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闻记者居然比警察来得还要早,这让杨赫很有些郁闷。 看着闪光灯“啪啪啪”地在现场附近四处闪烁着,杨赫不免有种置身于嘲笑之中的被侮辱感——虽然事实上这并不是警方办事效率高低的问题——要怪就怪顾瑞丰树大招风——尤其是顾氏集团最近几次大规模的收购行为以及顾瑞丰那几句颇为雷人的语录,在中国股市上和网络上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于是这个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就被推到了舆论界的风口浪尖,惹得全职兼职的狗仔队爆料队们围着他就跟夏天的牛虻围着牛尾巴一般,全天24小时地候着,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满城风雨——更何况现在——顾瑞丰居然离奇暴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当杨赫带着他的刑警队员赶往顾瑞丰那间篮球场大小的办公室里进行现场勘察的时候,顾瑞丰的死讯却已经以一种孢子分裂般的恐怖速度冲出了这栋大厦,直奔各大新闻媒体,就连动作向来总是慢半拍的报纸,居然都已经开始准备印刷号外。 而这时,距离女秘书李倩发现顾瑞丰的尸体还不到半个小时。 几乎所有的非正常死亡都可以被归属于暴毙一类,但是“离奇”这两个字,对于曾天强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来说,几乎遥远得有些模糊了。 比如眼前的这具尸体,仅从死亡方式来说,是称不上离奇的——他其实很快便看出这个人在死前曾经休克过,而死者的口腔黏膜变黄,唇边有少量黄绿色的呕吐物,他推测死因应该是铬中毒,但没有把这个答案立即告诉刑警队长杨赫——在没有经过实验室程序确定之前,他通常会给出一个模糊却不乏专业的回答。 “早期尸僵,还没有出现尸斑,体温下降1度左右,死亡时间大概l小时,现在是十一点半,”曾天强看了看表,然后说:“更准确的时间需要进一步检验才能得出,中毒的可能性比较大,建议重点收集现场残留的食物、水和使用器皿作为证物,毒物实验结果出来后我会给你一份详细报告。” 杨赫很清楚曾天强的脾气,两人现在已经达成一种默契——杨赫对尸体的注意力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在关注了几个必要的环节之后,他会把尸体完全交给曾天强去负责,而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对现场环境的勘察上——尤其是那些程序之外的,常常会被人忽略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然后,等到手下的队员、技术员以及法医的报告提交上来,他的大脑就会像电脑一样,对所有输入数据进行汇总、分析、整理、判断。而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用他那粗大的手掌摩擦着他头顶上的发茬——于是星星点点的刺激就像是微弱细小的电流,钻入他的掌心,启动他的智慧。杨赫常常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架专门制造出来的破案机器,而这个动作,就是他的开关。 不过这一次杨赫在顾瑞丰的尸体旁边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他并不是对顾瑞丰的死因感兴趣,而是因为死者手里牢牢抓住的一个三角形的铜质雕像——人类总是在死亡的时候才会发现听众有多么重要——杨赫几乎能够感应到雕像上残留着死者身上所传递出来的焦虑——那是一种担心不被理解和明白的焦虑——是死者临死前最强大最专一的一股意识——杨赫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他相信感觉。 这个雕像就是死者给他的线索——指出凶手是谁。 可惜的是,雕像只是一个非常简单和普通的等边三角形,上面既没有花纹也没有文字,红木底座上也是千千净净的,只有均匀的木纹。 唯一让人觉得疑惑的是死者抓着雕像的部位,他不是抓着底座——通常意义上最方便的握处,而是抓着三角形的上半部——杨赫戴着手套试了试同样的姿势,发现这样的话很难拿稳,被打磨得相当光滑的接触面使得雕像极易滑落下来。 接着,杨赫围着这个大办公室转了几个圈儿——当然是在足迹检查程序之后——到他们进入之前为止,整个办公区只发现三个人的足迹。其中一个从鞋底花纹与顾瑞丰尸体上所穿着的皮鞋花纹的大致对比来看,应该就是属于他本人。 另外两个人也很快锁定了,一个是发现尸体的女秘书李倩,另一个是听到女秘书尖叫后紧跟着冲进来的董事长助理张子锋。 “今天十点钟有个会,”仍然处于惊魂未定状态的李倩说,声音还在发抖:“所以十点整的时候我打了电话进去提醒董事长。他说他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要我通知所有人,把会议推迟一个小时。可是到了十一点,他还是没有出来,我打电话没人接,觉得有点担心,这才进了他的办公室,可没想到……” 没想到,她看见的居然是一个从今往后成为她噩梦的场面——顾瑞丰趴在办公桌上,双眼鼓出,面孔扭曲,早已经气绝身亡。 她立刻尖叫了起来,董事长助理张子锋闻声第一个冲进去,好在后者还算有点常识,立刻做了现场保护措施,因此没有对现场造成更多的破坏。 “你十点钟所打的那个电话,”杨赫的眼神犀利地与李倩对视,她戴着眼镜,又瘦又高,骨骼突出,长得算不上好看,因此很难把她与经常在老板和秘书间发生的那种桃色纠纷联系起来:“能确定是顾瑞丰本人接的吗?” 李倩斩钉截铁地点点头:“是他的声音没错,我绝对可以肯定!” “那么顾瑞丰是什么时候进入办公室的?”杨赫又问。 “九点。”李倩说,末了又补充一句:“董事长每天都和我们一样准时上班。” “那么,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还有什么人进出过这间办公室?”杨赫看着秘书小姐的工作位,半开放式的,就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外面。杨赫围着她的座位走了一周,发现这个位置不但方便挡驾,而且所有进出董事长办公室的行为都能尽收眼底。很明显,和大多数这个职位上的职责一样,李倩的其中一项工作内容就是过滤,所以,她的话最具有权威性。 “没有!”李倩摇着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董事长一直一个人在里面。” 杨赫没有质疑——他已经瞥见了这个位置上空的一个摄像头——周泰已经去调录像带了——如果这个女人说谎,很快就会被拆穿,他相信她没那么傻。 “那么,在九点以前呢?也没有人进出过吗?”他想了想,又问出一个问题。 “我们九点钟才上班。”李倩说:“不过每天我八点半会过来,打开门让保洁员进去清理办公室。” 保洁员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瘦小干瘪,双手因为长期浸泡在冷水中已经有些变形,而她所穿着的是大她身体一号有余的蓝色工作服。杨赫总觉得她这身制服有些眼熟,好像是他见过的某个监狱的囚服——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说法也可以是正确的——因为很明显,贫穷就是她的监狱。 “我叫……叫……叫周淑芬。”保洁员大概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战战兢兢地用手使劲扯着自己的衣角,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杨赫从她的叙述中得知,几乎每天早上,她都要花去半个小时专门打扫这间董事长办公室,而其中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跪在地上,用抹布将白色大理石的地板砖一寸一寸地擦得锃亮,而她擦地的顺序是由里朝外——所以办公室里没有留下她的脚印。 杨赫始终用和蔼可亲的口气询问着保洁员各个细节,让这样一个又辛苦又老实的女人不安是件不太人道的事情。 “老板很爱干净的,”她说:“杯子是不许我碰的,他不喜欢人家碰他私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李小姐去洗杯子,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碰过他的杯子。” 事实证明李倩没有说谎,记录显示她的确在10点钟打过电话进董事长办公室,通话时间1分钟,她也一直没有进入办公室,但这并不表示她可以排除嫌疑。因为要毒杀顾瑞丰,她依然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置自己于首要怀疑对象的方法呢? 在送走保洁员之后杨赫又回到了办公室,这里是三十三层楼,无异于三十三重天,封闭式窗户,苍蝇也飞不进来。 换句话说,顾瑞丰如果不是自杀,不是死于李倩之手,那么就是死于密室谋杀。 杨赫又开始在办公室里转圈儿,他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密室杀人的——虽然他平常也看侦探小说,也会对那些精致的密室杀人技巧感到惊叹——但事实上,至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密室。 不管怎么样,要解决一个貌似密室的问题,首先要做的是理论上的无懈可击。 “建筑图纸!”杨赫叫人找来了董事长助理张子锋:“我现在马上要一份这层楼的建筑图纸。” 图纸被拿来了。 杨赫很快发现他这个决定是无比英明的。 “这里,”杨赫指着图纸上董事长办公室的南面说:“图纸上原来规划有一个小房间,为什么在现场没有看见?” “噢噢!”张子锋尴尬地支吾着,脸涨得通红:“这个,这个,是我们董事长的密室……有一堵假墙,就是办公室里挂着油画《秋天的麦穗》的那一堵,油画其实是道门,门后面就是那个密室。” “密室?”杨赫吃了一惊:“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张子锋继续尴尬着:“你知道,这个是要保密的,我们,我们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 如果不是有了这张图纸,杨赫想,估计他现在也不会说,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但话又说回来,食人俸禄,替人守秘,天经地义。 于是他缓和了神情:”知道怎么进去吗?“ 杨赫看见张子锋拉开顾瑞丰的办公桌抽屉,找到一串钥匙,从中挑出一把十字架形的钥匙,然后走向油画。同时杨赫看见抽屉里有一小盒打开过的胃炎冲剂。 那是一幅竖式的长方形油画,大约相当于两个普通房门的大小,画面既完整又平整,看不出机关。油画的左边紧靠着一个矮架子,架子上有一个奔跑中的裸人雕像,张子锋把钥匙伸入那个雕像的嘴中,轻轻一转。 ”咦?“张子锋吃惊地说:”怎么没锁?!“ 他朝外一拉,那幄画便与墙裂开了一道缝,显现出门的本质来——原来那个雕像既是钥匙孔又是门把手——装模作样地放在架子上实施障眼法。 警察们走进密室。 只见这个小房间不过十平方米左右,装修风格和外面的办公区迥然不同,显得十分普通和家常,但看上去更加舒适。 布艺沙发、桦木的单人床、红木的小书柜,一台电视、一套音响——右侧还有一个推拉式的小窗户,挂着淡绿色的窗帘,从这里可以望见相当不错的城市全景。 看起来,这个密室更像是顾瑞丰逃开现实喧嚣的世外桃源。 杨赫转身看着朝向小房间这边的门——这边看起来,就是一道相对正常的门了,有门的通常模样,有正常的把手。 虽然它仍然比正常的门宽大了不止一倍,厚了不止一倍。 杨赫拿起图纸来,对比着,马上又有了新发现。 ”应该还有一个出口。“杨赫沿着图纸上标注的紧急出口的标志很快便发现了第二道门——在衣柜的后面藏着,等指纹采集的技术员完工之后,他戴上手套将门把手一拧——门被轻松地打开了。 外面是一条走廊。 ”这是一条专用的逃生通道,“紧跟过来的张子锋连忙介绍,仿佛将功补过般:”这条走廊本来是和这一层楼道的公用走廊连在一起的,我们加了堵墙给断了。“ 门口的走廊的确很短,左边应该就是张子锋所说的”外加“的砖墙,右边是楼梯。 ”这个楼梯可以一直通到地下停车场。“张子锋在一旁补充着。 杨赫往下走去,这个狭窄的楼梯间很明显是顾瑞丰的专用逃生通道,虽然他可以有专项独自逃生的特权,却没有办法缩短三十三层楼的距离。 用正常速度下到地下停车场花去了大概六分钟时间,而这个通道在停车场里也同样对应着一个专门的入口。 ”这个入口平常不会有人用的,因为这个楼梯只通往三十三层,不会和其它通道相通,“张子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而从停车场到大厦其它楼层的公用电梯和楼梯都在那边。“ 杨赫站在原地抬起头,立刻发现了一个他心里正渴望出现的事物。 ”监控摄像头!“他兴奋地说:”监控室里应该有录像带吧?“ 张子锋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是。“ 4 门铃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然而顾瑞新那辆惹眼的红色保时捷分明就在楼下——门卫也证明他在十二点钟回公寓后便没有再出去。 杨赫皱起了眉头,周泰已经蠢蠢欲动地绷起了脚尖。 ”踹吧!头儿!“他期待地望向杨赫。 毫无疑问,顾瑞新是重大嫌疑人,搜查令也已经拿到了,可是,杨赫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总觉得顾瑞新一定会从房间里走出来。 然而他错了。 所有人都开始不耐烦起来了。 杨赫终于点了点头,于是周泰蓄谋已久的一脚终于踢在了门上。 门开了。 等待他们的是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一本翻到一半的杂志、一只刚燃到尽头的香烟和一杯还未凉透的咖啡。 这一切都说明,顾瑞新刚刚离开不久——但他的离开是突如其来的仓促的慌张的。 ”立刻提取咖啡杯上的指纹、香烟上的DNA和房间里的鞋印,带回局里和案发现场所发现的痕迹进行对比。“杨赫有些恼怒地下着命令:”李晓芸!马上再下楼去,重新取门卫的口供!周泰去附近寻找一下证人,看看有没有人发现顾瑞新离开!“ ”是!“两名爱将忙不迭地执行任务去了。 杨赫仔细地打量着房间,九十平方米左右的电梯公寓房,收拾得十分整洁,每一件物品都放得很有规律,这说明主人是一,头脑清晰做事有条理的人。他走进卧房,宫廷式样的铁花大床,白色的床单床罩,同样是白色的书柜里放满了各种书籍,除了管理书籍外,大多数都是旅游探险杂志及小说。杨赫拉开衣柜,柜子里只有几套正装,大部分都是休闲装和运动装,甚至专门有一个柜子用以储存各种户外用品——帐篷、背包、睡垫……杨赫正一样样地看着。这时李晓芸的电话打了过来:”头儿!门卫确实没有看见顾瑞新出去过,他这里的监视器上可以看见电梯和逃生楼道,我刚才都调出录像看过了,只看见顾瑞新回家,确实没有看见他走出来……“ 杨赫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向窗户——卧室的窗户正下方是静谧的林荫花园——由于这里的住客大多是上班族,而现在又是上班时间,所以花园里空无一人——杨赫很快在窗户上看见了一道绳子的勒痕——他把身子探出大半个,果然又在外墙上发现了数个脚印。 ”小王!“他大声地叫着技术员:”过来!这家伙是用登山绳从这里速滑下去的!过来把证物搜集一下!然后马上到下面花园去!“ 小王应声跑来,朝外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我的妈呀,这可是十层呀!“ 杨赫快速跑到了下面的花园中,果然发现了正对着顾瑞新卧室窗户的那一面的草丛很大一部分都被踩扁了,脚印非常清晰。 ”头儿!“这时周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那边,那边,有个逃课的小孩儿,看见有个人从楼上用绳子爬下来,时间刚好是十二点五十,就是我们来之前的十分钟。“ 5 ”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逃跑呢?“周泰耸着肩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这说明他心虚啊!从逻辑上讲很好分析的,顾老爷子的那份遗嘱肯定有问题,之所以顾瑞新之前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证据,后来,他终于拿到了顾瑞丰在遗嘱上作假的证据,所以打算找他大哥摊牌,顾瑞丰于是约了他密谈,为了掩人耳目,顾瑞丰让顾瑞新从专门入口进入密室,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顾瑞新根本不信任他,而是趁机毒杀了他!后来,顾瑞新回到公寓,原本打算收拾东西离开,却没想到我们来得那么快,所以仓皇之下,就拿出他看家本领,直接从窗外用登山绳速滑逃跑了——十层楼对于一个经常做极限运动的人来说,小CASE啦!“ ”等等!我不同意!“李晓芸说:”那……“ 没等她说完,周泰就气呼呼地叫起来:”为什么每次你都不同意?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同意?“ ”我是实话实说,谁叫你的分析每次都有漏洞呢?“李晓芸瞪着眼。 杨赫笑着看着两人:”好,晓芸,你说说他的分析有什么漏洞?“ ”如果顾瑞新掌握了顾瑞丰在遗嘱上作假的证据,那么他完全可以用更有利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请律师打官司,他何必去杀人犯法?如果他要和顾瑞丰密谈的话,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没有真证据,他不敢打官司,所以是去虚张声势,以获得更多利益或者干脆趁机杀了他,以亲人身份继承遗产;第二,他有真证据,但是顾念兄弟之情,不愿意打官司,所以约顾瑞丰解决此事,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既然顾念兄弟之情,他就更不可能杀死顾瑞丰了!头儿,我说得对吧?“ 杨赫赞许地点点头:”分析得很好!小周,你可别不服气,在这方面,你可真得加把劲了!“ 这时技术员小王走了进来,将一叠资料递给杨赫。 ”杨队,这是现场证物分析报告。“ ”这么快!“杨赫高兴地翻开,随即眉头也皱了起来:”顾瑞丰的杯子里残留有胃炎冲剂的成分,还有六价铬元素……杯上没有指纹……在那间小密室里发现了顾瑞新的指纹,对比之后和顾瑞新家里的指纹完全一致……密室里发现的脚印和顾瑞新卧室外墙上的鞋印花纹不同,密室里的鞋印花纹是皮鞋,而外墙上的鞋印花纹是运动鞋,但是两种鞋印的尺码完全一致……怎么会这样?“ 看着杨赫一脸狐疑的神色,周泰奇怪地问:”头儿!就应该是这样啊!不管我的分析有没有漏洞,可是顾瑞新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罪案嫌疑人的证据,这是天经地义的啊!“ 杨赫用手掌心按压着他的发茬:”你仔细想一想,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周泰挠着头:”哪儿奇怪啊?“说着,他看了李晓芸一眼,李晓芸摇了摇头,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在外面的办公室里,我们只发现了三个人的脚印——但这三个人的脚印没有一个是顾瑞新的——如果他是刻意要掩盖自己的脚印,比如说,他穿上了鞋套,还有,假定他是凶手,在顾瑞丰的杯子里动了手脚,他也擦去了杯上的指纹,那为什么他不用同样的办法处理掉小密室里的脚印和指纹呢?难道他就那么有把握,我们不会检查那间密室?“ ”是啊!“周泰此时一脸恍然:”他为什么做一半留一半呢?“ ”还有,“李晓芸也回过神来了:”他既然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回到公寓,居然还有心情抽烟、喝咖啡、看杂志,然后在我们来抓他之前才匆匆忙忙地逃走呢?这真的非常奇怪呢!“ ”顾瑞丰死亡的新闻出来了吗?“杨赫突然问:”哪个电视台最早播出的?什么时候播出的,马上去查!“ 李晓芸已经在打电话,几分钟之后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头儿!是市电视台七频道!新闻是在一点整播的!“ ”不对!“杨赫狠狠地踱着步子:”不对!去查电信局,查今天中午12点50分以前,哦不,包括最近三天打给顾瑞新的所有电话,马上去排查!“ ”是!“ 6 张子锋放下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但是他的轻松并没有就此持续下去,很快,他的眉头便更加深重地拧了起来。他烦躁地点燃一根烟,但抽了两口便掐断了,他倒在沙发上,用垫子捂住头——真希望世界能够变得和现在他所呼吸的空间一样狭小。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直到一分钟之后,张子锋才拖着极不情愿的步子走向大门,透过猫眼,他看见了来人的样子。 随即,他的脸色变了。 张子锋拉开大门,朝外面迅速张望了一下,然后对面前穿着大衣戴着墨镜的男子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你不怕……“ 7 张子锋躺在地上。 这次不需要法医官开口,谁都能看得出他是被重物击中脑部身亡的——凶器大概就是屋子里的一条木凳——因为它此刻已散了架,支离破碎地跌在旁边。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名叫冯浩,据说张子锋在傍晚的时候忽然打电话向公司紧急告假,说要暂时停止工作一段时间,冯浩根据公司临时成立的管理委员会交代来拿交接文件的,这个临时委员会由几个公司的股东共同组成,临时管理公司的日常经营事务。 冯浩是八点钟到达的,没想到张子锋却迟迟不来开门,但是他却听见屋里的电视声音异常大声,于是他又拨打了张子锋的手机,手机一直没有人接——但是当他把耳朵贴到房门上的时候,却能隐约听见电视声音里夹杂着手机铃声。冯浩等了一阵子之后便快快地离开了,第二天早上他再次来到了张子锋的家门口,没想到情况与头一天的一模一样,这时他才感觉到可能出了事,于是便和物管公司一起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张子锋早已头破血流,横尸屋内。 他在前一天晚上的七点钟就已经死去了。 现场并不十分混乱,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张子锋致命伤的所在部位是后脑勺,而他倒下的前方有一个茶水柜。 ”这样看来,“杨赫皱起眉头:”很像是突然袭击,张子锋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说不定他还正打算去给对方倒茶——在这个时候被人一下子用凳子击中了后脑勺。也就是说,死者认识凶手,而且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对他下手!“ ”咦?“杨赫在张子锋的尸体前蹲了下来,用戴了手套的手轻轻移开张子锋的左右手——这两只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叠放在一起,仿佛想要隐藏什么一般,而从他指间的缝隙隐隐透露出红色来——杨赫怔住了——在这双手下——居然藏着一个红色的三角形。 这个三角形无疑是张子锋在临死前蘸着自己的鲜血画出来的——虽然歪歪扭扭——但却让人惊心动魄! 杨赫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顾瑞丰的脸——他在临死前也抓着一个三角形的雕像!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杨赫瞪着那个三角形——对方也同样瞪着他——可是双方都没有办法理解彼此的意思。 ”张子锋住的这个小区太古老了,连门卫都没有,更别说是监控录像了,“周泰一脸的愁容:”而且这里的人好像都只顾自己,别人的事根本就不关心,问了好几个邻居,都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谁说没有?“小王在屋子的一角蹲了下来:”这里有几个鞋印,大小宽度还有花纹都和小密室所发现的鞋印是一样的!“ ”哦?“杨赫扬了扬眉头,走过去在一旁看着小王提取这个鞋印:”你确定?“ ”嗨!“小王说:”这两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它,不会错的!瞧瞧这儿,在从后跟到脚心之间连线的中点位置,这里的条纹有两个很明显的断口……“ ”那就是说,顾瑞新到过这里?“周泰吃惊地说:”这家伙正被通缉呢,这个时候他还敢出来再犯案?这什么人啊?“ 杨赫摆摆手:”不要轻易下判断,就算这些鞋印真的属于顾瑞新,最多也只能证明他到过案发现场,不能说明他是凶手。“ ”如果他不是凶手,他总不至于那么巧,两次都在场吧?还有,如果他不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报警而是选择逃跑?“周泰疑惑地问。 ”我也没说他不是啊!“杨赫瞪着他:”是或者不是,这要靠证据来支撑,不是靠你这张嘴!“ 8 ”通过排查顾瑞新的通话记录,我们发现了四个可疑电话,“李晓芸开始向杨赫汇报:”第一个电话是在顾瑞丰死亡当天九点整从顾氏公司打出的,通话时间为2分30秒,第二个电话也是从公司打给顾瑞新的,时间是9点58分,通话时间是42秒,这两个电话无法追查具体打电话的人,因为打电话的人用的是公用分机,顾氏集团使用的是电话交换机,凡是分机打出的电话都会显示为几个固定的对外号码,所以不能查到打电话的人。第三个电话是在10点33分打出的,通话时间是6分55秒,这次打电话的人使用的是手机,这个号码没有进行实名登记,所以也没有办法查到来源,第四个电话也同样是用这个手机号码打出的,时间是在同一天的中午12点45分,通话时间是30秒。“ 杨赫的眼神闪了闪:”这几个时间,怎么都那么蹊跷?“ ”是啊!“李晓芸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呢!现在不是已经确定顾瑞丰的死亡时间是十点半了吗?第三个电话刚好在顾瑞丰死后3分钟打过来,还有,第四个电话也刚好是在我们去抓捕顾瑞新前一刻钟打出的!“ 杨赫的手掌里全是发茬的抱怨,刺刺地钻入皮肤。 ”我想起来了!“杨赫突然叫道:”小周!你还记不记得,在保安室看录像的时候,顾瑞新从专用出口走出来的时候,那个时间正好是IO点40,他在干什么?“ ”当时他正把手机盖合上……他在打电话!“周泰一下子跳起来:”就是那个神秘电话!“ ”那个电话的通话时间是6分多钟,刚好够顾瑞新走完那三十三层!大家觉不觉得有点反常?一个刚杀了人的凶手,居然会在刚刚犯案后在现场附近打电话花去六分钟的时间!“杨赫说:”还有他家里的情况,喝咖啡、抽烟、看杂志——这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凶手的正常表现!“ ”唔!“李晓芸点点头:”好像是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的所为。“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跑,而且逃得像是被人追杀一样?“周泰犹自纠缠着他从来没想通的问题。 但是杨赫却因为这句话跳了起来! ”马上把顾瑞新的那栋电梯公寓的录像带调出来,我要重新看!“ 9 11点45分,顾瑞新从电梯里走出来,左转,走过楼梯间的大门一直向前,很快走出了摄像头的监视范围。 ”他的公寓在最左侧,摄像头当时转开了,所以拍不到他进门的情况,而且由于角度问题,也没有办法拍到他门口的情况。“李晓芸在旁边补充着:”而这栋电梯公寓的物管一般只习惯监视电梯。“ 在11点45分到13点之间,电梯在第十层一共停过三次,里面走出来的人经过配合调查的物管人员辨认后,都确认是大厦的住户。 ”好像没什么可疑的人啊!“周泰瞪大眼睛看着屏幕,”等等,往前倒,再往前,看看12点45分的时候,慢放,再慢一点!“ 这时候刚好是电梯停下的时间。 ”这段我们刚才看过好几遍了!“李晓芸诧异地说。 ”嘘——“周泰紧紧盯着屏幕,电梯里有一个男人正朝左边走去,但周泰却不是看着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这时候摄像头正从左边转向右边,在那个人的背影正要消失的一瞬间,周泰忽然大叫:”停!“ 于是画面定格了,周泰兴奋地指着那人的旁边——那正是楼梯间的门——门开了一道缝——缝隙里露出了半只手。 ”12点45分!有人从楼梯间上来!“他大叫着:”12点45分,那个神秘手机又给顾瑞新打了一个神秘电话!“ ”干得好!“杨赫拍了拍周泰的肩膀,但是遗憾的是,摄像头没有拍到那只手的主人。 ”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推测,顾瑞新的离开,其实和我们无关,他选择那样一种方式逃跑——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杨赫指着画面上定格的那半只手:”我们知道顾瑞新是12点50分被人看见从卧室用登山绳滑下来的,他为什么采取这种方式——那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和门口的这个人正面接触——甚至更大的可能是,他害怕这个人,要躲避这个人。就像周泰刚才说的那样,他逃得像被人追杀一样!“ ”也许那个神秘电话就是通知他离开的!“周泰像彻底开了窍般:”通话时间只有30秒,说明很匆忙!或者说,很紧急!“ ”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杨赫说:”物证科送来的报告显示,密室里发现的脚印和顾瑞新卧室外墙上的鞋印花纹不同,一双属于皮鞋,一双属于运动鞋,也就是说,顾瑞新在逃跑的时候,他穿的是运动鞋,而不是皮鞋,可是大家看,在张子锋的死亡现场,密室里出现过的鞋印却又再次出现了,难道他在逃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却单单带了一双鞋离开吗?如果他的计划是毁灭证据,那为什么他又要穿着这双在案发现场留下过脚印的鞋子出现在张子锋的家里呢?他这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李晓芸高高举起了手:”头儿!我想到了四个字:栽赃嫁祸!“ 10 顾氏集团临时管理委员会办公室。 里面正乱作一团,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顾氏集团就连出两场命案,董事长疑被谋杀,董事长助理暴毙家中——董事长的私生子兼前任管理高层被通缉——旗下几个上市公司的股票跌得一塌糊涂。 股东们几乎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状态,其中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扬言要撤股。 ”一个企业的声誉就是一个企业的生命!“大股东刘胜便是主张撤股中的一个:”以前顾瑞丰的那些胡说八道,已经把公司的股价拖下去了,现在,我看是更是没什么指望了,再等下去,连骨头渣都没有了,我可没有这么好的牺牲精神!我看啊,还是早早散伙了吧,多少给自己留下点棺材本。“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 而另一个大股东宋志昌却兀自冷笑着。 ”老刘,别逼着我把话放到台面上来讲,“他阴阴地说:”现在香港股市上有一帮神秘人正在大量收购被股民抛售的顾氏集团的股票,你今天又在这里危言耸听,蛊惑人心,到底安的什么居心啊?“ ”你什么意思?“刘胜显然被这句话惹火了,立刻拍案而起。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宋志昌没有丝毫胆怯:”有人心口不一,想趁乱耍诡计独揽大权……“ 此时,股东们纷纷向刘胜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11 杨赫在白板上画着三角形。 顾瑞丰临死前紧紧抓着一个三角形的雕像,张子锋用最后的气力画出了一个三角形——这一切都说明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三角形——但是,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正苦思之时,李晓芸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头儿!有情况!“她急急地说:”刚才接到一个失踪报案,你猜失踪的人是谁?“ ”谁?“ ”李倩!“李晓芸耸了耸肩:”顾瑞丰的女秘书!“ 杨赫怔住了,随即,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刚才他在白板上画出的三角形。 ”还有,我们已经找到了最后见到李倩的证人,她说在昨天晚上十点钟,看见李倩和一个穿黑风衣戴墨镜的男子一起上车走了。李倩的家人说当天晚上李倩没有回家,第二天也没有去上班,手机现在是关机状态,没有任何人联络到她。“ 目击者是李倩楼下的杂货铺老板娘。 李倩是她那里的熟客,所以她十分肯定所见到的正是李倩本人。 ”那个男人很高,比李倩高出一个头,李倩那女娃个子起码有一米六五,还穿着高跟鞋,那男的也有185公分!哼,大晚上的戴墨镜,一看就有问题啦!“杂货店老板娘似乎对于成为目击证人十分兴奋,而且开始发挥她从没有机会展露过的侦探才华:”哦,对了,我看见那个人的鼻子很高,像外国人一样,不过头发却是黑色的,可惜看不见眼珠子……“ ”你看是这个人吗?“杨赫把顾瑞新的通缉照片放到老板娘的面前。 老板娘想了想:”鼻子有点像……“ 杨赫想了想,从怀里拿出钢笔来,在照片上面画了一副墨镜。 ”这样呢?“ ”哎呀!“老板娘连连点头:”就是他!就是他!“ ...
