都是红砖和水泥。” 刘玉玲停止了哭泣,心里一阵茫然。她没有吃药,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刘玉玲拨了110。听她说明事情的原委,对方语气冰冷地说:“这是110报警台,骚扰警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说罢,电话挂断了。 听着手机中传出的忙音,刘玉玲的脑子木木地。不过,她很快明白,对方以为她在恶作剧。刘玉玲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再次拨通了报警电话,她喘着粗气大声说:高明巷发生了谋杀案!一桩极残忍的谋杀案,你们赶紧过来!然后,她迅速合上手机,一瘸一拐地又朝巷子深处走去。她得去守着那堵墙,她不能让墙里的凶手跑掉。 110出警很快,不过十来分钟,一辆警车已经到了巷子口。 刘玉玲冷静下来,拼命朝警察挥着手。两个警察走到她跟前,她清清楚楚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闻到她嘴里的酒气,一个警察问刘玉玲是不是服食了什么东西?另一个接过话茬,不耐烦地说:“现在的酒吧,真该好好清理清理。不知道多少人在卖药,弄得我们大半夜都不安生!”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男朋友就在墙里,不信你们凿开看看!”刘玉玲生怕他们离开,忙抓住一个警察大声说。 那警察问她住在哪儿?这深更半夜,她自己在街上不安全,他们送她回家。睡起一觉,她就会发现男朋友从墙里出来了。刘玉玲怔怔地看着他们,摇着头后退几步,说:“我不回家。张杰在墙里,我得陪着他。” 警察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刘玉玲大声哭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巷子里又黑又冷,刘玉玲还是被送回了家。倒在床头,她昏昏沉沉地对自己说,也许真的像警察所说,她喝的酒里有迷幻药,所以才看到那样的景象。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能再看到张杰。 可没过片刻,刘玉玲听到一阵细碎的响动。她睁开眼,发现四壁的墙都开始晃动,如同水中的漩涡,越卷越深。接着,墙里面伸出了一只又一只骷髅手。那些手死死地拉住了刘玉玲,刘玉玲的身体浮上了半空,四面八方的手用力撕扯着她,强烈的恐惧几乎令刘玉玲窒息。她大声喊叫着,惊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幸亏是梦。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刘玉玲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坐起身,想起昨晚的事,她马上拨打张杰的手机。她真希望他只是在公司加班,加了一晚的班。那墙,那骷髅手,全都是噩梦。 张杰的手机,无法接通。电话从刘玉玲手中滑出去,她低下头,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画像。对,就是揭下这画像之后,张杰被拉进了墙中! 匆匆洗了把脸,刘玉玲穿好衣服出了门。进到巷子,她再次站在了那堵墙跟前。 墙的外皮都是水泥,冷冰冰地,反射着灰白色的光。刘玉玲伸出手,将墙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又用拳头敲了个遍。墙上只有些踢打过的痕迹,连轻微的裂痕都没有。刘玉玲一步步后退,转身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在劳务市场找了个小的施工队,刘玉玲将他们领到了墙边。 “将这堵墙敲烂,然后再砌好!我付一万块。”刘玉玲说。 几个民工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在询问为什么。好好地墙,干嘛要砸开?砸开了还要再砌上?刘玉玲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在她的指挥下,民工们拿着大锤,铁锹,很快就将整堵墙都砸开了。但令刘玉玲失望的是,墙里面除了水泥,除了红砖,什么都没有。她倚住墙,身子瘫软了下来。莫非昨晚真的是幻觉?可张杰呢?他又在哪儿? 回到家,刘玉玲拨打张杰公司的电话,同事说正在到处找他。昨天有个策划今天交,可张杰的手机却怎么都拨不通!翻出自己的通讯录,刘玉玲找到两个张杰朋友的电话。可当她拨过去,朋友大声笑起来:“昨晚你们不是还上演了一出浪漫爱情剧?今早就不见了?莫非你逼婚了?也许张杰有婚姻恐惧症?” “别开玩笑,张杰真的不见了。”刘玉玲说着,声音有点儿抖动。 “我也真的不知道。哪天你找到他了,告诉他请我喝酒。昨晚为他布置PARTY,我快要累死了。”朋友打着哈欠,挂断了电话。 刘玉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泪水又从眼角渗了出来。 画像还在桌上,是浅黄色的纸,很薄。画像线条极不均匀,就像是极细的笔反复描摹而成,又像是无数只细小的蚂蚁排着队行进。看着看着,刘玉玲感觉有些怪异。她站起身,从张杰的抽屉里找出放大镜,对准了画像。张杰是做测绘技术的,有许多专用工具。 放大镜下,画像的轮廓变了形,那些线条,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字!刘玉玲嘴唇翕动,急促地念出了声儿:地狱通缉令,地狱通缉令,地狱通缉令…… 整个头部的线条,全部都是由这五个字组成的! 再往下看,刘玉玲的汗毛孔都要滴出冷汗来。头部以下,竟然是张杰的详细个人信息。出生年月,身高,所在的公司,手机号,住址,甚至,连她的情况也都记在上面。 直起腰,刘玉玲的脸苍白如纸,这看上去分明是一张索魂图! 天刚擦黑儿,刘玉玲匆匆带着画像去报警。但警察告诉她,当事人只有在失踪24小时后才能受理。而且,单凭这张画像也不能证明张杰被劫持。也许,不过是朋友跟他开的玩笑呢!看着警察轻描淡写的神情,刘玉玲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强忍着,没有说出男友被吸入墙的事。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当作神经病。 “明天再来吧,我们要下班了。”警察懒洋洋地对刘玉玲说。 刘玉玲一把抓起画像,怒气冲冲地回家。 坐在地板上,她反复看着画像,越看越觉得它透着一股阴森之气。这时,手机响了,是公司老板。刘玉玲想起来,她整整一天没去上班,竟也没请假。听着老板无情的指责,刘玉玲的怒火一触即发。平时她就像是工作机器,为了奖金,为了提成,拼命地干。可现在,男友失踪了,她还有什么心思挣钱? 听到刘玉玲的咆哮声,老板气急败坏,大声说她被开除了。刘玉玲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说罢,她用力地按了关机。 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刘玉玲的胸口剧烈起伏,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平静下来。她躺到地上,脸对着床。床底,放着张杰的超大行李箱,上面落了薄薄的灰尘。这是刘玉玲租下的公寓,和张杰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就搬了过来。看到这只足能装下两个人的大皮箱,刘玉玲还开玩笑问,是不是将两个美女装进箱子带了来?张杰说不是美女,是他的隐私,都在里面了。刘玉玲虽然好奇,却尊重张杰的私人空间,从来没打开过这只行李箱。 坐起身,刘玉玲吃力地拉出行李箱。小心地按开锁,她不禁吃了一惊。衣物栏,有冲锋衣,抓绒衣,排汗内衣,快干衣裤,徒步登山鞋;杂物类,有雪套,抓绒帽,遮阳帽,睡袋,铝腊地席,荧光棒,防风打火机,军用水壶,净水药片,指南针,充气枕;还有一个隔层,放着小零碎,军刀,户外手表,防水袋,小型望远镜,针线包,备用电池,感冒药等等。这些,分明是正宗驴友自助旅行的装备! 刘玉玲疑惑不解,相处一年多,她从没听张杰提过自己还是发烧驴友!有几次假期,她很想和张杰一起出门旅行,想不到被他断然拒绝。张杰振振有词:“平时像驴子一样地干活,就这几天休息,不想再累了,要连睡上三天三夜。”为此,刘玉玲还嘲笑他,真是个呆驴子——只会干活,不会享受。 行李箱还有个夹层,刘玉玲拉开拉链,里面是厚厚的几大本相册和旅游门票。 翻开相册,照片排得满满地,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看着张杰摆出POSE,一脸灿烂的笑,刘玉玲的心却沉了下去。怪不得他不想出门,原来他把全国各地都走遍了。照片中有张杰和不同女孩的合影,似乎是旅途中遇到的女驴友。不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格外亲密的关系。这也印证了张杰以前并没有恋爱过的说法。只是,他为什么要刻意瞒着她?他们恋爱一年多,几乎无话不说的,可他却从没提过自己喜欢旅行或者曾经喜欢旅行。匆匆将相册翻了个遍,刘玉玲发现最近的照片也是三年前拍的。也就是说,三年前旅行曾是张杰生活中极重要的部分。 拿起旅游门票,刘玉玲一张张排开。很快,一张大峡谷的图片引起了她的注意。是朱家峪大峡谷!刘玉玲在网上曾多次看到过关于这个景区的介绍,一直很神往。可每次跟张杰提,他不是说没空,就是左顾而言他。原来,他早去过! 将门票胡乱收起来,刘玉玲心乱如麻。她在张杰跟前几乎是透明人,可张杰却对她隐瞒这么多!刘玉玲正要将行李装再塞回床底,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是张杰吗?我是朱向南的女朋友!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刘玉愣一愣,朱向南是谁?她缓缓告诉女人,自己是张杰的女朋友。 女人在电话里突然哭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绝望,问张杰在哪儿?她要找张杰。刘玉玲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失踪了。 电话里一下子没了动静,那女人好像懵了。片刻之后,她声音哆嗦着说:“朱向南也失踪了。前两天他跟我说,如果他出了事,一定要找张杰。是他给了我张杰的手机号和座机号……” 彩墙 在电话里,两个女人交流了彼此的信息。一刻钟后,女人决定过来找刘玉玲。听上去,她好像十分恐惧。 女人叫米梅,已经和朱向南订下了婚期,就在半个月之后,连酒席的请柬都发了出去。可昨天晚上,朱向南莫名失踪。今天清早,米梅在别墅门前的草坪发现了朱向南被露水打湿的画像。整整一天,她一直找不到朱向南的信息,越来越害怕。想起几天前朱向南嘱咐过她的话,这才拨通了张杰的电话。 刘玉玲就在高明巷口等米梅。半个小时后,米梅开着一辆红色菠罗过来了。将车停在巷子外,她匆匆朝着刘玉玲跑了过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刘玉玲将手电光调到最亮。她看到米梅长得很漂亮,可脸色惨白,神情憔悴。刘玉玲指着墙,苦笑着说:“就是在这儿。这是后来的墙,原来的墙让我给拆了。我亲眼看到他被吸进墙里。” 米梅困惑地看着刘玉玲:“这明明是实心墙,怎么会把大活人吸进去?你确定看到了?” 刘玉玲叹了口气,不再争辩,问朱向南的画像在哪儿?米梅打开包,将画像递给刘玉玲。那张画像,与张杰的如出一辙!刘玉玲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用手电照过去。米梅凑上前,惊愕得瞪大眼睛。头部全都是“地狱通缉令”,下面写着朱向南的个人详细信息。米梅的手颤抖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朱向南是张杰的朋友?”刘玉玲问。 米梅摇摇头,说:“以前从没听他提过。不过,这几天向南每晚都做噩梦,还疑神疑鬼,说好像有人跟着他。我以为他准备婚礼太累了,可突然有天晚上,他醒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一定去找张杰。’当时我以为他在说梦话,可没想到他把电话还记到了记事本上。”说着,米梅垂下泪来:“一起快两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问遍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刘玉玲按按她的肩,沉吟片刻,突然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家门口的墙?” 米梅点点头。 朱向南开着一家小公司,收入颇丰。半年前,他买下了一栋小别墅做为婚房。别墅正面是花园,但有一道低矮的围墙。明亮的灯光下,刘玉玲看到围墙装饰得很漂亮,画着大海,帆船,沙滩。 “画像就是在围墙下面的草地中发现的。”米梅说着,带刘玉玲走了过去。草丛中有一片踩踏过的痕迹,米梅曾在这儿转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她倚住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刘玉玲说:“好像是一周前,我深夜回家,看到这面墙的一部分变成了黑色。” “变成了黑色?”刘玉玲不明白她的意思。 米梅点点头。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忙完手边的项目,准备和朱向南一起回家的。朱向南却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她先回来。她开着车到门口,正要将车停到草坪上,突然看到这围墙变了颜色。当时她又累又倦,以为有孩子恶作剧,想着明天一定要处理这件事。可第二天,她看到围墙好好地。后来,也就忘了这件事。 “照你说来,张杰是被墙吸走了。那么,朱向南会不会也被这墙吸走了?”米梅问着,又连连摇头。无疑,她根本不相信这说法。 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冷风吹得两人瑟瑟发抖,米梅邀请刘玉玲进屋喝杯热茶。 小别墅上下两层,装修得十分精致。楼梯过道的墙上,挂满了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男人阳光灿烂的笑脸,也有他和米梅的合影。无疑,这应该就是朱向南了。刘玉玲看得很仔细,发现朱向南也是个驴友,大多数照片都背着背包,拄着登山杖。莫非,朱向南和张杰是旅行中认识的?同在一个城市,又是同道中人,很容易走在一起。只是,后来都不旅行了,可能才少了联系。她回去应该看看,是否有张杰和朱向南的照片。 “朱向南去过不少地方啊。”刘玉玲说。 米梅叹了口气:“他是狂热的驴友。要不是三年前伤了腿,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旅行呢。” “你知道他的相册在哪儿吗?”刘玉玲随口问道。 “他这个人不喜欢保存东西,很少拍照。以前可能有过相册,搬家时早不知道仍到哪儿了。”将热茶放到刘玉玲跟前,米梅忧心忡忡地说:“这件事真让人莫名其妙。我去过向南的办公室,整整齐齐,井井有条,门也锁得好好地。他的车,就停在车库。看样子,他应该是在家门口被人劫走了。” 捧着茶杯,刘玉玲心乱如麻。朱向南和张杰都热爱旅行,三年前,两人不约而同结束了旅行。朱向南是伤了腿,张杰因由不明。两人同一个晚上失踪,都有画像…… “明天早上,我们把画像送到公安局。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米梅说。 刘玉玲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刘玉玲要回家,米梅却执意挽留。看她的样子,好像很怕一个人在别墅,刘玉玲只好答应下来。 杀狼 清早,米梅和刘玉玲带着画像直奔公安局失踪人口科。 警察正详细询问着两个人的具体情况,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过来。他好奇地拿起画像看看,突然笑了。米梅和刘玉玲望着他,不知道他笑什么。 “这两个失踪的,一定是《杀狼》游戏的狂热玩家吧?”年轻警察问。 米梅和刘玉玲相互望望,都摇头。那警察叹了口气,说:“可能他们瞒着你们?这款游戏有点儿粗俗,却吸引了很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死20个小盅虫,可以换一个女人或男人做奴隶,这奴隶会做什么,全凭你支配。即使你们的男朋友玩也不会明目张胆,更不会当着你们。他们,是不是被‘墙’吸走的?” 一听这话,刘玉玲几乎是目瞪口呆。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确认,年轻警察接着说:“这画像,其实是一道‘地狱追杀令’,也叫‘地狱通缉令’,专门针对罪大恶极之人。《杀狼》游戏中,得到地狱追杀令的,是恶狼中的凶残狼王,所以一般不会轻易使用。一旦捕杀狼王,会将他们的灵魂禁锢于墙中,生生世世再不能轮回,更不能作恶。这是在游戏中,而在现实中,年轻人喜欢整盅,我就知道一起整盅事件。一个少年失踪,家人都要急疯了。一星期后,少年回了家,原来是他得罪了网友,被戏弄成了‘狼王’,关进笼子里。你们不用担心,也许你们的男朋友,几天后就会回家的。” 登记完毕,刘玉玲和米梅离开公安局。一路上,她们对年轻警察的话将信将疑。 回到家,刘玉玲上网。她的电脑中,并没有《杀狼》游戏。于是,她点击搜索,很快发现了《杀狼》游戏论坛。见论坛中有许多游戏群,她将自己的Q申请进入群中。 刘玉玲声称自己是菜鸟,并详细诉说了男友的失踪经过,和被墙吸入的过程。马上有网友发出惊呼:这是对狼王致敬呢!莫非真的有‘墙杀’存在?动用‘墙杀’的人,有着无尚的权力和能量! 大家七嘴八舌,但中心议题只有一个,没有人相信张杰真的失踪,都认定是网友整盅。只是,这‘盅’远比一般网友遇到的更高妙。真正的“墙杀”现实中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群里呆了半天,刘玉玲的心七上八下。据网友推断,整盅时间一般在一到七天,如果七天不回,这恐怕就不是‘盅’了。也有网友给刘玉玲出主意,如果真的担心男友生命安危,最好到他玩游戏的地方仔细搜索一下,看他在游戏中结下了哪些“仇敌”。把他看成凶残“狼王”的,只能是仇敌。 刘玉玲沉思默想,也许,张杰以前玩过《杀狼》?她又将电脑仔细查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玩过此款游戏的任何痕迹。 下了线,刘玉玲感觉到肚子一阵咕咕直叫。想起来,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泡了碗面,刘玉玲却又没了胃口。就在几天前,她还和张杰甜甜蜜蜜地分享一碗泡面。而现在,他却生死不明,而她也只有提心吊胆。 呆愣片刻,刘玉玲索性推开碗,再次打开了张杰的行李箱。将几摞相册搬出来,她一张张地翻。如果张杰和朱向南很熟,一定会有合影。他似乎很喜欢和驴友在景区拍照的。可相册翻了大半,刘玉玲看得眼都花了,却无法确认照片中有没有朱向南。 歇了一会儿,刘玉玲打电话给米梅。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由她来辩认,想必朱向南近十年的照片她都能认出来。米梅问了她的Q号,让她将照片在摄像头前闪一遍。 开了视频,刘玉玲一页页翻过相册。不到半小时,米梅突然说:“这张上面有我老公!” 刘玉玲仔细看照片,两个年轻人笑容满面地立在大峡谷边,每人举起两根手指竖到对方的头顶上。果然正是张杰和朱向南。从背景看,好像是朱家峪大峡谷,时间是三年前的十一月。米梅肯定地告诉刘玉玲,的确是朱家峪大峡谷,她去过那个地方。 “你什么时候去的?”刘玉玲问。 “大概是前年吧。当时还没认识老公呢。真正是人间天堂,风景十分优美。”米梅感慨地说:“对了,朱向南好像就是在那儿伤的腿。” 刘玉玲一愣。朱向南和张杰三年前去的朱家峪大峡谷,莫非在那儿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朱向南伤了腿,张杰不再旅行?不过,这只是凭空猜测,没有任何根据。 心里烦闷,刘玉玲关了电脑,出门散步。现在已经是张杰失踪第三天了,按照游戏玩家的说法,最长期限是七天。可冥冥中,刘玉玲心里却有不详的预感,这恐怕不是“盅”。 不知不觉中,刘玉玲再次来到了那条深巷。站在水泥墙前,她真希望张杰就藏在后面,会突然出来说:嗨,跟你开个玩笑!但是,这无疑只是刘玉玲的幻想。 深夜回家,刘玉玲绻缩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刚朦胧入睡,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刘玉玲迷迷糊糊地拿起来接听,是米梅。米梅的声音十分镇定:“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查老公的记事本,刚刚发现了一件怪事。老公的疑神疑鬼是有根源的,前几天他还私下里去过卢洞里。记事本记得很混乱,看上去他好像很恐惧。我这就去你那儿,我们一起理理头绪。对了,笔记本中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图,关于大峡谷和一堵堵墙,见面后我们再详谈。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就能赶到,你最好出来接我一下,天太黑了。” 米梅的声音不同寻常,刘玉玲顿时睡意全无。穿好衣服,她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儿。米梅这么急,她到底发现了什么?胡思乱想了一通,刘玉玲下楼,走到距家门口不远的小街,她拧开了大手电。车进不了小街,只能停在路边。 约摸十多分钟后,刘玉玲看到远处射来两道强烈的灯光,好像是米梅的车。她冲车子挥挥手,米梅停下车,背着个大包朝着刘玉玲走过来。 见她有些吃力,刘玉玲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可是,就在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十米处,街边的墙突然活动了。原来坚固无比的砖墙在车灯照射下如一潭水般荡出漩涡,接着一双骷髅手伸了出来,一把将米梅拉进了墙里。刘玉玲惊呆了,当她反应过来冲过去,墙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暗灰色,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刘玉玲拼命踢打着,可墙纹丝不动。与此同时,一张画像缓缓落到了她的脚下。 刘玉玲捏起画像,正是米梅的!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活生生的一幕再次重演,刘玉玲再也无法忍受。“狼娘养的,你到底是谁?站出来,快给我站出来!”她狠狠地咒骂着,泪水流了一脸。 嗓子都快喊哑了,刘玉玲感到一阵阵地眩晕,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瘫倒在了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有人过来扶起了刘玉玲。刘玉玲睁开眼,感到头痛欲裂。路人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刘玉玲摇摇头,跌跌撞撞地朝着米梅的车走去。 米梅的车落了锁。刘玉玲从路边捡起块砖头用力朝窗玻璃砸去。汽车响起刺耳的警报,刘玉玲丝毫没有理会。她到处翻找着,想看看米梅是否在车里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车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可匆忙中,米梅却没顾上拿自己的手包。刘玉玲将手包里的东西会部倒到车座上。口红,化妆盒,钥匙包,钱夹,指甲钳,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刘玉玲拿起钱夹,侧面镶着米梅和朱向南的合影,只是,他们的身子却被一张纸条遮住了。抽出纸条,刘玉玲见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迹:卢洞里23号。植物园。 卢洞里?米梅在电话中提过。这是什么地方?捏着纸条,刘玉玲呆立了很久。 追踪 刘玉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感到绝望,麻木,整个人都淹没进了恐惧中。米梅就这么消失了,活生生被吸进了墙里。可是,谁能相信她所看到的?如果第一次是酒后幻觉,那么这一次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一进家门,看到四壁的墙,刘玉玲不禁打了几个寒战。这个世界,就是由不计其数的墙组成。墙砌起了房间,也禁锢了每个人的灵魂。哪个人不是在墙中挣扎?欲望的墙,贪婪的墙,丑恶的墙,悲伤的墙……刘玉玲用力晃晃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天,已经蒙蒙亮。 站在冷水笼头下将身子冲了个透,刘玉玲站在镜子前,用力拍拍自己的脸。换了衣服,她出门拦车。她要去卢洞里23号。司机按下计价器,说那儿是一片贫民区,许多人都搬走了,剩下的跟乞丐差不了多少,去那儿干嘛?刘玉玲像是没听到司机的问话,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大片近似废墟的棚户区跟前。 天,大亮了。 门牌号模糊不堪,刘玉玲不得不到近前仔细查看。有早起的人拉着板车出门,样子好像是去卖菜。看到衣着入时的刘玉玲,他好奇地打量她。刘玉玲赶紧走上前,询问23号在哪儿。那人指指远处说:“穿过前面这两幢屋,后面有个巷子,23号在那儿。不过,听说那儿死过人呢。” 拉板车的人走了,刘玉玲定定神,朝前走去。果然,她很快找到了一间挂着大锁的平房,上面钉的门牌号还没有脱落,清楚地写着“23”的字样。那枚大锁锈迹斑斑,好像很久没有人动过。 刘玉玲从旁边找到一根铁条,用尽全身的力气撬开了锁。屋子里,一股浓重的尘土味儿扑面而来,还夹带着一股股的臭味儿。外面已经有了阳光,但屋子里仍旧漆黑一片。刘玉玲让门半敞开着,看到屋子里一地狼籍,厚厚的尘土早遮盖住了几件家具的颜色。两只老鼠从她脚边飞速地跑过,差点儿吓她一跳。 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刘玉玲推开窗子。顿时,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屋子正中,放着一个破败的大床,床对面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刘玉玲走到近前仔细察看,有些吃惊。照片是一个年轻人的,背着背包,站在小河边,丛林边,雪山边,溪谷边,分明是驴友! 刘玉玲蹬着床,将所有的照片都取了下来,一张张擦干净仔细看。很快,她发现有几张照片被其他照片遮在了后面。拿到窗口看,不禁吃了一惊。一共五张照片,全都是在朱家峪大峡谷拍的。有屋子主人和朱向南、张杰的合影,也有和一个女孩的合影,更有两张四个人一起的合影。他是谁?照片中的女孩又是谁? 拿着照片出门,刘玉玲去问邻居。一个老人告诉她,住在这儿的人叫闫文生,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因为父母早亡,没有人约束他,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病。那病,没治。这儿的人哪,连话都不愿跟他说。 “什么病?”刘玉玲疑惑地问。 “爱滋病。没活两年,就死了。”老人接着说。 走出大片棚户区,刘玉玲心里黯然。闫文生得爱滋病死了,其余三个人两个失踪,剩下的女孩呢?她在哪儿? 沿着环城河,刘玉玲独自走了很久。前面,就是占地几十亩的植物园。米梅为什么要在纸上写下植物园?这儿离卢洞里很近,也许米梅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方向? 走到植物园大门口,刘玉玲买了票进去。刚走出不远,突然看到远处的大幅广告画,是某杂技团的演出。广告被撕去了些,但更多的部分被保留着。刘玉玲匆匆扫了一眼,本来已经走了过去,可片刻之后却又转了回来。宣传画上的大幅图片,有一人顶碗,有三人独轮自行车,有吞剑等等,大都是些传统项目。刘玉玲的目光集中到了那顶碗的女孩身上。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刘玉玲突然觉得,她像极了大峡谷照片中的女驴友! 这念头一冒头,刘玉玲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莫非这个女孩才是米梅记下“植物园”的真正原因?转过头,刘玉玲找到管理员,问杂技团是否还有演出?管理员一脸遗憾,说:“今天清早四点多刚刚撤走。” 刘玉玲一愣。这么早撤走?“开始没有确定演出期限?为什么走得这么急?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刘玉玲连珠炮般地问。 “本来说演出一星期,后来因为受欢迎又增加了几天。至于他们去了哪儿,我没打听。”管理员说。 刘玉玲紧紧咬着嘴唇,见管理员将杂技团的海报撕下扔进垃圾车,她忙上前捡了起来。 “有没有演出公司替他们安排演出日程?”刘玉玲接着追问。 “没有。他们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民间杂技团,估计雇不起经纪公司。”管理员叹了口气,朝远处走去。 望着管理员的背影,刘玉玲站在广告牌前发呆。看来,杂技团的下一站,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不过,这样的杂技团,一般都有自己的卡车,拉着人,行李和帐篷。而车辆进出市,如果走高速,要经过三个方向的缴费口;如果走国道,则有四条公路可以选择。除此之外,只剩了几条乡村小路,走不了卡车的。 走出植物园,刘玉玲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公路。一排电线杆涂着反光涂料,上方一连五个测速探头,直接对准了前方的车辆。刘玉玲怔怔地看着,突然眼前一亮。她以前所在的公司曾协助城市规划局做过一份交通测算图,当时她恰好负责此事,所以认识了几个交通局的人。不如去找找他们,看看城市监控录像,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招手拦车,刘玉玲直奔市交通局。 她编了个不容人拒绝的理由。拿出杂技团的海报,刘玉玲说其中一个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看着眼泪在刘玉玲眼眶里打转,马上就有几个人过来主动帮她。寻找失散的亲人,义不容辞!更何况,双方还有过业务关系。 录像很快被调了出来,清晨五点左右,从植物园附近驶出两辆卡车,一直朝着西南方向的国道驶去。可当两辆卡车渐渐驶出市郊,录像便不再有信号了。 “前面是郊县,没有探头。”交通局的工作人员颇为遗憾的说。 “可以打电话询问前面的郊县收费出口。大箱小箱的卡车,很显眼的。至少,他们能知道卡车去了哪个方向。”有人建议道。 看着刘玉玲焦急的目光,有人将她带进了一间空闲的办公室。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刘玉玲却越来越失落。虽然知道了大的方向,可国道中间纵横着数不清的国道、省道、乡间公路,怎么能辨别出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从茫茫人海中寻找,真宛如大海捞针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刘玉玲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几乎就要放弃这条线索时,事情意外有了转机。——龙门市收费口传来消息:“你问杂技团的卡车?就是来我们市演出的啊!问得也真巧,车刚过去半小时。我还以为是搬家公司,离近了才看到车上贴着杂技团的字样。两辆卡车?没错,就是他们!” 刘玉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惊魂 龙门市是一个县级市,一共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刘玉玲到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坐出租车一打听,杂技团的演出在一家小剧场。知道刘玉玲感兴趣,那出租车司机热心地介绍说:“那个剧场都快破产了,已经十多年没有修缮过,听说杂技团团长是龙门市长某领导的朋友,所以才来演出的。” 晚上八点,演出正式开始。剧场没有坐满,因为震耳欲聋的音响,前排人很少。于是,刘玉玲在最前排找了个座位。 顶碗女孩是第三个出场的。尽管化了浓妆,刘玉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个女孩,看着她灵活柔软的长腿将一只又一只小碗踢到头顶上摞起来,心里却暗自替她捏了把汗。 女孩表演结束,刘玉玲再也坐不住。她悄悄起身,来到了后台。后台在舞台的上方,看上去破旧不堪,薄薄的木地板有些地方已经腐朽。有人把着门不让进,刘玉玲慌称自己是来自省城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他们的杂技团。正争执间,一个老人走了出来。看门人毕恭毕敬,对刘玉玲说老人是杂技团团长江永久。 江永久上下打量一下刘玉玲,问她想采访什么?刘玉玲直截了当地说想见那个顶碗的女孩,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江永久面无表情,说她正在休息,如果刘玉玲想采访,不如来问自己。刘玉玲摇摇头,说她要问的事,只有女孩能回答。江永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朝旁边的人挥挥手。 女孩很快就过来了。刘玉玲急不可待地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指给她看:“这照片中的人是不是你?照片中的三个男人,你,你一定认得他们吧?” 女孩没有答话,低下头去。无疑,她这是默认了!如果照片中的女孩不是她,她会马上矢口否认。见女孩不说话,刘玉玲接着说:“他们一个死了,另外两个失踪了。你去过朱家峪大峡谷,在那儿发生过什么事?” 听了这话,女孩惶恐地抬起头,眼神躲闪着投向江永久。刘玉玲一时又急又气,口不择言:“这件事关系到三个人的生死,如果你现在不说,最好就跟警察去说。三个人被墙吸走了,而这三个人都和你有关!” 女孩的脸色变了,江永久朝她摆摆手,女孩飞快地跑开。刘玉玲疑惑地看着江永久,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缕诡异的微笑。接着,刘玉玲的眼前突然腾起一阵烟雾。她胡乱地扑打着,几秒钟后烟雾消失,一堵高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刘玉玲又惊又惧,本能地想逃,可墙很快陷成了漩涡状,一双骷髅手快速伸出来,闪电般将她拖进了墙里。刘玉玲感觉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当刘玉玲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江永久坐在她对面,吸着烟斗。刘玉玲困惑地抬起头。她的眼前是一堵青灰色的砖墙,可墙却明显在变换,移动,就像一洼水。她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江永久从嘴里抽出烟斗,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伤害你和米梅,可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朱向南,闫文生,张杰,三个畜生死有余辜。可现在,你们也不得不死。你为什么要大老远追了来,还要去报警?这是你逼我这么做!” 刘玉玲用力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济于事。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大声质问江永久:“他们三个人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死有余辜?米梅在哪儿?” 江永久指指旁边大幅宣传画上的女孩,脸上的神情有些凄然:“我女儿,是个杂技天才。本来,她能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可就在18岁那年,突然迷恋上了《杀狼》。我,我恨铁不成钢,把她赶出了家。她偷了钱,竟约了三个网友去朱家峪。他们玩了三天三夜,临回来那天晚上,几个人喝得醉熏熏地。趁着酒劲儿,他们强暴了她。事后怕她报警,三个畜生竟然杀了她!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他们,花费一年半来制造墙,我要用〈杀狼〉中的极刑来惩治他们。要不是朱向南这个畜生警觉,还意外发现了我女儿,他半个月前就该死了!” 刘玉玲感到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人强暴并杀死了一个女孩?不,那女孩还活着,自己刚刚还看到她顶碗。 “活着的,是她妹妹。”江永久似乎看出了刘玉玲的心思,一字一顿地说。 刘玉玲的脸变得毫无血色。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淌下来,她惊恐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墙。这面墙,只有两人高,与屋墙同一个颜色。恐怕只有在强烈的灯光和近距离下才能将两者区别开来。盯了片刻,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堵魔术墙。利用人的视觉错觉将真墙与假墙融为一体。当假墙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看到的其实跟真墙无异。所以,你会觉得是真墙变成漩涡,将人吸了进去。这魔术手段,跟大卫科波菲尔著名的“幻术断身”异曲同工。米梅看到自家围墙变成黑色,想必也是这个缘故。拉进去的人,只要被捂住乙醚或其他致人晕厥的药物,很容易就能被运走。至于外面的人,极度惊吓之下多半会晕厥,哪儿还能分得清真假?况且,还有画像分散人的注意力。 “米梅到底在哪儿?”刘玉玲声音颤抖着问。 “你就要和她见面了,或者在天堂,或者在地狱。”江永久顿了一下,说:“幸亏我在朱向南的房子装了窃听器,否则,你们差点儿就联合起来揭穿了我的秘密。” 听了这话,刘玉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楼下,剧烈的音乐声一阵高过一阵。刘玉玲知道,她现在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她能做的恐怕只有等死。 江永久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突然伸出手用力捂住她的口鼻。刘玉玲拼命挣扎,身子一歪,重重地栽倒在地。木地板发出一阵吱吱破损的声音,刘玉玲拼尽全身的力气滚动着,几乎就在刹那间,椅子带着刘玉玲撞破早已腐朽的薄薄木地板,落到了舞台上…… ...