1 下课铃刚打完,手机就响了,我一手塞书,一手按下接听键,“你起床了啊?” “嘿嘿。”电话那头的童滢笑得有些心虚,“老师点名没?” 我叹口气,答道:“没有。” “哈,太好了,那我要一份鱼香肉丝盖浇饭。” “好吧。”我背起书包往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咦,今天不是管家明要帮你过生日吗?早上死活赖床说要睡美容觉,怎么这么惨淡还吃外卖啊?” “别提了。”童滢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上头突然安排他们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估计接下来一礼拜都没空了。姑娘我现在是既饿且气啊,你赶紧麻利地回来,否则我饥不择食就把你嫩绿嫩绿的宝贝薄荷吃掉了。” “那盆薄荷,上次你的荷兰鼠才啃了一片就拉了半天肚子,你要是不介意,就自便吧。”我笑嘻嘻地挂断电话,才揣到口袋里,铃声又“咚咚咚”叫起来,拿出来一看——管家明来电。 “喂?” “方漪澜,下午有空吗?” “有什么事儿?” “今天不能陪童滢过生日了,想麻烦你过来取一下生日礼物,记得帮我偷偷放在她床上给她一个惊喜。” “好啊,没问题。” “那好,下午两点在B区实验室,还劳烦你跑一趟了。” 下午1点50分,我到管家明的实验室大楼下。还未进门,远远就看到管家明一路跑过来。 “不好意思,我刚下班。”管家明喘着气停在我面前。 “没什么,我也刚到。”我看了看管家明身上的侍应生服装,笑笑说,“你在咖啡厅打工啊。” “你怎么知道,工作服上没有印着字啊?”管家明挑起了眉。 “不是的,你袖口有褐色的污渍,身上有淡淡的咖啡香。” “呵呵,不愧是漪澜,观察入微。我就在南门的那家咖啡厅打工,实验室的事也比较多,我只有这段午休时间可以打打零工。”管家明一边说,一边招呼我往里走,“礼物就在我的工作室,你跟我来。” 我报以一笑,没再接话,管家明的家庭并不富裕,上大学后他独力承担学费和生活费,确实比较辛苦。 跟着管家明上了二楼,走进他的工作室,正在计算机前噼里啪啦调试程序的何华抬起头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咦,漪澜,怎么是你?” “我来帮管学长做特快专递员。” 管家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我,我拿起来在何华眼前晃晃,他却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只能解释道:“今天童滢生日呢,这是生日礼物。” “哦……”何华干笑两声,又低头去研究他的程序。 我将盒子收进包里,转身对管家明说道:“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我送你出去吧。”管家明在他的桌上翻找了一会儿,拿起一份文件,还未出门,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喂?嗯,你已经到楼下了,那好,我马上下来。” “真抱歉。”管家明挂断电话对我说,“一个朋友过来,我得去招呼一下。” “没关系,我自己走就行。” “何华,你送一下漪澜,顺便帮我把这送过去。”管家明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何华。 何华的视线离开屏幕,伸伸懒腰,嘟囔道:“走吧,漪澜,我送你。” 我和何华走出实验室的大门,正碰上郁清桦走进来,何华冲她点个头,领着我继续往外走。 我的心里却滋长出了一个小疙瘩——管家明刚才接电话时,眉宇间分明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 “学长,郁清桦常来你们实验室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碰到她,你好像很平常的样子,不然以学长你的脾气,郁清桦这样的大美女总要凑上去搭讪几句的。” “嘿嘿。”何华挠了挠头,尴尬地笑,“她最近来得是有点勤。” “她来做什么?”疑惑更大了,郁清桦与我同班,都是大三在读生,而B区实验室是研究生专用的。 “哎,就随便转转吧。”何华答得有些支吾。 我停住了脚步,何华回过头来看着我。 “哎呀,我好像把钥匙落你们那儿了,学长你等我一下。”不等何华回答,我转身向实验楼跑去。上了二楼,离管家明工作室还有十米的时候,我放轻了脚步。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声,“你的事情还没做完吗?” “你等一下,马上好。” “你应该换一套衣服,晚上的宴会挺正式的,穿我上次送你的那套西服吧。” “嗯,劳你费心了。” “不用跟我说这些客气的话。”那悦耳的女声轻轻一笑,“我记得你穿正装蛮好看的。” 我靠着墙壁站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平复了情绪慢慢退出来。 回到寝室,发现童滢正撅着屁股翻箱倒柜。 “你做什么?”我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泡面。上次买的怎么一袋也找不到了?” 我翻翻白眼,无奈地说道:“最后一袋你前天吃掉了。” “啊!美味的面没了,浪漫的烛光晚餐没了,我要饿死了……”童滢扑到我床上垂头丧气地嚷着。 我拨开她拽着我手臂的双手,问:“上午你说管家明接下来一个礼拜都很忙,连生日也不能陪你过了?” 童滢的脸立刻拉下来,一副小怨妇的语气说道:“对啊,他说任务紧急,根本没时间。” “你和管家明在一起多久了?” “快两年了吧。”童滢歪着头想了一下,发现我床头还有没吃完的奥利奥,立刻伸手拿了过来。 “那,管家明对你好不好?” “好。” “多好?” “就像这奥利奥饼干一样好。” “喂,严肃点!” “嘿嘿。”童滢吐吐舌头,跳下我的床铺,拿了一块奥利奥给她的荷兰鼠,又送了一块到自己的嘴巴,才回答我,“管家明他从不阻止我对食物的执著追求,也不嫌弃我长胖,虽然我是天生怎么吃都不发胖的完美体质,他帮我温习考试,还会接送我上下课……” 我抽抽嘴角,说道:“这不叫很好,这叫很好用。” “差不多嘛。”童滢挥挥手,不甚在意,“反正我觉得身边的朋友当中,澜澜你排第一,管家明吗,肯定能排个第二。况且这么多年我生活在方漪澜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智慧少女阴影之下,如今终于出了个学习成绩同样超级优秀的管家明和你不分伯仲,我内心对他很是赞赏啊!” 我彻底无语了,只好闭目思索,期间伴随着童滢和她的小花荷兰鼠“咔嚓咔嚓”咀嚼饼干的声音。十分钟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童滢,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我睁开眼睛,“哎,我说你倒是给我留一块啊!”童滢手中的饼干袋子已经空了。 “喏。”童滢把她咬了一口的最后半块饼干递给我,“澜澜,今天怎么老提管家明,你这一天里提起管家明的次数可比一学期都多了,你莫非是看上我们家管同学了?” “原来童大姑娘你还算有点觉悟,我还以为你的神经有粉条那么粗呢。” “我那是大智若愚。有什么事你就麻利地说呗。” “行,我就直接说了,管家明有外遇了,和郁清桦。” 寝室瞬间安静了。童滢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呆呆看着我,我咽了口口水,回瞪她。 “扑通”——黑耳朵的荷兰鼠吃饱了,从转轮跳到浴沙里打了个滚。 童滢回头看了一下,再转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澜澜你饿不饿啊,我们去吃东西吧。” 我迟钝了一秒,随即答应道:“好,今晚请你吃火锅。” 这一晚我们再没提到“管家明”三个字。 2 第二天童滢照常和我一起去上公共课。临下课的时候,她捅捅我胳膊,小声道:“管家明给我发短信了。” “做什么?” “他约我在一教楼下见面。” 我转身看了看童滢——眼神无辜,表情纯洁,简直人畜无害。 “行了童姑娘,你就别装了,赶紧坦白你的打算。” 童滢双眼一眯,“本姑娘神经虽粗,但还是有原则的。管家明这事儿上是我走眼,但是他想上演台湾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在我这儿是不可能的。” 童滢一边说,一边收拾书包。我扯扯她的衣角,叮嘱道:“你可收着点你那火暴脾气。” “放心吧。我就跟他把话说清楚,从此一刀两断。”童滢话音刚落,下课铃响起,她拎起书包第一个跑出教室。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童大姑娘的保证切不可当真。 我走到一教的时候,那已经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远远听到童滢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出来——“管家明别给我拉拉扯扯的,我不稀罕你这种人。三心二意也就算了,竟然和那种人在一起。我以前是看错你了,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面兽心……” 我只觉得整张脸都热起来,奋力挤进面前的人群,看到管家明正用力拽着童滢的手,一脸的苦涩。 我冲上去,劈手夺过那只手,对童滢低喝道:“跟我走!”说罢,再一次奋力挤出包围圈。 “你说说,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着坐在床上啃薯片的童滢,气不打一处来。 童滢扁扁嘴,竟还一副委屈的样子,“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嘛。” “你没控制住?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围观了这场好戏?估计明天全校都知道你和管家明分手的消息。你不是和我保证,把话讲清楚就好了吗?” “我开始是打算好好说的,哪知道没有说几句,管家明电话就响了,好死不死,竟然给我看到是郁清桦来电,当时管家明神情立刻变温柔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脚踏两船也就算了,竟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 我揉揉额头,算了,看在她失恋的份儿上,不再批她了。 童滢在失恋后确消沉了一段时间,这种消沉直接体现在她的食量上——除睡觉外,她的嘴巴几乎不停。终于,在童滢吃着第六只冰激凌的某一天,我忍无可忍了。 “童大姑娘差不多您就歇了吧。什么化悲愤为食欲,没见过有人打着失恋的借口狂吃‘可爱多’的。今年班集体旅行的地点定在金石滩,你要是不怕换上泳装后肚子上多个人皮泳圈,你就继续吃吧。” 童滢闻言,拿着冰激凌的右手明显一僵,随即翻开睡衣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三口两口吃掉了剩下的冰激凌,舔舔嘴唇对我举起手发誓:“我保证,这是我在旅行前最后一个冰激凌!” 3 紧张忙乱的期末考试过后,我们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金石滩之旅。 到达度假村的当天,晴空万里,我和童滢从大巴车上刚下来,班长顾君妍就把房间钥匙塞给了我。 “你们两个住一间。305,整个三楼都是咱自己人,电梯出来左转是活动室,晚上我们在那里聚会,冰箱里有饮料、水果,那些生的食材留到明晚烧烤时用。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和管学长商讨一下具体的活动情况。” “管学长?哪个管学长?” “管家明啊。学长人可真不错,这个度假村还是他给我推荐的。上次我不过随口问了他一句,他就很热心地给我提供了几个方案,特别推荐了金石滩,说他们的毕业旅行就定在这里,玩得十分尽兴。” “建议就建议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童滢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管家明的敌意。 “他过来帮我们杀价的,上次旅行后他就和度假村打下了友谊的基础,这次的住宿费八折!”班长大人说着说着开始双眼冒心。 我和童滢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屑。 “刚才学长还在帮我搬运食品呢,不过下午他就要回实验室去了。” 我们顺着顾君妍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郁清桦和管家明站在一起,管家明面带微笑,神色温柔,略弯了腰专心听郁清桦讲话,这幅画面远远看去果然十分和谐,郎才女貌,璧人一对。 可惜这边三个女人看到这一幕都拉长了脸。 “哼。”顾班长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极为鄙夷的音节,咬着牙念了三个字,“狐狸精!” 我和童滢再次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认同。 晚饭后,大家聚在活动室打发时间。席间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竟然有许多人应和。 童滢不幸第一个中招。她站到圈子中央,说:“我选真心话。”周围那些跃跃欲试想要整她的损男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你说说,为什么会和管家明分手。”竟有人不知死活提了这个问题。 在场的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一个是我,一个是郁清桦。 童滢倒还算镇定,笑眯眯地说:“两个人分手呢是有很多原因的,不过第三者插足就尤其恶劣。有时候最令人防不胜防的就是那些外表清高内心阴暗的女生。” 郁清桦霍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童滢,自己没本事就别怪别人。” 童滢斜睨了她一眼,“郁清桦,你这么快就对号入座了。” 郁清桦脸色发白,正欲发作,一边的班长突然不冷不热来了一句:“想不到这年头小三也这么嚣张了。” 现场的气氛僵到了极点。 顾君妍和郁清桦的恩怨由来已久。本来顾班长也算长得清秀可人,加之能力又强,该是十分招人喜欢的,可惜有郁清桦在,她就显得处处矮人一截。今年学校的交换生计划,我们系分到一个名额,顾君妍和郁清桦都是很有希望的候选人,不过听说系里决定把名额给郁清桦——因为郁家更有钱。 正因为如此,对郁清桦不满的人不在少数,漂亮、有钱又聪慧,如果人缘又好的话,那也太不现实了。 就像此时此刻,在场的许多人只是漠然地看着郁清桦,没人站出来为她帮腔。郁清桦环顾四周,冷笑一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房卡和手机离开了活动室。 直到她消失在门口,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背影。 第二天早上8点,大家吃过早餐后聚齐在活动室,为即将到来的海滩之行兴奋不已。 “班长,好像还缺个人,郁清桦没来。” 顾君妍翻翻白眼,“谁打个电话给她?” “打过好几次了,没人接。” “过去喊一声吧。” 我们十来个人来到312门口,大力敲门,没有反应,班长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反应。 “有谁看到郁清桦出去吗?也许她自己先去玩了也说不定。 ”不,郁清桦应该还没离开房间。“我皱起眉头说,”你们仔细听,里面有音乐声。“ 所有的人屏住呼吸,果然听到里边传出淡淡的音乐声。 ”我们跟大堂经理说一声,让他帮我们把312的房间打开看看。“ 几分钟后,大堂经理拿着备用房卡来了。他将房卡放在识别器上,绿色的指示灯亮起,可是门却依然不开。 ”从里面锁上了。“大堂经理皱起了眉,”不可能啊,如果里边没有人,门是无法反锁的。“ 一群人站在312的门口面面相觑,我只觉得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我向大堂经理要求道:”麻烦你,请把门撞开。“ ”可是……“大堂经理显得很为难。 ”拜托,我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无论如何,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们都会承担。“ 他想了片刻,点点头,”好吧,找个大个子的男生跟我一起撞。“ 房门的结实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足足换了三批人轮流撞,才终于把反锁的金属扣撞下来。 我们进入312,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4 今年的假期旅行草草收场。 警方迅速赶到,隔离了现场,然后对我们挨个问讯。初步鉴定郁清桦的死因是氰化钾中毒,尚不能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 轮到我被问话的时候,竟然发现做笔录的小警察是我的老同学。 ”陈思源,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这小子今年刚警校毕业,这么快就升到刑事科了? ”嘿,他们这几天忙着破个大案子,人手不够,拉我们凑个数用。“ ”哇,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我就是打打下手,做做笔录什么的。“ ”那……你能不能透露点具体的案情给我?“我凑过身子压低声音说。 ”等会儿,我下了班和你联系,这会儿我们头儿盯着呢。“ 陈思源开始一本正经地提问,我配合着一个个答了。 ”昨天晚上9点半至10点半之间,你和童滢在干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我们9点钟就睡下了,一觉到天亮。“ 陈思源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眼角有一点狡黠,”刚才替童滢做笔录,她说她在睡下后接到过一通电话,在房间里讲的,你有印象吗?“ 我的心几乎在一瞬间就狂跳起来。 昨晚我们确实在9点前睡下了,可是朦胧中,我听到童滢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压低声音说:”郁清桦,你要干吗?“然后走出房间,大约十分钟才回来。我听到她关上房门,把一样东西丢进了垃圾筒。早上我起来时,看了一眼垃圾筒,那里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纸盒。 我明白童滢为什么要说谎,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昨晚和郁清桦有过接触,几乎就是把自己贴上凶手的标签。我疑惑的是这并不符合童滢一贯坦率的个性,但不管怎么说,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戳穿她的谎言。 ”那天坐车挺累的,大家早早就各自回房了。我睡下后确实被手机铃声吵醒过,不过童滢讲话声音很轻,大概也是怕吵到我,我的意识也有些迷糊,不知道她和谁讲电话。“我维持着淡然的表情,说出这段话。 陈思源点点头,又开始问别的问题,最后他说:”你今天蛮机灵的嘛,现场保护得很好,不过你是怎么判断她已经死亡的?“ ”氰化钾中毒死亡的症状我还是有点了解的,我曾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毒物药理。“ ”依你对郁清桦的了解,她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不会,绝不会。“我毫不犹豫地摇头。 郁清桦当然不可能自杀,可现场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密室——单人间,尸体被发现时,房间内所有的窗户都是锁上的,门也从里面反锁了,郁清桦的死亡时间,经法医初步鉴定,是在昨晚9点半到10点半之间。 听完大致案情,我皱起眉头,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面前的陈思源倒是悠闲地喝着咖啡。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放下杯子,问我:”为何上次笔录时,你如此肯定郁清桦不会自杀?“ ”假如把你换到郁清桦的角度,你有有钱的老爸,漂亮的脸蛋,还有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的成绩,如今又加一个刚刚从别人手中抢来的男朋友,你会自杀吗?“ 陈思源笑了笑:”表面上来看,确实不会。但也许有一些你所不知道的原因,令一个20岁的女孩无法承受而选择了这种方式解脱呢,有钱人家的是非自然也比普通人多一些。“ ”你港台剧看多了。“我捏起桌上的慕斯蛋糕塞到嘴里,含糊地反驳他,”以郁清桦的个性,假如有什么事是她不能接受的,她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件事情消失掉,绝不会选择逃避。“ ”你看起来很了解她?“陈思源眨眨眼。 ”一点吧,以前跟她有过一些交集,留下了极不愉快的经历。“ ”唔,我们发现尸体时,现场的茶几上有半瓶可乐,一个保温杯,地上有一个摔碎的玻璃杯,杯底残留的液体是可乐,而保温杯中还有2/3的清水。法医解剖结果证实,郁清桦身上没有任何挣扎或反抗留下的痕迹,可以排除强行灌毒的可能。她食道和胃都有腐蚀的迹象,胃液中有可乐和氰化钾的成分,没有其他食物残留。有一点我们跟郁家的保姆了解过,郁清桦在19点过后基本不会进食,最多喝一些饮料。同时,鉴于氰化钾的即时发作性,大致可排除其他食物,毒应该是下在饮料里的,但是现场留下的杯子、饮料瓶上都没有发现氰化钾,如果是自杀,郁清桦直接喝下毒药的话,现场也没有发现装毒药的容器。“ ”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在郁清桦死亡后清洗了残留毒药的用具,然后用某种方法制造了密室?“ ”这情况我们也考虑过,老实说,队里干了几十年的老刑侦用了很多方法试图制造出相同的密室,但是没有一种可以做到如同案发现场一样了无痕迹。你应该知道,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密室其实都是凶手给别人制造的错觉,即使真的形成了密室也难保不留下什么痕迹,比如细铁丝的刮痕、重物拖拽的摩擦。“ 我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我推测有这样一种情况:郁清桦拿了食物回到房间后,凶手也敲门进入了312,假装和她交谈,趁机把毒下在可乐的外侧杯沿上。凶手离开后,郁清桦锁上门,喝下可乐时同时喝到了氰化钾,立刻死亡,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摔碎了,有毒药残留的那片玻璃碎片也许被打翻的可乐冲淡了成分,也许被你们大意忽略了。这样子,就能解释密室和为什么检测不到药物残留的问题了。对了,你们查过郁清桦在晚9点之后联系过什么人吗?“ ”有两个,一个是童滢,9点28分郁清桦拨给童滢,童滢的口供称她当时在房间接的电话,郁清桦因为她们在活动室的争执觉得不快,打电话警告童滢以后不要再语带讽刺。另一个是管家明,郁清桦和他在9点22分有一个通话,通话时间是5分36秒,但是那天晚上管家明从金石滩回来后就在实验室一直待到晚11点多才回宿舍,和他一起在实验室的何华能够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不过你的思路倒是值得借鉴,现场的状况你也看了,当时郁清桦倒毙在沙发上,桌上的东西摆得很整齐,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因为放着音乐所以没有自动进入待机状态,一份财务报表处于被阅读状态——这是郁源公司一份比较机密的数据,阅读这样一份保密系数比较高的文档时一定是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这为你的推断提供了依据。“ 我想了想,目前为止,警方还没发现童滢说谎,但随着调查的深入,也许很快就会露出破绽吧,无论如何要快点找到真凶,”那目前还有其他的嫌疑人吗,监控录像可有线索?“ 陈思源从档案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度假村的平面图,每层的两个楼梯口都有监控录像,但是拍不到房间走廊的情况,所以我们也无法得知那天晚上有谁进出过312。三楼的房客大部分都是你们班的同学,当天晚上仅有五个陌生面孔去过三楼,初步审讯,基本上这五个人的嫌疑都可以排除了。不过吗……“陈思源小眼一眯,”你和童滢其实都没有真正的不在场证明,不能排除你们中有人在其中一人睡熟后离开房间去了312,况且童滢和管家明、郁清桦的纠葛,还有你和郁清桦不愉快的往事,你们比其他人更有作案动机。“ ”动作挺快的嘛,这些都已经调查出来了。“ ”没办法,这个案子现在成了重点案件,郁清桦的父亲是有名的实业家,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陈思源伸了个懒腰,歪在沙发上。 ”那你还跟我这个嫌疑人透露案情?“ ”以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来说,我是不相信你会杀人的。“ ”那以你和童滢几十年的交情,你觉得她会杀人吗?“ 陈思源迅速地摇了摇头,可是很快又一咧嘴,露出了两个酒窝的笑容,”虽说我相信你们,可是不能排除在我不了解的情况下,你们中的谁身上发生了一些逼不得已的情况,使得有人必须杀了郁清桦来达到目的。“ 我叹口气:”陈思源,你看的港台剧真太多了。“ 5 一天后,陈思源给我带来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我们把郁清桦死亡当天和前一天度假村产生的所有垃圾都检测了一遍。“陈思源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夸张的表情,”我们真命苦,案发的时候清洁工已经清理了三楼大部分房间,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垃圾堆里翻找了整整一天,筛选出所有看起来能够装氰化钾的容器。你不知道,我回家后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 ”陈同学,麻烦你讲重点。“ ”好吧,巨大的发现,我们在一样东西里找到了氰化钾的药物残留。“ ”什么东西?“ ”这个。“陈思源掏出手机调出照片给我看,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我一眼认出了那样东西,那是一个小挂饰,上面有一个袖珍版的许愿瓶和一个银色的铃铛。 ”你认得这是谁的东西吧,这个许愿瓶是在房间走廊的垃圾筒里发现的,就是312门外十米处,经过调查,已经有五位同学认出那是童滢前段时间挂在手机上的挂饰。“陈思源观察我的表情,而我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绝不可能是童滢。“ 陈思源把手机往我手里一塞,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不考虑自杀的情况下,我们把主要调查范围缩小在和郁清桦一起度假的同学身上,他们的作案动机和时机都比其他人来得多。而且氰化钾作为国家管制的剧毒化学药品,一般人是很难买到的,不过大学里倒是有一个地方很容易得到这东西。“ ”你是说生化实验室?“ ”Bingo!方同学反应果然快。“ ”你们大概已经把我们的生化实验室调查得七七八八了吧。“ ”没错,我们调出了实验室监控录像,不幸的那么巧,发现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在5月21号那天进出过实验室——就是童滢。“ ”出现在实验室不能证明她偷了氰化钾。“ ”可是她一个外系的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生化实验室呢?要知道像氰化钾这样的药品,实验室平时是不会储备的,只有实验前才会由药管中心送来,5月21号这天,正好有一个专业下午要做氰化物实验,药管中心上午10点20分把东西送到,童滢就在11点56分进入实验准备室,也太巧合了吧。“ ”即使真的是童滢下毒,她会大意到把证据丢在走廊的垃圾筒内等着你去发现吗?“ ”我觉得童滢之所以把这东西丢在垃圾筒里,是因为她知道郁清桦最晚会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已经死亡,而从她谋杀郁清桦到你们早上集合这段时间她根本没有机会处理这东西,假如她深夜走出度假村丢弃挂饰,那一定会引起前台服务员的注意;带在身上,一旦大家发现郁清桦中毒死亡,警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限制你们的行动并搜查随身物品。而丢在垃圾筒里至少还有一线机会逃避被搜查到的可能。“ ”这……可是5月21日童滢根本不知道郁清桦的介入,她和管家明感情依然稳定,又怎会存在毒害郁清桦的打算呢?“ ”那童滢是什么时候知道郁清桦第三者插足的?“ ”就是她生日那天,6月7号,我去管家明的实验室取礼物,发现他和郁清桦关系暧昧,然后告诉了童滢。“ ”嗯……这个看似不合情理的细节,有可能是我们掌握的情况还不够全面所以才无法解释,你看,也有可能是童滢早就得知了郁清桦的介入,却一直隐忍不发,好实施她的杀人计划呢。“ 我额头布满黑线,狠狠瞪了陈思源一眼,”陈思源,你认识童滢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她能藏得住心事,我与她同吃同住,在管家明劈腿前,也觉察不出她的情绪有任何异样。“ 陈思源点点头:”确实没有。不过办案讲证据,不能单凭对一个人的了解就断定她没有犯案的可能。目前看来,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这三样童滢全齐了,我们要按规矩办事先找她谈话吧。“ 我深吸一口气,思索了片刻坚定地对陈思源说,”你得帮我,给我看案发现场的资料,把你掌握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你这是在逼我违反纪律啊。“陈思源拉长了脸苦笑。 ”就这一次,你帮我,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6 看了一个通宵的照片和档案,我双眼通红,脑中一片混沌。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我决定跑一趟警局。 警局外那辆路虎使我猜到谁正在里面。果然才进了门,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喊道:”凶手是不是那个姓童的?“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这时陈思源走出来,立即拉着我往另一边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被陈思源领着到了一个无人的小房间,四面墙壁不见一扇窗,唯有一道铁门进出,头顶一盏大灯白晃晃地亮着。我打量一番,说:”这是审讯室吧。“ ”嘿。“陈思源挠挠头,”就这儿最清净了,而且外面听不到。“ ”那就是郁清桦的爸爸吧。“我拣了把椅子坐下。 ”是啊,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认得他那辆车。这就牵扯到我们一年前的恩怨。“ ”是啊,我还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性情豁达的方漪澜都记恨那么久呢?“ ”一年前,我和朋友办了个推理社团,弄了本简陋的杂志,登一些奇妙的推理故事,也写校园里发生的离奇惊险的故事,内容很杂,可是也有不少人喜欢看。一次选材的时候,有位学姐跟我说,当年他们学院一个德高望重的汪教授突然自杀了,这事那时闹得沸沸扬扬,她撺掇我查查事情的真相,说这是她心头的一个谜。我当时也出于好奇,于是找了很多经历过那件事的学长打听,一打听就震惊了,几乎立刻认定其中大有内情。“ ”虽然我们A大计算机学院的实验室是近十几年才发展起来的,但在业内的名气与口碑却不错,其中一半的功劳要归于汪教授。汪教授自杀时,正处于事业巅峰期。我经过调查,得到一个比较靠谱的原因——据说和一起商业泄密有关。五年前,Y城比较有名的两家软件公司——明远和郁源共同竞争一个大项目,当时明远和A大计算机实验室签订了合同,将系统程序委托实验室设计编写,并签署了巨额赔偿的保密协议。“ ”然而就在实验室即将交付产品前夕,郁源率先提交了他们开发的系统,其中好几处关键的设计思路几乎和实验室提供的一模一样。因为郁源抢占了先机,明远失去了这个大项目,公司的领导震怒,将怒火发到了实验室,放出狠话,必须赔钱,否则就要上告,告到A大身败名裂。“ ”校方推脱责任,认定此事系汪教授个人原因导致泄密,要求他独自承担责任。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媒体舆论全部都对准汪教授,甚至有传闻说他被郁源收买,职业道德沦丧。而另一边,明远天天追着汪教授要求缴清赔款。汪教授在多方压力下想不开自杀了,只留下四字的遗言——‘奇耻大辱’。“ ”那后来呢?“陈思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看来他很感兴趣。 ”后来因为闹出了人命,明远也觉得过意不去,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那你说的内情在哪里呢?“ ”我从经历过那场风波的员工口中问出一些郁源公司能提交出雷同的系统设计思路的原因,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记住了他们老总的路虎的车牌号。“ ”方漪澜你可真有种,真的会有人傻到把这种事情跟你嚼八卦吗?“ ”笨,当然不是明目张胆地打听,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好吧,那后来你得到了原因没?“ 我摇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展开行动,就遇到了一个人,解开谜题的线索于是浮出水面。“我拨了一下头发,”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叫谢缌绦。A大的优秀毕业生,她在五年前明远和郁源开始争夺那个项目后不久进入实验室成为实习助理,而在汪教授自杀后一个月离开实验室,前往W市工作。据我所知,郁源在W市有一个分部,另外,她是一个很漂亮的人。我这么说,你能够明白?“ 陈思源嘴角下压,双眼一亮,喊道:”你的意思是:商业间谍?“ 我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和我一致的思路。接下去就是你所知道的,郁清桦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我正在调查此事,动用她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来阻挠我,社团被解散,还未齐全的调查稿被销毁,她还威胁我假如再查下去,就会让我在学校都待不下去。“ ”那你就此罢手了?“ ”是啊,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郁清桦的反应不正好证实了我的推测吗?而且同一个有财有势的成功人士抗争,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一个小人物能承受得起的。“ 陈思源把双手往胸前一抱,点点头,说:”难怪你如此不喜欢郁清桦。“ ”是的,所以你看,我的作案动机、时间、工具,其实一样都不比童滢少。我和童滢同住,要拿她一个挂饰再简单不过,以童滢的个性,这小东西缺一个少一个她不会发现,而且,我很有可能一年前就有了杀害郁清桦的想法,早早偷到了氰化钾,生化学院的实验器材管理并不很严格。“ 陈思源笑笑看着我,”把疑点往你自己身上转移是不靠谱的。“ ”你们警察不是只讲证据吗?“ ”是啊,给我一个更合理的推断吧,只有方向正确,找到的证据才是正确的。“ ”顾君妍。她和郁清桦的恩怨,甚至比我来得更早更深。这次交换生计划的大学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郁清桦死了,她就成了唯一候选人了。“ ”她难道不怕事情败露?“ ”你们有证据吗?我研究了整整一夜——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者、没有药物残留,完美得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进入郁清桦的房间,更不可能下毒。“ ”你就不要打击我了。“陈思源长叹一口气。我们两个同时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我打起精神问道:”童滢她还好吗?“ ”嗯,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拘留室。我听同事说,她情绪很低落,并不十分配合我们的调查。她承认挂饰是她的,也承认在9点半之后进过郁清桦的房间,但是她说是郁清桦打电话让她去的,警告她不要再和管家明来往。她不承认下毒,更不承认偷过实验室的氰化钾,她辩解自己去生化实验准备室是为了看用来做电击实验的荷兰鼠。据我们了解,那一天生化实验室根本没有安排荷兰鼠电击实验。鉴于之前做口供时童滢欺骗我们说没有出过房间,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 我坐直了身子,”无论如何,我永远坚信童滢不会杀人。“ ...