威胁 电脑上播放着爱情肥皂剧,俗套的情节,男主人公挣扎在旧爱和新欢的矛盾中。邵安有些恍惚了,曾经他那么爱妻子余斯琼,但那都是过去时了。他们结婚四年还没有孩子,做了全职家庭主妇的余斯琼整天只知道美容、打牌、购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睿智的女人。 邵安想起秘书兼情人姜妙人那妙曼的身姿、夺人的气质,更加恍惚了。没有哪个女人甘愿一辈子当不见天日的情人,姜妙人也是。为是否离婚,两人已有嫌隙。 突然,电脑黑屏了。接着,一串血红的大字慢慢移了出来:十天内,你的妻子将会永远消失。 邵安打了个冷战,莫非是电脑中了病毒? 电脑上继续闪出字:余斯琼不该留在世上。 这不是病毒,是有人针对她。如此处心积虑,必有所图。邵安在脑海里转了一大圈,到底谁会这么做?他经商多年,结下了一些宿敌,与他称兄道弟的也未必不是心怀鬼胎。 余斯琼此时正在给他熨烫衣服,她快乐地哼着小曲,一脸的幸福。 邵安不爱她了,不代表想伤害她的性命,毕竟他们是结发夫妻。该怎么保护她呢?车祸、入室行凶、毒杀、绑架撕票,这都有可能,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暂时离开这里。 当晚,邵安就打电话让秘书姜妙人预订了去三亚的飞机票,催着余斯琼收拾东西。余斯琼一听要去旅行,开心地雀跃起来。 安排好公司事宜之后,邵安登上了去三亚的飞机。临走前,姜妙人关上办公室门,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我会每分每秒想你。” 其实邵安打完电话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出于习惯让姜妙人去订机票,或许这是个严重的错误…… 飞机向美丽炎热的三亚飞去,或许那里是一片安全的天地。 凶杀 一下飞机,就有人在三亚机场迎接,他是赵勇江,邵安在生意场上的朋友,在三亚也有生意。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朋友,只是有着共同的利益。最近他们因为一幢商场的租借权,正暗中摩拳擦掌。假惺惺地客套一番之后,邵安和余斯琼住进了赵勇江安排的宾馆。 宾馆在郊区生态园内,树木繁盛,很清静。夜幕降临后,宾馆内安静空旷,仿佛没有人烟。 余斯琼在洗澡,邵安悄悄打开手机,姜妙人已经发来好几条情意绵绵的短信,最近她的攻势比较猛烈。放下手机,邵安随意地翻阅报纸,报纸上突然出现几个黑色歪斜的大字:今晚余斯琼就会消失。 窗外,黑得透不见半点光明,凶手的魔爪仿佛已经伸了进来…… 余斯琼洗得香香的爬上床来,邵安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会飞了。到底凶手会从哪里下手呢?邵安感觉自己无助极了。 余斯琼笑着说:“你把我抱得太紧了,我会窒息死掉的。” 死?这女人怎么这么轻易说死?该不该把有人在威胁她生命的事说给她听?也好让她小心点。 正犹豫着,余斯琼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门外,有人在踱步。谁?他想干什么?邵安抱着沉睡的余斯琼,如果他离开,或许窗外黑洞处的凶手就会把手伸进来掳走她。脚步声依然在鬼鬼祟祟,他到底想干什么?邵安被折磨得要神经衰弱了,他深吸口气冲了出去。 过道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走廊灯散发着青幽的光,隐隐能听到不远处的人声。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原来是宾馆服务员在值班室看电视。他再蹑手蹑脚走回来……余斯琼不见了! 桌上的报纸留着几个大字:你保护不了她,想知道她在哪里就到宾馆F楼11层来,记住:不得报警。 黑暗像无边的血盆大口,随时都准备把人吞噬。邵安后背吹着冷风,一步一个深印地向F楼11层踱去。为了防身,他顺手抄了个拖把,并打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手机铃响了,姜妙人半夜三更来骚扰:“亲爱的,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 “烦死了,不是说过半夜不要打电话吗?再见。”邵安恶狠狠地挂了手机。 很快姜妙人的短信来了:邵安,你无情无义,你会后悔的。 邵安感觉凶手的那只魔爪正从手机屏幕上伸出,他赶紧合上手机盖子。 F楼里,值班的人在打瞌睡,11层是一间大会议室,门大开着,幽幽的灯光半死不活。空荡荡的座椅下面,不知道有多少牛头马面潜藏着。 余斯琼! 那正是余斯琼,正前方的讲台上,余斯琼像木偶一样被吊了起来,她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头垂着,胸前插着一把长长的刀。 是谁杀了她?这丧心病狂的魔鬼! 邵安大叫一声:“斯琼!” 灯,突然全部黑了。 替身 邵安大叫着逃出了F楼,他报了警,语无伦次地对闻声而来的保安和警察诉说妻子被害的情形。 奇怪!重新打开灯的11楼会议室什么也没有。 难道那是幻觉?邵安分明记得妻子那恐怖的尸体。 “安,你怎么了?”余斯琼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出,邵安惊得魂都要散了!她好端端的,穿着睡衣、头发蓬松,才从被窝出来的样子。 “你,你……你刚才不是在这?”邵安狐疑地指着刚才看到妻子遇害的地方。 “我一直在睡觉啊,刚才上了趟厕所,出来你就不见了。”余斯琼莫名其妙地说。 警察和保安一片嘘声,断定邵安得了失心疯、幻想症。 回到房间,写着字的报纸不翼而飞。天都快亮了,望着余斯琼倒头又睡的背影,邵安有种不真实感:刚才明明看到她死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第二天,赵勇江盛情款待了邵安夫妇,把他们拉到阳光沙滩上。姜妙人的电话又打来了,邵安惊慌地说:“是个客户。”他躲到旁边去接,心烦意乱地说:“她在跟前呢,能不能回去再说?” “你什么时候离婚?” “你烦不烦?老扯这种问题。” “姓邵的,你不给我名分,现在也不给我感情,我要你赔青春损失费……” 邵安头痛欲裂,招惹情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此时余斯琼正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和赵勇江闲聊,阳光洒在她脸上,别有一番柔情淡定。 他重新回到座位,侍应端来比萨和饮料。 “这个女人是假的,她真正的灵魂已在去天国的路上。”比萨饼包装纸上,有这样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邵安手一哆嗦:比萨掉在了地上。 “什么事?怎么了?”赵勇江关心地问。 “不、不,没什么。”邵安惊恐地望着妻子,今天她青丝高挽,而她从来都是长发披肩,她戴了金色耳环,从前她一直不屑这种暴发户颜色。 她不是斯琼,她只是个替身,斯琼的灵魂正在去往天国的路上。 邵安大叫一声,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飞奔着向沙滩外跑去…… “赵勇江,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斯琼?你把她还给我!”邵安发疯地拽着追过来的赵勇江。 “你不要发疯!斯琼不是好好地在那里吗?” “不,我昨晚分明看到她被害死了,她的灵魂正在去天国的路上,现在这个只是她的空壳。” 赵勇江眨眨眼:“你中邪了,也许有个地方可以拯救你。” 试探 那是海南当地民族的神婆,赵勇江把邵安带到她面前,说:“如果你有什么心愿和悔过,可以求神婆,注意,要用真心。” 失去了余斯琼,邵安的心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飘向哪里。他向脸上画得五颜六色的神婆乞求:“我要斯琼的灵魂从天国回来,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爱她。” 神婆说:“在神面前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不然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我会兑现,一定会。” 回到宾馆,余斯琼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着了一样。邵安把神婆给他的黑色药丸用嘴送到斯琼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余斯琼睁开了眼睛,她一睁开眼就惊恐地四下观看:“安,我还在这里吗?昨天晚上,我记得我被人捂上头抓走了,我流了好多血,我一直担心、一直担心你不会来救我。” 真正的妻子斯琼回来了,邵安欣喜地抱住她:“不会的,我不会不救你,我要好好爱你一辈子。” “真的吗?可是,你会爱上其他女人而抛弃我吗?” “不会,我心里永远爱的是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人了。” 邵安把失而复得的妻子抱得紧紧的,生怕她再飞走。经历过这场诡异事件,他发现,原来他是这么在乎她,是生活的平淡才让他心里生了野草,以后他要好好珍惜。怀里这个单纯简单、不谙世事的妻子才是他一生的最爱。 余斯琼伏在邵安肩膀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同时,闪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如果谁要认为余斯琼真的是“单纯简单、不谙世事”,那真是大错特错。油盐酱醋的全职主妇生活,并没有磨灭她的智慧,整场诡异事件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就是余斯琼自己,而赵勇江则是她的“帮凶”。 当得知丈夫有了情人,余斯琼就寒透了心,她倔强的内心容不得爱人背叛,但她要先知道她在邵安心里还有多少位置后再做打算。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依然还是爱她的。 那么,其他诡计就此搁浅,因为他们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
这座山城在马可波罗到中国时就以白瓷闻名远近,几百年过去后,岁月送给它另一个特产作为礼物──土匪。 民国期间,土匪林苍龙三进三出,主政山城,最终获得民国政府任命,成为远近闻名的土匪县长,堪称传奇。 一天清晨,马蹄声踏碎山城的宁静,巡逻队来报,城郊一处百年古窑中发现一具女尸,女尸怀抱了一个极品孩儿红瓷瓶。 与女尸同在一窑的,有三个人,一个和尚,一个乞丐,还有一个,是山城首富。 这三个人的组合极其怪异,风马牛不相干的三个人偏偏同处一个窑内。 古窑早已荒废,女尸是在一叠盛放瓷胎的废陶钵后面被发现的,三个人都说自己并不知晓陶钵后藏有一具女尸。问及出现在窑内的原因,三人都说是因为避雨才躲入窑内的。 林苍龙当即赶到那处古窑,吩咐手下守住窑口,不让任何人进出,然后步入古窑。 窑内,和尚和乞丐坐在一边,首富独坐一边。 林苍龙看着这四人,沉吟道:“看样子你们是都不准备说人是谁杀的喽?” 三人看着大名在外的大土匪林苍龙,都吓得面色发白,连连申辩自己真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女人。 林苍龙盘腿一屁股坐到地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好吧,虽然没人愿意交代谁是杀人者,但人死了总得有一个原因吧?要不,你们都猜一猜人是怎么死的,就在这里,一具女尸,一个极品孩儿红瓷瓶,一个土匪,你们觉得事实应该是怎样的?猜吧,如果猜不出来,编也要编一个!” 那和尚连忙双手合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苍龙脸色一沉,冷冷道:“佛祖教你不打诳语,可是他没攥着你的命。猜!每个人都要猜,不然全部拉出去枪毙。反正在这里的总有一个是凶手。和尚,你先来。” 和尚一哆嗦,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讲了他的故事。 和尚 山城里有一座百年古窑,出产极品白瓷,窑主家境殷实,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女,爱若掌上明珠。窑主先前因为女儿尚小,不想让她受委屈,所以久未续弦,等到女儿长大成人,不免动了再娶的心思,这心思一透露出来,马上就有人牵线搭桥,物色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女子,于是窑主琢磨着先把女儿的终身给定了,然后再给自己办事。 这么一想,他就开始留意起女儿的举止来。谁知一留意,就气得七窍生烟:那女儿竟背着他与瓷窑上的一个窑工拉扯不清。 窑主勃然大怒,却隐忍不发,只是悄悄地吩咐窑上的主事将那窑工辞退,不许他再留在窑上。 窑主原本以为辞退了那窑工,他一离开,女儿就能和他断了来往,谁知就在那窑工离开的当天,女儿也不见了。 窑主急怒攻心,立刻派人去追,果然在不远处追到私奔的二人。追的人将那窑工痛殴到奄奄一息,然后强行将那女儿带回。 那女儿被带回之后,就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脸。窑主看着心痛,犹豫着是不是要放她出去找那窑工,只是一想到好好的一个女儿,要嫁给自己窑上的工人,却又实在不甘。 此时,他即将娶进门的那个女子却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是既然小姐心中念着那窑工,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叫她断了这个心思。 窑主一听,连忙请教什么是釜底抽薪之计。那女子道,如果能叫小姐亲眼看到那窑工已死,这心思自然就淡了。当然,杀人犯法之事我们不能做,如今天寒地冻,找一具冻死的饿殍不成问题,我们只用将那饿殍装扮成窑工的模样,毁去本来面目,让小姐远远地看上一看,也就是了。 窑主听了这话本来有些犹豫,后来一想,也未尝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同意了。那女子帮人帮到底,就托熟识的人在外面找了具尸体,装扮成窑工的模样,叫窑主先去看了。 窑主看了那尸体,不由大为惊叹:这具尸体的身材与那窑工极为相似,加上相貌被毁,料想小姐绝对看不出那尸体是假的。于是窑主就叫了小姐去看,谎称是他看小姐茶饭不思,于是回心转意,想去找回那窑工,谁知竟发现他已经冻死郊外。 小姐听说窑工已死,只是嘿然冷笑,全然不信,见了那尸体也是漫不经心地随意瞥了一眼。窑主心中着急,知道小姐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也有点儿恼羞成怒,正想拂袖而去,此时小姐却走到那尸体的旁边,蹲下身子,将尸体的衣衫卷起。 窑主正要离开,只听见小姐一声尖锐的大叫,直勾勾地看着那尸体的腹部处──只见腹部处有一个椭圆胎记,边上长了两颗痣,看上去就像一条鱼一般。小姐见了这鱼形胎记,脸色苍白,双唇哆嗦,然后竟一声闷哼,昏死了过去。 窑主见状大喜,知道已经瞒过了小姐,心中暗自称赞那女子办事妥当,竟事先探知那窑工腹部上有一块胎记,叫人在尸体上做了假,这才以假乱真,骗过了小姐。 小姐见了那尸体之后,大病一场,过一段时间后也就痊愈了,虽然仍是郁郁寡欢,但毕竟已经开始吃东西。窑主欣慰之下,对那女子更是感激,不久就选了个日子,将那女子娶进门来,并琢磨着要给小姐说一门亲事。 谁知此时再次出事,原来那小姐竟然已有了身孕,窑主虽然恼怒,却已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只得打算向小姐透露那窑工没死,准备将他找回,让二人成亲。 谁知道这时忽然有人向衙门告发,窑主曾将窑上的工人杀死,衙门立刻就将窑主带回去审问。 窑主当然不怕,连连冷笑。这是有人眼红他窑上的生意红火,所以想将他置于死地。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那尸体是郊外找来的饿殍,只为断绝小姐的心思,那小腹上的胎记是假造的,可以验证真伪。 仵作验过尸体,令人震惊,那小腹上的胎记千真万确,窑主买凶杀人,证据确凿! 窑主听得此话,恰如晴天霹雳,那尸体千真万确是那窑工的!他顿时如坠寒窟,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 衙门只问证据,当下就将他投入大牢,他的全部家当都落入新娶的女子手中,祖传的百年古窑也树倒猢狲散,就此荒废了。 而那小姐失去了窑主的庇护,不久之后又生下了孩子,由于无法忍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竟有些疯疯癫癫,后来不知怎么竟然流落街头,栖身在这个早已荒废的古窑中,终于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抱着家传的瓷瓶,饥寒交迫而死。 那和尚说完故事,又低低地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林苍龙看着他,一脸诧异:“这就完了?这事有破绽,那小姐不是生了吗,那么孩子哪儿去了?按理说她死的时候应该怀抱着孩子才对,怎么抱着个瓷瓶呢?” 那和尚哆嗦了一下道:“出家人不擅编造,实在编不出圆满的故事。” 林苍龙也不逼他,只是点点头道:“好吧,接下来该谁了?和尚讲完,就乞丐吧。” 那乞丐吓得厉害,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了他的故事。 乞丐 有个戏班班主带着戏班来到山城,这戏班的收益并不丰厚,勉强只够糊口。班主日夜盘算,总想过上安逸的日子。 这时山城忽然有个瓷窑主打算为自己续弦。班主大喜,马上就为班中的花旦牵桥搭线。那花旦也颇有手段,立马就将那窑主哄得妥当了,答应娶她过门。 但此时事情突生变故,那窑主的女儿竟与一个窑工私奔了,虽然被追了回来,却一直不死不活,惹得窑主也无心迎娶花旦。班主怕事情有变,就怂恿花旦,给窑主出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从郊外找一具饿殍,冒充窑工的尸首,好叫小姐死了这颗心。 窑主果然心动,将此事拜托给花旦,花旦自然又交给班主去办。 那班主来到郊外,果然在一个破庙中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班主大喜,正想将他带回,却不防就在搬动之时,那乞丐居然动了,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原来那乞丐并没死,只是被冻僵了,现在被班主一搬动,马上就醒了过来。 班主见他没死,十分扫兴,正想离去,那乞丐却不依不饶,在后面拉着他的腿不让他离去,非要他留下若干钱财才肯放他,否则以后就天天睡到他家的门口。班主见自己救活了他,那乞丐却讹上了自己,十分恼怒,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返身就给了那乞丐一下,却不想正中面门,一下将他砸死了。 班主见砸死了人,十分慌乱,后来定下心来,反正天寒地冻,死一个乞丐十分正常,而且自己这趟就是来找饿殍的,不如就将他带回去应付过去,于是就将这乞丐的尸首带了回去。 原本他只是想将尸体的面目毁去,骗过那小姐,谁知那小姐见了尸首只是冷笑,班主心中一冷,知道小姐已经看破其中的把戏。 不料此时事情再次生变,那小姐蹲下身查看了那尸首腹部的鱼形胎记后,竟脸色苍白,一声闷哼,昏死过去。班主大出意外,难道他竟然歪打正着,带了一具腹部上和那窑工有同样胎记的尸体回来? 班主虽然感觉此事过于巧合,但好在已经骗过了那小姐。那窑主感激花旦出力,随即将她娶过了门,于是班主也就没将此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没有平静多久,又生出波澜来,那小姐竟已有身孕。窑主无奈之下,准备将窑工找回,成全二人成亲。 班主大为惊恐,若二人成亲,窑主过世之后,窑工必然继承家业,到时花旦没有容身之地,自己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一狠心,就去将窑主出卖了,告他为断绝小姐的心思,狠心杀了窑工。正好那乞丐的身上有着和窑工相同的胎记,可以瞒天过海,自己再去衙门上下打点一下,让窑主陷于牢狱不成问题。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窑主下了牢,而小姐生子之后受了刺激,神志不清,家当全都落入了他和花旦之手。二人颇为志得意满,只是担心那小姐会不会有一天清醒过来,要来继承家当,班主为此事颇为苦恼。 一日小姐忽然去了那窑上,这古窑是她家传承百年的,她和窑工也是在这窑上认识的,她去窑上自然没什么奇怪的。班主闲着无事,也跟在她后面去了。 却说这一天,窑上正要烧制一批上等的白瓷,工人们忙着堆放柴火,窑口还未封闭,班主接掌了窑主的家当,自然也关心窑上的事。他见工人们都在忙碌,窑口一时还没有封闭,就走上去,用土砖将一个窑口死死地封住了。然后瞧瞧没事,就走了。但是回到家之后,却听说那窑瓷器烧出来后,小姐就疯了。 班主见小姐疯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这样,也有点儿唏嘘感叹,不过如此他倒是顺理成章地完全接掌了小姐的家当,心中也是有点儿高兴的。他和花旦终于过上了安逸的日子。 可这日子没过多久,一个晚上,花旦忽然过来跟他说,门口睡了个臭气冲天的乞丐,堵着门叫人没办法进出,让他去把乞丐赶走。 班主来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班主正要将他赶走,那乞丐忽然翻了个身,露出衣不蔽体的身子。那班主见了,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顿时像见了鬼一样,尖叫了一声从门口逃离,从此再也不敢回来。 班主逃了之后,花旦对窑上的事一窍不通,也无心管理,以至于工人们纷纷跳槽。 后来这百年古窑竟慢慢荒废了,而那小姐因为神志不清,有家也不回,流落在外面,晚上就栖身于荒废的古窑内,终于有一天饥寒交迫,死在古窑之中。 那乞丐结结巴巴地讲完这故事,还是—个劲地发抖。 林苍龙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一直哆嗦?” 那乞丐被他一问,竟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却不说话。 林苍龙点点头道:“你也猜她是死于饥寒交迫?你倒更省事了,连她抱在怀里的瓷瓶都不提了,更不用说那孩子哪儿去了。好吧,轮到你了吧?”他转向山城首富道。 首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倒是比之前的两个人都要镇定得多,有条不紊地说了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和前面两人的有所不同。 首富 山城里有一个商人,专靠贩卖瓷器发家,瓷器卖得多了,眼力自然就不同凡响,对历朝历代的极品瓷器都有研究,平时也对古瓷爱若珍宝,只要见到了就要千方百计地弄到手。 一天,商人走在街上,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怀里紧抱着一个极品瓷瓶,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商人一眼就看出,那女子怀里的瓷瓶是极品孩儿红,而且极像明代瓷塑家何朝宗的作品。 何朝宗乃白瓷宗师,在瓷塑方面的成就空前绝后,传世的作品极少,且大都是瓷塑作品,传世瓷瓶凤毛麟角,更显珍贵。 商人当时就怦然心动,上去和那女子搭讪,拐弯抹角地想探出这瓷瓶的来历。谁知那女子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一问三不知。 商人这时也认出了这女子是一位窑主之女,那窑主有一座出产极品白瓷的百年古窑,家里有何朝宗的作品并不稀奇。那窑主因为一些变故,家道已经没落,其女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不知为何抱着家传珍品白瓷流落街头。 何朝宗的作品价值连城,就这么抱在一个有些疯癫的女子手里,终究是保不住的。商人当时就起了心思,准备谋夺过来。 谁知道就在他盯着那女子怀中的瓷瓶时,旁边还有一人正盯着他看。商人被那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逃不过诱惑,仍然准备下手。 此时,旁边那人忽然开口问道:何朝宗的瓷瓶? 商人一听此人开口,就知他是行家,恐怕也是看上了女子怀里的瓷瓶,于是拉着他到了一处酒楼,向他诉起了苦。 原来商人曾被人蒙骗,收下了一个何朝宗的瓷瓶,那卖家声称瓷瓶乃祖传之物,只抵押不卖断,定个时间,一旦有钱就来赎回。商人多方考证,确认那瓶子有九成是何朝宗的作品,加上卖家的要价不高,就收了下来。 谁知过了时间,那卖家迟迟不来,商人疑心顿起,若瓷瓶真是何朝宗的作品,绝不止那个价。他又将瓷瓶百般验看,终于在一点瑕疵处发现那瓷瓶竟是赝品,所谓卖家,不过是个骗子。 商人平白受了损失,加上确实喜爱何朝宗的作品,心中更是郁闷,如今在街上看到何朝宗的作品,和那赝品一模一样,所以才起了心思,还请对方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争抢。至于那女子,他只是想要瓷瓶,并非巧取豪夺,自然会给她一笔钱充作买资。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听说商人遭受了损失,竟大为同情,当下就表示自己不想争那瓷瓶,还给商人出主意,说既然这女子有些神志不清,给她钱反而替她招祸,况且这瓷瓶是她珍视之物,不一定会卖给你,不如就趁她不注意,将你家中的瓷瓶和她的换了,反正赝品留着也是无用。 商人大为感激,果然就趁那女子不注意,用家中赝品和她怀里的那个掉了包。 商人拿到瓷瓶,见那瓷面细腻洁净,带有颗粒珍珠般的闪光,乃上等的“糯米胎”,而嫩白色中隐现通体肉红,正是极品“孩儿红”。 商人得了瓷瓶,喜爱无比,日夜摩玩,但就在此时,那之前抵押赝品给他的人却找上门来,要赎回瓷瓶。 商人大怒,押了赝品还敢上门?但那人坚称瓷瓶是真的,况且那瓷瓶只是抵押给他的,并非卖断,真假都不关他的事,只要赎回瓷瓶便是。 事实确实是这样,商人顿时感到理亏,只好声称自己发现瓷瓶是假的,早已打碎扔掉。那人自然不依,闹了起来。商人没办法,只好赔了一大笔钱给他才平息这事。 那人得了钱,犹自愤愤不平,商人见他如此嚣张,心中大感恼怒,于是拿出以假换真的瓷瓶,叫那人开眼。 谁知那人仔细看过瓷瓶后,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对他道,这瓷瓶通体可见肉红,正常的“孩儿红”绝不会这样。 商人一听这话就出了一身冷汗。确实,从没见过肉红色如此明显的孩儿红。他当时一心只想谋夺人家的瓷瓶,加上那女子有些疯癫,下意识地感觉瓷瓶不会是假的,竟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人指出瓷瓶的破绽,然后就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才叫有眼无珠,真的你当做假的,假的又认成真的,说完扬长而去。 商人呆坐半天,想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忽然意识过来,自己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里。那人拿来抵押的瓷瓶竟是真的,而那女子怀里的瓷瓶则不折不扣是假的。可笑自己竟然主动拿真的去换了假的回来。不过他虽然明白了过来,却已经后悔莫及,只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苦果。 至于那被他换了瓷瓶的女子,那些人只是想利用她,自然不会管她的死活。那女子无处容身,只能栖身在一座荒废的古窑内,终于在一个晚上因为饥寒交迫而死。 首富说完这个故事,可能觉得商人也是个受害者,所以目光坦然地看着林苍龙。 林苍龙朝他一笑,喃喃道:“受害者,嘿。”然后又肃然道,“你们都猜这女子是饥寒交迫死的,嘿嘿,你们没长眼睛,我可长了。她明明是被杀的,为什么却没人敢说呢?”说着目光扫视了三人一圈,三人被他一看,同时哆嗦了一下。 林苍龙道:“既然没人敢说她是怎么死的,那不如我也来猜猜?” 土匪 山城里有一座古窑的窑工和窑主的女儿相好,窑主得知后,强令窑工离开窑上。 窑工和那小姐情投意合,哪里肯分开,于是两人一合计,竟私奔了。 两人逃到郊外,见前面有座破庙,就准备进去歇歇脚,哪知那破庙里竟住着一个乞丐。 那乞丐见来了人,起先也不出声,后来不知怎的,居然认出了小姐,见她和窑工二人孤男寡女,又随身带着行李,自然猜出了端倪,于是出声威胁二人,要他们留下若干钱财,否则就去告知窑主,而且就算日后窑主招了窑工进门,他也会天天睡到窑工的家门口,死也缠着窑工不放。 二人平白无故被人一顿讹诈,心中自然气愤,当下也不休息了,立刻就要远走高飞。谁知那乞丐竟在地上死死拉扯着小姐的裤腿不放,非要他们留下钱才放他们走。 小姐被他扯着裤腿,又急又怒,不假思索就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他砸去。那乞丐被砸到面门,惨叫一声死了过去。 小姐顿时被吓呆了,窑工连忙过去查看,只见那乞丐的腹部上有一块鱼形胎记,人却已经死去。 窑工见事不妙,连忙拖着小姐离开。那小姐想到自己砸死了人,一路上失魂落魄,走得就慢了,没多久就被窑主派出的人追上了。窑工被痛殴了一顿,小姐则被强行带回。 小姐被带走后,窑工无比失落,几天后身上的痛感过去,想起那乞丐还在破庙里,也不知究竟死了没有。他不想小姐一辈子活在恐惧中,就想着去看个明白。 窑工走到破庙中,见那乞丐还躺在那里不动,心想这乞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正要上前查看,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窑工自然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和尸体在一起,就连忙躲向神台后面。刚躲过去,就看见外面进来一个人,一进来就去搬动那乞丐的尸体。 窑工正看得奇怪,此时却见那乞丐在搬动之下竟醒了过来。窑工大喜,原来小姐那一下只是将他砸晕了几天,现在被搬动一下,立马就醒了。 那进来的人见乞丐竟然醒了,也吃了一惊,拔腿就想走。谁知那乞丐从昏迷中醒来,还有一点儿神志不清,竟将那人当做了窑工,又在后面一把扯住那人的裤腿。让他留下钱才放他走,否则以后就天天睡到他家门口,死也要缠着他。 那人被讹诈,一时怒极,回身就捡了块石头朝他砸去。那乞丐原本没事,被那人这么一砸,倒真的毙命了。 那人砸死了乞丐,竟又将尸体拖走了。窑工在神台后看得又惊又奇,不知那人拖了乞丐的尸体要干什么。不过既然那乞丐不是小姐杀的,也就不关他的事。 窑工在破庙里又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几年后,窑工重返山城,却不敢马上去找小姐。令他奇怪的是,窑主竟一直不在家中,住在她家的是一个男的。窑工自然以为这男的是小姐嫁的男人,两人连孩子都有了,窑工心碎之下更不愿去找小姐,只是远远地关注着她。 一天,小姐带着孩子去了古窑,令人惊奇的是,她家中的那个男人竟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后面。 那天古窑正要开火烧瓷,工人们正忙着堆放柴火,小姐独自一人在她和窑工认识的工房内徘徊。 窑工正远远关注着小姐,谁知这时却发现尾随小姐而来的那个男人正在砌窑口的土砖,将窑口封得严丝合缝。窑工也没在意,不多时窑上就开了火。 过了一会儿,那小姐出来后,却像发了疯一样地找那小孩,却再也没找到。等那窑瓷器烧出来后,小姐就冲了进去,抱着一个瓷瓶失声痛哭,就此疯了。 窑工返回山城,终于了解到窑主在几年前因为买凶杀死和女儿私奔的窑工,被下在牢里,家当都被续弦的花旦和她的师兄掌控,而小姐在被追回时就已经有了身孕。 窑工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想起在那破庙中,那人拖走乞丐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假冒自己,结果小姐看到的却是被她“杀死”的乞丐。当时拖走乞丐尸体的,正是花旦的班主师兄! 窑工大为震惊,但已无力回天,无奈之下只能找人在腹部文上鱼形胎记,衣衫褴褛地躺到了窑主家门口,引得那班主出来驱赶。 窑工故意露出腹部。那乞丐正是班主所杀,他看到鱼形胎记后,想起那乞丐死前说的话,死也要缠着自己不放,果然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逃离了,再也不敢回来。 而那小姐疯了之后,就整日抱着瓷瓶流落街头,那瓷瓶已经成为小姐全部的精神寄托──也是那窑工的精神寄托。他总怕小姐神志不清,有一天会将那瓷瓶打破,而自己又将要远行,更不能随身携带。 有一天,小姐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怀里的瓷瓶看,似乎极感兴趣。 窑工心中一动,这瓷瓶是仿冒何朝宗的作品,莫非这人将它当成真的,从而想谋夺过来? 窑工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这人旁边,淡然问了一句:何朝宗的瓷瓶? 这人吓了一跳,果然以为他要与自己争那瓷瓶,拉着他到了一处酒楼,诉说自己曾被人用何朝宗的假瓷瓶坑骗过,希望窑工不要与他争那瓷瓶。 窑工自然不会和他争,反而给他出了主意,让他用家中的假瓷瓶换小姐怀里的瓷瓶,好叫小姐不会失去精神依托。 谁知那人拿来瓷瓶后,窑工大吃一惊,因为这个被那人认为是假货的瓷瓶才是不折不扣的何朝宗作品! 窑工不露痕迹地帮那人将小姐的瓷瓶换了过来,就此离开,此后又三次回到山城。 第一次回来,他释放了关在牢里的窑主,第二次回来,他指使手下哄抢了花旦的家当,第三次回来,他杀了一个人。 尾声 林苍龙说着,目光又在四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慢腾腾道:“那窑主被释放后,眼见女儿已经疯癞,家当也已落入他人之手,这都是自己当时的一念之差,种下了苦果,于是心灰意懒,干脆落发出家,当了和尚,就栖息在当年的古窑内,就近照顾女儿。” “嘿嘿,”他促狭地笑了笑道,“至于那班主么,当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常年处于紧张状态,从此再也不敢回去。当年他杀了一个乞丐,最终自己也沦落为乞丐,这算是报应吗?窑主见班主沦为了乞丐,倒时常将他带回,接济他的三餐,所以长住在这古窑内的人,实际上是三个。哦,现场还有一个山城首富,哈哈哈哈,首富当然不会住在这古窑内,他来这古窑,只不过是想把那个真的瓷瓶拿回去而已,但是窑主等人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于是他只好时不时来,软磨硬泡,想拿回瓷瓶。谁知今天凌晨,那小姐竟被人杀了,他也就被困在了窑内。” “你们说,我这故事猜得如何?”林苍龙抿着嘴问道。 三人都哆嗦成一团,不敢应答,他只好自说自话:“可是那小姐究竟是谁杀的呢?” 他望着地上的那具尸首出神,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真是令人好生费解。你看,有的人杀人是为了恨,有的人杀人却是为了爱。还有的人,明明看见有人杀人了,却异口同声地咬定那被杀的人是死于饥寒交迫。 “这也难怪,如果被凶手逼着问谁是杀人凶手,自然是谁也不敢说的。况且,这凶手还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当年各自酿下的苦酒,都已经被各自领受。至于那窑工,他拼了命三次回到山城,无非是要给这件事做个了断,现在,他要把山城还给宁静了。” 第二天,第三次主政山城的大土匪林苍龙忽然毫无预兆地退出山城,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知情人透露,他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随身带了一个极品孩儿红瓷瓶。 ...
1.疯子吃肉 我叫裘正,自从第一天进监狱起就有狱警找我麻烦。今天早晨他们又来了,我实在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个最凶的狱警,随后被关了一周的禁闭。 从禁闭室出来,我被带往一条以前从未走过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斑驳地写着“2026”。 一阵寒气从后背窜起,我猛然想到这几个数字代表的含义。 2026,疯子吃肉——339! “我不去!我不进去!”我挣扎着要往外跑。铁门“轰”的一声关死了,待我回过头,339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听说你给了路警官一巴掌?”339睁开了眼,“做得好,我很欣赏你。” “呵,呵呵……”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有站在角落干笑。 “我想杀了他,你要不要加入?” 谋杀狱警?如此疯狂的想法,也只有疯子才敢想。 听说他刚进黑岛监狱就领导囚犯大闹了一场——那时他还没疯,后来暴动平息,他被单独关在了2026号牢房。 而在2026,才是339疯狂到让人们谈虎色变的开始。 有一阵子339喜欢上音乐,于是他没日没夜地唱歌,惹恼了附近几间牢房的囚犯。其中一个骂得最凶,叫嚣着出了牢房要弄死339全家。 随后在一次防火演习中,339用牙刷捅死了那个人,之后还吮吸他颈动脉的血。更吓人的是,法医验尸时怎么也找不到死者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传说是被339吃掉了。 于是才有了流传在黑岛监狱的传说——2026,疯子吃肉! 339见我不吭声,问道:“你新来的?几号?”愣了片刻,我收回嘴边的“裘正”,对他说:“789。” 从我的角度看去,339面目有些阴郁。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已经这么多人了吗……789。”我下意识接口:“叫我裘正就行。” 339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我,他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 他侧过身,贴着我耳边说道:“裘正,我需要你帮助我——越狱!” 2.爆炸新闻 339拉我坐在冷硬的床板上,强迫我接受他说出的黑岛秘闻。 “我不是疯子,我是无辜的!”339注视着我的眼睛,“不光是我,这里所有的囚犯都是无辜的!” 我尽量克制,不让自己鄙夷的神情流露出来。犯人会是无辜的?我装出感兴趣的模样:“怎么会?‘' 339说:”一切还要说到十年前,你不觉得黑岛监狱里的犯人年纪都差不多大吗?“ 我点头,心里却更加笃定339这个疯子在胡说八道,跟我同一间的狱友就是个老大爷。 339看我认真听他所言,满意地点点头。他刚要继续,忽然警觉地站起身来,快走两步,耳朵贴在牢门上。 有人!果然,不一会儿,一名狱警打开房门进来了——路警官! ”什么脏风把路警官吹来了?“我不客气地说。 哪知路警官压根没往我这边看,他径直来到339面前,道:”今天又送走一个。“ 339闻言猛然抬头,双眼透出仇恨的光芒:”这次又是谁——你真要全部害死才肯停手?疯子!“ ”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考虑吧。“路警官说完,自顾自地往外走。 什么!他们居然私自处决囚犯!我瞬间吓得浑身发颤,刚才那样挑衅路警官,他会不会处决我? 眼看铁门又要锁上,我向路警官大喊道:”放我出去!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指着339,”他要……“ 路警官走远了。 昏黄的灯光下,339讥笑道:”愚蠢。你以为向他告密,就可以让自己住在单人囚室?还是说,你想离开这黑岛监狱?“339说,”太典型的囚犯心理。想要离开这儿,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我嘴唇发干,面上却强自镇定道:”你有办法?“ ”有,杀了路警官。“ 我心中暗暗鄙视自己,居然跟这个疯子讨论起来了! ”你不要相信他穿的一身制服,那都是骗人的。路警官是个刽子手——他杀了典狱长!“ 大新闻!我眼睛瞪得溜圆,心里莫名骄傲起来,不枉我和小陈以身犯险,这次的头条还不把主编惊到爆炸! 没错,我裘正根本不是什么犯人,而是卧底来找新闻的记者! 339说,路警官在黑岛监狱一手遮天已经长达十年了,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十年前他杀了典狱长夺权所致。 ”现在的狱警全是向他交过投名状的心腹;而那些不肯就范的,这些年来要么失踪,要么意外身亡。“339怨恨道,”要终结黑岛监狱,必须杀了路剑鸣!“ 然而就在我和339相安无事度过一晚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对这个看似正常的骗子加疯子彻底失望了o因为这天上午,典狱长通过广播重申了黑岛守则,并且宣布了新一批的假释名单。 死了声音还这么洪亮?我打定主意不再理339,并趁放风的时候偷偷和小陈接头,问他这几天有没有新发现。 小陈看到我,眼神恍惚了一下,接着,他紧紧攥着我的囚服,哀求道:”裘哥,你去找邢部长,放我走吧!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陈,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别担心,我们不会有危险的——邢部长的职位比这些狱警高很多,他会吩咐这些人照顾我们的,放心。等我们拿到了大新闻,主编肯定会给咱俩升职,再坚持—下!“ 小陈被我说动,点了点头。这时警铃大作,一瞬间,所有狱警都条件反射般拿出武器,喝令犯人回到囚室。然而,在推搡间我隐约听到他们在小声谈论:邢部长死了! 3.越狱计划 听说邢部长是昨天傍晚时分七吊死的,就在自己的办公室,法医初步判断为自杀。但是黑岛监狱却全面戒备,狱警值勤也由一天两班增加为一天四班。 我彻底慌了,在黑岛监狱我们只认识邢部长一个人,只有他知道我们根本不是罪犯。他死了,我和小陈怎么办? ”你认识邢部长吗?就是今天死的那个,你知不知道他和谁关系最好?“ ”裘正,你有些慌,在想什么?“339反问道,”邢部长自从黑岛监狱建立以来就一直负责内勤采买,当年在路剑鸣暴乱时也是保持中立,不过……我却知道他和典狱长关系最好,因为他是典狱长最早的一批学生。“ ”学生?“ ”典狱长死后,邢部长一直隐忍不发保全自己,这次应该是哪儿出了差错被路剑鸣发现了吧。他昨天过来,不就是向我炫耀又消灭了一个敌人吗?“ ”等等,“我打断道,”上午典狱长还广播了假释名单的,你怎么一直说他死了?“ ”那份名单十年前就拟好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忽然感觉异常恐怖,这黑岛监狱处处充满了诡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339好像看穿了我,他说:”这里根本就不是监狱,十年前,这里叫做黑岛社会心理研究院!“ 339问我:”你听说过路西法效应吗?“我点头,这个涉及到恶的本质的研究非常著名。 难道……我愕然:”你们重现了路西法效应的实验过程!“ 339苦笑一声,道:”没错,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只持续了五天的实验,因为路剑鸣,我们整整持续了十年。“ 我感觉脊背发凉,若真是如此,这些人恐怕真的都疯了。 路西法实验,简而言之就是将大学生志愿者分成各项数据平均的两组,分别假扮狱警和囚犯,以此来探究社会环境对人的行为究竟会产生何种程度的影响。斯坦福大学的实验持续了五天,就因假扮狱警的大学生凌虐”囚犯“而终止。 ”变态……这个实验是谁设计的?我要见他,我要让他终止实验!“ 339看了我一眼:”你还不明白?设计实验的就是典狱长——我们社会心理研究院的院长陈教授。“ 陈教授当年一心想完善路西法实验,不但招募了很多的志愿者,还建立了更真实的监狱系统——比如他十年前就录制好了定期假释名单。然而实验刚开始,他就发现扮演狱警的学生完全沉溺了进去,用手中的权力肆意凌辱”囚犯“。 然而,还没等陈教授停止实验,以路剑鸣为首的狱警就已经占了绝大多数,他们甚至掌握了黑岛监狱的大部分器械。 ”所以陈教授在路剑鸣的暴乱中被他杀了?“ ”嗯。“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怎么办,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你之前说杀了路剑鸣就能离开黑岛监狱,是真的吗?“ 几天之后,339打探清楚了路剑鸣的当值时间,随即我们拟定出一份杀路计划。 339用牙刷在墙上比划着:”这里是操场,这是路剑鸣巡视的路线,当他两点十分走到拐角的时候,我们就把他引到这个位置。“ 牙刷柄重重顿一下,339继续道:”我把他引过来,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你负责把你的手和他的腰带拷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路剑鸣一定不会解腰带,而离这个位置最近的一间屋子就是档案室,我们在那儿杀掉路剑鸣,然后放出囚犯,黑岛监狱就解放了。“ 然而当我和小陈说起时,他却对这个计划表示了质疑:”裘哥,339说得这么轻松,要是路剑鸣真的这么好杀,他怎么还被关了10年?“ 我摆摆手:”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帮手!你想想看,这里的犯人被折磨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说别人,你自己才来这么几天,不也差点儿以为790才是你的本名吗?“ 小陈疑惑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只有我,只有我裘正始终记得我们不是犯人,而339也正是因为我的清醒才让我帮他。“ ”裘哥,我还是不太放心你。“ 我拍拍小陈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捱到了下午两点。一切都如339所料,我将路剑鸣和我拷在了一起,把他引向了档案室,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339躲进档案室之后,路剑鸣踹了我一脚,随后掏出了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手铐。”你们两个,想暗算我?“他推搡着我进了屋。 ”你忍了十年,也按捺不住了,想学邢部长?“路剑鸣环顾四周,没看到339的身影,他继续道,”可惜,你找的盟友太废物,这几天放风他总盯着我的腰看,如果不是脑子有病,谁猜不到是在对手铐和钥匙动心思?“ ”我根本没想跟任何人结盟,今天,我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忽然间,档案室的灯灭了,一片漆黑,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打斗声。突然,我身子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档案室里。灯亮着,不远处,路剑鸣和339瘫倒在两堆纸箱子上面,两人气喘吁吁,都是满身伤痕。 ”你终于醒了,快去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成功了!“339狂喜。 我慢慢走到路剑鸣面前。他的脸阴沉如水,盯着我,突然嘲弄道:”你想杀我?你看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示,我看到另一堆纸箱后面,一个人趴着,身下一大摊鲜血,旁边扔着把带血的水果刀。 小陈!我悲愤莫名,拿起了刀,咆哮道:”你居然杀了小陈,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宰了你!“ ”等等,“路剑鸣平静道,”用你所剩无几的智慧想一想,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在这儿,妨碍了谁设局?另外,你去看看他的左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黑岛监狱的传说,2026,疯子吃肉……“ 我蹲在小陈身前,赫然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不见了,断指处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339,他不是我的盟友吗?我早就跟他说过自己和小陈的身份,他又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真是可笑,“路剑鸣长吁了一口气,”就是你这样的蠢货,才能让他在监狱里依旧能够为所欲为地行凶!路剑鸣,你到底是疯了,还是一直在算计我们整个黑岛监狱!“ 等等!他说什么?他怎么盯着339,叫他——路剑鸣! 4.孰真孰假 路警官望着我:”他是不是告诉你我叫路剑鸣?“ ”……“ ”那你问问他叫什么。“ 339涩然道:”我是339。“ 脑海中某个引线轰然爆炸,我盯着他,质问道:”你不是339,你到底是谁?“ 然而339说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路剑平。“他顿了一下,”十年前,我是路剑鸣的亲弟弟。“ 路警官笑得咳嗽不止:”呵!亲弟弟,这倒是十年来你第一次认我。“他对我说,”档案室有电脑。你去刷我的身份卡查一查,看我们到底谁是路剑鸣,谁是路剑平。“ ——罪犯编号:339。姓名:路剑鸣。性别:男。年龄:26岁。 接着,我从路警官口中听到了关于黑岛监狱的另一个版本。 这里真的是一所监狱。而他弟弟——339,因为犯了谋杀罪被关在这里等待枪决。然而就在执行枪决前夕,339疯了。他以此逃过了死刑,改为无期徒刑。他编造了黑岛社会心理研究院的故事,并在十年间用这种方法害死了多名囚犯。 看到我把刀刃调转了方向,339摇头大叫:”不是这样的!那些档案都是路剑鸣伪造的。裘正,我才26岁,如果这里真的是监狱,哪有未成年就被判处死刑!“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听他的解释。我转过身来,慢慢走向他。只是头为什么忽然变得很沉…… 档案室灯火通明。 路警官将339扶起来,两人来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路警官说:”陈教授,第四个样本结束,实验者已经被送回户籍所在地。“ 如果裘正在,他会发现这个”陈教授“正是他最早的狱友。而陈教授身边,正是上吊身亡的邢部长! ”邢部长“一边敲字一边说:”辛苦你们了,尤其是小路,那把刀差点掉到你腿上,下次还是用道具刀吧。“ ”没事的邢老师,道具刀质感太差了。“339笑道,和先前神经质的样子截然相反,”最辛苦的人还在那边躺着,该不是睡着了吧?“ ”鬼扯,你身上湿答答的能睡着?“小陈爬起来,把满是血迹的衣服脱下,正色道,”这个样本是什么结果?“ ”正在分析,“陈教授看了小陈一眼,”和上一个选择相同,都是主观上忽略逻辑细节,朝对自己有利的环境进行心理构建——简言之,他变坏了。“ 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坏的?也许就在转身的一瞬间。 路警官的理由并不严谨,然而他所代表的监狱权威让裘正一瞬间推翻了前途未卜的”杀路计划“,转而选择了最保险的”投奔靠山“。 陈教授说:”这半年以来都是你们变换身份去搜寻实验样本,辛苦了。之后我们轮换着来吧。“ 小陈摇摇头:”大家演这个故事已经越来越熟练,再换难免还要磨合,再说,疯子的故事,必须由我做受害者啊!“他举起天生残缺的左手,”爸,我不会被这些角色影响到日常心理状态的,你放心。“ 339忽然模仿着裘正的声音说:”小陈,咱们的新闻搜集得怎么样了?“ ”就快好了!“条件反射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心中都震了—下。自己在研究别人,可在这虚拟的地狱中,自己离路西法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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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真的很和谐。 客厅里播放着热闹的肥皂剧,厨房里炖着香浓的骨头汤,桌子上摆着缤纷的水果盘,墙壁上挂着甜蜜的婚纱照,还有,卫生间的牙缸是成双的,枕巾上的图案是鸳鸯的,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跟这座城市里的干家万户没有什么区别。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错了!事实上那个现在正系着bello kitty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别相信眼睛,有时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一、像猫的女人 一见到那个女人,我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其实她算不上绝色,皮肤不够白,屁股不够翘,脸部轮廓也不够柔和,不过胜在胸部够挺,裙子够短,抬头低头都是诱惑。对一个久旷女色的男人来说,仅此两点足矣。 我叫石峻一,30岁,刚刚结束了为期三年的劳改生涯。当我走出监狱的大门的时候,外面除了迅疾的风没有谁来迎接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三年前妻子白羚出轨被我捉奸在床,一怒之下我用刀子捅伤了那个男人,因此获罪入狱。判决书下来不久白羚就跟我离了婚,从此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我背着行囊茫然行走,心情就跟长满了野草的马路一样荒凉。而那个女人就在这时出现在路边的,猩红的裙子迎风招展,就像一朵怒放的天堂乌。我的车予坏了,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她娇滴滴地对我说。 她很走运,要知道我从前做的就是汽车修理这一行,所以不到十分钟我就帮她排除了故障。女人非常开心,从后备厢里翻出一罐啤酒向我表示感谢。当冰冷的液体滑下喉咙时我忍不住再次扫了她一眼,竞发现她的表情有点古怪。怎么说呢,有点像猫,一只睥睨着爪下猎物的猫。脸上堆砌着笑,眼睛却冷得疹人。 意识到时已经晚了,我陡然感到天眩地转,接着像只沉重的米袋子一样栽倒在地。 二、举过头顶的扳手 我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被捆绑得像只粽子。那个女人蹲在旁边阴沉地看着我,一件宽大的男式白衬衫取代了裙子,将她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些曾经令我心荡神驰的性感和风情,此刻就像演出闭幕后的道具,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劫匪。我苦笑着对她说,小姐,恐怕这趟你白忙活了!我是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口袋比脸都干净。 女人愣了愣,一声不晌地出去了。几分钟后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粗大的扳手,不久前我刚用它帮她处理了车子的故障。可现在却被女人狰狞地举过头顶,对着我风声呼呼地砸将下来。喀嚓一声过后,我的右腿骨折了。猝然而至的剧疼令我惨叫失声,而那个女人并没有因此产生恻隐之心,她再次举起扳手,坚定地落在了我的另一条好腿上。 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双腿被打上石膏固定,并且缠上了裹尸布一样的绷带。