悬崖下面,海水正汹涌地拍打着礁石。巨浪的声音淹没了上面的呼叫,一个穿白色衣裙桃红外套的女人,正被一个中年男人狠狠地掐着脖颈,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终于,男人剥下女人的外套和裙子,把她推下了悬崖。 1 在坠落入海的瞬间,我拼尽全力大叫了一声,睁开眼睛,一个男人正关切地看着我。“你是谁?”我迷惑地问。“林嘉,”他温和地解释,“我是你未婚夫啊,丁云。”我的脑筋费力地转着,仿佛还不能确认自己叫丁云。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林嘉耐心地跟我解释起来,原来在半月前,我出了车祸,昏迷了很多天才醒来。医生说我脑子受到了创伤,会出现短暂失忆。 突然,我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名字:许紫。许紫是谁?我问林嘉。林嘉顿了顿,说:“本来我不该告诉你的,许紫其实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你也是因为找她才出的车祸。哦,对了,她是你妹妹。” 林嘉这么一说,我忽然从无边的记忆海洋里打捞出了一些碎片。 我叫丁云,有个妹妹叫许紫,她跟的是我妈妈的姓。我们父母早年就离世了,于是我在初中就辍学,靠着远方亲戚的一点接济,艰难抚养妹妹。好在我不但靠自己打工赚来的钱开了一家服装店,还供妹妹上了大学。 妹妹怎么会失踪呢?可是,一连两个月,我找不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除了那个不间断来打扰我的梦。 2 出院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后,我上了一个有关服装色彩搭配的培训班,成了一名衣橱整理师。很快,我便找到了第一个雇主—余太太恒美,她是个爱漂亮又漂亮的女人。我的任务是每周两次陪她逛街买衣服。顺便每个月整理她的衣橱。 在车子第一次驶入蓝山小区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就笼罩了上来。 “是这个电梯吗?”我站在四通八达的地下车库的一个单元入口问。“我没有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恒美狐疑地问。“瞎猫碰到死老鼠而已。”我笑笑。其实,我也很莫名其妙自己怎么迅速而确定地走到了这个入口前。 但最让我吃惊的,是恒美衣橱里那桃红色外套和纯白的裙子。我拿它们出来的时候,眼尾分明看到恒美忽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忽然联想起那个梦,继而又想到了妹妹的失踪。 交代了衣物饰品的搭配,我走出恒美的家门。在小区门口,我被一个满身酒味的人撞上了。“丁小姐,是……是,你啊。”对方唤我的名字,我才发现是恒美的先生余天。上次我们在商城购物的时候,恒美忘了带钱包,就是他送过来的。我点点头,准备走开,他伸手拉住了我:“丁小姐,对不起,裙子破了,我赔……”我这才发现刚才被撞踉跄之时,长裙的一角挂在灌木丛中,被尖利的小刺给挂下一条流苏来。 在商城里,余先生体贴地替我挑了同牌子但款式不同的裙子。他提出和我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我答应得很爽快。余先生喝了一杯咖啡,说:“我以前喜欢一个女人,跟你挺像……好几次我差点把你当成她。”“是么?说不定是我妹妹呢。”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不会,你们都不是一个姓。”“后来你们……”“造化弄人啊,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来生吧……”余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微颤抖。而我的内心,也正被突如其来的发现震荡着。 3 过了两天,我找了个机会再次跟随恒美回家,很快我便从清洁工大婶嘴里套出了一个确切的回答,余先生果然背着恒美在外面有女人。大婶还说:“那女孩子眉眼倒是跟你很像呢。” 现在我很确定,妹妹曾经跟余先生有过一段故事。要想知道妹妹在哪里,我必须接近余先生。也许是因为妹妹的缘故,余先生从见到我起,心中就有了别样的情愫。余先生不会给我整块的时间,却会在午休的间歇打来电话,不说情话,只问吃了些什么。如果我没有胃口,接着便有快递送来一些美味点心。和余先生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一切都很好,妹妹的失踪应该与他无关,倒是恒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在众人面前,她永远一副温雅有礼的样子,可是我单独和她在一起时,常会听到她在堵车时破口大骂,狂按喇叭。 与恒美合约到期那天,我去蓝山别墅拿工钱。取饮料时,赫然看到冷冻室里有一只黑猫的尸体。我极力捂住嘴,压制胸中的干呕,转头却看到恒美倚着门,正悠闲地修着手指甲。“吓着你了?我就不害怕!”看着正若无其事轻轻吹去指甲灰的她,我内心的某些猜疑正慢慢得到解答。 4 就在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行动时,恒美打电话约我周末去蓝山别墅。我接电话时,余先生正在我对面用餐,他这周要出差香港,来和我告个别。 我往家走时,和来找我的林嘉碰了头。“这周末你有空吗?”我问他,他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想等弄清楚了妹妹的事情,就找他好好谈谈。 周六晚上,我来到蓝山别墅,端着红酒杯的恒美给我开了门。 “你找我有什么事?”鉴于我和她的合约已经结束,我防备地问。“我想让你帮我,我很害怕。”恒美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知道你和余天的事情。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接近余天,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以前那些女孩儿们的覆辙。在你之前,有个女孩儿叫许紫—你还真跟她有不少相像的地方,跟了老余两年后……死了。”我低声惊叫,猜测终于被证实,泪水夺眶而出:“谁干的?” 恒美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你认识许紫?这是你接近老余的目的?”“我对你比对老余更有兴趣。”我擦了把泪水。“你怀疑我?哈,你,连同许紫都被余天骗了!我告诉你,他在外面是一个人,在家里是一个人,哈哈。”恒美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而后,她静静地看着我,说:“我已经感觉到了,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你要帮我—其实,也等于是在帮你自己。” 恒美说,余天杀了猫,把它冻在冰箱里,是为了吓她。是他把许紫掐死,推下悬崖,还拍了照片,并且留下她的衣服在恒美的衣柜里……他就是个变态狂!“你不信?我去拿证据给你看。”恒美转身上楼,把我留在了客厅。 为了镇定我的情绪,我喝下了恒美倒给我的红酒。这时,窗口传来一声响动,我猛然转身,手按在口袋的手机上。“恒美,恒美—”我试探地叫唤,没有人回答我。屋子里的灯忽然灭了。我觉得不妙,转身向大门口跑去,可是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我。”在我尖叫之前,余先生温和的声音响起,他转身在某个地方打开了备用电源。“恒美呢?”我颤声问。“恒美在她该去的地方”余先生声音忽然变得生硬,“许紫在那里等着她,还有你。”“为,为……什么?我的舌头有些打结。 ”我从十几岁起就爱上一个女孩儿,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可是她却在跟我结婚前生病去世了。后来我遇见恒美、许紫还有你……你们身上都有她的影子,可你们却各有目的,恒美看上我的钱,许紫想让我帮她出国……谁也不是她。当我发现她是无法替代的,我就憎恨你们这些替代品,我要让你们都消失,全部……“ ”你……“我开始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你和恒美的酒里都有毒,放心,我会把现场布置成情敌之间的争斗,只是结局两败俱伤。“ 在我意识渐渐涣散之前,隐约听到余先生又说了一句:”许紫的姐姐不是被我撞死了吗?你到底是谁呢?“ 我醒来时,看到了林嘉的脸。”幸好我们的电话一直通着。“林嘉一脸忧伤地看着我,”现在事情清楚了,余天得到了他该得的惩罚。许紫,我要走了。“ ”你叫我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是许紫,丁云的妹妹。和余天有纠葛的是你,他把你推进海里,可是你大难不死,但是脸却撞在礁石上毁了容。丁云去找余天质问,没想到这个变态的家伙撞死了她。我不能接受丁云离开的现实,而你当时已经失忆,我就自作主张把你的脸整成了她的样子,并且告诉你,你是丁云。“ 我惊声尖叫,原来那些梦,都不是梦,是我被害时残存的记忆。 ”原来,爱是无法替代的。“林嘉说完走了。 我当然知道,如果爱能够替代,那么余天心中初恋的空洞一定会被填满,那以后的悲剧,就再没有发生的可能了。 ...
1. 隐藏的线索 孙云蹲在城北的老立交桥上,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才蹲在这根石栏前,按照王明轩说的,从四十五度往栅栏之间的空隙去看,里面真的贴着一张纸条,纸条贴了很久,白色的地方已经泛黄,黑色的字迹也变成了灰色。 孙云细心地把那张小广告上的电话记在手心上。他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刚下天桥,王明轩的电话便打过来了:“你去了吗?” 王明轩和孙云原本是很好的朋友,可中考时,王明轩考去了重点高中,而孙云则发挥失常念了职高。 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电话号码,孙云道:“没有,那儿早变成立交桥了,根本找不到能帮我的人。” “其实昨晚上跟你说了,我也觉得挺邪门的。”挂掉电话,王明轩又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遍,可怎么也找不到上周看到的那张纸条。 当时,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首先要恭喜您看到这张纸条,其次请不要把纸条的内容当成玩笑,依照地址找到我们,不论什么事情都能帮您解决,不收取任何费用。 男孩子对这种奇怪的事情都特别好奇,王明轩没把纸条拿出来,而是把地址抄录下来,然后将它给了在学校里经常受欺负的孙云。 2. 杀人 早上八点,孙云走进学校,职业高中汽修一班。 进班坐到座位上,孙云便被一双手提着领子拽了起来。回头,韩勇一拳打在他脸上:“还以为你不敢来了,没想到还这么用功,不怕挨打,还是真当自己是好学生!好学生去对面念啊,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说着韩勇把孙云逼到角落里,一脚把瘦弱的男孩踹倒在地。 三天前,就因为在考场上没有帮着韩勇作弊,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那之后,学校对孙云来说就是地狱,只要想起来,韩勇就会把他揪到角落里教训一顿。他求助过老师,可老师也没办法,每次去求老师帮忙之后,韩勇下手会更狠。 洗手间里,孙云把手狠狠地捶在水池上,凭什么他就要被欺负!凭什么他要过这种生活! 看着手心那排已经模糊的数字,孙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孙云第一次逃学就是在那个下午,找到街头一家小超市,他照着手心的数字打过去,电话响了很久之后,一个沉稳的女声便道:“您的申请已经受理,我们会在稍后联系您,祝生活愉快。” “可这不是我的电话,你们怎么联系我?喂喂。”不等他再说别的,电话那边已经变成一阵忙音,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听。 深呼了一口气,孙云自嘲一笑:“本来就不该抱希望的,挨打就挨打吧。” 回家,饭桌上照旧没有话,孙母收拾完碗筷走进孙云房间。看着儿子脸上的伤痕,母亲小心地道:“又挨打了? 老师怎么说,不然转学吧。” “转学,你有钱让我转学吗?” 孙云的母亲是再婚,孙云和继父的关系非常不好,尤其是他中考失利后,继父不给钱他复读,更让孙云恨死了这个后爸。 听到儿子的话,孙云的母亲正想说什么,孙云的电话便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孙云按下接听键:“喂?” 并不拐弯抹角确定身份,来电人只道:“是你需要帮忙?告诉我你要帮什么忙,杀人?要钱?还是更可怕的?” 自己没有留下任何通讯方式,对方只通过街头的电话亭就找到了自己,太可怕了! 孙云将母亲赶出房间,才小声对电话那边的人道:“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没有踌躇,男人干脆利落地回答:“可以,但这不是纯粹的帮助,而是一种交易,我现在帮助你,而你在未来也要以同样的方式帮助别人。你同意,我们的交易正是开始。” “我同意,但是你们可以帮人杀人吗?”在遭受没完没了的侮辱后,他不想再看韩勇一眼,永远都不想,而永远的归宿只有死。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得到的回答是一个简单的“好”。 3. 转学 韩勇死了,出车祸死的。 孙云在第二天听到这个消息后,从教室里冲了出去,吓傻的他缩在操场的角落,浑身发抖,好久才掏出手机,给昨天来电的号码发去短信。 “不是你杀的人对不对?这是意外对不对?” 没有回信,对方打来电话:“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我不想杀他,我只是想让你吓唬吓唬他!” 听着男孩崩溃的喊叫,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捻灭手里的烟道:“死是最好的解脱,对他对你,都是一样。我希望这是我帮你的第一个忙,也是最后一个,毕竟这是异常交易,而不是不用还的施舍。” 男人挂掉电话前,回过神的孙云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人,是不是求你什么你都能办到。” 电话这边的男人微微一笑,当年的他也曾觉得杀人很简单,才会肆无忌惮地开口,可当一切调换位置,他才明白,很多事情,亲自做比开口难得多。 “对。” 挂掉电话,男人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黑色信封,信封的正中写着一个金色的L。这信封是他在两天前收到的。 上面是他曾经欠下的一笔笔债,账单下是他的签字,原本空出的归还日期,写上了送信这一天的年月日,账单末尾则是一行手写字:尊敬的先生,您的归还期限已到,请于两日内,联系需要您帮助的下一位需求者,请记住,不论什么样的要求都不能拒绝。 他在办公室沉思好久,最终拨通了下一位需求者的电话,就像信中写的,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游戏,当年他所要求过的事情,随便被曝光一件,他的事业、家庭、人生就全都完了。 不过三天后,孙云在和继父的一次争吵后,冲出了家门,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顺利接通,对方道:“有新的需要?” “你能帮我转学吗,我想去富阳高中,就是B 城九江街……” 不等孙云说完,对方就道:“可以。” “你为什么会和我做交易?能告诉我吗,我只是一个学生,我没钱,爸妈也没有权利,我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把这些还给你。” “你不用还给我,这是我欠别人的,而一切需要你归还的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孙云在隔天便拿到了一封富阳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送来通知书的是富阳高中的教导主任,王明轩的妈妈。看着王母,孙云道: “阿姨,为什么录取我?这不合规矩。” 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母笑着道:“是金子总会发光,一个教委的领导看了一篇你发表在日报上的文章,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不该在这里浪费掉,破例为你办了转学手续。明天去新学校报到吧,以后还是和明轩在一起。” 孙云转学的事情让孙家一片欢笑,历来对他期许颇多的继父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被埋没了,儿子,爸以后就靠你了。” 靠他?当初他失利落榜,继父的那张嘴脸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4. 两条人命 新学校和想的一样,校风严谨,因为是转学生,他没有和王明轩分到一个班级,两人在一个学校见面的机会虽然多,感情却不像以前那么好。 起初孙云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一个下午,一个以前的初中同学对他说:“你知不知道王明轩是怎么来的富阳?” 孙云摇了摇头。 对方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其实中考成绩你比王明轩还高一点,那时候富阳还有一个录取名额,原本你初中三年都是三好学生,名额说什么也该是你的,可王明轩他妈是富阳的教导主任,不知怎么运作的,最后王明轩就被录取了。” “不会,明轩不会这么对我。”中考落榜之后,陪着孙云的一直都是王明轩,可以说王明轩是他最好的朋友。 对方笑了笑:“有什么不会的,如果不是你有人帮忙,再上了富阳,你这辈子就完了。” 是啊,如果没有那个人,他或许会被韩勇杀死,如果没有那个人,他不会背上一条命来富阳念书。 那天放学,孙云在校门口等到王明轩出来后,拉着他走进学校的后巷,直至四周没人,孙云才道:“王明轩,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妈,我才没考上富阳。” 王明轩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下来,看着孙云的道:“你疯了,你考不上跟我妈有什么关系?再说现在你不也进来了吗。” “我进不进来和这件事儿没关系,明轩,你就告诉我,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占了本该是我的位置?” “我没有。” “真的没有?明轩,你跟我说实话,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王明轩一把将孙云推倒在地:“你他妈活该!我妈帮了我,你能怎样?有本事你也有个当教导主任的妈,这事儿你不说我还感激你,可现在你说明白了,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以后离我远点,别总像个乞丐一样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跟你不一样!” 坐在地上,一把擦净脸上止不住的鼻血,孙云道:“王明轩,你跟我道歉,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让你走,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正在气头上的王明轩道:“你做梦!” 这是孙云第一次杀人,当他下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居然没什么感觉。 没想孙云会对自己下手,吓坏了的王明轩一手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腹部,一手抓着孙云的裤脚,他哀求着:“孙云,我错了,求你救救我,我错了,我不想死。我死了,你也不会好,求你。” 孙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绝望地停止了呼吸。 男人再度接到孙云的电话,是一个傍晚,电话那边的男孩,不像以前那样激动,运动鞋都已经被血染红的孙云平静地道:“我杀人了,能帮我处理尸体吗?” “在哪里?” “富阳高中后巷。” “我的人很快就会到,你在那之前离开就好。” 十七岁就背上了两条人命,自己之后的生活会如何,孙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可有人可以什么都不问地帮他,他还怕什么。 ...
01…… 月光照在周渺然脸上,他的前额涌出许多汗液,整张脸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狰狞可怖。他拼命转着手上那把钥匙,可是怎么也打不开面前这扇门。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坐下来,脸上浮现出自厌和自嘲的表情。周渺然阴冷地笑了笑,扭头看看身后那扇神秘的大门。这已经是他第十五次过来开门了,依然一无所获。他收起工具,就在这时,身后吱嘎一声,一股阴寒从他的脖子后侵蚀而来,他睁大眼睛回头,那扇拒绝他长达半年之久的门竟然开了。 周渺然正想推门进屋,幽密的林中忽然传来飒飒风响。他努力辨认着从树林中走来的白衣人。月光从对方脸上飘过去,泅下一层暗影,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周渺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白色身影慢慢靠过来,阴腐的气息随之涌来。对方额前的刘海儿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感觉非常熟悉,然而周渺然一时之间记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白影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身上那股恶臭更加汹涌,随即周渺然洞察到一种潜在危险,赶紧从包里抽出了一把改锥,但是来不及了,白影瞬间扑了上来,摇晃着周渺然的身躯,周渺然终于看清了那张腐烂的被挖掉了眼珠的脸,发出恐惧的惊呼! 然后,他便被吓醒了。 醒来后,周渺然发现自己睡在神秘宅院紧闭的大门外,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钥匙。那是他自己打磨的,用来打开身后的门。看样子又失败了,以至于他在沮丧后睡去。周渺然站起来,走下台阶仰看面前这座深处郊外树林的宅院,高耸的具有西欧风情的宅体在暗光下显得庄严肃穆,如同电影中那些鬼怪血蝠常年出没的楼阁,甚至站在外面就能听见里面发出的咚咚的楼板踩踏声和蜘蛛结网灰尘扑落的声音。半年前,周渺然跟朋友外出喝酒,回去的路上因醉迷路到了这片林子,本意是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抬眼便看见了这幢宅子的宅顶。这幢宅子之所以对周渺然有一股巨大的神秘的冲击内心的吸引力,完全是由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门。 02…… 一切还要从周渺然小时候说起。 周渺然从小就是一个阴闭、吊诡乃至忧心忡忡的孩子,多数玩具他连碰也不碰一下。也不爱说话,整日上课昏昏欲睡受到老师的嘲笑,因此变得更加孤僻。直到六岁那年,周渺然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开锁。没错,他擅长用钢钳和锉刀将一把把平常无奇的钥匙甚至铁片打磨改造成他所谓的“万能钥匙”,实际上那并非可以打开每扇门的钥匙,但凡是他想开的门就没有打不开的。经过细心的揣摩、推测分析,周渺然可以为任何一把锁找到相匹配的钥匙。早些年锁具行业尚不发达,他向各种锁匠偷师学艺,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无论是保险锁电子锁还是密码锁,都难以阻挡周渺然前进的脚步。尤其是在周渺然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之后,长期的写稿压力使其不堪重负。为了释放这种压力,周渺然的开锁手法日益精进。但他的兴趣仅限于开锁,就算打开别人家的房门也不屑于偷走什么东西。长期的开锁生涯使得他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起,导致其不自量力地开始写悬疑小说,但是写小说对他来说似乎没开锁那么容易。 那天夜里,周渺然之所以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因为小说退稿。这一年,周渺然从学校辍学当起了自由撰稿人,可惜怀才不遇屡遭退稿,心情郁闷。当然,他没想到更让他郁闷的是,在他发现这幢宅子之后,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棘手的一件事情以至于自己的人生信仰被击溃得片甲不留,他打不开宅子的大门,半年里,他频繁来此,屡战屡败。 夜深了,周渺然骑着摩托车回去。他租住的房间在一所大学附近,二楼窗户上还有几盏灯亮着。周渺然懊丧地上楼,忽然感觉有人走在自己身后,仓皇回脸,看到甄言笑嘻嘻地跟着自己,“吓死我了你。” 来到门前,两人整齐划一地开锁,甄言瞄了周渺然一眼,刚进屋又撤回一步,扬了扬手上的零食,说:“我这儿有部恐怖片,你陪我一起看吧。” 周渺然对甄言的好感由来已久,他欣赏的就是甄言这种不做作,有话就说爱哭爱笑的女孩子。周渺然想也没想,非常干脆地答应了甄言。 第二天,甄言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03…… 最近周渺然在写一篇和钥匙有关的悬疑文,今天六点起床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但稿子写得并不理想,不但没能写出令其满意的效果,连昨天夜里的两千多字也删掉了。周渺然气馁地来到窗边抽烟,在电脑前发了一阵呆,觉得自己的思路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随时有熄灭的危险,他带上钥匙出门,径直朝学校走去。 周渺然对甄言的课表和教室了如指掌。从教室外蹿到甄言身后的空位上,讲台前的老师和埋头记笔记的甄言都毫无察觉。周渺然拍了拍甄言的肩膀,甄言喜出望外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写稿吗?周渺然又挪动位置坐到甄言身边,掏出钥匙放在桌上,甄言盯着那串钥匙问他什么意思,周渺然笑着说:“还能有什么意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是我房间的钥匙。”甄言甜美一笑,拎起钥匙问:“你就不怕我进去偷你的东西?” 周渺然故作可怜状,“心都被你偷走了,还怕你偷别的吗?” 甄言嘟着小嘴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油嘴滑舌。” “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周渺然问。 “好,下课我去配一把我房间的钥匙给你。” “这就够了?” “那还要怎么样?” “我可是主动向你伸出了神圣的爱情之手,你至少该鼓励鼓励我啊。” 甄言用红圆珠笔画了一朵小红花撕下来,贴在周渺然的脑门上,“来,奖励你的。” 周渺然百无聊赖地听老师讲课,甄言专心地做着笔记,高数老师操着方言普通话,周渺然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她的讲课内容,于是又偷溜出去。周渺然来到厕所,用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抬起脸的一瞬间,看到镜子里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笑容阴诡的男人,男人笑吟吟地瞥看周渺然,看得周渺然心里怪怪的。周渺然洗完手正要离开,那个男人叫住了他,“你是周渺然吧?”周渺然愕然回头,审视男人的脸,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男人走近他说:“我叫徐彦锋,我读过你的小说,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一头长发,就像你现在这样。” 周渺然颇为意外,的确有杂志刊登过他的照片,“你好。” 徐彦锋邀周渺然来到外面,掏出烟来给他。周渺然以一种沉静的目光打量着徐彦锋,男子脸上还带着学生的青稚,看上去应该是大一大二的学生。 徐彦锋问道:“你最近有什么新作吗?” “有,我正在写一篇悬疑小说。” “可以给我看看吗?” “写好了当然可以,就是现在写了两三稿,没有一稿是我满意的,只好从头写起,这样吧,你要是想看,我写完了告诉你,你给我留个电话。” 徐彦锋迟疑了一下,“那还不如告诉我你的住址,我想登门拜访。” “谈不上拜访,就当是朋友间的串门儿吧。” 周渺然看了看时间,说自己还要去接个人,于是跟徐彦锋说了拜拜。 下课后,周渺然站在教室外等到了甄言,两人挽着手甜蜜地消失在离开教学大楼的人流中。周渺然回头看了一眼时,发现徐彦锋换了一身黑色的夹克,叼着一根烟站在汹涌流散的学生队伍里,如同一尊静默的石像。不知道为什么,周渺然忽然觉得徐彦锋这副姿态自己在哪儿见过,尤其是他脸上那种冷漠而又神秘的笑容。 04…… 那天下午,徐彦锋果然找到了周渺然。进屋后,徐彦锋环顾房间,目光落到桌案的废稿上,拿起来一看,读了两三行,问:“这就是你所说的那篇悬疑小说?” “对,名字叫《万能钥匙》,我没打题目。”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徐彦锋问。 “写一个擅长开锁的人碰上一扇十分诡异的门,无论如何他都打不开那扇门。” “听起来很有趣。”徐彦锋笑笑。周渺然拖了张凳子坐下,“说实话,我已经写了快一个月了,但总是不满意,其实从我入行写悬疑小说以来没有多少原创的想法,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写这种类型的小说,我以前发表的大量悬疑啊恐怖啊小说都是借鉴了别人的灵感,从别人的字里行间领悟一些素材,但是这篇《万能钥匙》,是彻底原创的,我想顺着这一思路往下写一篇彻底属于我自己的小说,可惜啊,至今我都没能写出来,这让我很是头疼。” “放一段时间也许会不错。”徐彦锋的嘴角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引起了周渺然的反感。 直到夜幕降临,窗外夜空上浮现出点点斑驳的星辰,寂寥的月光萦绕在窗外。徐彦锋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周渺然感到越来越不舒服,最后说:“好了,我要写稿了。” 徐彦锋走后,周渺然并没有写稿。他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黑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他打磨钥匙的各种器具,如同一排琳琅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凛冽的光泽。周渺然像一只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露出久违的笑容,然后带着工具盒下楼了。 周渺然骑着摩托车朝郊外驰去,夜里的凉风打在他的脸上,那幢古宅阴暗而糜腐的轮廓再一次从他的脑海中现出,就像一具被藏匿在水下多时的女尸慢慢浮上来。周渺然是如此迷恋它阴森的气味就像一个恋尸癖喜爱抚摸尸体腐烂恶臭的躯体一样。一路上他心里波澜起伏,想着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凯旋还朝。车子加快了速度,就在经过去往外郊的一段街区时,周渺然在一处街口看到了一束刺目灯光。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一辆桑塔纳撞上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周渺然也减下车速,他看到桑塔纳上面下来一个人,被撞的孕妇倒在血泊中,一把抓住了肇事者的裤腿。血腥味从地上涌起,孕妇的一只手臂被撞断了,里面露出森森白骨,看得周渺然心魂一紧。他正要离开,忽然看到现场外一个人影闪过,那人对着他笑了笑,那是徐彦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渺然算算时间,徐彦锋不可能这么快,兴许是自己看错了。摩托车穿越最后一条长街来到了树林外。周渺然提着工具箱来到古宅前,欣赏地看着面前的门,将自己前几天打磨完成的钥匙插进了锁孔,冷风从树林里吹来,他期待着锁舌跳动的声响。“哐当”一声,周渺然吓得手腕一抖,原来是古宅的窗户玻璃被风叩动。周渺然拧了一下钥匙,“咔”,门锁有了反应,他脸上旋即绽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周渺然顺手一拧,整个人的心都快掉了出来,当他以为自己就要成功时,钥匙卡在了门里。周渺然进退失据,愤怒起脚踹门,那扇门似乎了解他的愤怒和无奈,门板震动了一下,卡在门里的钥匙弹了出来。 周渺然对着门咒骂,拎起工具箱不甘地离开。 他再一次感到自己被嘲弄了,直到回到房间心里的怒火亦未平息。他锁好了自己的房门,将工具箱里的器具全部倒在了床上,非常郁闷地抓起修磨钥匙片的锉刀对着钥匙狠狠打磨,一刀一刀像是割在冰冷的尸骨上。周渺然用锉刀锉平了钥匙尖锐的一端,但他没有停止,他的愤怒使其着魔般欲罢不能,他更深地更仇恨地对那把钥匙施以报复,是它让自己颜面无存。同时周渺然心里的快感无以复加,他似乎在伤害着某人一样伤害那把钥匙,要将其碎尸万段。就在那把钥匙快要被锉断时,周渺然猛然发现自己捏钥匙的手已经连同钥匙被锉伤了,而刚才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周渺然丢下锉刀,大叫了一声,他竟然把自己的大拇指锉掉了一大块肉,血从伤口涌出来。他拉开抽屉,牵出一条丝巾包住了手指。 想办法止住血后,周渺然垂头丧气地坐在电脑前,一篇怎么写也写不满意的文章,一扇让他恼羞成怒的破门,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如同一个无底黑洞,而他的自尊、骄傲以及对未来的全部美好幻想都被这个黑洞吞噬了。 他蓦然回头,盯住了刚才从抽屉里取出的丝巾,陡然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一条女式丝巾? 05…… 甄言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周渺然胸口,忽然问:“你以前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 “以前?我没有以前。” 甄言笑眯眯地问:“那么说我是你的初恋了?” 周渺然抚摸甄言的刘海儿,温柔地看着她眸子的光圈,“你呢?” “你也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呀。” “不是吧,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没人追过?” “不是没人追,是不喜欢。”甄言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更舒服、自在。” 夜里回去时,甄言在周渺然的背上睡着了。周渺然背着甄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甄言在他背上发出唔唔的说话声,周渺然也听不清甄言说的是什么,但也无须理会甄言说的是什么,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力量背着她的幸福往前走就是了。 上楼后,周渺然将甄言背到了自己屋中。他给甄言盖好被子,去摸甄言房门的钥匙准备去甄言房间睡,就在这时,甄言一把将他拉倒,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哇,你竟然装睡,背你一路我手都酸了。” 甄言二话没说给周渺然盖了个章在脸上,周渺然怔了一下,露出幸福的微笑。 甄言拿起自己的包和钥匙,“我回房间了,你早些休息。” 周渺然回过神来,猛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开过我的房门?” “没有啊,怎么了?” “我抽屉里有条女式丝巾,我以为是你的。” “看吧,露馅儿了,还说我是你初恋,说不定是你前女友的吧。” “我没开玩笑,”周渺然有些急了,拉开抽屉,蓦然一怔,里面并没什么丝巾,“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的。” 甄言奇怪地看了周渺然一眼,挥挥手说:“拜拜了,晚安,你注意别熬夜。” 后来几天,周渺然把丝巾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在和甄言热恋的过程中,周渺然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愉悦,因此稿子也写得顺利了不少。跟甄言在水吧聊天彼此倾吐心里的悲伤喜悦时,周渺然总能从甄言的生活里找到和自己相似的感受,也因此激发出大量的写作灵感。不到一周的时间,周渺然就把那篇《万能钥匙》完成了。 稿子打印出来后,周渺然睡了一觉,下午又出门去市区书店买了几本书,晚上回来他准备再修改一遍稿子,明天寄出去。但回家之后,周渺然傻了。 稿子不见了! 不仅仅是刚写完的这篇稿子,包括以前写废弃的那几稿也都不见了。 周渺然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最终连一张稿纸都没翻出来。他警觉环顾,像一只猫一样瞄来瞄去。很快他便嗅到了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气息,那是别人进到房间后留下的气味。周渺然拉开抽屉、整理书刊,接着又一点一点辨识地板的痕迹,查看房门门锁是否遭到破坏,终于得出一条结论。他摸出手机,压抑着心里的恐慌拨通了甄言的电话,声音冰冷而苛责地问:“你来过我房间了?” “是啊。”甄言那头轻描淡写。 “谁让你来的!” 甄言被周渺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我稿子丢了!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周渺然躁怒地将手机摔在床上,甄言回来后,他两眼充血地盯着甄言。甄言忐忑不安地走到他身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稿子为什么会不见了。周渺然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异常愤怒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而可怖,“谁让你进来?”甄言挣脱他,“是你给我的钥匙啊。”周渺然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用力地捏住甄言的肩膀,大声吼道,“谁让你进我房间的!谁给你的这个权利!你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吗!” 甄言惊叫了一声,推开周渺然,捂着自己的臂膀,“你把我弄疼了。”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周渺然逼视甄言。 “不是你让我帮你收拾房间的吗?”甄言又气又怕,“我还帮你洗了衣服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收拾房间的?” “你自己看!”甄言摸出手机,那上面短信证实了她的话。 周渺然拿过手机,恐惧地看着那条信息,“不可能的,我自己发的信息我怎么不知道。” 甄言气恨地说了一句,“谁知道你的。” 说完,将周渺然房门的钥匙丢还给他,“我以后不会来了,你放心吧。” 周渺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时,甄言已经摔门出去了。 07…… 一定要找到徐彦锋! 这个声音在周渺然的颅腔里回荡已久,周渺然从头捋起,发觉自从徐彦锋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可怖。仔细想想,除了甄言,只有徐彦锋来过自己的房间动过自己的稿子,而且看了!另外,那天夜里去古宅路上遇上的那场车祸,徐彦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是在跟踪我吗,背后又有何企图?更不用说他和甄言之间隐秘的关系,网页,发表记录,谁能保证不是徐彦锋一手伪造的呢?说不定那天他和甄言在一起便是密谋与这份《万能钥匙》有关的计划。一系列猜想从周渺然脑海中如蝇飞过。那还等什么呢?周渺然翻身下楼,直奔学校去打听和徐彦锋相关的事。 找了大半天,周渺然才发觉自己的疏忽。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对徐彦锋竟然一无所知,除了了解他的姓名相貌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一个学生。周渺然抑郁地回到家里,心力交瘁,最后决定去发泄一通。周渺然揣了几把钥匙便去开别人家的门锁了,每一把都让他倍感欣慰,他在一家陌生人的卧房里躺了一会儿,心里美滋滋的,又想起了那幢古宅,摸出身上的钥匙凝看,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穿进树林,周渺然来到古宅前。