我尝试坐起来,可才一动就疼得几乎窒息,接着我看到头顶上吊着一个输液袋,心里顿时一阵轻松,看来那个女人应该是在打断了我的双腿之后逃走,而后我被好心人发现,送来医院救治。可是下一分钟门开了,走进来的并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依旧是那个可怕的女人!她裹着那件宽大的男式白衬衫幽灵似的向我欺近,手里端着一碗气味可疑的汤,想死的痛快些吗?就把这个喝掉!她冷冷地对我说, 我喝了,是被她用匙子撬开牙齿硬灌下去的。我问她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不发一言。那冷漠而轻蔑的神情,仿佛我在她眼里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一夜我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胆颤心惊地等待死神的降临,然而直到天亮,我都没有断气的征兆。 她嘲弄了我。 三、天方夜谭 女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在第二天早上,是来为我换药的。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她所表现出来的冷静超出了一个普通人的心理素质,而令我更加惊讶的是,她的操作手法绝对专业,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生。 我骤然陷入了比死亡更深的恐惧。如果她是一个劫匪,那么她绝对不会跑到荒郊野外去寻找目标,更何况像我这种人傻子都会看出来是个穷光蛋,由此可见她不是为了钱:著说寻仇我又跟她素不相识。那么是什么原因令她对一个陌生人分别以色相诱之、迷药迷之、接着打断双腿又加以救治呢?难道她是恐怖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具有特殊嗜好、专门找孤身路人下手的变态杀人狂? 劳改三年,我接触过不少类似犯人。他们平时看上去循规蹈矩甚至有着体面的职业,内心深处却隐藏着罪恶的灵魂,制造出很多令人发指的血案。或许她跟他们一样都是嗜血的魔鬼,而不幸的我刚刚离开监狱的牢笼竟又堕入虎口,为何这般倒霉? “既然打伤我,为什么又要治我?”我试探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洽你?”女人冷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一名医生,正在进行一项克隆基因的研究。也就是说将克隆细胞移植到人体内,培养和繁殖出相同的器官或肢体,以提供给那些有需要的病人。而任何医学上的进步都必须通过实验来达成,你就是我选中的小白鼠。我打断你的腿,一是怕你逃走,二是实验的需要。我已经将克隆细胞植入你的伤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你不但健步如飞,甚至还能再多生出几条腿来!” 我像听天方夜谭似的睁大眼睛,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四、婚纱照 接下来的几晚我连续做着一个恐怖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蜈蚣,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腿。那个女人举着扳手疯狂地追打我,我想逃,却不知道先迈哪一条腿。醒来时我一身冷汗,失声狂叫。女人听到了,不以为然地对我说,你省省力气吧,这里是公寓的最顶层,而且装修时还用了最贵的隔音材料,就算你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我真的很想扑过去将那张邪恶的脸撕烂。 女人尽管刻薄,但在饮食上从不亏待我。一日三餐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我虽然恨她但我的胃却很没骨气。吃饭的时候我经常想起白羚,心一剜一剜地疼。监狱三年,我是咀嚼着仇恨度过的。我发誓出狱后一定完成三年前未竟的心愿:杀掉那个给我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不能坐以待毙。 女人需要工作,并不天天在家。当我勉强能够挪动身体的时候,我决定尝试逃走。我强忍剧痛、艰难地爬上了轮椅,可是当我离开这个禁锢了我一个月之久的房间,来到外面的客厅时,我的心不禁再次跌入了黑暗的谷底!那是一扇设置了密码的防盗门! 我试着输入了几组数字,均告失败,只好疯狂拍打着房门大喊救命,希望能有路过的人听见。然而从日中到日落,我没有等到任何回音。后来我看到客厅里的落地窗,便想用椅子将玻璃砸碎以发出求救信号,可那窗子就像铜浇铁铸一般不为所动,直到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绝望地瘫倒在地板上。 这个时候令我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婚纱照,男女主角居然分别是那个女人和我!而我正紧紧地搂着她,甜蜜地笑着,就像一枚熟透了的石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五、陆先生 女人回来后面对这一地的狼籍,脸上再度扬起了嘲讽的冷笑,“忘了告诉你了,这里所有的窗子都安装了防弹玻璃。不好意思,害你白白忙活了半天。” “这张婚纱照是怎么回事?”我质问。 “证明我们的关系是夫妻啊。”女人阴阳怪气地答。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说是就是。” “疯子!”我气极,趁她弯腰整理东西,猛地抓起旁边的花瓶扔了过去。呛啷一声闷响之后女人应声倒地,我急忙移动轮椅逃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防盗门。逃进电梯间的时候,我看到她摇摇晃晃地追了出来,满脸是血。好在电梯及时关上了,载着我迅速坠落,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期,我相信公寓大厅里一定有人,只要有人我就得救了。 一楼到了。电梯门一开,等候在外面的人发现了失魂落魄的我,顿时引发一阵骚动!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快帮我报警,有人绑架了我!”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理我,反而集体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嫌恶的表情,仿佛我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般。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眉毛拧成一团:“陆先生,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太太呢?” 什么陆先生?我听不懂。正疑惑间那个女人满脸是血地从隔壁电梯里奔了出来。“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看住他。”她向众人鞠了一个躬,然后又说,“麻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回房间好吗?” 几分钟后我被鹰捉雀拿地押回了“牢笼”。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那个女人叫唐诗,而我是她的“丈夫”,叫“陆之童”。他们还说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患有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多年来常住医院治疗,只是最近才被唐诗接回家的。 六、她有病! “上次他自残,砸断了自己的腿,这一次居然又用花瓶袭击了你,真是太危险了。”客厅里,众人七嘴八舌地对唐诗说,“唉,你真的不该把他接回来。” “有什么办法呢?他毕竟是我丈夫。”唐诗楚楚可怜地揉揉眼。她的演技真是太精湛了,骗住了所有的人,而成双的牙缸、绣着鸳鸯的枕巾、飘着烟火昧的厨房以及看上去甜蜜无比的婚纱照,更令我们的“婚姻”关系确凿无疑。因此我的辩解甸句都在作茧自缚,尤其当我揭发她绑架我,目的是要拿我做医学实验的时候,竟引发了哄堂大笑。他们不约而同地说,“陆先生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我彻底崩溃了。 人群散去后,唐诗推开我的房门,笑得像一只奸计得逞的母狐狸:“石峻一,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这是个策划周密的阴谋。她首先将我的腿打断,让我失去自由,又找到了我藏在行李中的婚纱照,通过技术手段将她和白羚的相片进行了置换和放大,挂在了墙上,以此向邻居们展示我们的“婚姻”关系,同时她还四处游说“丈夫”患有精神疾病,从而令人们对我退避三舍,以达到长期禁锢我的目的。 唐诗,多么美丽的名字!多么恐怖的心计!我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手臂够长,她的脖子早已被拧成了麻花。突然,唐诗的笑声卡住了,就像真的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她踉跄冲进卧室,从一只瓶子里倒出几颗白色药丸塞进了嘴里。 她应该患有某种严重的疾病,这样的发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犹甚。哈,真是报应! 七、唐诗的故事 唐诗有一架高倍望远镜,夜里经常坐在那里发呆。这一晚她又在那里坐了很久,还抽了很多烟。她安静起来的样子挺舒淇。卷发凌乱,眼神涣散,一只手挟着烟,一只手抚摸着裸露在空气里的脚趾。这个时候总是给我一种错觉,仿佛她跟那个打断我双腿的女人毫无关系。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她突然回头说,原来她早已察觉到我躲在门后偷窥。“我暗恋一个男人很多年,很爱很爱他,并且为他做了不少傻事,譬如绕几条街跟他同乘一辆公车,扮清洁工收集他扔到垃圾桶里的烟蒂,给他织永远都送不出去的手套和毛衣,甚至还做过小偷从干洗店偷过衣服……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穿这件白衬衫吗?因为这是他的,上面有他的味儿。而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实话告诉你吧,我患有一种遗传性心脏病,活不过30岁。而我进行克隆基因研究,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只有拥有健康的身体,才有资格去追求爱情。” “你今年多大了?”我有些兴奋。 “28岁。你别高兴得太早,如果研究失败了,我会带上你一起走,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这个女人看透了我的心思,对着我的脸喷了一口浓烟,阴险地笑了。 八、高倍望远镜 唐诗的实验似乎失败了。因为我多次偷偷打开过绷带,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相反伤口愈合得很好,已经结了痂。不过我却更加惶恐起来,因为最近每次换药的时候,唐诗的脸色都异常阴沉,暗藏杀机。也许她正在考虑再次将我的双腿打断,以继续她的这项恋态的实验。 我加紧策划第二次逃跑方案。 这天唐诗上班之后,我扶着轮椅在屋子里瞎转,无意中来到那架高倍望远镜前。想到唐诗的爱好,于是好奇地凑上去,旋动调节钮四处乱看。望远镜的倍数很高,几千米之外的景物都看得一清二楚。突然,在对面楼的一个房间里我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是白羚和那个男人!早就听说他们结婚了,生活在一起,可当我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接着更大的疑惑覆盖了我的心痛——为什么唐诗的望远镜里会有他们?仅仅是巧合吗? 又或者唐诗根本就是有的放矢,他们是一伙的!因为担心我出狱会对他们进行报复,于是设计了一个连环陷井让我跳下去,利用种种手段让别人以为我是疯子,从而理直气壮地控制我的自由,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而唐诗的医学研究所需要的经费,大概就是他们提供的酬金! 我越想越是愤怒,全身的骨骼都在毕剥作响,就像失控的火山。 九、我爱他 当唐诗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这个计划就是偷走唐诗的药丸,令其在发病时不得救治而死,之后用她的手机报警,借助警察的力量离开这间封闭的牢笼。这是“正常死亡”,谁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我可以全身而退,再去找那对奸夫淫妇算帐。 计划顺利进行。七天后唐诗死了。她咽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她一定想不通满满的一盒药丸为何不翼而飞,只剩一个空瓶。而我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将偷来的药丸一粒一粒扔进马桶,然后狞笑着按下抽水键。 警察在接到我的报警电话后破门而入。我用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从容对答,滴水不漏。正当我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铐意外地扣在了我的手腕上。他们说我涉嫌谋杀,因为我的床铺下面藏匿着大量的药丸。把救命的药丸藏匿起来,不是谋杀是什么? 我像死不暝目的唐诗一样大瞪着眼睛!这怎么可能呢?我分明把那些药丸都扔进马桶里销毁了啊!我不禁失声尖叫…… 番外:唐诗的秘密 石峻一一定想不到,床铺下的那些药丸是我放的。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又一次中了我的计。石峻一还想不到的是,我并不是白羚他们的同伙,他们甚至不认识我;石峻一更加想不到,我暗恋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的死敌——白羚现在的老公。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我一个人策划的,跟任何人没有关系。因为我深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必须阻止石峻一去伤害他。 我患有遗传性心脏病活不过30岁是真的,进行克隆基因研究是假的,它只是我用来迷惑石峻一的障眼法。原本我只想打断他的腿来拖延时间,没想到病情突然恶化,我随时都有猝死的可能,于是不得不改变计划,利用我的死来牵制他。我反复考虑过,只有石峻一被关进监狱或者疯了,我深爱的那个人才会获得永世安宁。虽然我做的这些他通通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爱一个人未必需要得到回报,只要看到他过得幸福就好。 我会在天堂里继续为他祈祷。 ...
我回到家里,站在镜子跟前,侧头看着脸二已经淡下去的印子。南佳那一巴掌打得很结实,丝毫没有留情。 “老公,吃饭了。” 我回头,刘青站在我身后,声音轻柔。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我知道她在外面也有了别人,可仔细想想,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是我让她寂寞太久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拉着她的手坐到桌边,对她说:“老婆,以后……以后我们好好过吧。” 刘青的手一顿,抬起眼看着我,然后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酥脆松软,入口即化。 我伸出调羹舀了一勺汤,吹了吹。 “现在插播一条适时快报。本台记者刚接到一条新闻,城东X大出现女学生死亡案件。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关情况正在连线。” 我抬起头,画面中的校园,我和南佳在过去的这两年里牵着手走过无数次,而屏幕的右下角,虽然打着马赛克,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南佳的样貌。 南佳死了。 “老公,这汤味道好吗?” 刘青的声音幽幽地飘进我的耳朵,那一瞬间,我的胃部猛地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 【南明】 从南佳的学校回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一天了。 南佳死了,我可爱的、聪明的妹妹南佳,死了。自杀,吞服了安眠药,上吊。公安局的人是这样草率地告诉我的。 我还记得昨天从太平间里出来时,我撞上了一个警察,那一撞似乎碰坏了我本来就脆弱的胃,我说了句对不起,扭头跑进厕所,趴在洗手台前大口呕吐着。 南佳一个礼拜前才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自己得到了保研机会,要和我一起庆祝。之后她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还有另一件事,等我有空了,必须当面和我讲。 而我也含糊不清地告诉她,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很好,我想把她介绍给南佳。一切似乎都进行得无比顺利。为了这个女人,我也要金盆洗手,从此过些安稳的日子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和南佳聊着家常,一边准备着工具,将药水浸在手帕上,准备做最后一单生意,一单为了自己将来的免费生意。 谁能想到,那竟然是我和她之间最后一通电话。 所以我不相信南佳会自杀,死也不会相信,没有任何人可以用这种理由敷衍我。 而我也用这一天的时间,逐渐将事情的逻辑整理出了个大概。 我紧紧地盯着床底下的箱子,不知道那里面能不能装下第二具尸体。 【黄旭】 这是我这个月第二次造访位于福苑小区的杨家了。 杨怀诗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富商,家财万贯,没有子女,他死后,财产将尽数归于他老婆刘青。 我们在郊外发现了杨怀诗的尸体,由于天气炎热,尸身已经有些腐化变形了。 尽管法医在他口中化验出了剧毒物质,可还是鉴定他死于严重的食物过敏。可一个富商,怎么会莫明其妙,只身一人跑到荒郊野外,还死于食物过敏呢? 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刘青过来给我开门,侧身让我进屋。她还穿着深黑色的丧服,家中的摆设均换了个颜色,整个房间里透露出一股肃杀又萧条的气氛。 “杨太太,请问出事前,杨先生有什么异样吗?”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虽然眼底还红着,却依旧不卑不亢:“没有。他那天只是按时回家吃饭,显得有些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 “杨先生花生过敏这件事情,他自己平时注意么?” “嗯,很注意,我也经常提醒他,在外面用餐千万别吃花生制品。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青说着,眼眶的颜色又深了一圈,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的男人,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咔嚓。”手机的声音微乎其微,可他依旧注意到什么,微微抬头,接着一个闪身,消失在街口的转角处。 我又看向刘青:“那杨太太,请问您认不认识这个人?” 说着,我从怀里摸出了南佳的照片。 【刘青】 晚上十点时,我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航班在凌晨两点起飞,会直接抵达洛杉矶。 手机响了又停,这已经是这些天里的第三次了。前段时间南明在门口堵住了我,纠缠之间被路过的太婆看见,指指点点了好一阵子。 幸好当时来了警察,他才不甘地离开了。不过无所谓,我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两点之后,我就能和一切恶心的事情说再见了。 门铃响了,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说自己是快递。 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的习惯,随口回绝了,正要关灯睡觉时,忽然,门锁上传来清晰的响动。 没等我反应过来,大门已被打开了,一个身影闪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只手便捂上了我的嘴。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响了起来。 “杨太太,别来无恙。” 是南明。我的心顿了顿,—下掉落谷底。我咬紧牙关,拽住他的胳膊,我发现他手里并没有带凶器。 可那又怎么样,凭他的力气,完全可以折断我的脖子。 “你早知道了,你就是因为知道小佳和你老公的关系,所以才特地找上了我,对不对?” 他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我的心沉了又沉,瞥了一眼,手机放在桌上,我根本没办法自救。 “南明,你冷静一点。” “冷静?”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起来,嘴里吐出浓重的酒气。 “我妹妹被你们给害死了,你让我冷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放开一些,我透不过气了。” “你透不过气?”南明又冷哼了声,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通过中间人接近我,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我的心理。和我聊我的过去、人生,从来不谈生意,让我爱上你,不过都是为了害死我妹妹,不是吗?杨怀诗,你老公,那个抛弃我妹妹的混蛋,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所以才故意引我上钩,嗯?” 我的手心细细地分泌出一层汗水,南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恨,而对他的逼问,我根本无力抵挡。 “杨太太,所有那些跟我说的话,都是一个圈套对吧?你先查清楚了我和佳佳的关系,然后让我帮你杀了你老公,即便警察怀疑起来,也只会顺藤摸瓜,找到我身上,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嗯?” “南明……” 我有些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我的手轻轻贴着裤子,我的裤兜里放着一把刀…… 我屏着呼吸,努力回头,我的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表情痛苦万分,这个愚蠢的男人。 “南明,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要利用你,我是真的……” “真的?”他打断我,“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妹妹和你老公才对!先是去学校散播关于我妹妹的谣言,然后指使我杀了你老公!我妹妹……我妹妹才21岁,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但害死她,还毁了她的名声,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气也越大,我的双眼已经开始发黑,面前的一切模糊起来。我的肺似乎要炸开了,而我的手指也终于摸到了刀柄…… 我一把将刀抽出来,狠狠扎下去! 南明闷哼一声,后退一步。 我握着刀子,一边尖叫,一边退到桌边,抓住了电话。南明先是迷茫地看着我,接着那表情一瞬间转为凶狠。 “对,你说的没错!我只恨自己为什么相信你这个蠢货,居然逼他吃了花生!这样是人都会怀疑他不是和那个小贱人殉情死的!”我大声道。 南明的表情扭曲了,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这样口出恶言。也难怪,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是多么温文尔雅,知性大方。 我直起腰,我的抽屉里常年备着一把手枪,这还是杨怀诗当年出国给我带回来的礼物。里面有三发子弹,足够结束这个小子的生命。 “南明,你想清楚,现在人都死了,你生气也没办法,倒不如坐下来,我分一些钱给你,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闭嘴!” 我还没说完,南明忽然咆哮着对我扑了过来。就在我的手刚要接触到枪柄的时候,一声闷响而过,紧接着,南明朝前扑倒在我身上。 我被那股力量带着摔下去,我仰起头,看见面朝月光的那张脸。 那张白天来家里,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的警察的脸。 【小康】 我参加了南佳的葬礼,不,应该是我组织了南佳的葬礼。听说她哥哥南明就是杀掉杨怀诗的凶手,听说她哥哥当时还想去杀掉杨怀诗的老婆,听说杨怀诗的老婆在我们学校里散播了关于南佳的传闻,导致校方取消了她的保研资格。 这一切都是听说的。 现在我坐在南佳的黑白照片下面。她和往常一样,笑靥如花,惹人怜爱。 我低下头,轻轻拨弄自己的头发,没有人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没有一个人,就如往常一样。 南佳长得那么美,所有人说起我,都说我是南佳身边的那个姓康的人,在她身边,我连名字都没有。 南佳一直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什么朋友,陪衬还差不多吧。我是南佳唯一的陪衬,只要有我在,她永远都那么光芒四射。 不过南佳,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在人群里这么耀眼了。 学校取消的她的保研资格,自然而然地落在我的头上。我喝了口水,抬起头来。传闻?那不过是我连夜打印的几份文件,加上南佳的几张开房照片,一起放在了教务主任的办公桌上。 毕竟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掌握那么多南佳的秘密。 那天,当南佳趴在我肩上痛哭流涕的时候,我递给她一杯水。药的分量我放的恰好,不会死,只会晕睡。 我附在她的耳边,用我此生最好听的声音,诅咒她的人生,告诉了她我所做的一切。 南佳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没过多久,她就这么歪歪斜斜地睡了过去。 原来睡着的人这么沉,花了我好大的力气,才把她布置成上吊自杀的样子。 我放下茶杯,起身接受又一个人的慰问、鞠躬,说些言不由衷的假话。我在低头的瞬间,看见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我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美丽又光彩夺目。 ...
1、吊诡的身体 小狄十八岁生日那天,胡子和山炮决定送给他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那个礼物不是东西,是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 他们三个人都是小混混。当然了,这是别人的叫法,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小混混,而是活在现代的古代好汉,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那种好汉。 那个女人在一条步行街经营着一家美甲店,山炮的女朋友在她的店里做过美甲,山炮和她闲聊了几句,得知她吃住都在美甲店里,孤身一身。听完山炮的讲述,小狄说:“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凭什么把她送给我?” 山炮说:“她是所有人的女朋友。” “给钱就能干。”胡子插了一句。 “咱们有多少钱了?”小狄问山炮。 山炮指着面前的一大堆单肩包斜挎包手提包双肩包帆布包手拿包复古包钱包链条包铆钉包,意气风发地说:“路易威登香奈儿古琦爱马仕梦特娇圣大保罗普拉达寇兹鳄鱼耐克,还有回力桥丹阿迪王这样的大牌子,只要都卖出去,咱们就有钱了。” “卖出去几个了?” “一个都没卖出去。”山炮又对胡子说:“你把音量开大点。” 胡子低头鼓捣了一下音箱,声音更刺耳了:“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名牌包抵工资。原价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名牌包,通通只要二十块,通通只要二十块!黄鹤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路人纷纷侧目。 小狄有些担心地问:“卖这么便宜,别人会不会认为这是赃物?” 山炮说:“又不是咱们偷的,你怕什么?” 胡子说:“偷包犯法,捡包又不犯法。” 火车站附近有很多小偷,他们偷了包,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把包随手扔到附近的灌木丛里。有一次,胡子去灌木丛撒尿,发现了这个商机。他们把那些包收集起来,弄了一个音箱,在菜市场门口摆起了摊,以此为生。他们每隔两天去灌木丛进货一次,每次都有收获,逢年过节收获多一些,平时少一些。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太走过来,看了半天,指着一个挎包问:“多少钱?” “香奈儿挎包,二十块钱。”山炮说。 “结实吗?” “牛津大学最新研制的牛筋包,随便扯,随便拽,一百年用不坏。” “能装几斤柴鸡蛋?” 山炮扭过头,不搭理她了。 “三块钱卖不?”老太太又问。 “不卖?小钱包三块钱行不?” “赶紧走吧!”山炮冲她吼了一嗓子,“卖柴鸡蛋的老头要收摊了。” 她嘟囔了一句,走了。 忙活了一下午,他们只卖出去七个包,扣除买盒饭买烟买饮料买瓜子买扑克牌的费用,还剩五十三块钱。小狄数完钱,说:“这点钱肯定不够。” 山炮说:“那你自己干吧,我和胡子就不干了。” “你们也打算干?”小狄一愣。 “有福同享。”胡子说。 小狄说:“我自己干也不够,我听说干一次要一百多块钱。” 山炮想了想,说:“我们去和她讲讲价,求她打个折,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先别干了,让她脱了衣服你摸一摸。” “光摸没意思。”小狄有些不乐意地说。 山炮踢了他一脚,说:“你懂个屁!摸她比你自摸舒服多了。”他有女朋友,是过来人,在某方面一直充当导师的角色。 小狄就不说话了。 收了摊,他们把东西送回出租屋,骑着一辆没挂牌的摩托车去找那个女人。山炮驾驶着摩托车,速度奇快,见缝插针,很快就到了那条步行街。 天已经黑了。 那条步行街没有路灯,没有行人,大部分商铺都闲置着,看上去十分萧条。美甲店在步行街的最深处,上下两层,招牌是暗红色的,店名很古怪,叫“十指黑”,玻璃门后面挂着布帘,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 山炮上去敲门。 玻璃门一下就拉开了,仿佛有人一直躲在门后,等人敲门。山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表情不详。她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木头桩子一样。 山炮回头看了一眼小狄和胡子,说:“我们要消费。” “做大保健。”胡子补充了一句。 她沉默了两秒钟,低低地说:“进来吧。”她的声音有些虚,没什么质感。 店面不大,不到二十平米,装修风格很另类,暗红色的墙纸,所有的摆设都是黑色的,对着门的墙上镶嵌着无数个长长的指甲,每一个指甲都不一样,那些图案或阴暗,或恐怖,或忧郁,或伤感,反正都不吉利。 “那些指甲是真的吗?”小狄小声地问胡子。 “假的,哪有人长这么长的指甲,人又不是动物,没有爪子。” “我看她不像鸡。” “哪里不像?” “穿得太多,话太少。” 胡子打量了几眼,坏坏地说:“可能是内骚型的。” 她可能是听见了,慢慢地抬起头,看了胡子一眼。她长得不丑,文文静静的,就是脸色太白,不是一般的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病态的白。 山炮坐到她身边,翘起二郎腿,开门见山地问:“多少钱?” 小狄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她的反应有些迟钝,想了一阵子才说:“我给你们倒茶。”说完,她走到饮水机前面,撅着屁股倒水。她虽然有点瘦,屁股却很大。 胡子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等会儿,你多摸摸她的屁股。” “行。”小狄硬硬地说。 她倒了一杯水,坐回去,自己喝上了,没给他们。 “你叫什么?”山炮问。 “小三儿。”她喝了几口水,想了一下才说。 山炮乐了:“这名字好,跟你的职业很搭。” 她没说话。 山炮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说:“今天是我兄弟的生日,我想让你陪陪他,你开个价。”他的手不老实,一点点地往上摸,很快就到了大腿。 她没反抗,扭头看着胡子。 “是我过生日。”小狄赶紧说。 她又扭头看着小狄,半天才说:“五十四块钱。”这个数字很古怪,有点不伦不类,更古怪的是,他们只有五十三块钱,差一块钱,这是什么意思? “便宜点行吗?”胡子问。 “不行。” “五十三块钱也不行吗?” “不行。”她的态度很坚决。 山炮说:“不用真刀真枪地干,摸一摸多少钱?” “十八块钱一位。”她立刻说。 还是差一块钱。 胡子忽然从小狄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塞到她手里,说:“这是五十四块钱,你数数。” 她数了三遍,轻轻地说:“正好。” 从这一刻开始,小狄意识到她有点不正常。 山炮环顾四周,问:“在哪儿摸?” 她抬起头,幽幽地说:“楼上。”说完,她起身上楼了。 山炮走到门口,把门插上,又关了灯,屋子里顿时黑了。他摸着黑坐到沙发上,说:“干这种事得小心点。小狄,你先上。” “我觉得她有点不正常。”小狄犹犹豫豫地说。 山炮满不在乎地说:“她有胸有屁股,哪里不正常了?” 胡子说:“没事儿,她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小狄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 楼梯是铁艺的,有些单薄,踩在上面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很黑,小狄小心翼翼地走。刚走到头,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脚脖子,毛茸茸的,一闪而过,肯定是活物,他“刷”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动了。 它叫了一声,是只猫。 它一定是一只不吉利的黑猫,小狄猜想。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房门紧闭着。她肯定就在里面,或许已经脱光了衣服。他又兴奋又紧张,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小狄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差一点魂飞魄散——她飘飘忽忽地站在门口,没有脑袋,没有胳膊,没有脚,悬在半空中左一下右一下的晃荡。他打了个趔趄,这才看清楚,那是她脱下来的裙子,挂在衣架上飘动着。 屋子里没有一丝光,显得深不可测。最深处,隐隐约约有一抹白,直直地躺在那里,应该就是她。 小狄绕过挂在衣架上的裙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她一直没动。 “我来了。”小狄站在了床边。 她还是没动,也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小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开始摸了。” “摸吧。”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地下。 小狄慢慢地伸出手,摸向了她的身体。他首先摸到了一只脚丫子,很小巧,硬撅撅的,没有温度。他继续往上摸。她的小腿很光滑,细腻而瘦弱,也许还不如山炮的胳膊粗。小狄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来自指尖的快感。 她始终没动。 小狄察觉到她穿了一条牛仔短裤,想给她脱下来,又不好意思动手,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放弃了,继续往上摸。 她上身没穿衣服。 小狄终于摸到了一团无比柔软无比细腻的物体,它太丰满了,一只手都把握不住。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几近昏厥。他的骨头已经酥软,再也不舍得放手了,脑袋凑过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眼前是黑的。 四周静极了,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她无声无息。 他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忽然觉得不对头——那绝对不是人身上的气味。那是什么气味?他一时想不明白,想把灯打开,看个仔细。他直起身,在床头附近乱摸,摸到了一个开关,按下去:“啪嗒。” 灯没亮。 这个声音刺激到了她,她似乎动了一下,用一种极其悲伤的语调说:“灯坏了呀……”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小狄打了个冷战。 山炮突然推开门进来了,大声说:“该我摸了。” 小狄就下去了,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大口喘粗气。 “你干她了?”胡子问。 “没干。”小狄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怎么累成这样?” 小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开口。 胡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问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山炮才下来,胡子急匆匆地上去了。山炮打开灯,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去,心满意足地笑了。 “你干她了?”小狄问。 山炮不说话,只是笑。 肯定干了,小狄想。 又过了一阵子,胡子下来了,他们就离开了美甲店,返回出租屋。他们租住在一个城中村,那里鱼龙混杂,小巷纵横,高高低低的平房比人的头发都多。躺在床上,小狄还在想那股怪异的气味。 “感觉如何?”山炮问。 “什么?”小狄还没回过神来。 山炮凑到他面前,问:“她的胸大不大?” “像小西瓜一样大。”小狄实事求是地说。 “不对,像馒头一样大。”山炮不同意他的观点。 胡子加入了讨论,他说:“你们说得都不对,她的胸像烧饼一样,扁扁的。”停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松松垮垮的,手感一点都不好,跟绝经期妇女似的。” 山炮说:“你肯定是记错了,她不可能老那么快。” “绝对没错,就像烧饼一样,扁扁的。” “不对,像馒头一样,又大又圆,就是弹性不太好,稍微有点松弛。” “像烧饼。” “你说像什么?”山炮问小狄。 “像小西瓜。”小狄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对头。”胡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他说:“如果我们都没有记错,那就说明她的身体一直在变化,就像……”很显然,他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身体的变化。 “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小狄灵光一闪。 山炮脱口而出:“她是充气的?” 2、跗骨之蛆 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这一天是七夕节,山炮骑着摩托车去找女朋友约会了,小狄和胡子无事可做,他们商议一番,决定步行去火车站,再进点货。 阴天,下着蒙蒙细雨。 小狄心不在焉地走在马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化,肯定不是因为漏气,因为她绝对不是充气娃娃——有会对话会倒水会讲价会上楼梯会脱衣服的充气娃娃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小狄发现前面有几个女人,都穿着白裙子,身材有点瘦,屁股却很大,是她?都是她?小狄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觉得这几个女人有些诡异,他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她们,看一看她们的脸。 这条小巷很窄,只是两个大院之间的缝隙,最多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走。小狄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很刺耳:“嘭!嘭!嘭!嘭!嘭……” 一般来说,在这样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女人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一定会回头看一眼,可是她们始终没有回头,该怎么走还怎么走。 小狄追上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女人,看了她几眼,心里的疙瘩反而更大了——她戴了一个很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前面那几个女人同样如此。 小狄呆住了。 胡子追了上来,喘着粗气问:“你跑什么?” 小狄说:“那几个女人有些古怪,我觉得她们是小三儿。” 胡子笑着说:“你说得没错,她们就是小三儿。我见过她们,她们都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洗浴城上班,最大的愿望就是给有钱人当小三儿。” “我是说她们像美甲店的那个小三儿,咱们摸过她。” “你看走眼了。” 是这样吗?小狄认为那些女人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摘下面具之后她们是什么样子。也许,她们的五官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人被复制了好几个…… 那几个女人拐个弯,不见了。 他们很快也走出了小巷,到了一条马路上。 不该走这条小巷,小狄想。正在胡思乱想,他感觉有人往后拽了他一把,又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一辆越野车停在身边,距离他不到十厘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探出脑袋,定定地看着小狄。他三十岁左右,脸色不是很好,眼神阴冷,让人不敢直视。过了几秒钟,他缩回脑袋,开车走了。 “你怎么不看路?”胡子埋怨小狄。 小狄怔忡了半天,说:“我感觉他要撞死我。” “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胡子没好气地说,“再说了,他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撞死你?” 小狄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火车站,他们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那片灌木林,里面还是那么脏,遍地都是饮料瓶泡沫饭盒塑料袋烟头旧衣服破皮鞋,当然了,还有各式各样的包。他们忙活了一阵子,收集了一大堆。 “这里面还有一个失足妇女上岗证。”胡子翻看着一个很精致的女包。 小狄凑过去看了一眼,问:“这不是艺校毕业证吗?” 胡子说:“艺校毕业证就是失足妇女上岗证。” 小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回到出租屋,胡子开始给那些包美容,先去污再上油,动作很娴熟。那套工具是他们从一个擦皮鞋的人手里抢过来的,没花一分钱。 小狄躺在床上玩手机,正玩着,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你在哪儿?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肯定是发错了,小狄想。他心血来潮,随手回了一条短信:我在家,你来。没过一分钟,对方回复了:你等着。 小狄把手机扔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等着就等着。” “你说什么?”胡子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 “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小狄把钱掏出来,数了数,说:“山炮拿走三百,就剩七十了。”在这个小团伙中,山炮是老大,胡子是狗头军师,小狄是保管。 “你去买两份盒饭,给我加个鸡腿,再买两瓶啤酒,要冰镇的。” “山炮说了,吃盒饭可以,但是不能要荤菜,更不能喝啤酒。” 胡子骂了一句脏话,没再说什么。 小狄下了床,出去买盒饭。刚走到胡同口,他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身形上看,很像是小三儿。小狄吓了一跳,一闪身,躲到了一个垃圾箱后面。 她从垃圾箱旁边走了过去,是小三儿。她拐个弯,不见了。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小狄吃惊不已。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家门口了,你出来。小狄细细一想,头皮一阵发麻——发短信的人就是刚走过去的小三儿! 小狄不敢见她,感觉她身上似乎有一股鬼气。他窜了出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到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盒饭,加了俩鸡腿,给自己压惊。吃完饭,他给胡子买了一份只有俩素菜的盒饭,提溜着往回走。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太太挎着篮子去买菜,不见小三儿。这条胡同弯弯曲曲,拐几个弯才能到他的出租屋。他不放心,给胡子打电话。 “你怎么还不回来?”胡子问。 小狄环顾四周,小声地问:“刚才有人找我吗?”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你快回来吧,我都快饿死了。” 小狄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小三儿,只是一个身形和她有些相似的女人,那几条短信也不是发给他的,是对方发错了。小狄没有把手机号码告诉小三儿,她不可能给他发短信。他吹起了口哨,懒洋洋地往回走。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在哪儿?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小狄有些烦了,索性拨过去。 响了很久,对方始终不接。 小狄连续拨打了三次,对方都没接。他只好回了一条短信:你发错了,我不认识你。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你摸过我。 是小三儿!小狄的脑袋一下就大了,不知道她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想了一会儿,他又给她打电话,但是她一直不接,没办法,他只能给她发短信:你要干什么? 她回复: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小狄:你肚子疼关我屁事! 她:是你摸的。 小狄:他们也摸了。 她:是你摸的。 这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了,小狄不再回短信。 是你摸的。 是你摸的。 是你摸的。 她一遍遍地发送这条短信,无休无止。 小狄甚至想把手机摔得粉碎,让那些烦人的短信无处容身。他把手机举起来,想了想,没舍得摔,又揣回了裤兜。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害怕拐个弯就看见耷拉着脑袋的小三儿蹲在大门口等他,徘徊了一阵子,他又给胡子打电话,开口就问:“有人找我吗?” 胡子不耐烦地说:“没有!” “你到大门口看看有没有人。” 等了一会儿,胡子说:“没有!你怎么回事儿?” 小狄挂断电话,往回走。走到拐角处,他伸长脖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大门口看。还好,大门口没有人。他长出一口气,回去了。刚躺倒床上,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我在你家大门口,你出来。 还是她。 身边有个伴,小狄的胆子大了很多,他拎着凳子窜到大门口,快速地左看右看。胡同里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 她的言行举止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给小狄留下的印象还算老实,现在他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正常,精神肯定有问题。她要干什么?要钱?小狄可以说身无分文身无长物。要和他结婚?萍水相逢,互不了解,他只是摸了她几下,而且还付了钱,她没理由再要求别的。那她想干什么?小狄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你家大门口,你出来。她不依不饶。 小狄干脆关了机,想起那半个小时的经历,他悔青了肠子。他坐起身,问胡子:“今天你有没有收到陌生人的短信?” “没有。”胡子低头吃着盒饭。 很明显,她只骚扰小狄一个人。 小狄下了床,关上屋门,小声地说:“那个小三儿老是给我发短信,说她肚子疼,要见我,我都快烦死了。” “哪个小三儿?”胡子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咱们摸过她。” 胡子笑了笑,说:“她肯定看上你了。” “我觉得她有点不正常。” “对,她有点傻。” “不是傻,是精神不正常。” 胡子不置可否。 外面有人敲门:“咣!咣!咣!咣!咣!”动静挺大,显得外面的人理直气壮。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上面没有猫眼,要想知道外面是谁,必须得打开门。 胡子一下子停下了所有动作,示意小狄别动。 小狄连呼吸都屏住了。 外面那人还在执着地敲门:“咣!咣!咣!咣!咣……” 小狄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立刻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似曾相识。他仔细一想,头皮一阵发麻——是小三儿身上的气味!她找来了!这个城中村大得无边无际,她竟然找来了,还找到了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现在,她和小狄只隔着一层门板。 小狄悄悄地后退了几步,想离她远点。他觉得,他弄不过她。 五分钟过去了,她还在敲门:“咣!咣!咣!咣!咣……” “干什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屋子里的人出来大声地问。那是一个屠夫,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很凶,小混混都不敢惹他。 她没说话。 静默了大约一分钟。 “您忙着,您忙着。”屠夫突然变得客气起来,退回去关上门,再没动静了。 他看见什么了? 小狄更害怕了,神经都快绷断了。他有一种直觉:她是冲他来的,而且不怀好意。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敲门声终于消失了。 外面一片寂静。 小狄和胡子都没动,害怕那是一个陷阱。他们又等了半个多钟头,这才敢把门打开,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咱们是不是摊上事儿了?”胡子心有余悸地问。 “是我摊上事儿了。”小狄沮丧地说。 胡子没说什么。 小狄说:“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儿?” “去那家美甲店。” “干什么?”胡子警惕地问。 “去那附近打听打听小三儿的情况。” 胡子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乘坐公交车到了那条步行街,很远就看见美甲店门口围着几个人,似乎正在吵架。他们凑过去,不动声色地看。几个人围着一个年轻女人,七嘴八舌地指责她,让她还钱。小狄看了一阵子,明白了:年轻女人的妹妹把其中一人的儿子给砍成了重伤,他们想让年轻女人出医药费。 小狄把胡子拉到一边,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年轻女人,低声说:“小三儿长得和她很像,肯定就是她妹妹。” “看看再说。”胡子说。 那几个人没要到钱,扔下几句狠话,走了。年轻女人在门口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看样子完全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小狄和胡子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小三儿在吗?”小狄小心翼翼地问,还不时探头往美甲店里看一眼,害怕穿着白裙子的小三儿耷拉着脑袋突然走出来。 她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找她干什么?” “我们是她的朋友,过来看看她。”胡子撒了一个谎。 “你们是她的朋友?”她突然笑了,“我从没听说过疯子还有朋友。” “小三儿是疯子?”小狄惊呆了。 她收住笑,冷冷地说:“不用拐弯抹角,有事儿说事儿。” 小狄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小三儿老是给我发短信,说要见我。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你知道吗?” 她盯着小狄看了半天,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小狄低下头,没说话。他不擅撒谎。 沉默了一会儿,她冷冷地说:“你有大麻烦了。” “怎么了?”小狄一惊。 “刚才的事你肯定也看见了。那小子趁我不在,调戏小三儿,事后扔下一点钱就走了。小三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到了他,砍掉了他的两只手,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小狄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胡子问:“小三儿去哪儿了?” “不知道。” “她真是疯子?” “当然,她有疯子证。” “疯子还有证?”胡子吃惊不已。 “就是残疾人证。”她慢吞吞地说。 “你得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出去伤人了。” “她有暴力倾向,我不敢管她,随她去吧。”说完,她掀起裙子,指着大腿上一条十几厘米长的伤疤,说:“前两年,我说了她几句,她抄起菜刀把我砍成这样,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招惹她了。” 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问:“她是怎么疯的?” “失恋。”她淡淡地说。 小狄鼓起勇气问:“我应该怎么办?”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自作孽,不可活。” 小狄打了个冷战。 胡子说:“我兄弟就摸了她几下,她不至于要我兄弟的命吧?” 她打了个哈欠,半天才说:“她是疯子,认准的事别人改变不了。” 沉默了一阵子,胡子突然问:“她的病能治好吗?”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医生说能治好,就是需要一大笔钱。” “多少钱?”小狄问。 “十万。” 小狄又沉默了。他没那么多钱,一百块都没有。 胡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惹不起咱就躲,我不信她能找到你。”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你最好是躲远点,如果让她找到你,你就完蛋了。如果你没死,也不要找我要医疗费,我没钱。”说完,她起身走进了美甲店,“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小狄又打了个冷战。 3、无处可逃 晚上十点,山炮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胡子把情况讲了一遍。 山炮皱着眉头说:“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疯子,这下麻烦了。” 小狄问:“她为什么光找我,不找你们?” 胡子说:“肯定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以前的男朋友。” “我该怎么办?”小狄带着哭腔问。 山炮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说:“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你们知道不要命的怕什么吗?” “不知道。”胡子说。 “不要命的怕精神病的。”山炮叹了一口气,“咱们应该算是不要命的,小三儿就是精神病的,咱们整不过她。” 小狄都快要哭了。 山炮说:“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过些日子她忘了这件事,你再回来。” “没有钱买车票。”小狄说。 “拥有一辆摩托车,你就拥有了这个世界。” “我吃什么?” “我这里还有一百多块钱,你先拿着,等我和胡子挣到钱,再联系你。” “我住哪儿?” “现在还不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一觉。” 小狄的脸色更难看了。 胡子说:“风餐露宿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去我奶奶家住几天,她九十多岁了,眼睛看不见,一个人住在郊区,房子挺大。” “小三儿找去怎么办?”小狄有些担心。 胡子大咧咧地说:“我都快忘了我奶奶住哪儿了,她不可能找去。” “就这么办。”山炮拍板了。 胡子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我送你去。” “行。”山炮说。 小狄觉得他们是害怕受到牵连,巴不得早一点把他送走。他的心情更加灰暗了,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胡子出发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到了。 周围很黑,小狄只能看见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瓦房,眼前的院落在摩托车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破旧,木门已经腐朽,上面还有很宽的裂缝,墙头上有几棵仙人掌,干巴巴的,缺乏生气。 胡子把摩托车停好,上去一脚就把木门踹开了,回头说:“进来吧。” 小狄跟着他走进了堂屋。没有电,胡子摸索着点上了蜡烛。小狄看见角落里有一张老旧的木床,上面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面朝里,一动不动。 胡子说:“那是我奶奶,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不好使,跟她说话得大声喊。”说话间,他翻箱倒柜,找出一碗棒子面粥、一小碟泡菜和几个干巴巴的烧饼,让小狄吃。 小狄看了一眼,顿时没了胃口,就没吃。 胡子自己吃上了。 小狄有些无聊,打量着四周。 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家具都很老旧,看上去比躺在床上的那个老太太还要老,没有一件电器,窗户上没有玻璃,糊着报纸,角落里满是蜘蛛网,上面趴着几个比核桃还大的蜘蛛,面目阴沉。 还不如拘留所条件好,小狄沮丧地想。 那个老太太冷不丁地坐了起来,动作很麻利。她先是抽了抽鼻子,目光四下寻找,最后定格在小狄身上。她的眼珠子全是白色的,没有瞳孔。 小狄吓得没敢动。 “奶奶!”胡子大声地喊。 她应该是听见了,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阵子,想起是胡子的声音,这才答应了一声。她的声音比她的长相还要苍老。 胡子走到床边,大声说:“我有个朋友,要在这里住几天。” “住吧。”说完,她又躺下了。 胡子吃完饭,去把西偏房收拾了一下,对小狄说:“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完,他不等小狄说什么,匆匆走了。 小狄愣了一阵子,去西偏房睡觉。西偏房也没有电,陈设比堂屋还要简单,除了一张床,只有三个土陶大缸,用塑料布扎着口,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小狄吹灭蜡烛,摸索着躺下来,睡觉。 四周静得吓人,听不到一丝声音。 这算什么事儿?小狄长出一口气,睡着了。 天亮了,下着雨,空气中有一股泥土的腥味。 小狄醒了,费了好大劲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躺了一阵子,觉得有些饿,就下了床,走出西偏房,看见那个老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门口,面无表情。