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了,周渺然战战兢兢地掏出工具箱里的钥匙和钢丝。面前门锁的结构并不复杂,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打不开。周渺然对着锁孔盯了好一阵,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树林里闪过。是徐彦锋!周渺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周渺然将工具箱藏进宅前树丛,然后借着树林掩护追在那人身后,从体型和衣着来看,的确是徐彦锋。周渺然跟上去,看到徐彦锋在树林一处摊开了一个巨大的塑料纸包,然后从里面拎出一件件血淋淋的东西。周渺然屏息凝神,当徐彦锋拿出第五件时他看得双脚发软起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而刚才那些都是女人被肢解后的身体。胳膊,手臂,大腿。徐彦锋环顾四周,然后气喘吁吁地将那些被分解的肢体埋进了土中。周渺然捂着自己的嘴悄声离开,他就知道徐彦锋一定不是什么好货,一个更为紧迫的阴冷的事实朝周渺然的心脏逼来:徐彦锋和甄言可能密谋杀害自己。 周渺然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他随时握着一把剪刀,一听见屋外有人声走动便靠在门边仔细辨听。他害怕听见男人的声音,害怕某一天睁开眼睛,徐彦锋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几天后,有人敲门了,周渺然握紧剪刀问是谁? 外面人说:“是我,甄言。” “你要做什么?”周渺然警觉地问。 “我想找你谈谈。” “你想谈什么?” “你先让我进来啊。” 周渺然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知道外面是甄言,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来。如果徐彦锋就站在甄言身后怎么办?他怎么打得过两个人? 就在周渺然难以决断时,咔嚓,门开了。甄言笑眯眯地用钥匙开了门,周渺然惊愕地看着甄言,他明明记得甄言一怒之下将钥匙还给自己的。甄言进屋,摇晃手里钥匙,“嘻嘻,我自己还配了一把的。” “你这几天怎么了,不舒服?”甄言问。 “没有。”周渺然失神地坐下,“啊,不是,有点不舒服。” “吃药了没有?”甄言从包里拿出一块蛋糕放桌上,“这个很好吃的。” 周渺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甄言一脸认真地看他,伸手放在他手背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瞒你的?”周渺然嘴角往下拉了一下,“你多想了。” “那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 “你说。” “我觉得你是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一旦什么事情脱离你的掌控,你就容易发脾气,而且我感觉你总是要求别人对你坦诚,而你却藏着掖着。” “我有吗?” “反正有,你每次都喜欢跟我问东问西,我有什么不告诉你你就很不高兴,但好多时候我问你什么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觉得不公平?” “不是不公平,是我觉得我们既然恋爱,就应该彼此以诚相见,坦然相对。” 09…… 周渺然在去往郊外树林的路上停了下来,在那天看到车祸的那个街区附近四处打听。他问街区周围的老人和妇女,问他们还记不记得一起车祸,是一辆桑塔纳撞倒了一个孕妇。几个受访的老人互相提醒后告诉周渺然,车祸这里倒是出了好几起,要说桑塔纳撞倒一个孕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老人们问他打听这些做什么,周渺然摇了摇头。 去书店的路上,周渺然给编辑部打了一个电话,求证了一件事情。 编辑部说,《万能钥匙》这篇稿子,的确是他两年前发表的。 周渺然失神地来到书店,找到了他好几次注意但却没买的一本书,《畸形的人格》。 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有这种记载: 在我们身边,有各种各样人格畸形的人,他们看上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内心深处潜藏的阴暗爆发出来,那便会成为十分危险的人。其中有一种人,天生具有很强的控制欲,后天当中,他们所选的工作、所参与的活动、所自我发展的业余爱好,也大多与控制欲有极大关联。这一类人无法忍受自己所在意的事物不受自身掌控,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们都表现出超出常人的控制欲望。另外,这些人天生多疑,有强度的受迫倾向,在没有弄清楚别人身份之前往往不会和对方深入交往,对越是在乎的人,他们也越是表现得主观、强悍,甚至无理取闹。这类人之所以有犯罪倾向,是因为一旦事物脱离掌控,他们很可能采取暴力的非常手段来解决问题,而且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在另一本《记忆病原体》中,周渺然则看到了另一种现象: 记忆是很微妙的东西,它有时受人控制,有时候却脱离了人的控制。在人类的记忆史上出现过很多个性化的案例,其中有一种潜伏性选择记忆。那就是,当一个人做出某种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之后,他会在痛苦中强迫自己忘记某种东西,忘记自己所做过的那件错事乃至修改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但是,这些记忆并没有彻底消除,当某个激发点(比如工作压力过多、孕妇生子、至爱死亡等等)激发了它们,它会以一种和现实混合的形态再次呈现,在这时候,记忆者会看到过去记忆和现实景象的混合体,这种混合体往往以一些熟悉或陌生的事物出现,比如某个陌生人,比如曾经用过的东西,或者更为复杂的景象…… 周渺然合上书,跌跌撞撞地走出书店,买了一把斧子带上朝树林走去。来到古宅,周渺然用力劈开了门锁,那把封锁了他两年记忆的门锁。他魂不守舍地推开了古宅的大门,一股阴潮暗腐的气息涌上他的脑门。然而周渺然感觉到的却不是黑暗,而是光明,一种久违了的记忆的光明。两年前的事情一点一点回来了,像一条涓细的河流流淌到他的面前。周渺然走进古宅,看到大厅桌案上放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 周渺然拿起照片端详,然后想起了这个女孩。 曾经,周渺然是一个开锁的专家,一个控制欲强的男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碰上了照片上的女子。两人感情日渐深入,女子将周渺然带到了这幢古宅前,女子告诉周渺然,自己的家族曾是一个古老的制锁家族,但由于现代化侵蚀现在的锁具越来越高科技,手工锁日渐没落,家族因此也衰败下来。传到女子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这幢古宅制造锁具,女孩的父母双亡,家族里其他人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她靠着家族留给自己的一笔钱维持生活。 从那时起,周渺然和女孩子在一起,女孩制锁,周渺然开锁。两人对锁和钥匙的迷恋无以复加,女孩制造的锁具越来越复杂,周渺然的开锁手法也越发精熟。周渺然的开锁并非像他所记忆的那样是从别处偷学的,而是和女孩的锁具反复较量习来的。但后来,女孩制造出了一种更为复杂的锁具,周渺然很久都没有解开。周渺然那时刚刚学习写悬疑小说,便以这个题材写了一篇《万能钥匙》发表。小说虽然发表了,但女孩的锁具仍旧困扰着周渺然。最后,周渺然因为无法开锁勃然大怒,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女友。 周渺然现在记得清楚了,那天女友穿着白色的衣衫,他用绳子勒死了她。死时女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周渺然,周渺然被这种目光灼痛了,于是挖下了女友的眼睛,并将其肢解,装在塑料口袋里,骑车到另一处树林埋葬。 离开前,周渺然把女友的锁装在宅门上,他想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开锁了。 在处理尸体的路上,周渺然撞见了一场车祸。 一辆桑塔纳,撞倒了一个孕妇。 想起前前后后的事情,周渺然的眼泪滴落下来,他拉开长桌的抽屉,里面是散乱的锁具和一条丝巾,那是女友生前最喜欢的一条丝巾。 周渺然将丝巾捂在手中,号啕大哭。 他拨通了甄言的电话,那边传来甄言有气无力的声音,“什么事?” “对不起,甄言。”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周渺然,你差点儿杀了我,你明白吗?” “我想告诉你我的秘密。” “不用了,我觉得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我爱你,甄言。”周渺然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甄言在那头也发出了轻小的啜泣,“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周渺然欣慰地一笑,不无凄惘地说,“我要去自首了。” ...
1.相亲会 这是几名为了儿女幸福着想的老太太组织的相亲会,很不幸,我的妈妈也是其中一分子。所以,无论我好说歹说,还是被妈妈拉到了相亲会上。 此刻,我对面的一名胖子正在唾沫飞溅地讲着自己白手起家的创业史。他叫金大山,是一名水产买卖商。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白颖,是市中医院的护士。也是我妈妈今天让我主要攻占的对象。 白颖性格温和,对于别人的谈笑,并不是特别在意。这样的表现,有两种可能,一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另一种便是这个相亲会上,没有她喜欢的人。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些轻松。 我的名字叫周远,是一名自由撰稿人。最初,是喜欢看一些悬疑推理小说,后来便开始写。没想到,还能发在一些杂志上,换取一定的稿费。于是,我干脆把工作辞掉,专职写作。相信很多人都明白,写小说的人社交的范围会变小,更别说认识女孩子。所以,我的妈妈才会想尽各种办法为我联系。 金胖子终于讲完了,现在介绍自己的是坐在金胖子旁边的一个文弱的男人。他戴了一副眼镜,不时拿手扶着眼镜。 “周先生不是写推理的吗?要不,你猜猜,这位文弱的罗明是做什么工作的?”金胖子晃了晃肥硕的大脑袋,有些挑衅地看着我。 “是啊,是啊!我倒想看看,推理有没有那么厉害。像不像电视上面演的,能让死人开口说话。”赞同金胖子的是坐在白颖旁边的一个女孩,她刚才介绍了自己,名字叫谢兰花,是一名插花师。 “那好。”我笑了笑,“罗先生想必是一位公务员吧!大家可以看一下,罗先生的右手趼子明显要比别人多。这说明他是一个长期握笔写字的人。还有,罗先生的西服笔直,领带衬衫中规中矩,很明显,是长期穿着养成的习惯。如此注重衣着打扮的公务员,应该是某位领导的秘书吧!” 罗明睁大了眼睛,他扶着眼镜的手许久没有松开,然后点着头说,“周作家,你真的好厉害。不错,我是一名公务员,是法院审判长的资料员。” “好厉害啊!”谢兰花拍手叫了起来,这让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起来。 我谦虚地笑了笑,转眼,我看见白颖柔和地望着我,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于是,我又开口说话了,“推理不过是观察比较细腻而已。你们知道一年前的代号X吗?” “代号X?那不是新闻里说的隐形杀手吗?案子成了悬案。”谢兰花追问道。 “有没有成为悬案,这个我相信罗明先生很清楚。不过,这都属于法院的机密。我们不得而知。关于代号X,我和几个推理朋友研究了一下,我们觉得,其实他们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之所以没有找到凶手,那是因为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如果,再有代号X杀人的话,我一定帮助警方,抓住凶手。”我扬了扬头,高声说道。 “周作家,这话说得豪迈。来,我敬你一杯。”金胖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慌忙站起来。 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白颖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白颖的神情举动,让我有些怅然。如果我真和性格如此内向的女孩走到一起,我想我一定会变成闷葫芦。 2.重症病房里的病人 再次见到白颖,是相亲会后的第三天晚上。那个时候,我正和一个朋友在网上聊的火热。他的名字叫庄秦,也是一名悬疑推理作家。不过,他要比我的名气大得多。很多时候,我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师,向他请教一些推理上的问题。 “远儿,白颖来电话了。你看,那个相亲会多管用。”妈妈推开门,喜滋滋地对我说。 白颖的电话?这让我倒觉得有些疑惑,我站起来向客厅走去。 “我是白颖,我,我有事情找你。”白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你说,慢慢说。”我安慰她说道。 在白颖的叙说下,我知道了整个事情。 今天下午,医院重症病房来了一名病人。院长交代,让白颖晚上守着他。并且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这个人是警察要求看管的证人,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本来,守护病人,是白颖的职责,可是,院长的话让白颖心里有些忐忑。她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警察的证人,都被别人在医院杀害灭口。 心里害怕的白颖忽然想起了我。在相亲会上,我的大胆推理,让她拨通了我的电话,她希望我能晚上陪她一起守护那个重症病人。 听完以后,我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出门的时候,妈妈拿了一大堆东西往我包里塞。这是给白颖吃的,对皮肤好,这是给你吃的,可以提神。显然,她已经把我和白颖的关系当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对此,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租车停在中医院门口,下车,我看见站在门口,一脸等待的白颖。看见我,她的神情似乎安和了很多,又恢复了以往的羞涩。 “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白颖轻声说道。 “客气了,也许以后我还会天天接你下班呢!”我开了个玩笑。 白颖的脸红了,她低着头,带着我向里面走去。 在路上,白颖告诉我,她把自己找人陪她的想法告诉了院长。起先,院长死活不同意。因为,这是警察秘密托付的病人。后来,院长答应,如果白颖找的人值得信任,便同意白颖的请求。 “这个,没问题。”我笑了笑,和她一起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看见我,愣了一下说:“白颖找的人就是你啊!” 我点点头,“是啊!你能信任我吗?” 院长哈哈一笑,说,“我就是不信任警察也会信任你的呀。”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告诉白颖。在以前的一个案子里,我曾经帮助过院长。如果不是我的推理,刑侦大队的队长高成差点儿就把院长当凶手抓起来。 在白颖带领下,我见到了那个神秘的病人。他全身缠满了绷带,氧气管伸在鼻子里,旁边的一些仪器正在监视他的血压和心跳频率。看来,他的确伤得不轻。从全身缠着的绷带来看,他似乎全身都受到了伤害。 就在我们准备离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病人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看了看白颖,然后凑到了他跟前。 “代,代。”他喃喃地说着什么字。这让我听上去很费力。 “白颖,通知警察。他似乎想说什么线索。”我回头对白颖说道。 白颖走出病房后,那个人又说出了一个轻微的字,“X。” 我身体一震,呆住了。他说的是,代号X。 3.杀手出现 一年前,城市里发生一起连环杀人案。 死者职业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曾去过百家乐超市买过一种名为“血色之吻”的香水。 对方的动机很清楚,应该是那瓶香水惹得祸。可是,无论警察怎么布置,对现场怎么鉴定,都没有找到凶手半点踪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是一个组织,他们杀人的手法和作案的方式各异。每次作案,都让人叹服,简直可以说是天才犯罪。他们在最后一次杀人的现场,留下一个“X”的标记。于是,这个神秘的杀人组织,被人称为,代号X。 我曾经听刑侦队的队长高成说起过,代号X的杀人组织里,有一个人的杀人手法,类似于古代的凌迟。 眼前的这个病人,让我想起高成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代号X又一次出现了。难道警方要求秘密保护的病人,竟会是代号X没有杀死的人? 正在沉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高成和白颖走了进来。 “他说什么了?”看来,白颖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 我看了看白颖,白颖把门关上,走出了病房, “代号,X。”我回头望着高成说。 高成脸色缓了缓,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我盯着他问。 “是的。”高成点点头,“因为伤者在出事前曾向我们求救,说他收到了代号X的警告信。你应该知道,去年代号X的案子是我一手负责的。他们的作案方法、方式,我是再清楚不过的。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简直就是隐形杀手。这次也不例外,当我们赶到现场时,伤者差点儿,就没命了。” 高成说的现场情况,我能想象出来。死亡时间和伤口情况无法吻合,凶器无法判断,到最后,是离奇的密室布控。虽然,到最后,破解了密室的谜题,可却无济于事。 高成很快便离开了,因为他害怕被对方察觉。现在,整个病房其实已经被警察全部秘密监控起来。 病床上的病人正在输着生理盐水,身体连动都不能动。我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看见白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在相亲会上见到的罗明。 “周……作家也在啊!”看见我,罗明显得有些局促。 “是我请他过来的,我有点事需要他帮忙。”白颖说道。 “那,那我就告辞了。”罗明脸色有些难看。 “改天我们再见。”我笑了笑,友好地向他伸了伸手。 罗明点了点头,和我握了握手。转身,走了。 “他来干什么呀!”我望着罗明的背影说。 “说是和金大山一起来看病,却在前台晃来晃去的。”白颖说道。 “没想到这个文弱的罗明竟然和金大山成了朋友。看来相亲会不只可以找对象,还可以找朋友啊!”我嬉笑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呀!”白颖转身往病房走去。 我嘴唇哆嗦了一下,刚才握手的时候,罗明的手心全是汗。当一个性格内向的人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才会那样紧张,我可以确定,罗明一定是喜欢上了白颖。这让我心里有些纠结。 走进病房,白颖正盯着旁边的心率器在记数据。 “你的推理真的那么厉害啊!光看打扮手趼什么的,便知道罗明是干什么的。”白颖边写边问。 “当然不是。说实话,以前,我去法院的时候见过他。罗明的样子和性格比较典型,不像其他公务员那样,所以我记得他。”我笑了笑说。 “哦,这么说,你是骗人的呀!”白颖停下来,说。 “也不是啊!至少我的理由,可以让你们信服啊!推理就是这,并不完全需要猜啊!” 我话刚说完,躺在床上的病人喊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 我和白颖慌忙走了过去。 病人的嘴边泛满了唾沫,嘴里还说着什么。 我帮他擦了擦那些唾液,看着白颖问,“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他输的是生理盐水,只是补充身体营养的。不行,我得叫院长来看看。”白颖说着,按下了救急键。 这个时候,病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周远,怎么了?”是高成的声音。 “不知道,病人似乎有些难受。”我的话没说完,旁边的心率器以及其他监视设备,登时停了,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我一惊,慌忙按了按病人脖子上的脉搏,心里不禁大骇。 病人竟然死了。 4. 握手的人 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病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了。 很快,院长和法医检查出了病人致死的原因。西吡氯铵和生理盐水发生化合反应,导致病人中毒而死。 西吡氯铵,这种毒药怎么会跑到病人的身上。 死者的家属很快赶到了医院,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女儿竟然是前些日子我们在相亲会上认识的谢兰花。 悲愤的谢兰花并没有理我们,而是扑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 所有人都沉默着。白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大片。 院长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仔细端详着,然后,目光凝重地望着我,“周先生,那些西吡氯铵是你带进来的。” “什么?”我登时呆住了。 “你手上的灼伤正是西吡氯铵和生理盐水发生反应的结果。你好好想想,今天和谁接触过。”院长看着我说。 “他,是他。”我眼前忽然浮现出罗明的样子,如此想来,罗明和我握手时,手心并不是汗水,而是这种西吡氯铵的液体毒素。 “看来是这样了。罗明事先把西吡氯铵的液体毒素抹在自己手心上,然后和我握手。当病人生理盐水输入到一定程度,因为不能动弹的缘故,会有唾液从口中溢出,当我为病人擦拭唾液的时候,病人就会中毒。一定是这样的。”我分析道。 “那么,现在,我们马上去抓捕罗明。”高成厉声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愤怒地说道,真没想到,罗明竟然会是个罪犯。 罗明的家,离中医院并不远。高成开着车望着前面,皱着眉头,一脸沉重。 “你说罗明会不会是受人威胁,才这样做的。”我实在无法相信,文弱的罗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许吧!这个,等抓住他,我们自然便知道。”高成似乎也不太相信罗明会是凶手。 车子停了下来,我跟着高成走进了罗明所在的家属楼。 在物业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罗明的家里。 物业说,罗明的父母都在国外,平常就他一个人住。 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敲门,就是没人开门。 “不对啊,我明明看他回来的。怎么没在家呢?”物业有些奇怪地说。 “不好,快撞门。”高成迟疑了一下,惊声喊道。 门被撞开了,打开灯,我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罗明。 他睁着眼睛,身体侧倒在地上,他的右手和身上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挖烂一样。并且,房间内,有一股浓重的煤气味道。 高成拨通了局里的电话。然后,我们一起勘察了现场。 现场并不凌乱,从罗明死亡的姿势看,应该是在客厅被杀害的。并且,高成在罗明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 今晚十点,市中医院。署名,代号X 这封信应该就是代号X行动的指示信,可是,罗明为什么会被杀害呢? 十分钟后,法医和技术部的人赶到了现场。经过检查,罗明右手和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正是西吡氯铵毒素腐蚀的作用。只是,令人疑惑的是,罗明的死因。除了房间里的煤气味儿,再没有其他疑点。 通过对现场的排查,可以确定。罗明是回到家后,手上的西吡氯铵遇到可以发生化合反应的物体,开始发作。而罗明身上被毒素腐蚀的部分,应该是自己右手抓摸所致。 案子瞬间陷入了僵局,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年前,代号X的连环杀人案,最后会成为悬案。 对方的杀人方法方式,真的是匪夷所思。 5. 金大山的求助 从罗明家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高成回了警察局,我直接回了家里。 倒在床上,困意和疲倦潮水一样将我包围,我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见有人敲门。 外面天色有些奇怪,灰蒙蒙的。 打开门,一个人站在外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黑包。 “你是?”我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男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孱弱的面容,有些苍白,竟然是罗明。 “代号X。”罗明颤然说道。 我猛地坐了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说话。 “周远在家吗?”是金大山的声音。我慌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金大山的到来,让我很是意外。虽然,那次的相亲会是妈妈和她几个同事组织的,但是我们几个参加者,是很少联系的。 金大山跟着我来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把房间门关上。 “怎么了?见鬼了吗?”我看着他肥大的身体躬着,活像一只大龙虾。 “还别说,真是见鬼了。”金大山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说来听听。”我不禁来了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叫成三。”金大山讲出了自己遭遇的一切。 成三和金大山一样,都是搞水产买卖的。不过,半年前,成三的媳妇和母亲外出旅游,出了意外。家庭的破碎,让成三无心经营自己的买卖。因为,平常金大山和他关系好,所以金大山经常照应他。 可是,几天前,成三忽然没了音信。金大山也没在意,以为他又去喝酒了。可是,奇怪的是,过了几天,成三的铺子竟然改成了一个烟酒铺。这让金大山有些奇怪。于是,他便去了成三家里。 成三的家里紧闭着门,无论金大山怎么敲,都没人开门。金大山越发觉得纳闷,于是,他借着后面的窗户往里望了一眼,结果发现,成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没了,里面竟然成了一座空房。 就在金大山疑惑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臭味。寻着味道,他望去,竟然看见成三吊在房间里。这下金大山吓坏了,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他寻思着报警,可是又怕警察找自己麻烦。思来想去,他决定来找我帮忙。 听完他的话,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等?” 我拿起家里的电话报了警。 很快,高成带着人赶了过来。在金大山的带领下,我们赶到了成三的家里。 现场和金大山说的一样,成三的家里空荡荡的,除了成三尸体下的一个板凳,几乎再也找不出其他家具来。 “我看一定是有人偷光了成三的东西。成三自杀了。这真是家破人亡啊!”金大山叹了口气说道。 法医把成三的尸体取下来,发现成三的脖子颈椎骨向上断裂,应该是上吊自杀所造成的。 与此同时,去成三水产铺调查的警察也赶了回来,他说,那家接手成三铺子的人是在成三手里买过去的,一切手续,都没问题。 如此说来,成三在死前,是变卖了自己的铺子。 “那么,家里的家具会不会也是他卖的呢?”高成疑惑了。 “是他卖的。那天,我看见他带着几个人拉走了家里的东西。”旁边有围观的邻居说道。 这样一来,他卖掉了铺子,卖掉了家具。那么,这些钱去了哪里? 高成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安排别人接手成三的案子。他认为,这个案子可能是其他原因,和代号X案子没任何联系。 真的没联系吗? 6. 一次意外的旅行 我没想到,会在咖啡厅遇见谢兰花。 当时,我正和白颖在说话。谢兰花忽然便坐到了白颖身边。 “没想到,那次相亲会,竟然撮合了你们。”谢兰花有些羡慕地说道。 谢兰花穿了件灰色的大衣,胳膊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孝布。父亲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很抱歉。严格说,是我间接杀害了你的父亲。”我沉声说道。 “不能怪你。对方既然要杀我父亲,即使你不在,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的。”谢兰花怅然说道。 “所幸,罗明死了。也算是你父亲在天有灵了。”白颖安慰她道。 “不,我父亲绝对不是罗明杀的。”谢兰花忽然高声喊了起来。 我和白颖相互对视一眼,问,“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生前和罗明认识,并且关系很好。这些我也是在父亲追悼会上知道的,是我父亲的同事告诉我的。”谢兰花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他们认识,你怎么不知道啊!”白颖问道。 “我和父亲的关系以前不是特别好,所以彼此很少问对方的事情。现在父亲走了,我才明白,以前自己的做法是多么愚蠢。” 谢兰花走了。我和白颖寂寂无语。 许久,咖啡厅里响起了温柔的萨克斯音乐。细腻柔媚的音乐,让我有一种迷醉感。我望着白颖说:“那次,相亲后,我一直很想你。” 白颖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抬头说道,“我妈说,以后结婚的话,得买房子。”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实在没想到,白颖接受我后说的话竟然是买房子。我正色说道,“没关系,我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做完以后,我们就买房子。” “哦,是长篇吗?我听说人家写一个长篇,可以卖好几十万。”白颖望着我说。 我没有说话,端起咖啡,一口饮了下去。 回到家,我看见高成的车停在门外。 果然,高成正在家里等我。我的妈妈正一脸焦虑地站在一边,看见我,她慌忙问道,“远儿,这位警官找你。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呀!” “哎呀,伯母,我都跟你说了。我是周远的朋友。”高成一听,慌忙解释道。 我笑了笑,说,“是啊!他是我朋友。你想哪儿去了。” 高成说,他们已经发现了罗明的死亡方式。并且,他们通过调查发现罗明和谢兰花的父亲谢伟风,关系很好。 “是啊,谢伟风,还曾经主动贴钱邀请罗明一起出去旅游过。这个,我听谢兰花说了。”我接口说道。 “对,就是这次旅行。还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没想到。”高成扬了扬眉,说道。 “什么事?”我怔了一下,问。 “成三的母亲和媳妇也参加了那次旅行。并且,出事的时候,罗明和谢伟风就在她们旁边。我找到了那次旅行的记录,她们是在过一个铁索桥时出事的。当时,成三的母亲和媳妇紧紧抓着一块即将脱落的木板,悬挂在半空中。罗明和谢伟风拉着旁边的铁索。成三的母亲和媳妇向罗明和谢伟风求救,却遭到了拒绝。最后,掉了下去。” “什么?”我心里一震,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一个侦探小说里的情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杀死谢伟风和罗明的直接嫌疑人便是成三。 难道,成三就是凶手? 8. 真正的真相 窗外,树影晃动,人声鼎沸。 这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酒店。我轻轻拨了拨脸上的面具,尽量让呼吸顺畅一些。桌子旁边坐了六个人,每个人都戴着不一样的面具。他们中间有的是警察,有的是法医,有的是心理学家,有的是侦探。当然也有的是悬疑推理小说家。这就是代号X的组织,今天,我们在祝贺又一次成功杀人。 当然,今天的主角是我。 成三的确是找凶杀人,不过,他找的不是金大山,他找的是我们代号X组织。接手他的要求的人是我。于是,我布置了一个圈套。金大山,不过是一个替罪羊。成三的要求,只是为自己的母亲和媳妇报仇。哪怕牺牲他自己的性命。 谢伟风所中的毒当然也是真正的西吡氯铵,这些自然是我的杰作。罗明手上的海豚毒素,根本不可能致死,所以,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同他握手,加入了真正的西吡氯铵。 我曾经对白颖说过,我最近接了一大笔生意,很快,我们就能买房子了。 布置这个计划之前,我曾经问过我的朋友庄秦。他说,最完美的谋杀是什么,就是走到最后,真正的凶手是侦探或者警察。 走出酒店的时候,我看见一辆车停在了我面前。高成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不是问过我,谢伟风之前收到的警告信和被伤害的事情是不是金大山做的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那是谁做的?”我看着他,冷声问道。 “谢伟风第一次被人杀害的时候,很不巧附近有人用DV机拍下来了当时的情景。只不过他是在金大山被抓后才送到了警局。不过还来得及,我在资料里看到了凶手的样子,综合之前的案情,我找出了隐藏在金大山背后的另一个凶手,也就是真正的凶手,你。”高成说完把手铐戴到了我的手上。 这并不是一次完美谋杀,因为再好的布局总会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毁于一旦。我很难过,庄秦告诉了我最完美的谋杀是什么,但是他没告诉我,每个完美谋杀走到最后,都会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
楔子 天色已经很晚了,窗外只有一轮朦胧的下弦月。男人站在窗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起了一阵冷风,男人关上窗户,折回书桌前。 书桌上放着三张照片。一张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妻子是个漂亮女人,照片里小鸟依人地抱着他一只胳膊,笑得似乎很幸福。一张是他和表弟的童年合照。那时他七岁,表弟五岁,两个人搂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张大了嘴巴。最后一张,是两个同胞兄弟的照片。两岁大的小男孩,紧紧抱着缩在襁褓里的他,他微微张着小嘴,很天真地睡着。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这些照片了。男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去想:如果他死了,他们会怎么样?会有人伤心吗?还是…… 可惜时间不多了,已容不得他再想下去。他真的要快点了。 再睁开眼睛,便没有了犹豫,他把那些照片逐次放倒,背面朝上,然后,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绳子。 1、三个嫌疑人 漫漫长夜过后,清晨来临,一声尖叫划破了别墅的宁静。 艾森死了。他用一根尼龙绳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整整五圈,双腿微蜷地坐在明代古董床前的脚踏上,眼睛好好地闭着,两手自然地垂落在地,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却依然闪着很健康的光泽。非典型的缢位,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怀疑谁才是凶手。 苏明洁哭得双眼红肿,抓住了田博彦,一口咬定是他杀死了艾森:“你高兴了!我老公死了,艾家财产都是你的了。” 田博彦皱了皱眉头:“大嫂,我知道你是太伤心了。可是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他是我哥!” “表哥而已。你少给我装蒜!”苏明洁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当年他爸爸死的时候,还给遗嘱加了一条备忘录。如果艾森在生下孩子之前出了意外,艾家财产就由你来继承!” 田博彦神色微微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我老公亲口告诉我的。”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田博彦耐心耗尽,狠狠地甩开苏明洁:“你自己心里有数!” 苏明洁霎时噤声。两个人剑拔弩张地瞪视着对方。 突然,绵软得好似幽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直静坐在那里的艾林终于出了声:“够了,这里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明明和艾森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长年生病的他却和艾森大不相同,面色青白,从头到脚都笼罩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田博彦和苏明洁不觉心口一凉,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艾林,这个病体羸弱的男人,却在艾家说一不二。大概是因为得了绝症,他早已习惯了和死亡为伍。每次从他身边经过,苏明洁都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连同死神也和她擦肩而过。这样的人其实是可怕的。 艾林推着轮椅,从门口慢慢地进来。田博彦和苏明洁便都自发地给他让了路。他停在艾森的尸体旁,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冷幽幽地下了判定:“我弟弟是自杀。” “三分钟。”艾林嘲笑地看着他,“你再不走也不用走了,我登录邮箱没那么快。” 田博彦咬了咬牙:“好。我们马上就走。” 苏明洁还在犹豫:“真的就这样走了?” 田博彦也百般无奈:“即使不走,我们也不可能继承艾家的财产了。还要面对谋杀的指控。” 苏明洁哭着坚持:“可是我们又没有杀他!” 田博彦摇了摇头:“看到这个短片,谁还会相信?” 艾林提醒道:“还有两分钟了,你们真要快点了。” 4、谁的死亡 田博彦拉着苏明洁的手,带了信用卡和珠宝匆匆地离开了。 过不多久,保姆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鳜鱼回来了。客厅里空荡荡的,还是只有艾林一个人,手边放着一只厚厚的信封。艾林将信封推到了她眼皮子底下:“你也该走了。” 保姆张大了嘴巴:“艾先生,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艾林冷笑。也不多言,直接打开了另一个视频文件。画面很黑暗,但借助客厅里的微弱灯光,还是可以看见保姆小心地贴在楼道上,偷听二楼的动静。 保姆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解下围裙,拿上信封走了。现在艾家,是真的只有艾林一个人了。 他起身走到了楼上,走到艾森卧房里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拿起艾森用了一半的男用洁面乳,洗起脸来。白皙的泡沫渐渐变成青灰色,青灰色的脸孔渐渐变成白皙的脸孔…… 他冲干净泡沫,水淋淋的脸孔重新对上镜子。阴气沉沉的病鬼不见了,镜子里是一张和艾森一样神采飞扬的脸。 对,他就是艾森。 死的不是艾森,而是艾林。他还记得那晚,他像往常一样去和艾林道晚安,却发现他惟一的哥哥已经断了气。想出这个移花接木之计,真的只是在一瞬间,他也犹豫过,但他更憎恶被人欺骗。一次正常的病死,一次不正常的身份对换,让他身边的两只豺狼现了形。 艾森默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笑了。 ...