他跑过去,站在她身边大声地问:“吃什么?” 她没反应。 小狄扯开嗓子又问了一遍。 她总算是听见了,指了指门后的一口大锅。小狄过去拿起锅盖,看见里面有几个煮熟的地瓜和土豆,还有半个咸鸭蛋,蛋黄乌黑,散发着一股异味,让人没有食欲。 “有肉吗?”小狄大声地问。 她突然咧开嘴笑了,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吃着地瓜和土豆,小狄沮丧地想:还不如拘留所的伙食好。凑合着填饱肚子,他玩儿了一会儿手机,看见雨变小了,就打算出去转转,顺便买点肉吃。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一个人。 小狄在一家杂货店买了几个鸡爪子,一边啃一边溜达。拐角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还有吹唢呐的声音,似乎有人家正在办喜事。小狄精神一震,决定去混点吃喝。以前,他和山炮、胡子经常干这样的事,不随礼,只吃席。山炮还总结出一条经验:只要脸皮厚,走到哪里都吃肉。 拐个弯,小狄看见一户人家的大门口散落着一些鞭炮碎屑,大门上贴着对联,在雨水的冲刷下,红色的对联慢慢变成了白色,显得有些丧气。院子里搭起了一个简易棚子,两个人正在烧菜,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往外冒热气,香味四溢。 小狄发现客人很少,只有一桌。他想:人少了容易被认出来,这顿饭看样是吃不上了。正想着,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慢吞吞地说:“你怎么才来?进来吧。”说话间,她拉起小狄就往里走。 她似乎认错人了。 小狄将错就错,跟着她进去了。 桌子边已经围坐了几个人,正在喝茶。他们都上了年纪,动作迟缓,面无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喜庆。小狄被安排在了上座,他右手边的座位空着。中年女人给他倒上茶之后,就坐下来不说话了。小狄左看右看,没找到新郎和新娘。 菜很快就上齐了,还算丰盛,有鸡有鱼,量很大。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出现在大门口,抻长了脖子看热闹。中年女人抓起一把糖果,快步走了出去,弯下腰说了几句话,那两个小孩没拿糖果就跑了。 中年女人回来坐下,还是不说话。 小狄瞥了她一眼,觉得她的面相有点凶。 “新郎和新娘呢?”他问。 同桌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最后,中年女人开口了:“新娘子在化妆,等会儿就过来。” 她没说新郎在哪儿。 小狄想:难道新郎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数了数,屋子里除了他,还有三个男人,年纪都不小了,四五十岁左右,他们胸前都戴着红花,其中一个人穿着西装,另外两个人穿得很随便。小狄认为穿西装的男人就是新郎,他又想:年纪这么大的人结婚,肯定是二婚,所以婚礼不隆重。顺着这个思路他继续想:新娘的年纪肯定也不小了,吃完饭就走,不闹洞房了,没意思。 菜慢慢变凉了,还没人动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狄等得有些不耐烦,就先吃上了。 竟然没有人管他。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女人,她穿了一身大红的旗袍,松松垮垮的,有点像睡衣,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她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胸前,有点乱。她走得很慢,每迈一步都要斟酌半天。 她肯定就是新娘,小狄想。他发现新娘的身材还不错,该瘦的地方瘦,该大的地方大,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他扭头看了几眼面容沧桑气质猥琐的新郎,心里顿时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新娘在小狄身边坐下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小狄注意到她的指甲很长,上面描着图案,很抽象,看不出是什么。 一个穿马甲的年轻人来了,他耷拉着脸,扛着一个破旧的相机,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没拜天地,也没人说点什么,婚礼仪式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开始吃饭。 新娘始终没有掀起红盖头,也不吃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对面的新郎也不管她,只顾自己吃喝,一边吃一边吧嗒嘴,吃相很不雅。 小狄很快就吃饱了,喝着茶,打量四周。 这间屋子不大,家具都是旧的,长条桌上放着一个大肚子电视机,看样子有年头了,旁边有一台脏兮兮的冰箱,款式很老,只有两扇门,角落里有一个庞然大物,用白布盖着,从轮廓上看像一口棺材。 这不像是在办喜事,像是在办丧事,小狄想。 中年女人给每个人都倒上一大杯酒,她举起酒杯,硬硬地说:“干了!”说完,她一仰脖子,把酒都喝了。 小狄估摸着杯子里大约有三两白酒,他有些发怵。他的酒量很小,一瓶啤酒下肚,脸就红了。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新娘之外其他人都把酒喝了,觉得不喝没面子,就硬着头皮把酒喝完了。 小狄很快就醉了,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他看见新娘子慢慢地掀起了红盖头,露出了红红的嘴唇,像血一样。 小狄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手电筒,刺眼的白光照着他的眼睛。屋子里没开灯,手电筒后面漆黑一片。小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确定不是胡子奶奶家。过了一会儿,他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角落里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是个女人。 小狄一惊,艰难地转了转脑袋,想看看是谁藏在那里。可惜,在手电筒强光的刺激下,他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谁?”他无力地问。 一只苍白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把一杯茶放在了手电筒旁边。那只手上的指甲很长,上面描着图案,很抽象,看不出是什么。是新娘。 “你怎么在这儿?”小狄疑惑地问。此时此刻,新娘应该在洞房里,不该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边。 她没说话。 小狄觉得口渴,却没有力气去端茶杯,只能无助地看着。茶杯是玻璃的,可以看见茶叶直挺挺地悬浮在杯子中间,十分古怪。 沉默令人尴尬。 “你叫什么?”小狄没话找话。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直到此时,小狄才意识到她似乎不怀好意,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觉得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了。 “我没打算干别的,只是想蹭顿饭。”他弱弱地解释着。 她躲在黑暗里,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小狄的身体一阵阵发冷,他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惊恐,故作平静地说:“我出门太急,忘了带红包,明天给你。” 她“嘻嘻”地笑了两声,终于开口了:“你是新郎,不用送红包。” 是小三儿的声音!小狄魂飞魄散。如果仅仅是遇到小三儿,他还不至于吓成这样,让他感到惊悚的是,小三儿竟然说他是新郎!这么说,他和小三儿已经是夫妻了,下一步,她要干什么? 小三儿一直在“嘻嘻”地笑,令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小狄壮起胆子问。 “我觉得你不正常。”她边笑边说。 一个疯子竟然说一个正常人不正常,这确实很可笑,可是小狄却笑不出来,怯怯地问:“我怎么不正常了?” 她不回答,笑了两声突然停住了,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小狄努力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可惜失败了,她一直躲在黑暗中,深藏不露。 “你想干什么?”小狄提心吊胆地问。 她沉默了半天,终于说:“别打扰我,我在生孩子。” 她竟然在生孩子!小狄的脑袋一下就大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头,前些天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还是扁扁的,这会儿怎么就要生孩子了呢? “你真的在生孩子?”他又问。 她呻吟了几声,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小狄完全傻掉了。 她一直在呻吟,动静越来越大,有几次,她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叫了出来。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你怎么了?”小狄颤颤地问。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一丝声音比任何声音都恐怖。 她无声无息。 手电筒的光一点点地变暗,它快要死了。 她忽然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刚从某种状态中苏醒过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之后,她一惊一乍地说:“生出来了!是个儿子!” 她说的话小狄一个字都不信。 “他太瘦了。”她幽幽地说。 小狄感觉到身体里有了一丝力气,试着动了动手指,还不太自如。他想:只要恢复力气,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了。 她高一声低一声地吟唱着一首曲子,像是摇篮曲,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说:“你想不想看看你儿子?” “我儿子?”小狄惊诧无比。 “对,也是我儿子。” “我只是摸了你几下……” “你摸完我,我就怀孕了。”她打断了他。她捂着嘴笑了几声,很认真地说:“你真会摸呀。” 小狄觉得她不可理喻,无法交流,就不说话了。 手电筒终于灭了。 “啪嗒”一声,灯亮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提心吊胆的男人,互相看着对方给自己壮胆。小狄觉得口干舌燥,就不停地喝茶。山炮来回踱步,在角落里用白布盖着的那个物体前面,停住了,端详了一阵子,伸手把白布撩开了。 果然是一口棺材,暗红色的,显得极其阴森。棺材上面,放着一块灵牌,山炮看了一眼,吓得打了个冷战,伸手把灵牌倒扣了过来。小狄觉得不对头,过去拿起灵牌看了看,发现灵牌上写着字:小狄之灵位, “她打算弄死我!”小狄吃惊地说。 山炮看着他,缓缓地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她得逞。” 小狄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 院子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四周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山炮急促地说:“来不及细说了!等会儿她进来,我就和她玩命。你什么都不用管,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明白了吗?” “我留下帮你……” “不用!” 小三儿慢慢地走了进来,“咣当”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小狄和山炮都瞪大了眼睛——她的脸色抹了一层厚厚的粉,看上去比纸还白,嘴小小的,嘴唇血红,极为诡异。她一步步地走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冷不丁地笑了出来。 “快跑!”山炮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冲着她扑了过去。 小狄打了个哆嗦,意识忽然丧失,站在原地没动。接下来,事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面对呼啸而至的山炮,她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山炮顿时坠落在地,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他被击落了。 小狄又打了个哆嗦,全身都软了。 她一步步地逼近小狄,翘起兰花指,指着他的鼻子,用一种类似黄梅戏的腔调说:“该你了呀。” 小狄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里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夫君,这是为何?”她戏腔戏调地问。 小狄完全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门突然被撞开了,她的姐姐和两个穿白大褂的人闯了进来,迅速控制住她,把她带走了。走到门口,她的姐姐停住了,背对着小狄,说:“你们的事我不管,我能做的只是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再出什么事,我就无能为力了。”说完,她叹了口气,走了。 这件事戏剧性地收场了。 过了半天,小狄终于回过神来,踉跄着过去查看山炮和胡子的情况。还好,他们都还活着。小狄呼喊了半天,他们慢慢地苏醒了。 “小三儿呢?”山炮无力地转动着脑袋。 “她姐姐把她带走了,说是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山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长出了一口气。 胡子说:“总算是结束了。” “你们怎么一下子就昏迷了?”小狄问。 胡子晃了晃脑袋,回忆了一会儿才说:“我感觉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山炮说:“不对,是一下子被冻僵了。” 小狄心里的疙瘩更大了,觉得小三儿身上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能伤人于无形,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还没到出租屋,小狄的手机又响了,他把它拿出来,再一次看到了那条阴森森的短信:你在哪儿?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小狄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回复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 等了好半天,她回复了:我在你家大门口,你出来。 完了,甩不掉她了。 “停车!”小狄大喊一声。 山炮吓了一跳,猛踩刹车,把摩托车停住了。他回过头看着小狄,问:“怎么了?” 小狄把手机递给了他。 看完短信,山炮蹲到旁边,抱着脑袋一言不发。 小狄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返回出租屋的路。那个租来的所谓的家还在远方,由于光线暗淡,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偶尔朝来时的路看一眼,他觉得那是一个无比深邃的土坑,只要掉下去,绝对没有爬上来的可能。 小狄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小三儿正从黑暗里慢慢地走过来,她耷拉着脑袋,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旗袍,松松垮垮的,像睡衣一样。那条死狗趴在她的怀里,眼珠子往外鼓着,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 小狄晃了晃脑袋,驱赶走了幻象。 “你没事儿吧?”胡子走了过来。 小狄咧了咧嘴,冲着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胡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她就是吓唬你,不用怕。” “我甩不掉她了。”小狄像一条沙滩上的鱼,嘴巴绝望地一张一合,半天才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出钱把她的病给治好。” “可是,你没有那么多钱。”胡子沮丧地说。 “我有肾。”小狄咬牙切齿地说,“要是不够,我还有眼角膜,还有肝,还有手,还有胳膊,还有血,还有心脏,统统拿去换钱!” 胡子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山炮也过来了,说:“你别干傻事。” “我已经决定了。”小狄淡淡地说,“只有把她的病治好,我才能彻底甩掉她,否则,她会一生一世缠着我。” 山炮和胡子都没说话。 小狄看着山炮,说:“你帮我联系一下。” 山炮问:“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小狄没说话。 山炮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好吧。” 他们静站了一会儿,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 山炮躺在床上玩手机。 胡子推门进来,说:“钱拿到了,小狄也回老家了。” 山炮瞥了一眼旁边那张空床,问:“他没起疑心吧?” “没有。” “那就好。” “终于有钱了,可以换手机了。”胡子兴高采烈地说,“明天就开始发售,我现在就去排队。我听说三天前就有人在那儿等着,我怕去晚了就卖没了。” “行。” 胡子急匆匆地走了。 山炮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手机里传出了小三儿的声音:“什么事儿?”她的语气很平静,语调很正常,完全不像是一个疯子。 “怎么才分了这么点钱?”山炮问。 “第一次干这种事,置办了一些道具,还请了几个群众演员,最后就剩下这些钱了。” “我女朋友也想换手机,钱不够。” “那你就再物色一个下手的目标。” 山炮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觉得胡子怎么样?” 小三儿沉默了两秒钟,说:“他熟悉咱们的套路,我怕骗不了他。” “那就换一种他不熟悉的套路。” 小三儿想了想,说:“行,你安排吧。” 山炮挂断电话,看着胡子的床,心想:再过几天,它也空了。 ...
时值夏日,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玉望街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骄阳似火,只有街边几棵法国梧桐散在阳光里。 夏静把买好的材料放进冰箱,然后打开店门,挂上“开始营业”的牌子,准备做生意。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身着制服、手提安全帽的年轻警察,他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侧脸的线条很柔软,看起来温和近人,眉间却又带着凌人的锐气。那警察面带笑容地走到夏静面前,敲了敲她前面的桌子,敲击声不紧不慢,回荡在有些狭窄的冰激凌铺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连警官,吓人也不带这样的。”柜台后面的夏静小声地抱怨着,声音中却透着欣喜。 连御在柜台前面笑,忽又皱起眉头严肃起来:“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不要总是马马虎虎的。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这条街不太平,警方怀疑那是一桩连环杀人事件,正在申请并案调查呢。” 夏静虽然听惯了他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语,但一想到几天前的那具焦尸,胸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发闷,连忙阻止连御接下来的话:“我拜托你,警官大人,你再说下去,我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你看,这几天一到晚上,店铺我一律不开,不知道亏了多少本,你还跑来吓唬人。”她摊摊手,一脸苦相,“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跑我这里来?” 连御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拍了拍安全帽,说:“恐怕你以后很难再见到我了,因为今天接到任务,我和项跃负责这个案子,所以以后会很忙。”连御平时负责这里的治安,经常骑着警用机车在这里巡逻。夏静常笑话他无论上班下班都要骑机车,以为自己是“骑士”啊! “这样啊,项跃还好吗?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他这个人做事太冲动了,你让他多注意点,这毕竟是一个大案子。” “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关心项跃?” “才没有,毕竟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嘛,互相关心很正常的,而且我也不想他拖你后腿……”夏静难得见到连御抱怨的样子,他平时忙起来可以很长时间不给夏静打电话,夏静有时候甚至怀疑,连御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如今见他这样,倒生出了些许欣喜。夏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冰激凌店的门又被人推开了,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胖乎乎的样子又煞是可爱,她看着冰激凌店里的两个人,怪声怪气地对柜台后的夏静叫嚷起来:“阿静,你家这位可真不容易见到。”夏静尴尬地笑了笑,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连御,他似乎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可面上依然挂着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悦甜,好久不见。”连御向女生招了招手,李悦甜也大方地笑了:“连御,你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倒霉样。” 连御不和她计较,转头对夏静说:“她一定又是囊中羞涩,抱着她那套‘浪费可耻,我来解决’的理论跑你这儿来解决人类最基本的问题了。” 夏静在柜台后憋着笑,又瞥见李悦甜不善的脸色,赶紧借准备吃的为由,转身进了厨房,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外面两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连御,多日不见,你损人的功力见长啊,怎么,吃东西时都还好吧?我怕你长毒瘤,影响你正常生长需要。” “哪里哪里,您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怎么身材和损人的功夫成正比增长呢。” “世界每天那么多人死,怎么还轮不到你?” “我去了你家阿静怎么办?” “我说你也别这么待见自己,你现在就是一可有可无的存在。” “少来,我……” “你们俩见面就不能都少说两句吗?”夏静从厨房出来,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吵,简直没完没了。 “主人都发话了,我还能说什么?”李悦甜嘟囔一声,端过夏静为她准备的吃食,细细地闻了闻味道。 “有什么问题?”夏静问道,对她的表情感到微微的诧异。李悦甜向来是个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剔的人,可今天她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厌恶。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被夏静及时收入了眼底。 “阿静,你这些饭菜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李悦甜皱着眉头,尝试吃了一口菜,又吐了出来。夏静诧异地看着她,连一旁的连御也皱着眉头看她。下一秒,李悦甜又把才入口的白开水也吐了出来,咋呼道:“阿静,怎么连你的水都不对味儿了?”夏静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一旁的连御也挑了些吃食送进嘴里,末了,朝夏静摇了摇头,表示菜也并没有问题。 “悦甜,怎么我们吃了都还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影响了味觉?” “我最近有点感冒,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唉!”她哀叹一声,看着一桌美味佳肴,“可惜啊可惜,想吃又没食欲,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一旁的连御本来想调侃她几句,却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是项跃:“快来局里一趟,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这的确是一桩连环谋杀案,已经并案侦查了。” 连御离开后,冰激凌店里就只剩下夏静和李悦甜两个人,店外依然是似火的骄阳,只有零星几个过路人举着伞出现了又消失。李悦甜耐不住一个下午的宝贵时间都耗费在无穷无尽的等待客人上门中,硬拉着夏静出去逛街,可夏静不干,一来她最近晚上不开店,只有趁下午的时间多赚点钱;二来外面热得不行,她想不通李悦甜哪来的心情闲逛;三来连御刚才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她有点不放心,所以任李悦甜软磨硬泡,夏静就是不愿意出门。最后,李悦甜只能带着对好友喋喋不休的抱怨独自一人出了门。 夏静看着李悦甜的身影渐渐没入玉望街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上,摇头笑了笑。 一个下午的时间,客人少得可怜,只有偶尔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买了些冰激凌球。夏静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头版头条几乎都是关于玉望街凶杀案的。 她记得那还是几个星期前的事,清晨扫街道的大婶一声尖叫将睡梦中的她惊醒,一打开窗户,街上挤满了人,都探头探脑地朝街头张望,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过去。夏静好奇,打算出去看看,却被刚赶到的连御拦住了,连御皱着眉说:“你也想凑这热闹?”语气有些疲倦和隐隐的不悦。夏静没想到一大清早就看到他,更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质问,有点不高兴地说:“我只是好奇,想过去看看。” “不用过去了,”他尽量缓了缓语气,“街头那幢钟楼旁死了个人,你现在过去看见他的死样,我保管你吓得魂飞魄散。” 夏静一惊,心里欷歔不已,忙讨好地对连御说:“我不去看了,你要不要进屋里坐坐?” “不坐了。”他面上重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我本来这个星期有休假,看来又要泡汤了。”说完,便向夏静挥了挥手,身影迅速淹没在了人群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御离开的一瞬间,夏静似乎感觉他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后来看报纸夏静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死者被钉在一个木质的箱子里,胸口被人用刀剖了开来,箱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蛇,纠缠在一起,将死者的内脏啃噬得惨不忍睹。那段时间,夏静每次路过街头的钟楼,仿佛都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而第二个人的死法更是惨不忍睹。有人说,那人是被烫死的,凶手将烧至沸点的油一层层浇在他身上,直至死者气结身亡。如果有人曾经近看过那具尸体,能清楚地看见隐在零散皮肤下的森森白骨。 第二个人的死让玉望街彻底陷进了一片死亡的阴霾里,人人都对街头那幢钟楼避而远之,到了晚上,街上更是无人。可死亡并没有因为人们的恐慌而就此结束,这之后不久,又死了一个人。发现尸体的是一群民工,死去的人是他们的工头。起初民工们以为那工头深夜醉酒,在地上睡着了,其中一个民工还好心地跑上前去想推醒他,一推之下却发现工头已经全身冰凉,再一探鼻息,工头竟然死了!事后工地那边都在传,那工头死得极其诡异,全身上下竟没什么明显伤口。可这工头平时身强体壮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警方后来对外宣称是工伤事故,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工头虽然表面无伤,但五脏俱损,内部的骨头基本都碎裂了,八成是被铺路机那样的大型机器活活碾死的。 这件事过后,连御经常打电话来让夏静平时小心一点,又让她晚上不要开店了。她耐不住连御的唠叨,只得听他的,一早打烊回家看电视。毕竟没有见着尸体的样子,夏静虽然觉得这凶杀案恐怖残忍,却并没有多大的惶恐。 但这样的不害怕或置身事外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夏静觉得电视节目枯燥乏味,便早早地回房休息了,哪知睡得太早,到了深夜却开始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深夜的玉望街,寂静中透着森森的凉意,只有街头那幢大钟发出滴答的走动声。夏静无意识地看向窗外,却看见了冲天的火光。她忙把窗户打开朝外面张望,这一望吓得差点儿她跌坐在地上。对面的房子燃起一簇明黄色的火焰,房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在扭动着身子剧烈地挣扎着。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的夏静,僵了很长时间才想到要去报警。 玉望街死了第四个人,将人们恐慌的情绪吊到了最高点,一时之间,大家都在猜测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死?这样人心惶惶的日子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不会吧,我刚走的时候看见你是这姿势,一趟街都逛回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姿势?”李悦甜一声惊呼把正在回忆中的夏静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夕阳已经把云彩染成了绯红色,看来是时候关门了。 “怎么样,一趟街逛回来有什么收获?”夏静把门关好,转过头来微笑着问身边的李悦甜。 “就随便看看,不过,”李悦甜神秘地笑了起来,“我可是提前把你的生日礼物买好了哦,激动吧?” “那还得等两个月呢!早着呢,早着呢。”夏静一迭声地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得了吧,高兴就说出来,为了感谢我,请吃饭吧!” “好,去吃饭。”夏静关上店门,就拉着李悦甜出了门。 日子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几天。自从接到项跃的电话后,连御没给夏静打过一个电话,夏静想他可能是太忙了,毕竟这是个大案子,于是偶尔她会试着给他打电话,可连御总是关机,要不然就是无人接听。夏静有些不安,夜间开始睡得很不踏实,有时她索性也不睡了,坐在床边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在想自己和连御认识多久了,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她想着连御的完美,想着他每次破获大案时的意气风发,连御每次都会嘲笑那些凶手,他对那些手法嗤之以鼻,夏静怎么忘了呢?连御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自从她认识连御起,就从没看过连御手下有失过手的案子,而这次的谋杀案,他是有信心一定能破的吧。 思绪纷乱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怪异的声响。夏静本就是好奇心重的人,当下想也没想就把房门打开了,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楼下的声音若是小偷歹徒之类的人弄出的,那她要怎么应付?虽然这样犹豫着,但好奇心仍驱使着她一步一步往楼梯口的方向挪。从她这个角度,借着从窗外渗透进来的路灯光,可以看见楼下小小的柜台桌子和桌旁放的冰柜。她想再往前走几步看清楚一点,可就在这时,楼下角落里突然晃过一个身影,夏静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因为那个黑影是一个全身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黑影似乎打开冰柜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窗边,将左手搭在窗框上,似乎要跳出去。一刹那,夏静似乎看见有什么光亮闪过她的眼睛。 幸运的是,那个黑衣人并没有看见躲在角落里的夏静,很快便消失在窗边,隐入透着森森寒意的黑暗里。夏静没有动,半晌才扶住墙壁,脚步不稳地回到卧室,拿起电话报了警。 警方来后,彻底勘察了夏静的家,竟然在她铺子的冰柜里发现了一具冻僵的尸体,死者四肢僵硬,眉毛、头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很显然,就在昨天晚上,夏静很不幸地与那个变态凶手打了个照面。 这次的勘察活动连御也参加了,几天未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看来这个案子真的是非常棘手。连御根本来不及安慰夏静一句,就忙着勘察情况,安排人手暗中监视冰激凌铺子。