壹 我叫宋柯,是市公安局的心理辅导员。 我的工作平时很忙,这客观而真实地反映了现在人们的生活有很大压力,无论是已经工作的人或是在校的学生,总有一些人,无法有效排解那些困扰他们很久的问题,进而患了忧郁症甚至是更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曾经遇到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硬币零钱,等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要么就将这些零钱烧掉,要么就把烧不掉的零钱扔进护城河。这是一种典型的强迫症表现。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我发现他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在他的中学时代,经常受人欺负,一些高年级的学生或者是街头的小混混总是朝他要钱,他很害怕,所以不得不辛苦地攒下零用钱然后给欺负他的那些人。而他的心里是宁愿毁掉这些钱也不愿意把钱给恶霸。长大后,这种潜在的情绪便一直影响着他。 像这样的案例我接触过很多,我觉得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有异于常人的表现,他们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 我心里一直有个理想,就是能当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开一家自己的医院,尽我所能地帮助更多人。可是妈妈却一直希望我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有一个安稳的高收入。所以她托关系送我进了公安局。虽然在公安局里面我一样可以帮到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基本都是在犯了很大的、无法弥补的错误后才被发现心理有问题的。这样再送到我这里治疗,只能说是亡羊补牢,因为危害已经产生了。 我希望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心理有疾病的人犯错误之前,及时地纠正治疗他们的怪异想法,这样是防范于未然,比我坐在公安局里对着罪犯治疗要更有意义。但是我不得不考虑妈妈的想法,在事业和孝顺面前,我选择后者。我不想看到妈妈因为我的坚持而伤心。 妈妈总是不开心,当爸爸离开后,她仿佛没怎么笑过。所以我接受了她的安排当听话的孝子,做一个公安局的心理辅导员。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刚刚看完一个心理治疗案例,门被轻轻叩响。 是老城区的派出所所长。我的家就在老城区,我父亲曾经也是老城区派出所的一个民警,他和所长是同事。所长自从知道我来到市公安局工作后,就经常来看我。 我经常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在怜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平时所长都是笑眯眯的,可是今天他却拉长个脸,脸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我连忙起身给他倒茶。所长坐下后,有点不安,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鬼大爺原创故事。 所长叹了口气:“出了件棘手的事情,今天早晨,我接到咱们派出所值班员打的电话,说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困得实在受不了就眯了一小会儿,结果起来巡夜的时候,竟然发现派出所门口躺了一具女性尸体。我听了以后,马上召集了法医作现场鉴定,然后过来这边找重案组协助帮忙。现在重案组的人已经到派出所侦查了,我来是跟上级汇报情况的,刚汇报完,就想来看看你。”所长点了一根烟,郁闷地抽起来。 把尸体扔到派出所门口,这凶手也太胆大了吧。 “说来真巧,派出所这几天装修,所以门口的摄像头没接电源,结果就出这事了,好像算计好了我们似的。” 我想了想,的确有点蹊跷:“叔叔,你有现场的照片吗?”我问。 所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递到我手上。 照片非常清晰,一个模样十分清秀的中年女人笔直地躺在地上,脑下是很多血迹。她的衣着很整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甚至连烫过的卷发也很整齐。在我看来是凶手一击致命,致命伤就是后脑勺那块伤口。虽然是一击致命,但这种杀人方法太残忍,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凶手在瞬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将一个人杀死? “宋柯,你是心理医生,你看看能不能从这些照片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这样一来好方便我们排查。” 我摇了摇头,别说一沓照片,就是我亲眼看到尸体,也未必能推测出凶手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叔叔,我现在还看不出来任何线索。不过如果日后你们在破此案的时候,有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所长拿过照片,“你和你妈妈搬走得早,所以可能忘了咱们老城区的一些人,这个死者是我们的老邻居啊,家就住在派出所后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无论怎样都得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 老邻居,难怪我看着有点儿眼熟。不过我们家已经搬走十年了,没想到一直静宁的老城区竟然也会发生这种恶性案件。 贰 治疗了一个有恋物癖的抢劫犯后,市局放了我一个年假。我却想到应该利用这个假期去帮帮所长处理那个棘手的案子,顺便回去看看我童年和少年成长的地方。 妈妈坐在茶几前剥水果,我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机。我不敢告诉妈妈我要回老城区,因为那是个让妈妈伤心落泪的地方。自从爸爸离开后妈妈就带我搬离了老城区,并不允许我再回去。可是想要协助破案的想法又扰得我心神不宁的,这是职业病,我是一个公安系统的心理辅导员,我的父亲又曾经是这个派出所的一员,于情于理我觉得我都应该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讲?”妈妈突然发问。 “妈,我想回老城区协助所长叔叔破案,那边最近发生命案了。”我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口,然后小心地用眼睛偷瞄妈妈,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妈妈剥水果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剥水果,不同意也不反对。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妈妈没有破口大骂就是默认我可以回老城区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老城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大树,还有巷子口那个修自行车的老大爷,十年未见他还是那么有精神,嗓门还是那么大。偶尔从巷口里跑出几个调皮的男孩,互相追逐打闹,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没命地奔跑打闹,妄图当同伴里的老大。 我悠然自得地走着,基本没有人认出我。这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街坊们大部分是我搬走后才搬来的吧,因为他们的脸看起来很陌生。不过这样很好,我和妈妈都不希望看到某个人突然蹦出来,兴奋而又略带复杂口气地八卦地对我说:“诶,你不是某某的儿子小柯吗?你找到你爸爸了没?” 我爸爸的事,从十年前那个冬天后,就变成了丑闻,这也是我和妈妈被迫搬走的原因。人们的唾沫会淹死我们,食指会戳痛我们的脊梁骨,即便是关心的询问,都会流露出暧昧的神色。 人言可畏! 现在我可以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我也很意外,我不承想过自己还会回来。 很快我就来到派出所的门口,这里零星路过几个行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都会不经意停下来看看用白色粉笔画在地上的人形,这应该是警察的杰作。这玩意儿真应该在取证后的第一时间就擦掉,免得吓坏行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大学生模样,正对着派出所的大门发呆。她的脸让我瞬间紧张起来,我知道她是那个我曾经很熟悉的女孩,是她! 她长大了。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慢慢走过去,我想她应该是被地上的东西吓傻了。我是心理辅导员,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去帮助她,不管她是谁的女儿。 “你还好吗?”我问。 女孩慢慢地抬起眼睛看我,她首先是愣了一下,我猜她也认出我来了。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好像没有休息好。她不再理会我,也没给我留下更多惊诧的表情,木讷地转身离开。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跨进派出所。 派出所跟从前不一样了,很少能看到熟人的面孔,都是些年轻的新人。他们很忙碌,显得特别有朝气。不过命案似乎在每一个人头上都布满了乌云一般,大家似乎都憋足了劲要抓住凶手。 我找到所长的办公室。 “我刚才,在门口看到陈叔叔的女儿陈薇薇了,她好像有点怪怪的。”我禁不住问。 所长面露难色,“你看到她了?那跟她打招呼没?” 我点点头。 “唉,不管怎样你们小时候都那么亲近,很多事都跟你们无关。你是学心理的,有空的时候多找找薇薇这孩子吧,开导开导她。她总是怪怪的,不跟人交流也很少有朋友。还有啊,她每当放假的时候,就要接送她爸爸上下班,真是搞不懂。看,今天她又送她爸爸来上班。” “陈叔叔还在这里当警察吗?”我问。 “被调到后勤部门了,按他的资历本来是可以当刑警的,可惜他一定要留在我们这里。说真的,他是老城区这里有名的钉子户,真搞不懂为什么。我还以为出了那样的事,他能离开……” 所长欲言又止,我只能赔着干笑。 叁 派出所规定我不能直接参与侦破命案的行动,我的好心和热情被无情浇灭。 我想到了陈薇薇,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却是觉得她有点没精神,也许我真应该看看她去,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欢迎我。 “当然欢迎。”她给我开门的时候,露出让我意想不到的灿烂笑容,两个小酒窝也显得格外阳光,根本不像我之前看到的表情木讷满眼血丝的陈薇薇。 她的家是典型的四合院构造。中间是一条通往住所的小石路,两边都种的花花草草,其中一个小花园里还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叶健康地随风摆舞。 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太熟悉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改变。我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我和陈薇薇就喜欢围着大树跑啊闹啊的。现在所有的单纯和快乐都一去不复返。 陈薇薇的房间在阁楼,通过这里的窗户能看到整个四合院的风景。 “小宋哥,怎么会突然想到找我?来看看我最喜欢的小收藏。”陈薇薇欢快地叫着她小时候叫我的称呼还给我看她收藏的小宝贝,搞得我措手不及。我没想过她会对我保持原来那般亲密。我以为她理所当然应该对我冷漠或疏远才对。 “就是昨天看到你,觉得你很怪,我听说你都送你爸爸上下班,为什么?”我把玩着她的小斧头模型问她。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小笑脸这时候忽然变得严肃,甚至比四川变脸都要快,她低垂眼睑,似乎在搜肠刮肚,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答案回答我。 良久她抬起头:“我要看着爸爸,我怕他会丢下我离开。” 我很奇怪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她盯着父亲上下班的原因吗?我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想我了解她的想法,原因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心理医生,而是我了解她的过去。 她的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她,毫无征兆地离开,我记得那一年陈薇薇好像还没到10岁,而我也只有14岁而已。 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玩伴,我是处处罩着她的大哥哥,有我在,她就不会被邻居的小孩欺负。我们之所以有这样的关系,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父亲都是老城区派出所的干警,他们俩也是好朋友。 那真是一段天真无邪的日子啊。让人怀念,让人心疼。 “你们家怎么还住在这里啊,我听说很多人都搬新家了。”我急忙找别的话题,免得又要引起不愉快。 “因为爸爸是这里有名的钉子户,他不想搬家,也舍不得我们家院子里那棵大树。”她指了指大树的方向:“你看,这树好看吗?” “好看,比原来都茂盛。”我敷衍她,其实我没有看大树一眼。 我本来是要来开导行为怪异的陈薇薇的,结果却让自己浑身不自在。虽然这个房子这个院子对我并不陌生,但我还是有种要离开的强烈愿望。 “和你一起走吧,你是不是还没见到我爸爸,应该让你见一下。”陈薇薇决定和我一起回派出所,她扬起天真无邪的脸,眨巴她长长的睫毛对我说。 我连忙不停地摇手,这个见面会让我们都很尴尬不是吗? 陈薇薇又一次变脸,跟之前的严肃不同,这次她是目露凶光,仿佛在她面前的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为什么不看我爸爸?怕了吗,还是心虚,你回来干吗?你虚情假意来看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露出了她心里所想的,这时候我反倒轻松了。因为这才应该是她的正常反应,刚才那些装出来的灿烂不过是高明的掩饰。以我的专业知识来判断,陈薇薇的心理疾病已经很严重了。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她跟我经历的几乎是同样的事件,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当年她只有九岁,懂得的还太少。完全没理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掏出名片递给她:“上面有我的联络电话,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没有别的想法,看你也不是虚情假意,因为我也是受害者。” 陈薇薇听了我的话后杵在原地,眼睛里竟然满是泪水,她握着名片的手在不停发抖。 我大步流星走出四合院,却在门口遇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陈叔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似乎是刚要进门就发现从里面走出来的我。他一定是从所长那里听说我要来看陈薇薇所以急忙赶回来的。 陈叔叔的脸部肌肉僵硬地抖动两下,他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用极端的表情看我,他只是熟视无睹地从我身边走过,进院后大声喊着他女儿的名字。 伍 如果没有这两次对陈家的拜访,也许这个案子就永远都破不了,没人会想到凶手会对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下杀手,这两个人该死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们偷情,更没人想到下狠手的是一个警察,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懂法才对。 陈叔叔交代了一切杀人的细节,包括用的杀人工具是斧头,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尾随嫌疑犯至派出所门口后就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 我坐在旁边庭审,却听出了点漏洞。陈叔叔仿佛知道所有细节,却给不出最关键的点。给人的错觉就是他目睹了或听说了整个杀人过程,然后用他知道的东西来替人顶罪罢了。 “陈叔叔,你为什么选择在派出所门口杀人?”我问。 陈叔叔闪烁其词,无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而且他也无法说出那个杀人凶器——斧头现在的下落。 等下,杀人凶器是斧头!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去陈薇薇家的时候,她曾给我展示过她最喜爱的小东西,是一些做工精致但奇形怪状的斧子。 我忽然觉得这案子很不简单,一个大胆的设想在我脑海中浮现。我觉得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陈叔叔只是站出来替这个人背黑锅而已。可谁又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一个警察站出来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除了至亲至爱的人,没人会这么做。 我把我的疑虑告诉所长,他破例派来警员和我一同来到陈薇薇的家。 大门是敞开的,仿佛主人早已预料到会有访客到来,我示意其他人停下,我单独一个人进去。 陈薇薇跪在他们家大树下面,用纤细的双手刨开树根周围的泥土。她的目光呆滞,我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你杀的人对吗?你在报复你妈妈,因为她抛弃了你跟别人私奔了。”我开门见山地说,既然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也就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了。 陈薇薇摇了摇头:“人是我杀的,可我不是在报复妈妈,我在报复爸爸。” 什么?我快步走上去,按住她刨土的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你爸爸对你妈妈不好导致了她和我爸爸私奔的,你也应该放下了吧。他抚养了你,他没有再娶不都是因为你吗?” “是吗?”陈薇薇转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对我说:“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看看隐藏在外面的干警后说:“十年前的一个冬天的夜晚,我照例在阁楼里写作业,后来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争吵声,我站在窗边往下看。我看到了三个人,情绪都很激动。爸爸在和妈妈争吵,旁边是宋叔叔。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爸爸忽然就拎起放在一旁地下的斧头朝妈妈的头砸去,我眼看妈妈倒在地上。旁边的宋叔叔要阻止他,也被爸爸一斧头砍倒……” 我目瞪口呆,无法相信听见的一切。 “我看到妈妈和宋叔叔的头,都被砸出一个好大的血窟窿,血就顺着脑袋流了出来,流了好多。爸爸在树边挖了个坑,把他们俩扔进去,又埋上了。之后他拎来水,把有血迹的地方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不到一点血为止。当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阁楼里的我。小宋哥哥你知道爸爸当时的脸吗?那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恐怖最可怕的脸,铁青的,扭曲的,愤怒的,害怕的,好像所有的情绪瞬间都展示在那张脸上,就像一个魔鬼……” 我听不下去了,声嘶力竭地喊着外面的警员进来帮忙。这泥土下面,竟然埋着我日思夜想要见的人。 陈薇薇在一旁冰冷地笑了,那笑声让我毛骨悚然。此时此刻我根本顾不得她的表情,我只想马上见到爸爸,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我就像陈薇薇刚才那样用手刨土,使劲疯狂地刨土,但很快被警员拦了下来。 我无力地站在一边,和同样满手泥土的陈薇薇并肩站在一起,我们最爱的人,竟然在一棵大树下睡了十年。 所长和法医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还有戴着手铐脚镣的陈叔叔,他是来指认现场的。他和我一样,颤抖地看着警察们用铁锹一下一下挖开这个秘密,当第一块尸骨露出来后,陈叔叔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站起来。 “这就是爸爸不肯搬走也不肯动迁的原因,他怕。”陈薇薇忽然又变回原来天真无邪的模样,露出灿烂的笑容,用一句简短的话解释这场悲剧。 在场的每一个人立刻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陆 陈叔叔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女儿做了什么。在发生第一起命案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可是又发生了第二起,他再也无法熟视无睹了,他知道这是女儿对他变相的惩罚,杀死一对偷情的男女,抛尸到他所在的派出所周围,死者的脑后有一个大而深的血窟窿,这一切都是女儿对他的报复。 可是他即便顶下罪名,依然无法拯救一个心理早已扭曲的少女。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员,我理解一个9岁的孩子当时的处境,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母亲时,她的人生和精神从那一刻已经被毁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掩盖她做的罪行。 “这对狗男女在一起鬼混的时候想过家人和孩子吗?难道他们不该死吗?”陈薇薇面露凶光,她现在已经扭曲得很极端了,面对我的时候,她甚至认为这样做是对的。这两个受害人是陈薇薇的邻居,曾经那么真诚地对她微笑过,难道她下手的时候就一点都没想过之前的情分吗? “这不是你杀害别人的理由,你被毁了不代表你有权利毁别人。你让两个家庭从此不再幸福,两个孩子可能在将来和你有同样的痛苦甚至干同样的蠢事,两个和你不相干的人,成了你报复的工具,而他们又得罪谁了?即使他们偷情也与你无关,这种杀身之祸不该是他们的,这对死者不公平。你更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对待你爸爸甚至是你自己。”我冰冷地反驳陈薇薇,我的确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动机和心理,理由充分不代表可以不尊重生命。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看到在某一天爸爸被抓后独自一人上法场。虽然我恨他但我也要陪着他。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爸爸有时候很愚蠢,他以为老房子不拆迁就没人会发现树下埋着尸体,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我讨厌他的自欺欺人,我知道他只是害怕一个人赴刑场,现在我来陪他了,他应该不害怕了。”陈薇薇淡定地说。 “小宋哥哥,你知道每一次我经过那棵大树的时候,有多害怕吗?”陈薇薇瞬间收起刚才的凶神恶煞,终于忍不住眼泪痛哭起来。 我坐在对面,看着铁栏里面戴着手铐的可怜女孩,红了眼圈。 所长在外面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一直等我从审讯室里出来。他不同意我参与审讯,怕父亲的遇害影响我的情绪。的确,今天早晨妈妈知道了父亲被害的经过还是哭得昏死过去,她那么爱父亲,父亲决定私奔已经伤害了她一次,父亲的惨死等于又一次残酷的伤害。 我又何尝不是。 但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必须拿出一个心理辅导员的专业态度来。 “所长,我想拟定一份专业报告,以我这个心理学硕士的名义,证实陈薇薇现在的精神状态及她所有的遭遇并不适合最严厉的司法审判。而且我也相信检察长会酌情考虑的。这一切对这个孩子都不公平,虽然她犯了大错,但是有原因的。我有信心让她变回一个正常的孩子。” 所长点点头,他脸上的担心全都烟消云散了,他肯定没想到我会为一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的女儿求情。“好吧,照你的想法去做,不过我提醒你,我们都不是法律的制定人,法律是无情的,但也是公平的。检察长会作出最后的判断。不管薇薇的精神状态如何,她将会受到她应有的惩罚。” 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让它过去,人最终是要向前看而不是揪住过去不放。 一切似乎解脱了。 我看着陈叔叔和陈薇薇被押上开往看守所去的警车。我杵在原地一直目送押着他们的警车直到看不见,才恍惚地走进派出所。经过市局的几个心理辅导员的会诊,我们一致认为陈薇薇在经过强烈刺激后,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杀人的,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激发起她内心潜在的危险因子,用她父亲曾经的杀人手法去杀一对她早已看不过眼的人。法庭很快就开审了,我亲手写的会诊报告也被交到法庭。现在就要看法官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了。 陈叔叔是当年杀人的凶手,陈薇薇是现在杀人的凶手。可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又是谁?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推着你向前走,可能是柳暗花明,可能是无底深渊。是非好坏并不是冥冥之中注定,你可以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人,但最终要不要把这只推波助澜的手变成凶手,其实是你自己决定的。 ...
楔子 秦乐的面馆已经关门,她现在的食客只有陆林一个人。 “我知道,这碗米粉一定是‘第网泼’!对不对?”陆林看着秦乐把!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满头大汗地坐在自己对面。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变得虚弱了。 “呵呵……”对方笑了笑,抹了把汗水。“这是‘第四泼’,你记性真好。” 被夸的陆林也笑了笑。“我还是觉得之前的‘混’面好吃。不过,只吃过三次,你就不做了。现任,连饭店也不开了。”他语气里有些遗憾,但突然又眼前一亮。“不如,你教我怎么作‘混面’吧。” “唉……”秦乐愣愣地看着他,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其实,‘混面’就是甜昧调料的种类,你开始吃的‘一混’就是只加了一种,‘两混’是两种……这个‘泼面’呢?就是加入的香辣调味剂的种类,‘一泼’多加了盐;‘二泼’多加了辣椒;‘三泼’多加了花椒……” “真的吗?只加=r盐也这么好吃?”陆林不可思议地问道。 “呵呵……是啊。”秦乐拉了拉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让陆林觉得她说了慌。 第一周 陆林还记得,刚到西科大学报道时,载他到学校的公交车出了事故,滑下山崖,幸好他从车窗被甩了出来,只受了点皮外伤。那晚,当他心有余悸地走到校门口就看到秦乐开的这家名叫“形影不离”的饭店。名字很怪,可店里专门经营的面食倒是分外好吃。最主要的是,老板秦乐是个很惊艳的美女。她那漂亮的面庞,让陆林有种似曾相识的热悉感。 当初他对室友小金子说的时候,对方取笑道:“陆林,那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都有那种熟悉感的。” 再一次进门,他依旧一眼就看到秦乐忙符收钱找钱。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以往他每次要的都是香辣面条,但足这次—— “我要一碗甜面。”他看到墙上的菜单上多了一逍“甜面”。 “甜面?”秦乐看到他的时候,职业微笑着的脸突然愣了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啊,甜……”她的眼神让陆林有些不舒,他慌忙指了指贴在墙上的菜单,“这早不是写着甜面吗?”。 “呵呵……我不知道甜面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这里没有卖。”旁边一个穿着时尚的男生插了一句进来,厌恶地看了一眼陆林的同时,顺带抛了一个媚眼给秦乐。他碗里的汤故意溅了陆林一身。 陆林明白这是对方在故意找茬,刚转身想走,愣在一旁的秦乐回过神来,“等等。甜面,有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秦乐因为他身上的油汤,免费请他吃了第一碗混面。 “想不到,你真的喜欢吃这种甜味的面条。”秦乐就坐在陆林对面,奇怪地看着他。 “对啊。”陆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知道这种吃法有个性,但我就是觉得甜的面条好吃啊。” “我也喜欢。”陆林看到秦乐眼中那种终于找到知音了的兴台。“这样吧,你以后每个星期都过来,我免费给你做。” “嘿嘿……好啊!”陆林玩笑式的笑了两声,答应了下来。 从秦乐的饭馆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陆林一个人开心地往宿舍走。楼道里,明亮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但他走着走着突然愣了下,他看到自己双脚的投影外居然还有一双小腿模糊的影子。心里一震,自己怎么会有两个不同的影子呢?多个路灯照射的效果?不可能啊,路灯怎么照那影子也不可能单单多一双小腿出来啊。 第二周 陆林第二次踏进“形影不离”时,秦乐呆呆地坐在上次的座位上,看到他后突然来了精神。“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似乎在等他。 陆林故意调侃,“美女老板请吃饭,能不赏脸?”气氛得到缓和的同时,第二碗面摆在了他面前。 白白的面条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透叫的糖汁,看着就让陆林流口水。他忍不住吃了口,味道和上次的有很大不同,但依然很美味。面条滑润,一吃到嘴里就感觉滑到了身体里。 “你加了什么佐料,怎么这么好吃?”他一阵狼吞虎咽后,忍不住问了句。 而秦乐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他的吃相,笑而不语。 “哦,独家秘方?”陆林突然反应过来,“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秦乐甜美地笑了笑,站起来招呼新来的顾客。一句话把这碗面说得神神秘秘的。 陆林这才注意到,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秦乐看起来似乎怪怪的。好像——矮了一大截?对!就是矮了一大截,刚刚两人都坐着他没注意到,现在她站起来,一眼就被他看出来了。接着陆林立马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有印象,上次秦乐上面条时,头的位置和菜单上的“油泼面”平齐,而现在,却只和那差不多35厘米以下的“甜面”平齐了。一个人正常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矮了这么多吧? 那天陆林依然是在傍晚回宿舍的,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影子。他往脚的投影看时,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这次不仅多了小腿,地上还多了大腿的影子。他故意晃了晃脚,地上突兀的两只腿的影子也随之晃动。自己身体没多长腿,影子却多长了,他身上突然泛起一身冷汗,一口气跑上了5楼的宿舍里。 第三周 陆林第三次吃到秦乐的面条是在两个星期后。秦乐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上周末只是有点事而已。”陆林随意地答道,这才注意到,今天的饭店似乎有些异于平常。他扫视饭馆,以往,每次他来都是人员满座的,今天却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当他视线落到秦乐身上时—— “你的腿怎么了?”他被吓了一跳,秦乐居然坐上了轮椅。 “上次被车撞了。不过不严重,休养一下就好了。”对方随意回答的同时,那碗叫做“第三筷”的面条也摆到了陆林面前。 这次的面条色泽油亮,覆盖在表面的那层红色透明的糖汁上白色和黑色的芝麻均匀地镶嵌期间。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往陆林的鼻子里钻,蛊惑着他饥饿的胃。他拿起筷子,一股气吃了个精光。 他吃下最后一口才愣了下,刚刚嘴里的味道,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腥味儿,他的脑袋里突然觉得刚刚吃下去的不是糖汁,而是血液。他抬起头来,看到依然甜美笑着的秦乐,除了面色有些苍白,没其他的不妥。陆林愣了愣,责怪自己过于敏感。“今天怎么没人了呢?”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这店不开了!”秦乐答道,脸上的笑容居然更灿烂了。 “为什么啊?”陆林有些惊讶。“那我下周不就……” “下周开始,专门给你做我最拿手的各种‘油泼面’!” “这种……”陆林指了指手中干净的碗,“这种甜味的不是挺好吃吗?”他有些受宠若惊。 听他这么一说,秦乐居然笑得更欢了,“这个我知道啊。不过……现在甜而的配料没了,你看我这腿又……” “哦,那好吧。” 又是傍晚,陆林再次进楼道时下意识地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下墙上的触摸式开关。灯亮了,他慢慢把视线滑到脚下,空空荡荡的楼道地板上,{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陆林松了口气,责怪自己过于敏感。可等他刚轻松地踏了两节台阶,便又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恐惧感。他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形了,黑色的阴影里探出了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接下来是一只腿,另一只腿。陆林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紧张得一步电不能动弹,额头上不断地渗出汗珠。接下来,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双多出来的手影突然折了过来,将他抱住,然后从他头的影子上慢慢分离出另一个女人头。陆林突然感觉呼吸困难, 他的身边没有人,而地上的影子却还在变化。他惊恐地张着眼睛,看到女人的头慢慢地转到他耳边,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扫过,柔柔软软的,像是头发。“我终于等到你了……”陆林的心突然震了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暗暗地回荡在楼道里,又似乎只在他耳边。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他动弹不得地对着空楼道喊道。 一股冷气吹进他的耳朵里:“我要我们永不分离。” “你……你说什么?” “陆林。”背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这才缓过神来。几个室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楼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对着楼道叫什么呢?”萧皓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轻轻地问了句。 “我……”地板上那个多出来的影子被他们这么一打断,瞬间就缩了回去。“我……我没事。” “没什么事儿?那你在这里自言自语啥?”几个室友莫名其妙地对望了几眼,嘀咕着一起上楼。 陆林虽然一进宿舍门就躺到了床上,但他一夜未眠。他在说服自己,眼花了,幻听了。他甚至不敢上厕所,他怕在灯光的照射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么差错。 终于,在半夜的时候他憋不住了。刚下床,对面的小金子就翻了个身。“哎呀,陆林你也大号啊。你总是跟我抢厕所,快点啊,我急。” “哦,我小号。”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在说梦话,但看到小金子眼睛是睁开的,于是轻轻地答了句。 “诶?你怎么在背后背了个女人啊?”小金子突然加高了语调。 背了个女人!?陆林突然感觉后背冷冷地,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你刚说什么?” 但小金子没回答他,只是翻了个身,打起了响亮的呼噜。陆林又缓了口气,原来的确在说梦话。 但,这真的只是梦话吗? 第四周 “哟。”陆林一进店门就被秦乐上下不停地打量,“瞧你这模样,好像生活得很颓废啊?” 他没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相信,现在无论是谁看到他这面色萎靡,双目无神,头发蓬松的模样都会以为他是疯子的。但这也不能怪他,自从上周末被那么一吓,他看到灯光就怕。去上课,去吃饭,他也都刻意地走在树荫下,他怕他投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么状况。 “吃吧!油——泼——面,本店招牌哦。”不知什么时候,秦乐已经把面条端了上来。 “诶,你的腿……”陆林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没有任何异样。“上星期不是还坐着轮椅吗?”他有些惊讶也有几分惊喜。 “怎么?不希望我好起来啊。”对方埋怨式地白了他一眼,“快吃啊,我牺牲了很多东西才做出来的。” “牺牲了很多东西?”陆林边嘀咕着边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碗里白白的,只有面条,没有一丝其他的配菜。虽然这样,但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有一种特别的蛊惑香味。他跃跃欲试地夹起一根,刚放到嘴里,面条就一滑,钻到了他的身体里。那股奇异的香味儿却残留在他的嘴里,让人意犹未尽。“你加了什么?做得这么好吃。”他抬起头,嘀咕着问道。 “哎呀……好吃你就多吃点!问这么多干嘛?你迟早会知道的。”显然,陆林这样的表现让秦乐非常满意,这让她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迫不及待。 这次陆林回宿舍时故意没有开灯。他踏上台阶时心有余悸地愣了愣,确定没有不妥之后摸索着朝宿舍走去。周末傍晚的宿舍楼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寂寞地回荡着。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陆林敏感的神经突然间一愣,声音幽幽暗暗,在漆黑的长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听错了?等他想再次确认的时候,脑袋突然间剌痛了一下。“还有三次,准备好了吗?”他的耳朵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他的心听见了。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的身体里面。 第五周 这个周末,506宿舍的人集体出游。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当陆林看到“形影不离”的招牌时,才想起来,秦乐还在等自己呢?这时候再去吃面是不可能的了,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解释下时,对方先打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陆林正要解释。“我看到你了,面条我打了包,来拿吧。”对方直接打断了他。 他看到夜幕下的“形影不离”门口,秦乐拿着手机对他摇了摇。他看到她,心里莫名其妙一阵欣喜,立马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他站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玩了一天,居然忘记……” “记得要吃!我牺牲了很多东西才做出来的。”对方再次打断他。 “好,好的。”他有些勉强地接过食盒。秦乐依旧微笑着,只是这次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讲话都有些吃力。 秦乐站在他面前,又是那种几分柔情里夹杂着几分期盼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迅速跑回了店里。 当陆林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愣了愣。然后一鼓作气,抱着手里的食盒跑到了宿舍里。 一进门,小金子就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你刚刚去哪儿了?是不是瞒着我们哥儿几个在外面有……” “你说什么呢。”陆林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只是去拿秦乐准备的面条。” “有吃的啊?早说嘛。”刚从厕所出来的萧皓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盒,“今天你们烤的内我一块都没吃到。”还没等陆林反应过来,对方就哗啦哗啦地吃了起来。 陆林没在意,躺上床就沉沉地睡了下去。因为萧皓和他的床是相对的,半夜的时候,陆林听到他在不停地小声嘟囔着。 “哦,你要回到他身边?” “哦,那是你的魂魄?” “哦,只差最后的三个步骤了?” “……” 陆林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语,忍不住笑了笑。下床的小金子翻了个身,“吵什么吵?”喃喃了几声后又睡了下去。 突然,陆林觉得床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起身,看到“嘭”的一声,萧皓猛然坐了起来。“你是说……说我不该吃那碗面条?!”他的声音大得出奇,里面夹杂着满满的恐惧。 “妈的!萧皓你想死啊。”小金子再次在下床放话。 陆林开始以为萧皓只是做了噩梦,刚躺下来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从颤抖着的萧皓身上站了起来。他头皮一麻,瞬间清醒了。但接着,更火的恐惧席卷了他,那个轮廓朝他这边移了过来。虽然宿舍里一片漆黑,但他还是看得很清楚,那是个女人的轮廓。 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身体却怎么也不能动弹。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的轮廓扑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全身一阵清凉流淌而过后,他的身体能动了,而那个女人的影子也不见了。 “终于回来了!”他的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声音,那个每次都出现在楼道里的女声。 第六周 “不好吃?”秦乐看着陆林一脸的心事,问道。 陆林摇摇头,“不是。”他夹起面条刚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对于你的那个室友……你也不要太……”秦乐小声地安慰,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们谁也不想这样。” 被她这么一说,上周末早晨发生的那一幕义闪现在陆林脑子里。 7点40分,小金子先起了床,“各位,8点有课,速度起床。”其他4个人都耷拉着头,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下了床。陆林穿好了衣服也不见萧皓有什么动静,“喂!要迟到了。”萧皓的脸被被子盖着,陆林下床时顺手推了推他的脚。然后陆林愣了愣,因为萧皓的被子是冷的。陆林想起昨晚的经历,一个疯狂的念头闪现在脑子里。 床下的几个人忙得风风火火,陆林站在下床的梯子上,呆呆地瞪人了眼睛。他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掀开萧皓被子的瞬间,他的瞳孔猛然问收缩了一下后,整个人直接从梯子上砸了下去。 “怎么了?”小金子慌忙地问他。 “萧皓死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但陆林看到面前碗里一根根红色的面条,就想起萧皓死后的身体:全身上下的血管都显现了出来,像一条条血红的蚯蚓也裹在他身上,不停地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头突然问刺痛了一下,看到碗里的面条似乎有生命般的蠕动了下。陆林眯了眯眼晴,没有其他异样。 “怎么了?”秦乐再次关切地问道。 “还好。”他抬起头,莫名其妙的,只要看到秦乐的脸就会觉得身体有舒适感。他心中突然萌发了一阵对眼前食物的渴望,毫不犹豫地将碗中的面条全吃进了肚子里以后,似乎心中那不安的感受才得到安抚。只是,陆林也注意到今天的秦乐和以往也有些不同,“你的脸怎么了?”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说话也显得有些吃力。 “最近感觉有些不舒服。”对方很随意地搪塞了过去。“陆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决定请你吃我最用心做的面条吗?”秦乐话锋一转,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陆林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啊,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每次都只是吃她煮的面条,看到她的微笑就什么都忘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秦乐把脸凑到他面前。 “这个……”他从未处理过如此直接的表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他故意笑笺,想缓解气氛。 “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但秦乐并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笑容。只是陆林的脑袋却听到这个声音,幽幽远远的,似乎从前世传来。 他脑袋的刺痛感突然间又加重了,眼前的秦乐突然间模糊下去。在他意识停顿之前,他看到秦乐苍白的脸笑得更欢喜了,“只差最后两次了。” 陆林病了。他不记得那天晕倒后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知道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就有人在不停地说话。身体里也总是热烘烘的,但他自己做的体温检测却是正常的。脑袋的刺痛就更不用说了,大把大把的头痛药根本就不管用。在宿舍睡了两天之后,他还是去了医院。 “医生,这到底是什么症状啊?”在一系列的检查后,他看到医生拿着他的检验报告绿着脸,忍不住问了句。 “这个……我门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心脏透视光片。”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的透视光片怎么了?”他慌忙地问道。 “透视结果是——你的胸腔内一共有四个心房,四个心室。”对方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被吓倒了。 “就是你身体里有两颗跳动的心脏。”对方刚说完,陆林觉得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天塌了。 第七周 陆林觉得自己要死了,宿舍里自从萧皓死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又浑浑噩噩地躺了几天过后,周末又到了。他觉得秦乐一定会被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吓倒的。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那种想见到秦乐的强烈渴望。他知道,自己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她。于是,下午的时候,他拖着迷迷糊糊的脑袋走进了秦乐的小店。 “你病了?”秦乐看到他先愣了一下,但立马又恍然大悟般明白了过来,“你等等。”说着她跑进了里间。 陆林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目光一直追随着秦乐。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自己的脑袋会清醒一点。 不一会儿秦乐就端出个食盒出来,手里还多了张黄纸。“看你样子是中邪了。”她一脸心疼地展来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个“影”字。不过,字并不是红的,而是黑的。 “你也用血写一个。”她把黄纸翻了个面,“在这里写个‘形’字。” 陆林被秦乐女巫式的动作吓倒了,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照着她的话做了。然后秦乐把纸片叠了起来,放在杯子里烧成了灰烬。再在杯子里加了点白酒,“喝下去。”她把杯子递给了陆林。陆林似乎没了意识,机械地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一口喝了下去。在那瞬间,他的全身传来一阵清凉。被那酒气一冲,头脑一阵轻松。 “好了。”秦乐深吸了一口气,把食盒推给他。“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说着,她吃力地朝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脸,朝里间走去。 “那你好好休……”陆林“息”字还没说出来,眼睛一眨,秦乐居然不见了。没错,刚刚还摇晃走着的秦乐不见了。“乐乐……乐乐?”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么的害怕。“你……你怎么了?” “你快回去吧,我很累了。”是秦乐的声音,却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刚一起步就又停了下来,地板上,那个女人的影子又出现了。 陆林似乎明白了什么,抱起食盒就跑出了店。他一口气冲到了宿舍楼道口。急切地打开灯后,喘息地望着地板。但那里没有任何异常;他有些不相信,揉揉眼,依然没有;他又试着走了两步,还是没有。 他摇摇头,不对啊,每次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的影子都应该出束的啊。他又看到自己手中的面条,这是秦乐给他煮的第七碗油泼面了。他突然问想到了一件事,就是那个奇怪的影子都是在他从秦乐的店里吃过东西回来才出现的。他想起来了,从进校遇到秦乐开始,只有那个周末宿舍集体出游没有出现那个奇怪的影子以外,每次都…… 陆林突然觉得手里的面条变得沉重起来,这已经不可能是巧合了。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这面条?是这楼遘?还是秦乐?他看着手中的食盒,正想扔进垃圾箱,眼前就浮现起秦乐漂亮的脸和灿烂的笑容。他摇摇头,心想也许自己真的太敏感了,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陆林一进宿舍门,看到自己的床就感觉浑身没力气。一大号室发,无一例外都对着电脑疯狂地pk着,他不知道宿舍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陆林只把食盒随手放到桌上,就疲惫地躺上了床。没错,最近他确实太累了。 第八周 一觉醒来,宿舍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小金子全身包裹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脸惊恐无助地盯着陆林。 “你怎么了?”他伸了个懒腰,脑袋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不去上课吗?”他疑惑地问道。 “陆林。”没想到小金子一开口,声音都已经沙哑掉了。“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救救我。”说着,他拿掉了身上的被子。 “你……你这是……”陆林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小金子全身上下,完全和萧皓的情况一模一样。一根根血管全显现了出来,扭扭曲曲,像张血色的网牢牢地捆在他身上。 “你的面条,你的面条是哪儿来的啊?当初萧皓吃了,就这么奇怪地死了。你昨晚的那份被我吃了,然后我也这个样子了。”小金子暴跳起来抓着他的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面条?”陆林刚放下的心又突然紧了起来,秦乐给的那个食盒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放在桌子上。 “你说啊!面条哪儿来的?!”小金子一把提起陆林的衣领,“你每个周末都跑去那家面馆,可那里早就关门了;还有那个老板秦乐,早在前几个星期就出车祸死了,你去那里干什么?”接着,狂暴的小金子眼睛突然一怔,双手失去了力量。他恐惧地瞪着双眼,全身都吱吱作响。突然间从他嘴里吐出一口血,“陆林,不管怎么样,求你救救我……”他挣扎着,蜷缩在地上,身上暴露的血管全都在不停地扭曲,由红变黑。 “你……你坚持住。”陆林卷起床上的被子,一把将小金子裹住,抱起来就冲了出去。 “秦乐,秦乐……”他冲进“形影不离”里,打开所有的灯大叫着,可意外的是没有看到秦乐。 “陆林,她真的死了……很多认识这老板的学生都目击了那次车祸的。”小金子吃力地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现在,暴露的血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说着,又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救救我,陆林,救救我!” 医院!?陆林这才反应过来,可转身就又怔住了——地板上有影子! “秦……秦乐……”他试探性地问了句。这次他看清楚了,是秦乐,那个他天天都放在心头的身影,此刻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陆林愣在原地没有动,但地板上的影子却慢慢地立了起来。和上次在楼道里发生的那一幕一模一样,慢慢伸出手、脚、头……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了他面前。 “不!秦乐,你到底做了什么?快放过小金子,他们不该因为我而死。”陆林哀求道。 “没救了。你不应该把属于你的面条让他吃到的。”这次陆林听清楚了,秦乐的声音是从他抱着的小金子嘴里传出来的。“三魂主体,七魄主灵……给你吃的每根面都是牺牲了我三魂七魄做出的。你这下知道了吧,为什么你每次吃过面之后,你的影子就会多一部分出来。为什么你的胸前透视片上,有两颗心脏?那都是我的!他吃了那碗面,我的灵魂就会与他的身体发生排斥……” 没错,人的灵魂就是在灯光照射下的影子,所以为什么蜕死人是没有影子的。陆林想起来了。他的影子第一次只多了脚,然后又多腿,然后多了整个身体…… 小金子的脸猛然间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已经没有了意识,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顺着那些恐怖的血管吱吱地开出了裂缝……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活他。”陆林慢慢放下小金子,静静地看着秦乐。 “吃掉桌上那最后的一碗面。”对方命令道。 陆林回头看着碗上那熟悉的花纹,闻着那碗里熟悉的味道,慢慢地走过去,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也慢慢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原来,秦乐的仪式早在她第一次见到陆林的时候就开始了,甜味的不是“混面”而是“魂面”,香辣的不是“油泼面”而是“幽魄面”。没错,自己还吞下了那张用两人的J缸画的“形”“影”符咒。三混七泼——三魂七魄,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了。只要他吞下面前这碗面条,她的灵魂就会融合在他的身体里,达到真正的形影不离。“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爱到可以把我的生命拿给你。你没有注意到吧,其实你第一次进这店里的时候是没有影子的。你早在来学校报道时,就出车祸死啦l我爱你,第一眼看到你游走的灵魂我就爱上了你,所以我决定倾尽我的所有来拯救你。” “我在那场车祸里就已经死啦?”陆林苦笑了出来,“你……你开什么玩笑……”突然,他看到秦乐全身颤动了一下,跪倒在地。同时,桌子上的碗开始旋动起来。 “我已经没时间了。”秦乐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陆林,“现在,我的魂魄只剩下最后一缕了。我爱你,惟一的方式就是这样,像影子一样和你——永不分离!”接着秦乐突然站起来抱住他。 陆林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慌忙地一回头,刚好撞在从桌上飞起的碗上面,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第九周 陆林是在医院醒来的,室友们七荤八素地围在他身旁睡着了。他坐起来,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医院里。 “陆……陆林!你终于醒了啊。”室友迷离的眼睛突然目出了光,一把抱住他,“我们好怕你会和萧皓还有小金子那样突然就……”说着,对方就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陆林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众人,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没事儿,医生说你脑袋受到了很大的创击,可能失……失去了部分记忆。” “啊?”他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那个影子不是他的,而居然是一个女人的轮廓。秦乐!他的脑袋里突然间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同时他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个幽幽暗暗的声音:“如影子一般形影不离地爱你,我做到了,陆林!我们永远在一起。” ...