夏静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人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那台刚装过尸体的冰柜。夏静出了一会儿神,接着从座位上起来,瞥见门口还在说些什么的连御和项跃,打算打电话给李悦甜。这屋子死了人,她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住这里,而且心里有些事情需要找个可以诉说的人,干脆先搬去她家凑合几天。可打了半天电话,李悦甜的电话却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夏静索性回楼上卧室待着,走到楼梯口时,耳边传来两个警察不大的说话声。 “没想到咱有生之年还能碰到这样的大案子,老李,我看这事邪乎得很,凭什么这凶手这么有胆子,竟然把接下来要杀的人名和死法都刻在钟楼上,我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嘘,小王,你小声点,你不知道连警官也是……” 听到这里,夏静的脑子轰地一震,脚再也迈不出去了。 “我看这事说不准,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也未必是。” “不对啊,你想想啊,死者基本上都和玉望街有点联系,恰好连警官的女朋友也住这附近,范围都缩这么小了,我看那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能知道下面要死的人会是谁。” “七宗罪,七宗罪,难道真要像那钟楼上所刻的,死了七个人才罢休?” “七种死法正在一一验证,从第一个死的刘飞到如今的王平,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地刻在钟楼上!我越想越不可思议,我们在第四个人死后发现了那钟楼上的字,可惜那时王平已经失踪了,我们慢了凶手一步,可目前还剩的两个,我不相信在警方层层的保护之下他们还能出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可这凶手有胆子写,只怕……对了,第六个要死的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李悦甜……” 夏静原本就被震惊得苍白的脸立刻退了血色,她不顾两个警察的诧异,冲过去抓住一个人的衣领质问道:“接下来谁要死?” 那名年轻的警察被夏静弄得一愣,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而这边的动静已经把门口的连御和项跃都招了过来。连御面色不善地把夏静拉到一边,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夏静依然有些激动,连御虽然面色不善,但也缓下情绪对她说:“你说吧。” “那钟楼上是不是刻了七宗罪的罪行与相对应的死者名字?” 连御一愣,转头看了看刚刚两个警察,那两个警察被看得不自在,年轻的那个还当即红了脸。连御一声不吭地转移了视线,低头对上夏静焦急而执著的目光,只得无奈地说:“是的。” “那好,我再问你,第六个要死的人是不是悦甜?” 四周的空气一下静得可怕,连御不吱声,夏静就直直地望着他,继续说:“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你?”这一声质问不轻不响,却掷地有声,让周围的空气也压抑起来。四周一片沉默,就在大家以为时间已经静止时,连御却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阿静,你最近是不是神经过敏了?我老实说吧,第六个将死去的人不会是李悦甜,最后死去的人也不会是我。” “那我现在要见到悦甜,而且最近几天我要和她住一起。”夏静的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没问题。”连御倒是很平静,他转身打了个电话后,对夏静说,“收拾一下东西吧,我晚上就送你去李悦甜那儿,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了,你这两天也累,随便找一个人陪我去就可以了。”夏静的语气带着一丝疏离。连御也不强求:“那好吧,我让项跃送你回去,你自己小心点。”夏静点了点头,转身的瞬间,似乎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再转过头时,连御已经走了很远,夏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是这些天来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坐在项跃破旧的汽车上,夏静觉得思绪异常地混乱,一旁的项跃似乎看出她的不寻常,关切地说:“夏静,要不要去医院,我看你脸色不好。” “没事,”夏静揉了揉额头,突然直起身子问项跃,“连御最近还好吧?” “不好,你知道的,这些天大家都在忙这个案子,谁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项跃如实说,丝毫没有注意到夏静有些不同寻常的语气,“连御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担子自然要比别人重一些,他最近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回来后就满身烟味,我们都知道他的压力大,上头给的压力也大。” “他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吗?大概多长时间?”夏静压抑住心中不自然的苦闷与不安,侧头看着项跃,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项跃似乎终于看出了夏静的不对劲,疑惑地问:“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然后他又立马恍然大悟,“夏静,你不会是怀疑连御吧?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而且你怎么能怀疑他?!” 夏静被他近乎喊叫的声音吓住了,此时,她心中的苦闷与害怕也被无限地扩张,咬着唇,眼泪就这样无声地落了下来:“你以为我愿意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惶恐,我真的不想怀疑他,可我昨天见着了那个凶手,他竟然能在这么昏暗的房间里熟练自如地在我的冰激凌铺子走动,明确地知道冰柜在哪儿,窗户在哪儿!还有,你知不知道?自从玉望街发生了第一起谋杀案,连御竟然很兴奋!他在兴奋什么?连御之前就在我面前表现出对犯罪的高度兴趣,他喜欢完美的犯罪,所以他想创造完美的犯罪!第六个要死的人是悦甜,是我的好朋友,自从我认识他们以来,他们就彼此看不顺眼,虽然他们谁也不说,但那份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情绪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所以连御要杀悦甜,既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最后一个要死的人是连御自己,你看,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钟楼上,是不是不想引起怀疑?又或者他真的连自己都要杀!其实这些都不足以使我怀疑他,但昨天我撞见了凶手,瞥见了他手上的戒指,那枚戒指的造型非常的特殊,夏静说到最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一旁的项跃一直没有开口,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夏静,只好一直不发一语,直到他的汽车驶到了李悦甜家楼下。项跃把夏静送下车,又从车上取出几张纸递给夏静,才说:”夏静,别杞人忧天了,这些都是你的猜想,你怎么连自己的男朋友都怀疑了呢?他不可能杀人的。给你的这几张纸是钟楼上的刻字和七宗罪的具体死法,你仔细看过就会知道不可能是连御,李悦甜和连御也不会被真正的凶手杀死,死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谁都不可能做到让他们那样死。“项跃说完,深深地看了夏静一眼,便开着汽车走了。 见到李悦甜时,她面色有些苍白,夏静便拉过她上下打量,问她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了。李悦甜被夏静问得烦了,叹口气说:”阿静啊,我正感冒发烧呢!这觉睡得不知昼夜,电话铃声怎么听得见?“夏静见她这样说,松了口气,拉了拉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你歇着吧,我去做饭。“说完便独自进了厨房,隐约还听见客厅里李悦甜的说话声:”阿静,你真是好人。“在厨房里的夏静突然手一抖,刚拿出的碗差点儿落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夏静把饭菜端到桌上,李悦甜不客气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夸好吃。夏静也端起了碗,可饭菜刚一入口就觉得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以为自己口涩,便喝了口水,哪知水的味道更怪,她险些就要吐出来。再转头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悦甜,夏静开始不确定了,究竟是谁的口味出了问题? 李悦甜接触到夏静的视线,对她笑了一下说:”这些天都干吗去了?而且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过了?“夏静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把最近几天的事都告诉了她,但隐去了钟楼上刻着死者名字的事。李悦甜疑惑地喃喃道:”七宗罪是哪些?“ 夏静就把刚刚在项跃给她的纸上看到的内容说给她听:”懒惰,丢弃于蛇坑,尝尽万虫所噬之苦;贪婪,在油中煎熬,直至上帝给其脱胎换骨;傲慢,授之以轮裂之刑,仅留无用的皮相而损其所有;色欲,在硫磺和火焰中得以重生;妒忌,投之冰穴之中,受寒冰刺骨之痛;贪食,强迫进食老鼠,让恶心侵其五脏六腑;暴怒,活生生的肢体分离,身首永不可接。“ 李悦甜听完,面色苍白,停顿了很长时间突然开口说:”阿静,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你店里的冰柜里,那条街上可不止你一家店有冰柜啊。“ 夏静一愣,然后自我安慰般地说:”只是巧合吧,大概是巧合而已。“ 李悦甜却有点不依不饶,她把碗筷放下,直直地望进夏静的眼睛里:”不管怎么说,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好,我总觉得那凶手好像太了解玉望街了,而且肯定也熟悉你的铺子。“夏静把碗筷也放下,一时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她怎么还担心自己呢?实际上她才是最危险的。夏静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无力,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连把真相告诉李悦甜她都做不到。 看夏静不说话,李悦甜突然笑了起来:”发什么呆呢?马上就快到你生日了,你的生日礼物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哦!“她顿了顿,又开口说,”这都几天没见到连御了,明天把他叫来吧,虽然他很忙,我想不至于连女朋友都不管了,把人往我这一丢就算了是吧。“ ”还是算了吧……“夏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悦甜一眼瞪了回去,”听我的吧,我刚刚趁你在厨房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白天抽不出时间,那就晚上,我有的是时间等。“李悦甜这话倒不像是对夏静说的,她满脸愤恨的表情让一旁的夏静觉得诧异,”十点,我约了他明天晚上十点楼下见。“她说完这句话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疲惫的模样,”我累了,先回房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之后的一整天,夏静都是在犹豫与惶恐中度过的,她一方面惦念着钟楼上的刻字,另一方面也害怕李悦甜和连御见面会出什么意外。 可事情却远远超出夏静的意料,将近十点的时候,夏静和李悦甜站在楼下,却迟迟不见连御的身影,打电话给他也无人接听,夏静急得团团转,李悦甜便提议先回楼上等着,连御来了自然会上楼来找她们。 回到房间之后,她们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打电话给连御的同事,可就像全世界的警察约好一样,谁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还是下去看看吧。“夏静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把房门打开,才走两步,便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从她眼前晃过,她急急闪开,后面的李悦甜问她怎么回事,她拍拍胸口说:”没事,一只老鼠而已。“ ”老鼠?“李悦甜的声音有一点变调,像是在竭力压抑住恐惧,夏静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一只老鼠而已,你不是以前还养过宠物鼠吗?“ ”不是不是。“李悦甜突然慌张地后退了一步,”阿静,你先等我一下,我胃有点不舒服。“她转过身,迅速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连温度都不试一下,就咕噜咕噜一仰而尽。她放下水杯的同时,夏静觉得她的脸色越发怪异,眼神涣散而没有光泽。 ”怎么了?那只老鼠……“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李悦甜吼了一声。 夏静一愣,走上前去问李悦甜怎么了,哪知李悦甜往后一缩,差点踉跄着摔到地上,她一把拍开夏静伸过来的手,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夏静越靠近,她越往后退,直到她退至墙角,避无可避时,突然发疯一样向夏静冲了过来,用力扯住夏静的头发和衣领,大声叫道:”我和你拼了!你这魔鬼!“夏静被她扯得生疼,眼泪差点儿痛得流出来,她一边拉住李悦甜的手,一边大声说:”悦甜,你快松手,快松手!“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之后,李悦甜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开了夏静,惊恐地望着她们晚上吃剩下的菜,声音尖锐地喊:”这些是什么!你给我吃的这些是蛇虫鼠蚁!“说完,便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夏静吓得面如土色,抓起一旁的电话想要打,可她手指还没按上按键,李悦甜就冲过来打落了夏静的手机,惊恐地叫着:”恶魔!恶魔!你拿刀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冲进了房间,夏静惊慌地跟过去,门一开,夏静吓了一跳,卧室里养了很多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宠物鼠,还不待夏静反应过来,李悦甜已经从其中一个鼠笼里拿出了两只红眼睛的小老鼠,两只手分别捏着老鼠的尾巴在夏静面前晃晃,晃够了,她突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吃了这两颗药丸我就不怕你了!“说完,李悦甜一张口,便把两只活生生的老鼠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夏静吓得连尖叫声也发不出了,只知道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哗哗地往下落。终于,李悦甜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夏静面前,夏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她跌跌撞撞地捡起刚刚被李悦甜打落的手机,拨响了医院的急救电话。这一刻,她似乎用掉了一生的力气。 第六个死者:贪食,强迫进食老鼠,让恶心侵其五脏六腑。死者:李悦甜。与钟楼上的刻字别无二样。 这件事迅速引起了轰动,警方在李悦甜家中的饮用水,甚至是盐、糖、味精等调料中都发现了大量致幻剂和致使人神经紊乱的药物,那些宠物鼠身上撒了鼠药的粉末,李悦甜被送进医院时,由于服食过幻药物,再加上老鼠身上的毒药,终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那天晚上,夏静一个人坐在医院空旷而冗长的通道上,觉得世界好像在跟她开一场玩笑,过一会儿,一切就会回复原样。 她在医院的走廊上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便接到项跃的电话。夏静不知道他这次打电话给她是为了什么,但听他语气愤恨而悲痛,说话断断续续,让夏静这几天累积的惶恐和不安迅速放大。 ”……他妈的。“项跃说了一句粗话,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在电话那头用力捶着什么,然后对着电话说,”夏静,反正你迟早要知道的,我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你,连御他……出事了。“他停顿了很长时间,用压抑着的低沉嗓音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身首分成两半,头和身子分开了将近六米的距离……“ 具体是怎么到警察局的夏静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站在被白布盖住的连御旁边,傻傻地问自己:”这是谁?“那个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把白布吹了起来,夏静似乎看见那个躺在白布下的人微微地动了一下,只是脖颈处那道鲜血模糊的痕迹清晰地宣告了这条生命已不再鲜活的事实。 最后一个死者:暴怒,活生生的肢体分离,身首永不可接。死者:连御。 这件事过后,夏静生了一场大病,终日浑浑噩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梦中总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醒来时,枕巾总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过了整整三天,她的病才好转了一些。醒来时,想起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她不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个星期不出门。 而那个案子,那条曾经充斥着谋杀阴影的玉望街终于在连御死后恢复了平静。不再有谋杀,不再有恐怖,不再有阴霾,那个凶手,至此销声匿迹,像曾经的开膛手杰克,或是克利夫兰的”无头“谋杀者,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尾声 大概是一个月之后,离夏静的生日还有两天的时间,就在她也把自己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她收到了李悦甜二个月前为她买的礼物。 礼盒里有一个做工精致的水晶手模,掌心上用小篆刻了两个金色的小字——”命运“。 除却这只水晶手模,还有一封信,写了足足五张纸。夏静把信打开,从信纸中掉出一枚做工精致、造型奇特的戒指,是她曾经在连御那里看见过的戒指。夏静把戒指捡起来捏在手心,然后一字字地把信读完,她以为读完后会疯掉,哪知道自己的反应平静得出乎她的意料。她把信纸一张张摊平,又一张张撕碎,一抬手,命运的手掌便轻易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些薄薄的纸片,像被撕碎的友情、爱情和被唤作命运的碎片,一起混同于众多的尘埃里。 李悦甜的信 夏静: 展信悦。 礼物还喜欢吗?不过你不必回答我,因为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你的世界。 写到这里,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也许你鄙视我,讨厌我,甚至痛恨我,但我也没有办法,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 其实我也不想杀那么多人,我也害怕。那些人死的时候,我甚至在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看着他们迈向死亡,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要戴上信封里的那枚戒指才能增加一些勇气。他们从不怀疑我,也许我本身就长了一张天真无害的脸,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所以,在他们的酒或者水中下药似乎轻而易举。他也说过,如果你真心想杀一个人其实并不难,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光彩,他说,如果是他,便只会是一场最完美的谋杀。你说可笑不?他明明是一个警察,注定与犯罪背道而驰。 我至今还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而现在的我,真想把他这张意气风发的脸揉搓撕碎,我很想知道,当他面临一场完美谋杀,又死在这场谋杀里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哈,那应该很滑稽,很好笑吧? 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他就是连御。在认识你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一场堪称完美的恋爱,还曾经做过一模一样的戒指。可你不知道,他始乱终弃,自私自利,甚至在我病到要死的时候也不来看我一眼。你没有看过他说分手就分手时的决绝表情,什么都不留余地,你说爱情对他来说算是什么?更可笑的是,我们分手后没多久,他竟然以贪污的罪名拘捕了我的父亲。贪污不是小罪,我求了他多少次,可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要和我划清界限!他把我的父亲投进监狱,让我的母亲整天以泪洗面,让我们全家瞬间失去依靠,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这样!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来毁灭他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在得知他和你交往后,我便想办法接近你,和你成为好朋友。像他那样骄傲的人,根本就不怀疑我的目的,就这样放心地让我们来往,你看,他也根本不关心你。这之后,我就开始谋划一场完美谋杀,既然他不能完成他的完美谋杀,那么就由我来完成吧。他在明处,我就在暗处与他较量,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杀第五个人的时候,我斟酌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把尸体放在你的冰柜里,一来我想看看他对你的反应,二来这是我杀他的一个契机。你也看见了,他本性自私,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放心你来我这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最该死的人就是他! 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约他十点楼下见面,其实前一天晚上,我已经用变声器给他打了另外一个电话,以凶手的名义约他晚上八点见面,并且不许他带任何人手。第二天一整天,你果然如我所料般坐立不安。傍晚的时候,我说要回房休息一下,你也不疑有他。其实为了让你做我的时间证人,我事先用录音机录下了我的脚步声,间歇性地在屋里放,你就会以为我一直在屋里,而因为你的坐立不安,所以也不可能跑进屋来找我——更何况我早将门从里面反锁了。这段时间里,我就去了我们约好的地方,他果然骑着他那辆警用机车来了。其实我根本无须露面,我事先在玉望街偏僻的钟楼后方固定好钢丝,那里很少会有人,再加上最近的杀人案,那里简直人迹罕至,然后我把一个身着黑袍的塑料假人吊在钟楼旁。钟楼里有一个类似于定滑轮的东西,可以把假人来回拉动,只要连御一露面,我就拉动假人,他会以为那是想要逃跑的凶手,必定会追上去,加之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不可能看见那根钢丝,那么只要他一提速,那根横亘在街中间的细钢丝就会瞬间让他身首分离。 做完这一切后,我把钢丝收起来,他们那些警察必然会觉得连御是被力大的男子用钢丝生生拧断了脖子,谁会想到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即将死于这场谋杀的小女子呢?这之后,我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家,和你一起焦急地等待连御。 我大概可以预期到自己的死亡,家中的食物和调料中都被我撒了致幻剂,那些宠物鼠身上撒了鼠药的粉末,其实这些东西我只是在你来这里时才吃过一点,那一点其实对我并没有多大影响,我只是想要制造自己被人害的错觉。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生吞下老鼠,事实证明,我成功了——如果你看见了这封信。 其实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活着却失去了希望,那个时候,当我在你们面前表现出对食物的厌恶时,你们有谁想过我或许在面临一场灾难?不要怨我让你见证了这场谋杀,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得知道真相,那个人一定是你。 李悦甜 ...
[险村] 险村位于城外80公里的山区。 尽管离城市并不算远,但这里却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僻静地区,村民仍用人力耕作,用井里的水进行农田灌溉和生活洗涤,村上只有一辆村委办公用的老式吉普,大部分家庭以自行车和拖拉机当交通运输工具。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只留下年老体弱的家人继续农耕生活,偶尔有人回来探家,他们看到邻近的一些村镇都已经相继开发出旅游项目来发展经济,利用周围的山水树林和鱼塘去掏城里人的腰包,然而险村却如一潭死水,依然重复着单调乏味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年轻的人们也曾提议利用两个绝对会引人好奇和幻想的“景点”把险村开发成农家旅游地区,但这个提议被村里的老人们断然否决,那强烈的反应好像被人砸了祖宗牌位一样,于是这些想法又被掩埋了起来。年轻人继续外出打工并不再勤于回家,老人们继续留守祖业。每到旅游旺季,豪华旅行车远远地与险村擦肩而过,从不停留。 五月,风里有阳光的味道,夹带着花草香的原野气息从山林深处远远、远远地飘来。久居城市的人们开始往城外跑,活动着瑟缩一冬变得有些懒散的肢体。各种豪华汽车沿着城外的高速路像炸开的烟花一般四散而去,把欢愉的人们带到山水如画的景区。 金小鱼和陆蝉坐在芮翔身后嘀嘀咕咕,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引得车里乘客频频回头张望。芮翔抿着嘴微微笑着,一脸幸福。 这三个人是同班同学,金小鱼和陆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小鱼精灵古怪,总有鬼主意折腾别人,而陆蝉却安静腼腆,一副大家闺秀的斯文气质。芮翔暗恋陆蝉一年多,两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以和陆蝉接近,两个人的关系骤然亲密起来,在同学面前俨然似一双情侣。为了这次周末旅行,芮翔早早地做了准备,只是陆蝉提出一定要带着金小鱼同行,虽然芮翔心里不大情愿,但为了讨陆蝉欢心,而小鱼又是个活泼机灵讨人喜欢的女孩,于是便同意了。 三个人在地图上计划了许久,那些注定会让游人踩烂的风景区被他们划了出去,最后陆蝉将一只纤纤的手指远远地指向一个画着蓝色小水洼的地名:险村。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芮翔看着这个不太好听的地名,图标说明那里有一片水域和一间庙宇,但那里远离国道,连主干道都没有,只是很细很细的一条小路把那个圆圈和其他地方连接起来。 “这地方还没开发,太荒凉了吧?”芮翔看着陆蝉犹豫地说,他不想好不容易计划一次,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荒凉才有意思呢!”小鱼在一旁抢着说道,她是个对什么都抱有十二万分兴趣的人。 “是啊,这个时候大家都出去旅游,稍微好看些的地方肯定会跟好多人挤在一处,”陆蝉慢悠悠地说,“有山有水有庙,也不错了,再说,咱们就三个人,找个清静地方开心两天不是挺好吗?”说完,她对芮翔盈盈一笑。 芮翔醉在陆蝉的笑容里,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他……” “他……” 她们在说什么,芮翔根本听不清楚,只是在两个悦耳的声音里隐约听到她们在谈论他,并不时地发出开心的笑声。芮翔忍着想要回头看的冲动,低着头微笑着。这就是恋爱的快乐吧,他想。 三个人从长途车换到郊区车,又在问路时搭了一段拖拉机,才终于看到一块刻着“险村”的石碑半埋在土里。 开拖拉机的大叔不解地看着三个年轻人脸上兴奋的神情,“这破地方有啥好啊?根本没人来。我们村离险村最近,也从不跟他们来往。听老辈人讲这个村里有怪事,你们年纪小不要去那里乱转,小女娃会给吓到。” “不要紧,我们想找个僻静处随便看看山水,住两天就走。”陆蝉漫不经心地答道。 拖拉机突突响着启动了,那人想了想又说:“前面十几里就是我们棉锦村,要是晚上找住处就上我们村去,有专门给城里人准备的干净房。我们有车从这路上过能搭你们去,别晚了,天一黑这路上没人走的。” “知道了,谢谢大叔。”小鱼蹦蹦跳跳地往通向险村的小土路走去,一边向拖拉机挥着手。 那汉子也挥了挥手,“不是为赚你们几个钱,去别的村也行,附近人都知道,险村住不得的。” 拖拉机继续突突着开远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有轻微的风带着阳光的暖意在脸颊旁似有若无地抚过。 “走啦!” 三个人踏上小路朝不远的山区走去。芮翔回味着那个拖拉机手的话,问两个女孩:“为什么那人说险村住不得?有什么古怪吗?” “农村人,拉拢游客生意嘛,有什么奇怪的。”陆蝉说道,又拿手肘推小鱼,“小鱼,是吧?” “不一定哦,”小鱼向山影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说:“说不定险村闹鬼吧,周围人都传出来了,所以劝咱们不要去,遇见鬼可就有去无回啦!” 说完,金小鱼凑到芮翔跟前:“芮翔,你怕鬼么?” 芮翔的喉结咕噜地跳动了一下,说:“我一个大男人怕鬼?你们两个怕还差不多。” [试探]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向前指的路牌上写着“险村”,右前方的木牌已经倒在地上,上面刻着“静山湖”三个字。 芮翔建议先到村里去看看情况,确认一下晚些时候是否要在这个村里找住处。但陆蝉却说:“天还早,现在这么热不如先到湖边去凉快一下。回来的时候去村里吧。”说完便朝静山湖的方向走去。 芮翔呆愣了一下,觉得陆蝉忽然变得很冷静和果断,与以往的那个温柔女孩不太一样了。 “发什么呆啊,快走吧。”小鱼扯了芮翔一把,“别让人家给甩下咯!”她的语气里有点取笑的味道。 “小鱼……”芮翔与小鱼并肩走在离陆蝉两三步远的地方,“陆蝉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呵!她在我眼里的样子肯定和你眼里的不同了。”小鱼低低地笑着,“怎么啦?像她这么乖的女孩你上辈子念佛才修得来。” “是啊,”芮翔被小鱼笑得有些窘了,也不知小鱼笑得那么得意是为什么。“可是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有时候觉得她特别简单,有时候又觉得她让人琢磨不透。” 小鱼摆摆手,悄悄凑到芮翔的耳边说:“你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呗?” 芮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鱼又咯咯地笑起来:“那就试探试探她。” “怎么试探?”芮翔又惊又喜,惊的是小鱼出的这个主意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点子,喜的是小鱼跟陆蝉那么多年的死党,一定彼此很了解,她若是愿意帮他,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简单,咱俩在她面前表现得亲密点,你看她吃醋不吃醋不就知道她在乎不在乎了?”小鱼笑嘻嘻地伸过爪子似的小手抓住芮翔的手臂。 “不不不,这可不成。”芮翔紧张地摆脱掉小鱼的手,“万一她要是真的在乎,那不就误会了。我可不想让她生气。” “哟——误会了不能再解释清楚啊,再说她生气不正说明她在乎你么。”小鱼把手一甩,小脸立刻挂了下来,“不信我拉倒,我还懒得管你的事呢。” “小鱼……”芮翔拉住小鱼,“我信,我信还不成么。那你保证万一她生气了你帮我跟她解释清楚吧。” 金小鱼脸上漾开顽皮的笑容:“当然。” “你们两个快点。”陆蝉回过身来,正好见到芮翔拉着小鱼的手,小鱼正对芮翔灿烂地笑着。陆蝉没有说话,又转回身去继续朝前走。 “陆蝉,”芮翔赶上前,把水瓶递过去,“你喝点水吧,走得好热。” 陆蝉接过水瓶,对芮翔温柔地笑笑。鬼故事 刚才,她生气了吗?芮翔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听小鱼那个馊主意,万一真的伤害到陆蝉的心,那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但她刚才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富柔情了,是因为她在乎吗? 芮翔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着,陆蝉究竟对他在乎还是不在乎,他很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 “啊!好清凉的一片水域呀!”金小鱼站在陆蝉身边雀跃着,三个人在静山湖岸边的草坪上铺开塑料布,准备野餐。陆蝉带了许多在家做好的食物,芮翔带的是水果,金小鱼带了许多点心。 “你做的就是香!我家保姆的厨艺太差了,不过她讲的故事倒还不错。”金小鱼一边对陆蝉的食物津津乐道,一边拿起块排骨笑眯眯地塞到芮翔嘴巴里。 芮翔呆愣了一下马上在脸上展开笑容,顺手递给小鱼一只大苹果,他偷眼看了看陆蝉的表情,她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芮翔又连忙拿了一只雪梨递给陆蝉,陆蝉对他笑笑才要伸手接,小鱼碰了碰芮翔的手臂:“哎,吃完了陪我到水边捉小鱼去!”