1 诱发 初秋的午后,天阴沉沉的,钟显独自坐在弘毅广场的长凳上,呆呆地凝望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方向。 他是神经生物学教授,一个多月前,在协助警方抓捕罪犯的过程中,他被凶手刺伤。唐子希一直在医院守着他,可是他出院后,她再没有回过钟家。 唐子希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她的父亲是钟昱的老师,他几乎是看着她出生的。十年前,唐子希的父母意外过世,钟昱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钟昱?我是葛涛啊,我们是大学同学。”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向钟昱,微笑着对他伸出右手。 钟昱稍一迟疑,伸手与他握了握,客气地说:“您好。”他在大一的时候罹患精神分裂症休学,大多数同学他都不记得。 葛涛见他态度冷淡,讪讪地告辞离开。 钟昱目送他远去,拿出湿纸巾擦了擦右手,举步走向不远处的海洋馆。 突然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原本灰蒙蒙的心情瞬间变得明亮了。 唐子希迎面走向钟昱,挽起他的胳膊低声抱怨:“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她穿着糖果色T恤衫,扎着马尾辫,正是最美丽的年纪。 钟昱有些局促,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快走。”唐子希似乎丝毫未觉他的避让,拉着他往前走。 钟昱被她的快乐感染,任由她亲呢地挽着自己。 “钟昱,你看,小丑鱼。” 钟昱弯腰,顺着唐子希的手指看去,忽觉脸颊一阵温热。她又亲了他!钟昱忙道:“子希,我是你的养父……” “不是,十年前孤儿院驳回了你的收养申请,我们不是父女!” “叔叔,你在和谁说话?” 童稚的嗓音惊醒了钟昱,他低头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奇怪地打量他。他的身边并没有唐子希的身影,唯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小丑鱼,正隔着玻璃注视他。 “叔叔,你为什么和自己说话?”小男孩锲而不舍地追问。 钟昱对着小男孩笑了笑,低声说:“因为我太喜欢一个人,对她‘上瘾’了。” 他爱上了唐子希,时常幻想唐子希就在他身边。 小男孩见状,转身跑向自己的母亲:“妈妈,那个叔叔好奇怪。” 午轻的母亲牵起小男孩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大屏幕说:“时间快到了哦,你不是对妈妈说,想再看一次鱼鱼们跳舞吗?” “是啊,是啊。”小男孩忙不迭点头,高兴地跟上母亲的脚步。才走了几步,小男孩不小心撞上一名年轻男子,他急忙道歉:“对不起,哥哥。” 年轻男子没有理会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了两下,转头朝大屏幕看去。 “小朋友们,大朋友们,欢迎来到五彩缤纷的海底世界。”随着解说员高亢的声音,大屏幕的画面快速闪烁,五颜六色的光线在玻璃与水的折射下,把整个大堂照耀得色彩斑斓。 年轻男子瞪着大屏幕,手机从他的掌心滑落,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时间凝固了三秒,随即他伸出双手,痛苦地捂住脖子,两眼翻白。“咚!”他的额头撞在厚重的钢化玻璃。 旁人尚未发现他的异常,年轻男子已经手脚僵硬,全身痉挛,整个人抖动了两下,后脑磕在了垃圾桶上。 “快打120!”钟昱大叫一声,第一个冲向年轻男子。他半跪在他身边,左手捏住他的双颊,右手摸索着寻找可以塞住他嚆巴的东西,他大声对人群喊道:“告诉120,病人癫痫发作,可能伴有颅内出血。” 钟昱话音未落,感觉到年轻男子的痉挛停止了。他伸手搭住男子的脖子,对方的心跳已经停止。 “怎么回事?”保安拨开人群走到钟昱面前。 钟昱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右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只能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缓和情绪。 “先生,你没事吧?”保安伸手搀扶钟昱。 “我没事。”钟昱甩开保安的手,不经意间瞥见年轻男子的裤袋鼓鼓的。他弯腰掏出一看,的确是一个药瓶,标签显眼处写着“丙戊酸”三字。他立马想到小男孩的妈妈说,小男孩想“再”看一次。 “这个视频一直是准点播放吗?”钟昱问得又急又快。 保安不答反问:“先生,你认识他吗?”他指了指地上的年轻男子。 钟昱看到保安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上前两步半跪在年轻男子身边,在他身上一阵翻找,只找到一个钱包。钱包内的身份证显示,年轻男子名叫鲍杰明,今年二十六岁。 钟昱愣了一下,突然对着人群大叫:“他的手机呢?有人看到他的手机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只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 钟昱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他很想从现场逃离,可是他不能。 “先生,请随我们去休息室。”两名保安—左一右架住钟昱。 钟昱没有挣扎,只是低声问:“可以帮我打一个电话吗?” 唐子希接到电话匆匆赶至海洋馆,隔着玻璃看到钟昱低头坐在椅子上,房间又小又阴暗,不觉得心里一酸。 刚出房间,钟昱便抓住唐子希的肩膀:“有人意图谋杀鲍杰明。” “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唐子希正色询问。 钟昱深吸两口气,这才说道:“鲍杰明携带丙戊酸,这是治疗光敏性癫痫的首推药物。” 光敏性癫痫,顾名思义就是遇到突来的光线闪烁会引发病症的癫痫。 “我不明白。”唐子希摇头,目不转睛看着钟昱。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钟昱触及她的目光,后退一步,沉声说:“鲍杰明刚才在海洋馆癫痫发作,我问过工作人员,他们每天下午三点都会播放一段光线闪烁频率极高的视频……” “你的意思,有人利用海洋馆固定时间播出的视频,诱使鲍杰明癫痫发作?”说话间,唐子希已经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很快,唐子希从医院了解到,鲍杰明死了,初步判断死因是外伤性蛛网膜下隙出血,而他的确患有光敏性癫痫。 2 神秘电话 山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内,唐子希等人被鲍杰明之死弄得焦头烂额。 在钟昱怀疑他并非死于意外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是网络红人“鱼包木”,大学肄业后专爆名人八卦为生,在网上言辞激烈刻薄,为博网友同情,曾大肆渲染自己患有光敏性癫痫。 可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谁都说不清楚。鲍杰明在发病前半小时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声称晚上会有大爆料,可他发病后,手机却不见了。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凶手如何保证他一定会发病,一定会撞上垃圾桶,且—定会导致颅内出血。 唐子希等人连续奋战三天,奈何鲍杰明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人际关系混乱,案情彻底陷入胶着状态。 鲍杰明病发时,钟昱正好在附近,他记得鲍杰明的确是背对着屏幕的。 钟昱刚把回忆起来的这个片段告诉唐子希,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于是按下了拒听键。 对他而言,手机只是方便唐子希联络他,只有四个人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不一会儿,同样一个号码再次打了过来,钟昱再次按下拒听键。 唐子希看一眼电话号码,喃喃自语:“为什么这个号码这么熟悉?”她侧头思量,“你介意我回拨吗?” 钟昱把手机递给唐子希。唐子希按下固定电话的“免提”键,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山海市公安局吴中支局,请拨分机号。” 钟昱愣了一下。他的生活很单调,除了上课就是回家,两者都不属于吴中支局辖区。他伸手按下“0”键,电话开始转接总机。 但被告之,总机无法查知电话是从哪个分机拨出的,他失望地放下话筒。 钟昱翻开手机通话记录,指着两个未接电话说:“昨天上午10:08和前天晚上21:27,分别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过电话。” 唐子希看了看两个号码,脸色微变,用桌上的座机按下其中一个号码,只听扬声器中传来机械化的女声:“您好,这里是山海市公安局滨海支局,请拨分机号码。” “除了鲍杰明的死,你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唐子希急问。 钟昱摇头,按下另一个未接手机号码:“我的电话没有实名登记。” 他的言下之意,就算是公安局,也不可能轻易查知他的手机号码。 唐子希抿嘴看着钟昱。钟昱不断按下重拨键,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当唐子希发现,拨打钟昱手机的两个号码,两个来自公安局,另一个手机号码是在五天前刚刚开通的“太空卡”,她的表情愈加凝重。 唐子希向队长请了半天假,驱车前往公安局吴中支局。 三十分钟后,唐子希的同学严国强已经在公安局大门口等候她。两人打过招呼,唐子希歉意地说:“对不起,突然要你帮这样的忙。” “没事,我们也算老同学了。”严国强递上自己的手机,不好意思地说,“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他点开一段视频,压低声音解释:“根据你提供的时间,我觉得最有可能打电话的是他。可惜,摄像头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影,我已经问过,没人对他有印象。” “有这段视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唐子希客气地笑了笑。他们名义上是旧同学,但在半个多月前才在街上偶遇,称不上多熟悉。 严国强把视频传至唐子希的手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不会因为我没能帮上忙,就不请我吃饭了吧?” 听他这么说,唐子希即便心急如焚,还是与严国强吃过午饭,这才驱车赶往滨海支局。 半道,她看到钟昱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随手按下免提键,就听钟昱不解地说:“子希,刚才市公安局给我打电话,让我协助调查一起人口失踪案。” 唐子希“吱”一声踩下刹车,问道:“你确定,是市公安局?” “是。”钟昱肯定地点头,“他们约我下午三点见面,一开始他们似乎并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人是我。” 唐子希挂了电话,很快从同事口中得知,市公安局刚刚从滨海支局接手一起人口失踪案,受害人是惠瑞生物科技CEO姜瑞。 3 失踪 虽然鲍杰明死亡一案尚没有定论,但在唐子希的坚持下,刑侦队长同意她参与姜瑞失踪案的调查。 唐子希从滨海支局送来的文件上看到,9月18号,也就是昨天,姜瑞工作室的扫地阿姨报警,声称有人人室盗窃。 滨海支局民警赶到现场,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现场发现的手机仅在9月17号夜间拨打过钟昱的电话。 次日,滨海支局民警用公安局的座机拨打了钟昱的电话号码,钟昱拒听了电话。 钟昱得知失踪的人是姜瑞,这才想起大约两个月前,姜瑞曾去大学找过他,希望他参与“多巴胺上瘾”的动物实验,带领团队研制戒瘾类药物。 钟昱看过姜瑞的策划书之后拒绝了他,他记得很清楚,他只给姜瑞留了办公室电话。 在唐子希驱车前往姜家的路上,她忍不住询问钟昱:“你不是一直在研究海洛因成瘾与多巴胺平衡的课题吗?为什么拒绝姜瑞?” 钟昱希望借助自己的研究,帮助瘾君子有效地戒除毒瘾,某种意义上,他和姜瑞有相同的目标。 钟昱坐在副驾驶座目视前方,平淡地陈述:“姜瑞的实验,早在七八年前,国外的研究机构就尝试过,实验结果并不尽人意。两个月前,我把当时的实验数据给了姜瑞。理论上,他应该放弃那个计划才是。” “理论上?”唐子希侧目。 “我听说,惠瑞科技一直在招聘研究员,或许他们在进行其他项目……” “钟昱。”唐子希低呼一声,“你在怀疑什么?为什么坚持与我同行?” 钟昱凝视马路尽头,许久才说:“两个月前,姜瑞向我隐瞒了他的妻子是方书惠。我曾经与方书惠共事,她应该很清楚,不可能人为地阻断大脑对多巴胺的渴求……” “你怀疑姜瑞骗取研究资金后携款潜逃? 姜家大门口,方书惠看到钟昱后微微一愣,下意识捋了捋头发。她双颊煞白,眼眶泛红,眼中满是血丝。 ”钟昱?“葛涛从客厅走了过来,语气难掩惊讶。与三天前一样,他对着钟昱伸出右手,礼貌性地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唐子希抢先与葛涛握了握手,公式化地说:”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 ”您好,唐警官。“方书惠与唐子希握手,两人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片刻,方书惠一边引着众人进屋,一边对葛涛解释:”钟昱不喜欢与别人握手。“ 钟昱没有回应。唐子希低头拿出记录本,问道:”方女士,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方书惠低垂眼睑,葛涛抢先回答:”唐警官,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姜总是9月17号晚上,大约22:00的时候。他说他的车子坏了,想借我的车子急用,之后再没有见过他。“ ”那方女士呢?那么晚了,你没问姜先生,他去哪里吗?“唐子希一边记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方书惠。 ”方女士?“唐子希追问。 方书惠看一眼唐子希,低声回答:”9月17号17:00多的时候,我去工作室找阿瑞,他大概17:30从公司赶来,我们21:30左右离开。回到家我就直接睡了,零点左右,葛涛把我叫醒,我才知道他一个人出去了。“ 一旁,钟昱环顾客厅,壁炉上摆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你们的儿子?“钟昱指着照片插嘴。 ”是的。“方书惠点头,”六年前我好不容易怀上聪聪,现在让保姆带去我的娘家了。“ 唐子希仔细询问并记录了姜瑞失踪前后的每一个细节,随即要求方书惠带他们前往姜瑞的工作室。 方书惠一听这话,不解地说:”昨天警察已经检查过工作室了。“ 她的话音刚落,唐子希的手机响起。她歉意地笑了笑,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只听严国强略压着声音问:”子希,那个……你今晚有空吗?我……别人送了我两张今晚的电影票……“ ”抱歉,我今晚需要加班。“ ”这样啊。“严国强的语气满是惋惜。 姜家的三层小洋楼外,严国强隔着马路远眺客厅。他察觉唐子希似乎想挂断电话,急道:”你急着找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和鲍杰明的案子有关?“ 唐子希闻言,感到有些奇怪,这几年严国强从没和她联系,他却在偶遇她之后热烈地追求她。她隐约记得,在警队培训的时候,他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4 密室死尸 唐子希一行人抵达姜瑞的工作室已经是傍晚时分。 钟昱一路走来,只见整栋楼又旧又破,大多数单位已经空置。 一旁,唐子希检查过门窗,未见撬动的痕迹,对着钟昱点点头。钟昱戴上手套,一张一张捡起文件,快速浏览纸上的内容。方书惠脸色微变,颤声问:”你们在怀疑什么?“ 唐子希不答反问:”方女士,你知道你丈夫最近在从事什么项目吗?“ 方书惠闻言,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愈加苍白。 ”方女士,你果然是知情的。“唐子希加重了语气。 ”不是的。“方书惠连连后退,身体”嘭“一声撞在桌子上,”我也是9月17号晚上,葛涛告诉我,才知道的。“ ”你故意把葛涛留在你家,就是为了现在,能把一切都推给他?“早前在姜家,方书惠再三叮嘱葛涛,务必在她家等着,唐子希当时就觉得奇怪。 方书惠咬住嘴唇道:”我不是罪犯,不需要接受你的审问。另外,如果你们没有搜查令……“ ”嘶……“钟昱想要捡起书架旁的一张文件,那张纸却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他手中,另一半死死卡在书柜下面。 ”书柜有问题。“钟昱退开几步,审视大书柜。 唐子希拿过钟昱手中的半纸文件,点头道:”这张纸是在书柜阖上的时候,不小心卡在下面的。“ ”不可能!“方书惠断然摇头,”隔壁是其他单位,这个柜子已经做了五六年……“她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疯了似的在屋子里一阵翻找。 ”你在找什么?“ 方书惠没有理会唐子希,拿起电视的遥控器一阵乱按。随着她的动作,她的眼泪簌簌直下,一边哭一边摇头。 ”你冷静些。“钟昱皱眉,试图拿走方书惠手中的遥控器。 方书惠一把甩开他,哭着说:”我生聪聪的时候难产,他就在那时候做了这个柜子……在我住院期间,银行户头少了一大笔钱……“她泣不成声,”嘭“一声跌坐地上,手指不停按着遥控器。 钟昱退开一步,环顾整个屋子。他们身处的房间是姜瑞的书房,装修十分老旧,摆设也极其简单。如果他是姜瑞,会把开启密室的开关藏在哪里呢? 不经意间,钟昱看到摔落在书柜前的计算器,早前他整理文件的时候,看到另一个计算器就在电脑旁。 钟昱弯腰捡起计算器,才按了一个键,就听”计算器“发出”哔“一声,是密码器才有的声音。 方书惠跌跌撞撞爬起身,一把夺过钟昱手中的密码器,按下了”860718“和”确认“键,接着书柜”哗啦“一声滑开,露出黑漆漆的门洞。 方书惠推开钟昱,径直冲向门洞,就见姜瑞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是张立斌,是他,一定是他!“方书惠说完便晕了过去。 谁都没料到,姜瑞在9月17号日晚上21:00,至9月18号凌晨1:00间,已经死在自己建造的密室。法医初步判断,他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是后脑的硬物袭击。从入室盗窃到人口失踪,再到蓄意谋杀,刑事技术研究组重新对现场进行了取证鉴定。 从姜瑞面朝下扑倒在密室的姿势,以及四周的血迹推断,他很可能在外面受了伤,试图入密室躲避,结果失血过多死亡。根据这一推测,密室外应该有喷溅的血迹及凶器,但刑事技术组只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测出少量鲁米诺反应。 除此之外,整幢大楼虽然没有监控录像,但附近的ATM摄像头拍到他们夫妻分别在傍晚抵达工作室,在晚上21:35离开。 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会客室外,唐子希见钟昱出神地盯着窗外的夜色,推门而入,劝道:”你不可能料到,9月17号晚上那通电话与凶杀案有关。“ ”或许是姜瑞向我求救……“ ”姜瑞死在密室内,而电话在密室外。就算是姜瑞拨打电话后再逃入密室,为何手机上没有指纹?“ 唐子希转身指着外面的办公室,坚定地说:”大家都在努力找寻真相。现在我去找张立斌,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钟昱怔怔地看着唐子希。见唐子希转身往外走,他急忙跟上她的脚步:”密室的取证结束了吗?“ 唐子希摇头。 ”那只手机呢,9月17号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手机,你们做过鲁米诺反应吗?“ 唐子希停下脚步,回头朝钟昱看去:”你怀疑手机是被凶手从密室取出来,弃置密室外的?这说不通吧!“ 唐子希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转而折去了证物室。 痕迹检测实验室内,当鲁米诺激发剂喷洒在银白色的手机上,手机瞬间泛出幽幽蓝光。不消十秒钟,一只蓝绿色的血手印显现在众人的视线,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钟昱清楚地看到,键盘上泛出蓝光的数字,每一个都属于他的手机号码,而那一抹最妖艳的蓝,萦绕在绿色的通话键,久久没有散去。 5 诈骗 当唐子希与钟昱驱车赶到丽晶酒店,已经是晚上20:00。 两人刚进酒店,便遇到了严国强。他惊喜地看着唐子希,热情地打着招呼。 钟昱礼貌性地站到一边,远远地看着唐子希和严国强。 ”严国强在追求我呢!你不去把他赶走吗?“身穿糖果色T恤衫的唐子希出现在钟昱身旁。 一瞬间,钟昱脸色煞白,目不敢斜视。他的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只在他十分思念唐子希的时候,才会令他沉溺幻觉。他深呼吸,试图驱散幻象。 唐子希甜甜地笑着,伸手挽住钟昱的胳膊,仰头看着他说:”你可以假装看不到我,但你的心脏因我跳动。“ 钟昱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真正的唐子希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他不想她发现他的不对劲。 ”钟教授!“突然,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跌跌撞撞走向钟昱,来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路都走不稳。 钟昱一连后退三步,身体”嘭“一声撞在柱子上。电光火石间,他看到长发的唐子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发的她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推。 ”你没事吧?“唐子希搀扶钟昱。 ”没事。“钟昱慌忙用左手按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忽见恼羞成怒的男人气势汹汹冲向唐子希,”小心——“ 钟昱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见严国强一掌劈向酒醉的男人,一个反手擒拿,男人已经被他制服。 钟昱低头看了看满脸潮红的肥胖男人,不解地说:”他好像认识我。“ ”他就是张立斌,J市的民营企业家。“唐子希陈述。 丽晶酒店的VIP房,张立斌一连喝了三杯浓茶,这才压下翻涌的酒意。他不好意思地向钟昱道歉:”钟教授,我是粗人……刚才只是太高兴了……我一向最尊重您这样的文化人。“他态度亲昵,仿佛对钟昱十分熟悉。 不待钟昱回应,他又对严国强说:”警察同志,是不是姜总办公室的入室盗窃案有眉目了?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过来向我交代。昨晚我不过是对陆副市长随口提了提,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替我办了。“他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唐子希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滨海支局突然把案子转交市公安局刑侦队。她拿出记事本,正色说:”张先生,我在电话里已经竹诉你的秘书,这次是协助调查……“ ”难道还没抓到小偷?“张立斌顿时脸露愠色,又轻慢地瞥一眼唐子希,”我想,钟教授也不希望自己的科研成果被别人盗取……“他眯起眼睛打量唐子希,”你就是钟教授的养女?“ 随着”养女“二字,唐子希和钟昱顿时有些尴尬。 ”张总。“严国强打断了他,”其实子希这次找您,是为了调查姜瑞被谋杀的案子……“ ”姜总死了?“张立斌满脸震惊。唐子希深深看一眼严国强,公式化地说,她需要替张立斌录一份口供,请其他人先去外面等候。 待屋内只剩下三人,张立斌焦急地询问钟昱:”姜瑞死了,你的研究项目不会暂停吧?钟教授,您放心,只要您继续研究怎么戒毒,钱不是问题。“ 钟昱见唐子希对自己点头,这才向张立斌澄清:”张先生,我从未参与惠瑞科技的任何科研项目……“ ”不可能!“张立斌断然摇头,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文件扔在钟昱面前:”我虽然看不懂纸上写的什么,但’海江大学‘四个字还是认识的,这里还有你的办公室电话。再说,我都调查过的,你写的书,外国人都夸你写得好,而且你和姜瑞又是老朋友……“ 钟昱拿起桌上的文件,这是他两个月前交给姜瑞的那份实验数据,详细记录了实验时间、地点、研究人员姓名等资料的那一页已经不见了。 6 绝望的母亲 张立斌告诉唐子希,在姜瑞的劝说下,他同意向惠瑞科技投资两千万,甩于研究戒瘾药物,唯一的条件,钟昱必须亲自参加实验。 五天前,张立斌已经将首期500万交给姜瑞。这次他来到山海,是为了面见钟昱,支付第二期的500万投资。 经唐子希调查核实,9月17号,即姜瑞遇害当晚,张立斌身处J市。9月18号,他抵达山海后,要求与钟昱见面。 当时,他从姜瑞的助手葛涛口中得知,姜瑞的工作室遭遇入室盗窃。当天夜里,他向副市长提及入室盗窃案。9月19号,案子从滨海支局转交市公安局。 警察局会客室。钟昱若有所思:”我翻阅了一个月前的报道,没有报纸提及我不喜欢与别人握手。“ 唐子希没有回应这话,径自说道:”我查了惠瑞科技的商业登记,方书惠是法人代表。你和她很熟吗?“ 钟昱转身行至窗前,避重就轻地回答:”她和葛涛都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出院之后,唐老师安排我去普林斯顿就读,一年后她也去那儿留学。她回国以后,我们没再联络。“ 他没有告诉唐子希,在美国读书期间,方书惠对他有好感,而他对方书惠说,他的病是家族遗传,这辈子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更不会结婚。 翌日,惠瑞生物科技大门外,记者们手持”长枪短炮“,镜头纷纷对准葛涛身后的方书惠。 ”方女士,张立斌张总今天早上公开表示,会追究贵公司的法律责任,请问您有什么回应?“ ”方女士,听说您和姜总早已协议离婚,是不是确有其事?“ 记者们的追问此起彼伏,方书惠置若罔闻。 葛涛扯着喉咙高声大叫:”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惠瑞科技是方总的心血,没有父母会离开自己的子女,方总今天站在这里,就是想用行动告诉大家,她会重新接管公司。“ 记者们压根不理会葛涛,一味追问方书惠:”方女士,你为什么离开公司六年?听说,你的丈夫是被他的情人杀害……“ 方书惠的目光转向说话的记者,慢慢地,记者们闭上了嘴巴,四周只闻快门的”咔咔“声。 方书惠深吸一口气说:”各位记者,我除了是惠瑞生物科技的法人代表,也是一名五岁孩子的母亲。 “他的父亲刚刚被凶手残忍地杀害,为了公司的员工,他的母亲不能陪伴在他身边。公司的事,我会—力承担。 ”关于凶手,自有公安局追查真相。我只求各位笔下留情,不要让未经确定的事在孩子心里留下永远的阴影:’她弯下腰,对着众人九十度鞠躬。 经过大门口的那一阵骚乱,当记者们被带入会议室,再没有咄咄逼人的提问。 一旁,唐子希靠着会议室的大门,听方书惠娓娓道来。 “大家刚才问我,为什么我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却离开公司六年。其实答案很简单,我怀孕了。 ”医药行业的朋友应该记得,六年前,美国FK制药针对糖尿病研发的新药,我们公司有份参与临床药物试验。就在我们提交试验报告后的一周,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已经三十九岁,只能回家养胎。 “聪聪出生没多久,我们发现他患有威廉氏综合症。这种染色体疾病会导致患者学习能力低下,对事物缺乏判断力,没有戒心。大家可能无法想象,快六岁的孩子,至今无法清楚地描述自己看到的人或者物,不知道别人对他是恶意还是善意。 ”在医院下达诊断书那天,我决定留在家中照顾他。“ 听到这,唐子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中。她悄然退出会议室,拿出手机拨打公安局的电话,压低声音问:”严国强的女朋友,查到线索了吗?“ 不多会儿,唐子希回到会议室,已经不见那个身影,她复又把注意力移至方书惠身上,只见她拿出一个公文袋,把里面的东西依次摆放在自己面前,平静地叙述自己的决定。 ”这是我的护照及港澳通行证,我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把它们撕了。在公司转危为安前,我不会离开山海。 “另外,这是家里的房产证,是我们夫妻所有的固定资产。如果银行不接受抵押贷款,我会委托中介变卖,换取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是一名母亲,公司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就算倾家荡产,都必须救回自己的孩子。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弃。“ 钟昱在当天傍晚才看到这段采访视频。晚饭过后,他在自家客厅见到神色憔悴的方书惠。 方书惠苦涩地轻笑,低声说:”二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我对你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你。今日我却不得不找上门求你。“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方书惠垂下眼睑,为难地说:”我刚刚见过张立斌……他说,他只相信你……“ 钟昱摇头道:”我一向只是做纯理论研究。“ ”钟昱,我求你了。“方书惠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钟昱慢慢抽回自己的右手,犹豫片刻,他一字一句问:”我看了你的采访片段,你的儿子是不是被绑架了?“ ”什么绑架?“唐子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客厅门口。 ”没有,聪聪没有被绑架,他好端端的,正在我的娘家。“方书惠断然否认,慌慌张张站起身,低垂眼睑不敢与钟昱、唐子希对视。 唐子希狐疑地打量方书惠,又看了看钟昱:”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在记者会上说的那些话很奇怪。原来你说那些话,是在告诉绑匪,你愿意用一切代价换回儿子。你详细描述了威廉氏综合症,只是想让绑匪相信,你的儿子不可能指证他。方女士,你不说实话,我们是帮不了你的。“ ”17号晚上,姜瑞本该去付赎金的!“方书惠歇斯底里地大叫,激动地站起身,又颓然坐回沙发上。 ”方女士,你特意召开记者会,是不是绑匪没有再度要求赎金?“ 方书惠眼神呆滞,喃喃道:”16号是聪聪的生日,当他知道我决定带他去海洋馆庆祝……“ ”海洋馆!“钟昱与唐子希异口同声。唐子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你认识她吗?“ 方书惠瞥一眼照片,点头道:”她叫赵琳,是聪聪的音乐老师……“ ”她的真名叫王琳琳……“ ”不可能!“方书惠连连摇头,一把夺过唐子希手中的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她是赵琳,音乐学院毕业的,我看过她的身份证,还有她的毕业证书……“ ”方女士,看你的反应,应该记得‘王琳琳’这个名字。六年前,你们替FK制药试验新药的时候,她的母亲是志愿者,服药两个月后死于心脏病。 “当时,她声称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将你们公司和FK制药告上了法庭。你们的试验数据指出,她的母亲在对照组,服用的药剂只是维生素。 ”案子审理前后,鱼包木,也就是海洋馆的死者鲍杰明讽刺她利用母亲的死进行讹诈,最后导致她从音乐学院退学。“ 随着唐子希的叙述,方书惠沉默了。许久,她低声问:”她的出生日期是不是1986年7月18日?“ ”860718!“钟昱告诉唐子希,这是密室的密码。 9 尾声 凌晨三四点,大多数人都在熟睡中。一个人影在黑暗中打开了严国强家的房门,径直走向卧室。她在床头柜上放下一张纸,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针筒。 “男人很少选择服毒自尽。”随着平静的陈述,房间中的灯亮了。 唐子希从床头柜上拿起那张纸,回头对钟昱说:“和你推测的一样,这是严国强‘承认’与葛涛合谋的遗书。” 方书惠恍然大悟,-下跌坐在床上,抬头问钟昱:“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第一次见到子希的时候,你的儿子被绑架了,你的丈夫失踪了,你却对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与别人握手。报纸从没有提过这件事,你一定调查过我。”说到这儿,他低声叹息,“你从头到尾都演得很好,除了那一次,你不止多说了这一句,还对着子希撩拨了头发,这几乎已经是挑衅。” 方书惠笑了起来,讥讽地说:“一般人不是应该认为,是我—直爱着你吗?” “你没有爱过任何人,你只是喜欢一控制一切。”钟昱轻轻摇头,“姜瑞在两个月前找上我,我想,你计划这一切,至少有半年了吧?我成为你计划的一环,大概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我拒绝了你。从来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是他们想要害我在先!”方书惠激动地大叫:“当年,王琳琳母亲之死,的确是我用药不当,姜瑞因此逼我离开公司。 ”结果呢?他不止把我辛苦创立的公司经营得几乎破产,还把当年的证据交给了王琳琳。“ 方书惠站起身,说:”钟昱,虽然我输了,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我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我一步步引着姜瑞找上你和张立斌,我营造了聪聪被绑架的假象,我让葛涛把鲍杰明引去海洋馆。“ 她转头朝唐子希看去,讥讽道:”ATM机的摄像头位置低,不可能拍到路人的脸,但警察一定相信了,我和他一起离开工作室。“ ”从来没有完美的谋杀。“唐子希摇头,”你一定不知道,姜瑞记下了钟昱的手机号码。他逃人密室后,拨打了钟昱的手机。那时是晚上21:27。而你说的ATM机,拍到你和‘姜瑞'21:35离开工作室。“ ”你们不能证明,龟话是姜瑞打的!“ ”王琳琳不知道是你们引她打开密室。她怕惹上麻烦,擦去了手机上的指纹与血迹,却不知还有鲁米诺反应。 “葛涛挟持她的时候,只顾着夺走你害死她母亲的证据,没有注意到她藏起手机。我想,你在拷问姜瑞500万下落的时候,生怕鲜血飞溅,在地上铺了塑料纸,所以我们相信,手机上的血一定是在密室沾上的。另外,你故意把密码改成王琳琳的生日,也是多此一举……” “原来,发现姜瑞尸体那天,你们就知道凶手是我。”方书惠的目光掠过唐子希,落在钟昱的脸上。 唐子希十分不喜她的目光,扬声命民警把她带出去。 方书惠没有抵抗,只是在经过钟昱身旁的时候,低声说:“我以为我能说服你,利用你救活我的公司。我输在太自信,对’控制‘上了瘾,而你呢?你的心瘾……”她若有似无地看一眼唐子希,“终有一天,你再也走不出自己的幻觉。” “怎么了?”唐子希走向钟昱。 “没事。”钟昱摇头。直至方书惠即将走出大门,他拿起她带来的雕塑,对着她的背影说:“你拼命寻找的500万,就在你藏起的凶器内。姜瑞为了方便携带,把现金换成了钻石。” 方书惠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钟昱与唐子希并排站在灯火下,两人的影子紧紧贴在一起。 ...