雪梨从芮翔毫无防备的手里掉下去,陆蝉的手接了个空。 在水边,芮翔回头看了看陆蝉的背影悄声问小鱼:“你这个主意能行吗?万一她真的在意,会生气的。而且,咱们仨一起出来,这么冷落她,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应该嘛。” “哟,瞧你心疼的。”小鱼挽起裤腿准备下湖,“你要是不愿意就回去陪她吧。我告诉你,追在她身后的人多着呢,想知道她心里在意谁,就凭你天天去献殷勤能知道什么。” “喂!这里不能下水!”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站着个老人对芮翔和金小鱼大声喊着。 “为什么嘛!”小鱼赤脚站在湖边抗议地问。 那人慢慢走过来,腰带上别着个烟竿,背着手,一脸疑惑和不耐,“你们哪里来的?在这做什么?” 芮翔抢在金小鱼张口之前向那位老人解释,说明他们只是来踏青,在湖边野餐,既不会破坏这里的卫生环境,也不会污染湖水。顺便他又问这位姓程的老伯,附近是否有方便住宿的地方。 程伯把眼前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量了一会儿,语气才缓和些,“静山湖不让下水,这是我们村自古就有的规矩,坏不得。想要住宿的话往西头十几里的棉锦村有农家乐。” 芮翔犹豫地看看身边两人的神情,才想说去棉锦村,只听陆蝉问程伯:“大爷,咱们险村上能有个住处么?我们只借住一晚,明天就走。” 程伯又打量了三人一会儿,才说:“收了东西跟我来,我帮你们找个人家问问。” 险村看着古旧却又整洁,四周被打扫得很干净。他们到达村口时,整个村子看上去宁静无人,好像一个睡着的城堡,芮翔提议让陆蝉和金小鱼在村头等,他随着程伯去看房子。等他选定了村尾一姓古的婆婆家再出来找金陆二人时,却远远地听见了她们的争吵声。 [传说] “芮翔……” 芮翔的耳边一直响着陆蝉的呼唤声,疑真疑幻,他问金小鱼是否听见,却见小鱼脸上一片茫然。他们两人再次拿着手电到屋后寻找,并再次去了冥神府小庙和静山湖畔,不知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古婆婆说起的那个关于龙王变冥神并降咒于险村的故事,一再地把这两处当作陆蝉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除了芮翔耳边响起的呼唤声,陆蝉再也没有出现。 “芮翔,我们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找好不好?也许过一会儿她就自己回来了。”金小鱼看到芮翔失魂落魂的样子有些害怕起来。 “陆蝉……她在叫我呢。”芮翔两眼无神地向远处张望着,机械性地寻找陆蝉的踪影,他轻轻甩开金小鱼的手,喃喃地说道:“她不会回来了,她恨我,是我对不起她,你不知道么?她说回来看看我,就再也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芮翔……她……她说不定跟你开玩笑,吓唬你的。”金小鱼看出芮翔有些发痴了,不由得上前紧紧扯住,“芮翔,咱们先回去吧。” “不,”芮翔再次甩开小鱼的手,“我去找她!我去找她了!”他慢慢迈开脚步,不再理睬小鱼。 “芮翔……我……我先回去了,你找不到她也快些回来啊!”金小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芮翔,没有得到回音,只好独自打着手电回古婆婆家去。 芮翔慢慢走进了冥神府,手电的光柱下,一尊面目狰狞的神像立在殿中,他一边想象着陆蝉曾经来到这里,并向冥神许下了某个愿望,一边慢慢地跪在冰冷的石砖地上,向神像叩拜下去,默默地向虚幻的神明许下自己无限痛悔的心愿。 “陆蝉……”芮翔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让我到你身边去陪伴你!” 神像静默地立在上面,没有给他任何应答。 芮翔起身走出小庙,缓缓地拖着迷茫的脚步朝静山湖走去。陆蝉的呼唤声已经消失,周遭宁静得好像一切都已死去,只剩下芮翔零乱的脚步声在草丛中沙沙地响。 静山湖的水面被夜风吹起一阵阵微粼,芮翔站在湖畔凝望着湖面上倒映着的月光,那个传说故事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他已然不在乎,只觉得继续做下去,便可以达成愿望。 安静的水面因为一个年轻躯体的介入泛起喧嚷的波浪,涟漪漾开,仿佛打开了一扇门将芮翔包裹在里面,继而陷入无限的黑暗中。 水里,好冷啊!像黑夜一样!鬼故事 芮翔一边向下沉去一边这样想。 古婆婆家小楼里不时地传出低低的笑声,金小鱼一边擦着浴室和楼梯上的水迹一边不放心地说:“芮翔那家伙会不会当真去干什么傻事啊?” 陆蝉穿着柔软的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道:“他那么胆小的人能干什么傻事?瞧他刚才被我吓的那样!” “唉!”金小鱼撇着嘴无奈地笑起来,“你这种戏弄人的把戏什么时候能不玩了啊?总试探别人的鬼胆子,早晚把谁吓出毛病来。” “哎,你家小保姆不就是险村出去的人么,她讲的那个传说故事跟古婆婆说的一模一样,芮翔还真信了,吓得不轻吧。” “人家都以为我金小鱼是个坏主意多的淘气鬼,谁知道温柔如你的陆蝉才是恶作剧的罪魁,从小到大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啊!” “要不怎么咱俩是好搭档呢。对了,楼下小门锁了么?别到时候他回来了进不了门。你说这傻瓜会上哪儿找我去啊?” “没锁,我还放了一个小玻璃瓶在门口,他进来的时候咱们能听到动静。……你那个鬼样子真吓人,我就是心里有准备也被你吓了一跳呢!” “谢天谢地你没笑场,不然穿帮了他会气死的。你是个好演员!” “少来了,刚才跟他在外面找你,听见你有气无力地叫他,他还问我听见没有。说实话那感觉真有点瘆人。” “你还陪他出来找两趟,让他自己出来不就行了。” “咱俩是好朋友嘛,你不见了还不出来找?那不是太假了么,怎么也得跟他象征性地出去一下嘛,好在他后来累得睡着了,我可比他还辛苦,半夜跑到浴室里放水,还没把握会不会吵醒他。” “我特意在客厅里发出点声音把他弄醒的……哎,不说啦,赶紧睡会儿,你折腾半天也累了。为了不发出声音我还光着脚站在地砖上,身上又湿又冷,冻死人啦!” “睡吧,睡吧,但愿那傻小子天亮再回来。” 夜更加沉静,黎明的晨曦还在远远的东方酝酿,小楼里只留下一楼门口一盏小小的顶灯在亮着,楼上的卧室敞开着门,里面传出两个少女柔和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一股阴冷的微风从没有上锁的门缝里轻轻飘进来,挡在门前的玻璃瓶无声地摇晃了两下又轻轻地倚住了门。 一串潮湿的脚印从门口一点点地延伸到楼梯口。 叭嗒……叭嗒…… 脚印停住了,好似什么人站在那里倾听。 不一会儿,脚印迈上了楼梯台阶。 叭嗒……叭嗒…… 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
壹 萧左走进沈彦平的书房,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座神庙,在书房里堆满神像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已入中年的企业家沈彦平大腹便便地坐在褐色的书桌后面,背靠墙,面对着落地窗,窗的左侧放着一尊四面佛的铜像。右侧是帝释天像。 墙边儿依次站满了大大小小神态各异的神像,被满屋弥漫的印度熏香气味笼罩着:四大天王、湿婆像、散脂大将、辩才天、摩利支提婆、阎摩罗王等…… “这是二十诸天。”沈彦平开口说道。“都是佛教的天神,归属于天部,天部是众生最完美的去处,只有修习十善业道者才能投生天部……” 萧左有些厌烦他夸谈的口气。便忍不住插嘴道:“但是它们仍然都在轮回之中,一旦前业享尽,便会重堕轮回。” “嗯,你也信佛?” 萧左摇摇头:“我是学医的。学医需要信仰唯物主义。” 他打量着沈彦平,对方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哦。”沈彦平看上去有点失望。这时候他终于把话题拉到正题上,“萧左同学,恭喜你成为彦平奖的头等奖学金获得者。” “谢谢沈先生对医学教育的大力支持,学生萧左深感荣幸。” 如此简短而客气地结束了开场白,萧左估计沈彦平会失望,据说这是一个很喜欢听恭维话的家伙,他的名字和慈善事迹常常见诸报端。溢美之词几乎泛滥成灾。 或许……萧左的目光扫过神像们——神像前都没有神龛,它们被摆放在这里的目的显然并不是为了接受供奉。 一群被请下了神坛的天神,不。或者说,根本是沈彦平把自己放到了和这些天神相平等的地位。 神灵总是不喜欢露面,但是神迹永远被人传颂。 这不正是沈彦平的风格吗? 一个原本应该在学校举行的颁奖仪式,却被安排在了他的私人府邸。名曰低调,实质却是更有力的炫耀。 “不必客气,这是你通过努力得到的。”沈彦平对萧左一挥手,示意对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他的语速很慢。 “谢谢沈先生对我的认同,接受您的奖学金让我感到很惭愧。”萧左淡淡地说。 “哦,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是为了奖学金而努力,其实我想要得到的已经在学习过程中得到了。”萧左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事实上如果不是班主任林康的强迫,他自己并不想到这里来接受这笔来自私营企业赞助的所谓奖学金,在萧左眼里,来自无关者的奖励并不是一种荣耀。仿佛他的努力是可以被收买的,这样一种被交易的状态让萧左觉得很不是滋味。 沈彦平开始提问。当了解到萧左家境优裕的时候,前者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对于你来说,奖学金可能只是锦上添花,但对某些人来说,这笔奖金就是雪中送炭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因为家境贫穷而无法继续学业,而他们本来可以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 哼! 萧左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见沈彦平也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萧左的背后,喉头急促地起伏着,萧左立刻回过头,顺着沈彦平的视线看见的却是那尊四面佛像,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异样,萧左注意到佛像正对着他们的这一面,是一手持权杖一手持水壶的形象,意为拥有至高无上的成就和有求必应的能力。 萧左打了个寒战。 “沈先生?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那是什么?” “哦,哦,没什么。”沈彦平摇摇头,“大概是风声。我们刚才说到唧儿了?” “嗯,”萧左心不在焉的。 沈彦平匆匆结束谈话:“请萧同学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机会,更加努力学习,祝愿你取得更好的成绩。” 萧左走出书房,外面是沈彦平的助理孙重和萧左的同学李默非,李默非是二等奖奖学金的获得者,他和在楼下等待接见的另一名同学周伟都是沈彦平所说的那种人:学习优秀但家境寒微,这笔奖学金对他们来讲很重要。那相当于他们父母在乡下一年的收入。 贰 萧左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前来领奖的同学,负责接待的公司职员和管家……华丽美味的自助餐糕点,弥漫四处的轻音乐以及一个还在等待主人讲话的立式麦克风。 听说沈彦平和学校正在洽谈几个合作项目,领导们都很兴奋。 萧左来到了周伟的面前,今年他获得了三等奖奖学金,不过在去年,他可是头等奖奖学金的获得者。 “沈先生要投资建一个私立医院,将来我们学校表现优秀的学生会被直接聘用。”周伟说道:“而且,有机会被送出国深造,沈先生是个很有远见的生意人,现在就开始培养储备人才了。我听说他身边其实好多高管都是被他资助过的大学生,包括那一个,”周伟一面说一面用眼神注视着一个正朝花园急步走去的人影,那正是孙重:“他才27岁,就做了总裁助理,听说家里连别墅都买了,沈先生花了很多心思栽培他,可以说如果没有沈先生。他不论怎么奋斗都不会有今天。” 萧左问:“你怎么会知道?” “沈先生说的啊!”周伟疑惑地看着萧左,“怎么?他没跟你讲这些?我还以为他会对每个人都说。” 那倒的确是那个人的风格,萧左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我不是他投资的理想对象。”他不禁想起刚才和沈彦平无疾而终的会面,当时的沈彦平究竟看到了什么? 大厅里的气氛让人郁闷,萧左走进了后花园里。 冷空气混合了玫瑰花的香气灌入鼻息,萧左感觉好多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暗处蹿了出来,萧左瞪大眼睛看着一双幽灵般的绿眼漂浮着朝自己逼近。 喵呜—— 竟是一只肥硕的黑猫。 “夜叉!”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叫着跑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是孙重。 黑猫听到呵斥,停在原地,回头一望,蹲了下来。 萧左看着来人,黝黑的皮肤。厚嘴唇,眉毛很浓,眼睛黑亮深陷,鼻梁高挺,身材丰腴,模样十足的欧亚混血儿,气质却更接近她此刻正弯腰抱起的那只黑猫,都有一股野性的剽悍,萧左看着那一大一小,忽然有种古怪的错觉:二者似乎有着某种血缘关系。 “你是谁?”女人问,口音有点怪。 孙重不满地看了萧左一眼:“夫人,这是今天来领奖学金的学生。” 夫人?! 那女子的年龄可以做沈彦平的女儿了。萧左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释然,有钱男人和年轻女人,永远是不会过时的搭配。 “夫人,请看管好它,老板说别让它再乱跑。” 孙重说完这句话便带着萧左重新回到客厅,而沈彦平的夫人则继续留在花园里,看上去她宁可陪着一只猫也不愿意去陪一屋子的客人。 这倒是个颇有个性的女人,萧左心想。 “夫人是泰国人,”孙重似乎是看出了萧左的疑惑,并且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因而说道:“刚到中国,中文说得不太流利,性格很害羞,而且身体也不太好。” 害羞?萧左觉得有些好笑,她连眼神都是可以杀人的。 李默非还没有回到客厅,周伟仍然在等待着,看来沈彦平找到了一个好听众。萧左下意识地走到门口,他实在很想离开,门口有人在拉扯。 “现在不行。他正跟人谈话呢!”孙重拦住一个正往里闯的家伙,不过后者却是一脸嚣张:“跟我这儿装什么门神?!我有急事找我叔叔!”他一把推开孙重:“滚!” 那个所谓的侄子径直朝着二楼的书房跑去了,孙重紧紧追在后面,大家安静下来,看着这段意外的小插曲,书房的门被重重地打开了。大约两分钟后,李默非独自一个人走下了楼。 “沈先生说,他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一会儿仪式就开始。” 人们便恢复到最初的喧哗状态,反正有食物有话题,等待并不无聊。 无聊的只有萧左一个人,他走到李默非旁边,原想和他聊上几句,但却发现后者正全神贯注地喃喃着什么,他贴近一听,顿时头皮发麻,那家伙竟然在练唱《感恩的心》! 按照日程表的安排,在沈彦平和获奖学生单独谈话之后,有一个环节是获奖学生上台发表获奖感言,说白了也就是当众对沈彦平感谢致辞,萧左勉为其难,只准备了一句话,但是李默非看来却是要粉墨登场,大唱赞歌了。 肆 “不知道发生命案的第一要务就是 保护现场吗?你们干吗要乱动东西?”刑警队长李龙杨十分不满地责备着萧左,但这也是因为他没有把对方当做外人,最近几次十分偶然的共同经历让他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类似伙伴间的感情,他一直在说服萧左去读法医研究生。 “我觉得当时的第一要务是救人!”萧左反驳着。“必须移开雕像去确认,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必须试一试。” 李龙杨没有再说话,因为萧左是对的,人命最大。 技术人员在采集指纹和脚印——由于太多人进入这个房间,这将在日后增加出庞大的工作量。 虽然面目全非,但是沈彦平的泰国妻子塔亚和下属都可以基本判定死者就是沈彦平本人无疑,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8点半左右,而那正是沈彦平对李默非说他想要休息的时间,那他几乎是返回书房后立刻就遇害了,可是却没有人听到一点声音,李默非可以证明沈彦平当时是神志清醒的,一个处于清醒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在受到袭击时不进行求救和挣扎? 书房里开着空调,房门反锁着,窗户是完好且紧闭着的,而窗户又是只能从里面打开的设计。门被撞开时屋子里只有沈彦平一个人的尸体。 萧左特别留意了当时一起上楼的人。可以确定撞门之后并没有多一个人,也没有少一个人。所以不存在凶手混迹人群的可能性。 可是一尊纯铜制作的雕像,谁又会选择这样的武器,而谁又能使用这样的武器? 巨人?神灵? 萧左打量着屋子里的神像们,各个都像嫌疑犯。 警察们一个个检查着,很快就排除了凶手藏身于神像之中的猜测。当所有的可能性一个个被消灭,疑团越发朝着死结的方向发展。 难道是这屋子里的二十天众并不喜欢这个自诩为神灵。强行要加入它们的家伙,所以…… 萧左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望向那尊四面佛,他忽然记起当它压在沈彦平的脑袋上时,它依旧是面对着书桌的,但是那两只手里所拿着的不再是权杖和水壶,而是一手持令旗一手持佛经。 它的确转动了方向! 它似乎在狞笑,眼神残酷而满足。 萧左想起在他和沈彦平谈话的过程中,那一声怪哼,沈彦平失魂落魄,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尊佛像有什么异样? 萧左说出了沈彦平当时的反常表现。 屋子里的警察们面面相觑。 “我有重要情况要跟警官报告!”这时沈唯蒙站到了现场的门口——他就是那个强行闯进沈彦平书房跟其商量“重要事务”的家伙。 “说吧!”李龙杨立刻兴奋起来。 “我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叔叔!”沈唯蒙果然语出惊人。 “谁?!” “塔亚!”沈唯蒙嘴里的名字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过没人打算相信。 最强壮的男人都未必能完成的谋杀,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做到? 见到大家一脸不相信的神色,沈唯蒙急了:“真是她干的!今天晚上我在花园里喝酒的时候,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在用针扎一个小人,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我敢说她是用巫术杀死我叔叔的!她是泰国人,泰国巫术最流行了!而且她一见我过去,就做贼心虚地跑掉了!” 如果不是现场还有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李龙杨几乎要忍不住笑喷出来了。 不过萧左却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巫术! 泰国的确是一个巫术盛行的国家,盛产降头师和各种古怪事物。 “她有动机的!”沈唯蒙继续说道:“我叔叔没有子女,只要他一死,这个女人就可以继承我叔叔的全部财产!你们想想看,她那么年轻,我叔叔大她那么多,她怎么甘心,她在泰国早就有了个相好,还是个和尚,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她跟那个和尚偷偷约会!我跟我叔叔说,他怎么都不信,现在果然就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说荒(谎)!我没有!”塔亚忽然出现在沈唯蒙的身后。她狠狠地把沈唯蒙推倒在地上:“我没有杀死我先生,我没有青(情)人,你这个人坏,为什么要冤枉我?” 她的中文说得很不流利。很多词语的发音都很古怪,但是她愤怒的表情为她的语言做了极好的注释。 立刻有警员上去制止:“不许动!当着警察面还这么嚣张?!” “看见没有?!”沈唯蒙指着塔亚大叫:“露原形了!没读过书没教养。当初我叔叔是看她可怜才娶了她,她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害死我叔叔!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她们那个村子的人是出了名的又穷又贪财,女儿都想方设法嫁给有钱人,结了婚就想方设法地往家里盘钱。和一个女人结婚就相当于和全村人结婚,等到老公的钱被榨干了就一脚踢开,还有些女人,专门用邪术害死老公,好带着遗产回家做有钱寡妇……” “你冤枉我们!你冤枉我!”塔亚的样子简直是要气疯了,她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狠狠地用脚踢向沈唯蒙,不过因为有警察的阻止,她自然是什么也踢不到的。然后她开始用她的家乡话大声开骂了,不过没有人听得懂她在骂什么。 至少这点沈唯蒙没说谎,她的教养实在不怎么样。 沈彦平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女人呢?萧左纳闷地想,中国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依照他的身家条件,不难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他却不远千里地找来一个名声和内涵都算不上良好的女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警察同志。她扎的那个布人应该还在她身上,我一直看着她,她没机会藏起来的!”沈唯蒙急急地说:“不信你们搜!” 塔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虽然邪术之事难以置信。但是按常理推测。配偶总是会排在嫌疑人的第一位,而塔亚的确是有谋杀的动机,再加上她现在的反应十分反常。于是李龙杨的神情已经变得十分严肃了。 “希望你能自己作出合理的解释,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塔亚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布人,只见布人上用泰文写着几个字,上面还插着几根金色的针。 “啊!那就是我叔叔的名字啊!”沈唯蒙惊呼起来:“我专门学过泰支的。” “那不是……害人的,”塔亚用双手急急地比画着:“那是。那是爱情降,我们泰国的爱情降,我下降头不是为了要害死我先生,是为了不让他变心……” “得了吧!谁不知道扎小人就是诅咒人家死啊!”沈唯蒙嗤之以鼻。 “在我们泰国,这就是爱情降,扎上四十九天,他就会爱我一年,不变心,”塔亚哭着说道:“你看到的那个和尚就是一个降头师,我去求他,他给我做了这个爱情降,我害怕他变心。我害怕他不要我,我,我,我爱他。” “爱一个年龄跟你爸爸差不多的人?”沈唯蒙冷笑。 “我就是爱他!”塔亚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他也爱我。他顾照我的家人。给钱他们,让他们生活得很好,他娶我,他对我好,要送我去读书,我为什么不能爱他?他就是,就是我的神!我愿意像仆人一样伺候他一辈子!我怎么会想让他死?他死了,我的生活就毁了,钱有什么用?我不要他的钱,我要他活过来!要是我知道是谁害死他。我一定给他下降头。下血降!最毒最毒的降!” 塔亚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怨气,敢当着警察说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她现在已经完全让悲痛冲昏了头脑。 塔亚精神崩溃地号哭着扑向地板上的尸体,她晕了过去,几个警察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了出去。 如果这是场戏。那么这个泰国女人可以去拿影后奖了。萧左想,现在也可以解释沈彦平为什么会娶她了,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把他当做神来崇拜和伺候,沈彦平一定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如果沈彦平死于人为,先不去管死因。动机是什么? 萧左分析着。遗产继承的顺序是配偶、子女、父母,然后是其他亲属,沈彦平没有子女。父母早逝,沈唯蒙这样不遗余力地指控塔亚是凶手,恐怕目的并不单纯,如果塔亚无法继承遗产,那么钱财很自然就会落到沈唯蒙的手里。这个动机是可以成立的,可是李默非传话说要延迟仪式的时候是八点二十八分。那个时候沈唯蒙已经离开书房了。而沈彦平还好好地活着,八点四十的时候,他正拿着酒杯去花园,就算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有几分钟的误差,他仍然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光是他,当天宴会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样,都不可能到书房去杀死沈彦平,而且还采用如此大的“凶器”。 唯一一个无法证明自己行踪的人仍然只有塔亚,她一个人待在花园里,萧左记得书房的窗外刚好有一棵树。通过那棵树是不难到达书房的窗外的,但是沈彦平一直在书房,窗户又正对着他的书桌。塔亚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书房呢?就算她进去了,又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杀死了沈彦平?沈彦平总不可能躺在地上毫不反抗地等着那尊佛像砸烂他的头吧?那她又是如何举起那个连大力士都难以抬起的四面佛呢?她又是怎么离开书房的呢?门窗都是反锁的,难不成她用法术穿越过去的?而且这一切需要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完成。 再假设下去塔亚就不是人类了。 萧左直直地望着那扇落地玻璃窗,窗子被不锈钢架分成六格,其中下面三格是无法打开的,上面三格是可以推开的。上面三格有扳扣,现在正从里面锁着。外面的窗台大约有40公分宽。 萧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该死!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诡计了! 李龙杨被萧左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问一个问题,要是窗玻璃被打碎了,我们平常会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啊?”李龙杨纳闷且郁闷,他知道萧左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白痴级别的问题,但他没耐心猜谜:“直说!” 于是萧左只好揭秘:“玻璃碎了,只能换新的啰。可以在屋子里换。也可以在外面换啊!” 李龙杨立刻明白了:“你是说。凶手把一整块窗玻璃直接从窗框上取下来,然后等人到了窗外,又把窗玻璃装回窗框?” “旧的玻璃取下来时百分之九十都会损坏,如果我是凶手,会事先再准备好另一块新的玻璃做备用,重新安装反而会更简单,这个技术不复杂,”萧左说:“以前我看见别人装过,如果大小计算合适,最多5分钟就可以完成。一般人都会惯性去注意窗户有没有损坏或是有没有上锁,因为这是进出最直接的方法,但是有很多人是不怕麻烦的。因为麻烦的方法往往是最安全的方法。” 李龙杨走到窗户前,和技术人员一起仔细察看,最左边下方的一块玻璃很明显比其他玻璃要新一些,这一点证明了萧左的推测。 “那么。凶手就是用这个方法让自己从这间所谓的密室里消失的,”李龙杨眯缝着眼:“这个人必须精确计算窗户的尺寸,一丝一厘都不能差,说明这个人至少是可以自由出入书房的。能做到这点。又有作案时间和动机的人只有塔亚,可是她怎么做到移动那座铜像去砸死沈彦平。而沈彦平又毫不反抗的呢?” “除非塔亚有同伙。而且还不止一个。”萧左简单地说:“而沈彦平在被砸死以前已经失去了意识。一种可能是迷香。另一种可能就是,书房里一直潜伏着凶手,也就是塔亚的同伙们,他们就藏在神像之内。等到书房只有沈彦平一个人的时候。便用注射或是吸入式麻醉的方法让沈彦平昏迷,然后再实施谋杀,最后制造出密室,弄出这一个神像杀人的假象来。” “小张!”李龙杨叫过一个警员:“马上联系最近的交警部门,调出这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六点到九点半之间出现。尤其是东南亚长相的人,塔亚刚到中国,如果她要找同伙,恐怕还是得找泰国人,搞不好这案子要弄成一起跨国大案!” 伍 苏醒过来的塔亚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围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想冤枉我!我诅咒你们!你们死后都要下阿鼻地狱!” 萧左和李龙杨面面相觑,两人的脑子里都是同样的疑惑,萧左是基于直觉,而李龙杨的疑惑出自于多年的办案经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准嫌疑犯如此激烈的反应,他们要么故作镇定,要么巧言狡辩,而这个女孩子可以说完全不理智,打人,骂人,侮辱警察,她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置于最不利的处境,而一个能够设计出那样精致诡计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萧左恍惚地走到大厅。 所有人都还没有离开。作为证人和嫌疑人等待着盘问。 萧左的目光落到了李默非的脸上。他在沮丧着,而不是悲伤着,为了他得而复失的好机会。 今天晚上来参加宴会的这些人:学校领导、学生、公司职员、侍应——把他们吸引到这里来的不是沈彦平。而是沈彦平给出的好处。或者更犀利地说:利益。 沈彦平扮演了天神的角色,他赐予这些人利益,这些人便奉上沈彦平需要的尊重或是谄媚,这是一笔公平交易,大家都渴望这样的交易,所以他们是最没有动机的人。 除非,有人觉得交易并不公平。 萧左的眼神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真有另一种可能。那个人就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那个人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沈彦平死了,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剧变。 不会是他,萧左摇摇头,沈彦平活着对他利大于弊,他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周伟向萧左走过来:“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吗?” 他的脸上挂着疲倦和冷漠,沈彦平整个晚上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冷遇已经冲淡了他的感激。 萧左一把拽住周伟的胳膊就往楼上跑。 周伟一脸诧异:“怎么啦?!” “原来你才是关键!”萧左咬着牙说道。 柒 李龙杨走向沈唯蒙和孙重。“两位。能不能把你们的外套脱下来?” 沈唯蒙愣了愣:“为什么?” 李龙杨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重的神像,要抬起它,衣服和铜像不可避免会发生大面积的摩擦,所以一定会有微小的粉末沾在衣服上。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是我们的技术人员会很用心地把它们找出来的。发现尸体的时候,搬走神像的人中并没有二位吧?我们有个法医,常跟我唠叨一句话:只要互相接触过,就一定会留下交换的痕迹,我想,在那尊佛像上,一定也留下了二位的衣物纤维。” 一席话完,人群哗然。 沈唯蒙的脸色已经惨白了:“在谋杀案发生之前,我们移动过那个雕像,您凭这个定罪这也太离谱了吧?” 李龙杨淡笑:“你和孙重两个人是移动不了的,除非加上沈彦平,但是死人怎么能做到呢?另外,你能解释尸体上没有金属粉末,以及雕像上没有死者的衣物纤维吗?你能解释抬起雕像的第三个人是谁吗? 孙重坐到了沙发上:”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交换,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 ”这就是你同意和沈唯蒙合作。杀死沈彦平的原因,是吗?“萧左走到了孙重的面前,同情地看着后者:”你得到的未必是你想得到的,你失去的,却是你不想失去的。“ 孙重静静地看着萧左,沉默半晌,然后道:”是的,沈先生给了我很多,他资助我读书,给了我工作,给了我机会、前途、地位、金钱……别人花二十年时间奋斗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我都有了,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我只能报答他。百分之百的忠心。百分之两百的努力,百分之三百的低声下气。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用五年时间做成了别人要十年才能做成的事情,可是在别人眼里,没有他,我仍然什么都不是,我在别人面前没有骄傲。我在他的面前没有自尊,永远抬不起头,而且我还不能离开他,否则我就是背叛。就是忘恩负义。所有的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所以我只能永远这样下去,生活在他的影子里,十年,二十年…我很害怕,真的很怕……“ ”你钻牛角尖了。“萧左摇摇头:”你的这些想法,为什么不跟他说?“ ”我太了解他了!“孙重苦笑着:”我不否认他是一个好人,可是他把自己当做神,他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不能容忍有人背叛他,他的控制欲太强了,你可以去打听,那些从公司辞职出去的人如今怎么样了。只要和沈氏集团有业务关系的公司都不 敢用他们。“ ”原来,你是既想拿回失去的,又不想失去已经有的,所以,杀死沈彦平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萧左冷冷地说道。 ”是的。他活着,我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我想你明白的,对不对?“孙重问。 萧左摇摇头:”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孙重和沈唯蒙被戴上手铐带走了。 ”最恨这种恩将仇报的王八蛋!“李龙杨愤愤地说:”供他读书,给他工作,东郭先生和狼的现实版啊!“ ”万物归焉而弗为主。“萧左冒出了一句文言文,李龙杨一愣: ”什么意思?“ ”道养育万物,但却不会去做它们的主人,而万物自然归附。“萧左解释着:”出自《道德经》。为什么现在人们愿意相信科学而否定神灵?神灵作为偶像是要人顶礼膜拜的,可是没有人喜欢被主宰,哪怕是被天神主宰。一个人想要成为另一个人的主宰,本来就是违反天道自然的,所以才引来了怨气,再加上那些贪念,就变成了杀机。“ ”唉!“李龙杨叹了口气:”这次你小子又立了一功。“ ”哪儿啊!“萧左笑笑:”其实不用我多事,就像你说的,从铜像上也可以找到他们的衣服纤维,从他们的身上也可以找到相应的证据,你们破案是迟早的事。“ ”靠!“李龙杨大笑:”我那是诈他们的!开玩笑了!那么大的工作量,一条一条纤维,一点一点的粉末,挨着个比对,就算能查出来,天!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哦。那么大一个替察局就陪着他们几个玩儿啊?!好了。不跟你小子说了,回局子啦!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呢!今晚上又得熬夜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