1 高天安挺喜欢隔壁门里那个留着清汤挂面般短发的姑娘。那姑娘叫徐颖颖,蛮朴素的一个女孩,做的生意也真和清汤挂面有点联系一一隔壁那家拉面馆是她开的。 高天安自己开的,这是一家lP电话吧,生意还算不错。他的电话吧就在妇产科医院对面,大部分顾客都是前来就诊的产妇或家人。向远方亲戚报喜的时候,可不会在乎高天安报的价钱是不是准确无误。 不过,徐颖颖的拉面馆生意就更好了,她把特制的海鲜汤头与炖得烂透的红烧猪肉,浇在刚出锅的细拉面上,立刻就会溢起一团扑鼻香气,令人无法移步。 高天安不确定徐颖颖是否对自己有好感,所以他总是心神不宁地暗暗窥视着隔壁单身的年轻老板娘。 徐颖颖很少与陌生男人说话,似乎身边也没固定男朋友。但让高天安心神不宁的原因却是,最近这段时间,徐颖颖常独自一人去对面的妇产科医院。高天安偷偷跟踪了一次,发现徐颖颖去的竟是产检门诊,而且还挂了号,买了病历。 那天,徐颖颖从妇产科医院出来后,满面喜色,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后,脸色却变了。然后她走进了高天安的lP电话吧,无可奈何地说:“真糟糕,我的手机没电了。高哥,借你的电话用一用。” “你随便用!随便!”高天安局促不安地说道。 徐颖颖坐到卡式电话机前,拨出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她立刻兴奋地大声叫道: “这次是真的!怀上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听到这句话后,高天安顿时失落得不得了。 记得高中的时候,高天安也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孩,而且那个女孩似乎对他也有好感。有一次,那女孩忽然找到高天安,羞涩地说: “明天我要去医院输液,但是我怕晕血,你能陪我去吗?” 高天安激动地答应了,第二天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一般,翘课陪那女孩去医院输液。回来的路上,高天安关切地询问对方生了什么病需要输液。那女孩小脸红红地答道: “我不小心怀孕了,刚打了胎,医生让我输几天液防止感染。”仿佛当年情形再现,高天安沮丧极了。 难道自己的每次暗恋都会以失败而告终吗?高天安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他以前从未察觉到徐颖颖有男友,现在她居然不吭声不出气地突然有了身孕,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可是他又不能发火,毕竟他只是暗恋而已,要是发了火,只怕以后与徐颖颖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赢得了徐颖颖的芳心。他决定等徐颖颖一离开,就走到卡式电话机前,按下重拨键,看电话线那头的男人有着何种声线。 可就在徐颖颖刚挂好话筒,就有一个身穿黑衣的时髦女郎,戴着能遮住半个脸庞的墨镜,手捏一只没电的手机,袅娜地走进了lP电话吧里。她恰好坐在了徐颖颖刚坐过的卡式电话机前,拾起话筒拨出一个号码。 那时髦女郎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高天安竖起耳朵,或许能听到她说的是什么。可惜高天安现在正心烦意乱呢,所以压根没注意到女郎对着话筒说了些什么。 一分钟后,那女郎挂断了电话,她的脸色不太好,径直快步出了门。 等人家出门很远了,心神不宁的高天安忽然想到,刚才那个打电话的时髦女郎还没给电话费呢。他探头朝店外望去,那女郎正准备登上一辆出租车。高天安赶紧大声呼喊,可惜人家已经上车疾驰而去了。 高天安很郁闷,今天真是百事不顺,不仅失恋了,还白白地少了一笔收入。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毛钱,但却让他很不爽。哼,谁让那个戴墨镜的时髦女郎恰好坐到了徐颖颖坐过的卡式电话机前?高天安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吧,谁让我不痛快,我也让她不痛快! 4 死鱼是个有着一双水泡眼的男人,看似瘦弱不堪,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但事实上他却拳脚功夫了得,在他手下丧命的倒霉鬼已经不下两位数了。 他坐在出租屋里的硬板床上,接完李泰然打来的第二个电话后,立刻心神不宁,不知道这位李老板究竟安着一颗什么心。 在刚才那个电话里,李泰然取消了杀死黄筱竹的计划。换句话说,五万块钱的杀人酬金烟消云散了。李泰然没有说取消计划的原因,死鱼自然也不敢问,这让他无比郁闷。 死鱼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得不到五万块钱而郁闷,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思考。 半小时后,出租屋的房门被推开了。死鱼抬起头,看到黄筱竹心神不宁地捂着小腹慢悠悠走了进来。 没有人知道,其实死鱼与黄筱竹才是一对真正的情侣。 为了生活,两人从乡村来到这座城市打拼。死鱼凭着一身功夫,成了城中富豪李泰然的私人保镖,但他才看不上那点死工资,他做梦也想成为富豪。 为了这个目标,死鱼愿意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在死鱼的牵线下,他让女友黄筱竹想方设法接近了李泰然。当然,死鱼并没有给自己的老板说,黄筱竹是自己的女友。果然如他所料,生性好色的李泰然看中了貌美如花的黄筱竹,并收为情人。 但死鱼没想到,看似富豪的李泰然却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榨不出一点油水来。他的钱都在他老婆手里握着昵。虽说黄筱竹也从李泰然那里弄来了十来万现金,但对于死鱼来说,这距离他的目标还很远很远。 为了逼李泰然拿出一大笔钱,死鱼不得不兵行险招,让黄筱竹怀了孕。当然,黄筱竹腹中的胎儿是死鱼留的种,他可不愿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就在黄筱竹向李泰然暗示自己有可能怀孕,正准备去做孕检的时候,死鱼却接到李泰然的指令必要的时候,会让他杀掉黄筱竹那个疯女人,酬金五万元,不过时间地点待定。 今天黄筱竹拿到孕检报告单,证实怀孕后,死鱼立刻接到了李泰然打来的电话,让他按照约定实施行动。死鱼给这个电话录了音,可惜李泰然小心翼翼,只是说了句“上次我拜托你的事,明天就可以去做了!”并没在电话里直接说出雇凶杀人的字眼。 很糟糕,死鱼日后无法利用这段电话录音勒索李泰然,弄不到更多的钱。 但随后另一个电话却让死鱼大跌眼镜,李泰然竟然在电话里取消了杀人的计划! 死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李泰然打消了杀人的念头。难道他真的准备拿五十万给黄筱竹吗?他有办法从他那母老虎一般的老婆指缝中弄到这么多钱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还不错。当然,死鱼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那五十万现金。只要李泰然能够有办法弄到钱,那么他就会成为死鱼与黄筱竹的金矿,一台活生生的人肉提款机。 5 黄筱竹从死鱼口中得知李泰然打来的两个电话的内容后,不免也有些心神不宁。 李泰然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念及旧情,真愿意拿出五十万元现金出来吗´毕竟两人曾经在一起过,他应该不会那么绝情的吧?不过,黄筱竹还有另一个想法,说不定李泰然真的迷恋上了她,愿意与妻子离婚,净身出户后与她在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就算李泰然没钱,那也没关系,他总比死鱼好吧! 其实,黄筱竹还是挺喜欢李泰然的。虽说是男友死鱼刻意让她接近李泰然的,但黄筱竹早已厌倦了与死鱼在一起的生活。死鱼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稍有不开心的时候,便会毫无缘由地毒打黄筱竹。而死鱼为了出人头地,竟强迫女友成了自己老板的情人,这更让黄筱竹无法接受。 一个不珍惜自己女友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黄筱竹早就做好准备,一旦有机会就要离开死鱼另觅他枝,而李泰然正是一个最好的靠山。她相信,就算李泰然没钱了,但以他在公司里所展现出的才能,不管到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的。 于是第二天,她满怀希望地离开死鱼的出租屋。径直来到城郊某个住宅小区,开门进了一间两房两厅的套房,这是以前李泰然为她租下的爱巢。黄筱竹在房中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如怀春的少女般等待着李泰然的到来。 记得出门的时候,死鱼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古怪,眼中似乎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难道死鱼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他只在乎能不能弄到钱,他情愿把我送给自己的老板当玩物,算什么男人呀?他根本就不在乎我!黄筱竹如此这般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可是,黄筱竹忐忑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李泰然的到来,她看着时间在墙上的挂钟上慢慢流逝,却始终听不到门铃的响声。 直到平时约定的时间过了很久,李泰然还是没来。黄筱竹开始感觉焦躁不安,心神不宁。她不知道李泰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不来?他在干什么?如果他不来,为什么又会让死鱼取消杀人计划? 不知不觉中,黄筱竹觉得自己就像条被烤干的鱼,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死鱼打来的。他干吗要打电话来?难道他就不怕万一李泰然在这里? 接通电话后,死鱼以一种怪异的腔调,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李泰然今天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死鱼没有回答,而是挂断了电话。一分钟后,黄筱竹收到了死鱼发来的一条手机彩信。液晶屏幕上。出现了李泰然在商场中购买金银首饰的画面,站在他身旁的,是他那肥胖丑陋的老婆。照片是死鱼用手机拍的,拍摄时间恰在几分钟以前。 也就是说,现在李泰然正在商场陪老婆购物,他肯定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难道不怕自己去找他老婆摊牌吗?他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 黄筱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心神不宁地出门,进了电梯。 就在进入电梯的一刹那,她念念不舍地朝那间爱巢回望了一眼,却看到几个身着工作装的搬运工人走出紧急楼道,径直拿出钥匙,打开了爱巢的房门。 电梯门已经合上了。电梯下行的时候,黄筱竹恍然大悟。 除了她之外,只有李泰然有那间房的钥匙。而现在李泰然已经撕破脸皮,现在正派搬运工人搬走房里的东西。 他为什么不留一点退路?为什么他就能如此肯定我不会去找他老婆摊牌?他做了何种打算? 黄筱竹忽然感觉浑身冰凉,仿佛跌入了寒窖一般。没错,李泰然一定准备在我找他老婆之前杀死我!他之所以不让死鱼行动,一定是事先知道了死鱼和我的关系! 李泰然肯定找到了一个比死鱼更厉害的杀手。呵,死鱼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就算死鱼被杀了,黄筱竹也不会掉下一滴泪。 走出电梯的时候,黄筱竹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与其让他来杀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对,我要杀死他!黄筱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再神情恍惚、心神不宁了。 6 妇产科医院对面那家拉面馆里,老板娘徐颖颖也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这几天她为拉面馆创出了一道新菜式,把浓稠的番茄汁加上某种特制的调味料,再淋在热腾腾的拉面上,能够溢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香味。这种番茄汁拉面一经推出,就不断获得食客们的好评,但她却为另一件事发着愁。 徐颖颖知道隔壁那家lP电话吧的老板高天安一直暗恋着她。平心而论,她也挺喜欢高天安。不过,高天安似乎有点胆小,怎么都不敢向自己坦露心迹,这让徐颖颖很伤脑筋。 自己是女孩,总要守一点矜持,不能主动去问人家呀。再说,万一自己会错了意,那可就糟糕了,说不定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那多尴尬啊。 想了很久,徐颖颖终于想出一条妙计。 前一天,徐颖颖去了一趟妇产科医院,在挂号窗口拿了一张空白的孕检报告单,然后假借手机没电了,来到高天安的lP电话吧里,当着高天安的面随便拨了个电话,大声说了一句: “真好,怀上了这次是真的!怀上了!这一下你该放心了吧!”她想看看高天安听到这句话后,会作何反应。 正如她想象的那样,高天安开始坐立难安心神不宁,可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就是不知道鼓起勇气来问问自己。其实徐颖颖早就想好了,要是高天安来问,她就说是替老乡去看孕检结果的。如果高天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就顺势半开玩笑地问一句: “怎么,吃醋了?”这样就可以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且还能保持自己的矜持。 可是,高天安就是不来问,他宁愿让自己整天生闷气,也没有勇气走到徐颖颖面前来问一声。这一次,轮到徐颖颖心神不宁了。 直到下午快到生意高峰的时候,徐颖颖终于忍不住了。她决定打破矜持,去给高天安说,她昨天是帮老乡取报告单的。可是,应该怎样才能平白无故地向高天安提起这个话题呢? 就在她思前想后的时候,店里的电话响了,有人叫外卖。附近一个小区的熟客打电话来,想要一份新推出番茄汁拉面。 徐颖颖只好打消了找高天安的念头,做了一碗面淋上热气腾腾的特制酱料番茄汁,然后把面碗放在托盘上,向附近小区走去。 大概因为精神过于恍惚,心神不宁,端着托盘的徐颖颖刚走进小区大门,她就与一个行色匆忙的年轻女郎撞在了一起,一碗番茄汁拉面就浇头淋在了那女郎的头上。血红的番茄汁染红了女郎的头发,沿着她的面颊缓缓地滑落,令女郎看上去似刚从枪林弹雨的战场爬出的伤兵一般。 徐颖颖赶紧道歉,说自己愿意赔偿对方的任何损失。但那头上被淋了番茄汁的女郎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 “没事。”然后转过身,朝小区的一角快步走去。 徐颖颖循着时髦女郎行进的路线望去,她看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正与一个肥胖丑陋的女人并排站在一起,那个肥胖女人的粗手正挽着英俊男人的手臂。她不禁暗暗骂了一句: “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呃,说得不对,鲜花是形容女人的吧?用在那个肥胖女人的身上肯定不合适。 “哈哈。”徐颖颖不禁笑了起来。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7 黄筱竹穿着一件长袖女装,来到了李泰然所住的那个小区。她缩着手,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衣袖里。她心想,只要一看到李泰然,就快步上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将匕首插进他的左胸。 可黄筱竹怎么都没想到,当她看到李泰然和他那肥胖老婆出现在小区时,她正准备拔刀上前,一个送外卖的年轻女人却迎面撞上了她。一碗番茄汁拉面淋在了她的头上。也别说,那碗番茄汁拉面的味道还真不错,沁人的香味袭人她的鼻孔,令她全身上下都觉得舒坦。 她想,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得问问这拉面是哪家拉面馆做的。但是,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警察不会给杀人犯任何品尝拉面的机会! 虽然送外卖的女人连声道歉,但黄筱竹却顾不上追究。机会稍纵即逝,如果让李泰然听到这边的嘈杂声,梭巡一眼发现了黄筱竹的身影,提前警惕,那么她的刺杀计划就会落空。所以黄筱竹只说了声“没事”后,将眼角的番茄汁抹到一边,披头散发便向李泰然冲了过去。 李泰然也听到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他看见黄筱竹的时候,黄筱竹还没从袖子里拿出那柄锋利的匕首,但李泰然的眼中却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一副仿佛见到鬼似的恐惧神情。“鬼呀!哎呀,我的妈呀,是鬼呀!”李泰然竟然真的喊出了见鬼般的惨叫,他一边惨叫,一边抚住自己的胸口,双腿一软,缓缓向地面倒了下去。 黄筱竹暗自生气。就算被淋了一头红色的番茄酱,像头染鲜血一般,还披头散发,也不至于被李泰然当做鬼吧? 可李泰然倒在地上后,还没等黄筱竹亮出匕首,他那肥胖丑陋的老婆便跪在地上,大呼小叫了起来: “老公,你怎么了?快醒醒呀!” 那肥胖丑陋的女人探了探李泰然的鼻息,突然爆发出了哭声: “哎呀,老公,你怎么没气了?哎呀!你的心脏病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发作了呀?” 李泰然有心脏病?自己以前居然不知道?黄筱竹暗暗寻思道。不过她看到李泰然倒在地上停止呼吸后,也吓了一跳,赶紧趁着人多,将匕首扔在了地上,转身向小区大门走去。 在小区对面呆了一会儿,黄筱竹看到救护车来了,但随即又走了。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殡仪馆的黑色灵车驶入了小区。 直到此时,她还在纳闷,为什么李泰然看到自己后,就像见了鬼一般恐惧。而且还诱发了心脏病?自己难道就那么可怕吗?她不禁有些忿忿不平了起来。 ...
何氏制药厂的办公室里,何飞一边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温玉青的详细档案,里面还有一份体检报告,一边问身边的张经理:“她怎么说?”张经理忙说:“她似乎很高兴,但什么也没说。” 何飞又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她没有男朋友吗?”张经理点头:“您就放心吧,这份资料是我雇了私家侦探弄来的,因为她一向大大咧咧的缺心眼,加上家里有个久病的父亲去世前丢下的巨额债务,男孩早就都吓跑了……” 何飞略一思忖,对张经理说:“马上帮我订一枚戒指,就说我要向她求婚。你告诉她,我会帮她还清债务,另外给她母亲买套大房子,并找专人去服侍……条件就是请她嫁给我!”张经理听完他这句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了,但他又不敢问什么,只得照办了。 张经理在西平最贫穷的贫民窟找到温玉青时,她正在街边帮她母亲刷马桶,手上湿淋淋的。张经理只得远远地站着,生怕地上的脏水弄湿了自己的皮鞋。 张经理一边皱眉一边向她说明来意,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向她展示了里面一个亮晃晃的钻戒。温玉青看了一眼,终于放下手里的马桶,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对他说:“我要何二少亲自向我求婚!” 张经理呆住了,半晌,摇着头离开了,人们也都笑温玉青痴心妄想:二少爷肯娶你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摆什么谱?温玉青只是笑,她麻利地将马桶全部刷完,并从人家手里接过少许的零钱。 谁知两天后,何飞真的来了,当他单膝跪在温玉青面前时,温玉青笑出了眼泪,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同意嫁给他。在张经理的带领下,全场立刻响起了一片掌声。 当何家二少爷将要迎娶一个贫苦丫头温玉青的消息传遍西平时,整个西平都沸腾起来了。 要知道何家可是西平知名的纺织大腕,而年轻有为的何家二少爷何飞就是全西平待嫁的富家小姐们的梦中情人啊,谁知他竟然看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贫穷丫头! 金秋十月,温玉青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披上了洁白的婚纱,和何飞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她从灰姑娘一跃成为白天鹅,开始慢慢适应豪门生活。 其实何家的人口并不多,除了他们小两口,还有何老爷和他一个五岁的侄儿,他大哥和大嫂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双双离世,丢下一个孤儿,其余便是下人了,其中最难对付的人就数李伯。 李伯是何老爷的亲信,他整天跟何老爷形影不离,还常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温玉青的身后,向她传达何老爷的指令:不许傻笑。但他越是这样,温玉青越是觉得好笑。 何飞婚后总是很忙,蜜月中也常常到深夜才回来,这让温玉青倍感冷落。这天,温玉青一个人溜出去逛了一天街,到深夜才悄悄地回到了家,因为怕被大伙批评,她灯都没敢开,连澡也没洗就囫囵躺下了。不一会儿,她听到外面汽车响,知道是何飞回来了,她干脆躲进了衣柜,想吓一吓他。何飞很快进了屋,他进屋后先打开了灯,沉默了片刻,忽然温柔地说:“亲爱的,想我了吧?” 躲在衣柜里的温玉青不由一阵眩晕——天,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温玉青正要走出来,却听何飞又说道:“才刚刚分开就想我了?你要乖乖听话啊,不准调皮。”这,这也太温柔了吧?一时间,她所有的怨恨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走出来,却听何飞又说道:“我想好了,为了让你放心,我决定把祖母传下来的翡翠玉镯送给你,因为在我心里,你才是我们何家真正的儿媳妇!我为了给你惊喜,今天悄悄地把它藏在你房间了,你可要好好找啊……”温玉青不禁喜上眉梢,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从衣柜里钻了出来,吓了何飞一跳,慌忙将手中的电话挂断了。 “你在打电话吗?”温玉青呆住了。何飞略有些慌乱,不过马上定了定神,笑了笑:“不是,我是看电话没挂好。”温玉青“咯咯”地笑了:“吓我一跳!那你给我的翡翠手镯放在哪儿了?”何飞一愣,不过马上又说:“我把它藏起来了,你可要好好地找哦。” 几天后,温玉青在家里四处寻觅,可是都没有看见手镯的影子,她不禁有些失望,怀疑何飞是哄自己的,便追问何飞。何飞告诉她,让她慢慢找,肯定会有惊喜的。他还告诉她,前天去朋友家吃到朋友夫人亲手做的菜,真叫人刮目相看呢,温玉青听后,也决定学做菜。 这天,温玉青在厨房跟老妈子学做菜。何飞早上并没有出去工作,倒是悠闲地在家看书浇花,这感觉让温玉青心里特别踏实。 忽然间,温玉青觉得气氛不对劲,老妈子们都丢下她一个人跑去客厅巴结一位刚来的客人去了。 这个客人叫肖楠,听说是何飞最好的朋友,常常陪着何飞出去谈业务,是个标准的大美人。常常有人奇怪何飞为什么放着肖楠这样的大美人不娶,偏偏娶了普通的温玉青,就连温玉青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个肖楠在何家心中的分量显然不轻,她一来就像个女主人一样,吩咐谁谁应该去买菜,谁谁该去洗车,谁谁该去伺候老爷吃药。出于礼貌,温玉青迎上前跟她打招呼,谁知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温玉青为了尽女主人之职,忙去泡了一杯最好的茶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没想到肖楠突然间一转身,碰倒了茶杯,一杯热乎乎的茶全部倒在了她俩的身上,烫得两人同时大叫起来。 当时何飞就站在两人的身边,只见他连忙握住了肖楠的手,轻轻地帮她吹了吹,赫然间,温玉青看到了肖楠右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那手镯用黄金镶接了一小截,镂空的花纹,碧玉加上黄金,看上去十分气派。 那一瞬间,有一种东西轻轻地扯痛了温玉青的神经,她忽然想起那晚何飞在电话里提起的祖传手镯,凭直觉,她知道这准是何飞祖母传下来的玉手镯。现在回想,那晚他可能就是在给肖楠打电话,被发现后,用谎言欺骗了她。 想到这里,温玉青的脸色变了变,然而并没有等她说话,肖楠就指着她的鼻尖大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何飞也充满疑问地看了温玉青一眼。 温玉青连忙摇头,心里充满了委屈,她低下头去不说话。何飞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你还好吧?”温玉青正要说什么,肖楠也过来了,像变了个人一样亲热地挽起温玉青,说要参观她的新房,请她带路。一向大大咧咧的温玉青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忙带着肖楠去了楼上卧室。 谁知两人刚一上楼,肖楠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她冷冷地对温玉青说:“你不过是何飞花钱请来的替死鬼,你要知道自己的分量!我警告你——何飞是我的,没事的时候你少在他身边蹦跶!你看看,他连祖传的玉镯都送给了我!你还不信吗?” 那天晚上,温玉青失眠了,她在想:难道是何飞在骗人?肖楠戴的手镯真的是他送的吗?再一看何飞,他似乎也满腹心事,在一旁翻来覆去的。想来想去,温玉青忍不住气呼呼地推了推身边的人:“何飞,你爱我吗?”何飞迟疑了片刻,说:“当然。”温玉青一下子坐起身,大声说:“你骗人!你爱的人是肖楠!你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要娶我?还把祖传的手镯送给了她!” 何飞说:“怎么会?何家的手镯向来只传给原配夫人,连第二次婚姻娶的女人都无权佩戴,我怎么会把手镯送给一个外人呢?”温玉青不相信:“可是我看到肖楠的手镯了!”何飞眼睛一转,笑了:“小醋坛子,原来吃这个醋!难道我家有了手镯,别人家就不能有了吗?我把咱们的手镯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你可要好好找啊,还不能惊动别人,要自己悄悄地找。” “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比别的新婚夫妇少点什么,比如你从来不肯叫我‘老婆’,每次亲热都像在演戏,还有公公和李伯,我总觉得他们怪怪的,似乎有事瞒着我……”温玉青还想再说些什么,何飞突然吻住了她的嘴,小声说:“亲爱的老婆,夜已深了,我们应该休息了……”这一吻,把温玉青所有的疑问堵在了嘴里,她很快被眼前的幸福包围了。 几天后,在何飞的提示下,她真的在床的隔层里找到了一只翡翠手镯,和肖楠所戴的那只一模一样。这件事虽然有疑点,但她却不愿意再深究下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春去秋来,温玉青嫁到何家还差几天就一年整了,这一年来,她觉得何飞的心像秋天的云一样令人捉摸不定,何飞有时对她很好,有时却又满怀心事的样子。但她还是那个快乐又简单的小女人。 “你身体还好吧?没什么异样吧?”这两天家里所有人见到她都会问这句话,大家背着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何飞这两天也特别关心她,就算他人在外面,也会不时打电话回来询问。一回来就摸摸她的额头,握紧她的手,脸上还总挂着一种歉疚的表情,搞得温玉青也禁不住怀疑他有事瞒着自己。 这天早晨,温玉青起床后不见家里其他人,只有李伯一个人在花园里发呆,李伯七十出头,单名易,听说他从小就在何家做工,终身未娶,平日眼里只有主人何老爷一人。温玉青走过去跟他打了招呼,李伯一见她,问道:“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温玉青答道:“我?我很好啊,真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要问同一个问题啊?” 李伯怪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是因为大家在担心你……”温玉青见他似乎话里有话,忙追问道:“李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李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温玉青急坏了,再三哀求他告诉自己。李伯被她磨得受不了,就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这跟一个诅咒有关,你知道吗?何家所有男人的原配妻子都活不过一年……二少爷的祖母、母亲,还有他的大嫂,她们都死于一个可怕的诅咒……二少爷也是因为舍不得让肖楠送死,所以才先娶了你,只等一年后你死了,他就会迎娶肖楠。” 李伯见温玉青半信半疑的,索性把她带到一间小黑屋里,在那里,她看到了几个女人的灵位,分别是何飞的祖母、母亲和大嫂,更恐怖的是一旁还有一些准备好的黑纱和温玉青的一张巨幅的黑白照片,看来是为她准备的。“这里的都是何家横死的女人,换句话说,也就是何家男人的原配……”李伯的话透出一丝恐怖,温玉青听了忽然感到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李伯的话同时也让她心中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所有的幸福原来都是泡影。这个打击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隐隐地,她仿佛觉得鼻子前飘来一股奇香,意识不由渐渐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玉青才渐渐地醒来,睁开眼,她看到何飞正焦急地守在她的病床边。她马上又想起了李伯跟她说的那些事,不由黯然: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一切只是为了演戏,想到这里,她的眼角不由滚出两行热泪,这是她第一次在何飞面前哭。 何飞蹲在一边忧郁地看着她,温玉青忍不住说:“等我死了,你打算过多久再娶肖楠?”何飞吃了一惊,他想解释什么,却最终没有张开嘴。 温玉青病好后,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回了娘家,她不想做一个替身老婆。何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不但没有阻止她,还主动备了不少礼品送她回家。在路上,何飞终于向她坦白,自己当初不应该骗她,其实那个祖传的手镯早就被他送给肖楠了,因为他当时认定肖楠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跟温玉青结婚是不得已,为了补偿肖楠,他才将手镯送给了她。 温玉青幽幽地问:“那我手上戴的这个是哪儿来的?” 何飞说:“本来打算哄哄你,可你当真了,不得已我只好找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温玉青刚要发作,何飞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并用低沉的嗓音告诉她,在这一年跟她的相处中,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虽然温玉青各方面都不出众,但她的快乐平实让人感到踏实,反而让他对肖楠的感觉渐渐淡了。现在他也希望温玉青能暂时避开一下,因为他根本舍不得她死。 何飞的一番话让温玉青既幸福又难过,一路哭泣,肝肠寸断。 倒是母亲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忙着给他们端茶倒水,把女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温玉青的鼻子不由又一阵阵酸,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觉得何飞对自己是有恩的,母亲过去身体长年有病,连起床都困难,是何飞出钱治好了母亲的顽症,现在也是靠每天高消费补养,她的身体才会变得这么好。 母亲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一吃过饭,她就催促女儿快跟女婿回去,并暗示他们应该要个孩子,她想抱孙子了。温玉青不想让母亲担心,只得又跟着何飞回到了何家,再说,她才不相信什么“诅咒”一说,她觉得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自己能解开这个谜。 回到何家之后,温玉青把自己的想法跟何飞说了,何飞也认为其中有蹊跷,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有找何老爷了。何老爷知道他们的来意后,当着李伯的面,长叹了一口气,说:“事实上,这个诅咒和我的父亲有关……” 何飞的祖父在结婚前,是个一掷千金的阔少爷,人称何少,他当时曾迷恋上了一个叫小月的女戏子,并承诺会娶她。理所当然地,他遭到了家里的竭力反对。后来,家里硬逼着他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夫人,但他一直忘不了小月,于是他不顾家人反对,纳了小月为妾。何少这样做,让刚刚新婚的大夫人大失颜面,她每天都趁着何少不在家时虐待小月。 一次,大夫人故意将一只祖上传下来的玉镯摔碎,反诬小月,说是她故意破坏的。小月在何家没有地位,没有人敢帮她,她百口莫辩。何少回来后,竟也相信了大夫人的话,将小月毒打了一顿!小月伤心不已,感到所托非人,一时想不开,当晚就服毒自杀了。临死前,她特地穿了一身红衣,并在死前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诅咒道:“我恨原配夫人,我诅咒何家所有原配夫人都活不过一年!” 要知道穿红自杀是最不吉利的,所以小月的死触动了何家整个家族的怒火,她死后,大夫人派人把她的尸体扔在了乱坟岗,还请道士上门破了法。 事后,大夫人让下人把摔坏的玉镯拿去城里有名的金铺修补,金匠给手镯镶接了一个金圈,让它变得更贵气了,大夫人看着十分喜欢,天天把它戴在腕上。然而,谁也没想到到了一年后的小月忌日,大夫人竟然平白无故地在自己床上一觉睡死了! 这时,人们回想起小月的诅咒,不禁都开始害怕了。不久,何少又娶了一位小妾,所幸小妾不是原配夫人,没受到诅咒的侵害,她为何家开了枝散了叶。 但没想到的是,到了何老爷夫人这一代,依然没能幸免!何老爷和夫人结婚后不久,何夫人就怀了身孕,在她生下何飞和他的双胞胎哥哥不久,也于同一个日子无疾离开了人世。 数年后,何飞的哥哥结婚了,为防万一,他俩从结婚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敢住在家里,改住郊外的庄园里。何飞的嫂子结婚的时候,已经有喜,身子比较弱,后来产下了一个男孩,本来以为躲在外面能躲过一劫,可是没想到那一天,她也死了!何飞的哥哥是个重感情之人,痛失爱妻后不久也因为伤心过度,酒后出车祸死了…… 何飞的哥哥临死前曾提醒何飞——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就不要娶她,所以何飞才决定娶一个不爱、甚至不熟悉的女人,这才向温玉青求了婚……说完这些,何老爷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温玉青感到了心碎裂的声音,原来那种比等死还让人害怕的恐惧,才是何飞当时娶自己的动机。 不过,公公的悲伤让她很快忘了自己的不幸,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试图上前安慰公公,不过李伯已经抢先一步扶住了何老爷,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温玉青又气又怒,倒在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场,何飞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些,罚李伯在雨里跪了一夜,并嘱咐下人一定要瞒着何老爷。 淋了一夜雨,第二天一早李伯就病倒了,毕竟年纪大了,他这一病不轻,连续发了三天高烧,昏迷不醒。 温玉青又后悔不该让何飞罚他,又见老妈子们欺侮李伯在何家无依无靠,对他的照顾也不尽心,她干脆亲自照料李伯,为他请医熬药、端茶送水,喂吃喂喝,一周后,李伯康复了,她倒瘦了一圈。 康复后的李伯话更少了,也没对温玉青说声谢谢,只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何飞和温玉青的结婚纪念日,一年期限的最后一天,这也是那个何家女人惧怕的、诅咒应验的日子。这一夜,何家所有的人都没睡,大家一直紧张地守着温玉青,何飞也用患得患失的眼神看着她,这样一来,弄得温玉青也紧张起来,今晚会是个平安夜吗? 前半夜相安无事,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极度的紧张使大家都疲倦得很,但没有人说要回房,这时,大家忽然闻到一阵奇香,大家再也撑不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这时,有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温玉青的房间,并且动手摘掉了她手腕上的玉镯。就在那人摘走玉镯的一瞬间,温玉青忽然一翻身,并迅速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这时,大家也陆续“醒来”,吃惊地看着被抓住之人,想不到这人竟是李伯,此时此刻,他手里正拿着温玉青的那只玉镯。温玉青笑着从鼻孔里取出一块湿棉花,她已经识破了刚才那一阵香气其实是李伯点燃的昏睡香。 李伯面对突然的变故,一张老脸一时白一时红,可他就是一言不发,而且怎么也不肯放下那只手镯。后来,他不经意看了那手镯一眼,顿时,他脸色大变:“怎么回事?这怎么不是何家祖传的玉镯?那只手镯呢?”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望着何飞,何飞的神情立刻不自然起来。温玉青立刻想到了肖楠手上的那只玉手镯,心中不由一凉。 这时,东方吐白了,当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大家暂时忘了玉镯的事,发出一阵欢呼:“诅咒失灵了!诅咒失灵了!”是啊,诅咒失灵了,温玉青没死!何飞不由激动万分,他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温玉青,原地转起圈来,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笑声,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何老爷也不禁微笑起来。 大家笑着,跳着,连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听到,但那电话铃声十分顽强,一直响,直到有人接听为止。电话是何飞接的,他先是没听清里面的人说什么,后来就大惊失色,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众人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忙围上来问他,何飞看了看大家,颤声说:“肖楠死了!” 今天早上,肖楠家里人见她迟迟不起床,就过去叫她,结果发现她已经死在了床上!她死时的症状和之前何家的女人十分相似,肖家人就怀疑她是死于何家的诅咒。 大家的情绪一落千丈,有人开始哭了,温玉青也呆住了,她觉得李伯跟这件事一定有莫大的关系,但等她转身去看李伯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刚才他站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只手镯,一定是他趁乱逃掉了。之前,他为什么要冒险从自己手上偷走那只手镯,难道…… 温玉青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拉起何飞往外走去:“我想去看看肖楠。” 肖楠的家人对于温玉青的到来十分抵触,温玉青上前给躺在透明水晶棺里的肖楠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见肖楠穿着一身华丽的无袖旗袍,披着一袭白裘皮披肩,安静地躺在里面,像个睡美人,那只和温玉青的手镯相似的翡翠手镯已不在她的手腕上,那原来戴手镯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不注意很难发现,温玉青四下一看,发现那只翡翠手镯此刻正用一块红布托着,被供在肖楠的灵前。 温玉青拿出自己那只手镯和它放在一起,两相比较,这两个手镯何其相似!不仔细看,只见它们一样的翠绿玉镯配着一样的镶金边,但仔细一看,肖楠那只玉镯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何”字,更为古旧、通透一些。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温玉青看了看何飞,一脸正色地问道。何飞眼色一暗,他承认自己当时欺骗了温玉青,因为他当时还深爱着肖楠,却要和温玉青结婚,觉得很对不起肖楠,于是就从保管手镯的李伯那里骗来了祖传的手镯送给了肖楠。不巧的是,后来他跟肖楠的通话被温玉青听到,误以为是要送手镯给她,不得已,他只得让人在外面伪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手镯送给了温玉青,暂时稳住了她…… 听了何飞的话,温玉青长叹一声,她认为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只玉镯上,而且这件事定与李伯有着莫大的关系。 玉镯是何家男人第一个妻子进门后的见面礼,已经传了好些代了,近些年都是由李伯保管。何飞猛然醒悟,他突然将肖楠戴过的那只手镯拿在手里,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响,那玉镯顿时摔成了碎片,只剩下那黄金的圈儿在地上转动,转了几圈后,竟从里面爬出一只黑色的毒蛛来! 何飞冲上去,三两下踩死了那只毒蛛,大嚷道:“是李易!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于是众人怒气冲冲地赶到何家去找李伯,却发现李伯已经在他的房间里服毒自杀了,众人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他说自己有罪,因为后两次手镯里的毒蛛都是他放的。李伯说从他小时候起,他的父亲就叫他潜伏在何家,利用他们那只祖传的玉镯给他的姑姑小月报仇,而他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替何夫人镶接手镯的那家金铺里的金匠,是他在手镯上留了机关。 他先将一只毒幼蛛封在一个特制的蜡丸里,再将蜡丸放进手镯的黄金镶接处,那蜡丸是由昆虫和飞蛾的肉泥所制,只留下了很小的透气孔,而且肉泥也压得很紧,幼蛛每天只能咬到很少的肉泥,它要把肉泥全部吃完,需要一年的时间。这时,幼蛛也长大了,于是它就会爬出手镯伤人,这也就是何家的女人死于非命的原因。 一年前,何飞从李伯那里取来的手镯,同样也被放进了毒蛛,李伯本打算让他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次复仇更加完美,就忍不住告诉了温玉青关于诅咒的事,他是想让这个小丫头在惊恐中走完人生的最后道路。可是没有想到,这时自己却病了,而温玉青竟像个亲人一般地照顾他,这让他很震撼,从而动摇了复仇的决心。其实昨夜,李伯迷昏所有人,是想取回手镯,不让毒蛛再害人了,没想到阴差阳错,此手镯并非彼手镯,一切都晚了…… 肖楠死了,玉镯碎了,“诅咒”之谜也已解开,温玉青觉得自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她写了一份离婚协议递给何飞,对他说:“我们离婚吧,感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尽管那是假的,可我很幸福。” 何飞想了想,还是签了字,然后他把这份离婚协议交给温玉青,说:“对不起,这次的婚姻是我欺骗了你,是我让一个爱笑的姑娘变得忧郁,还让另一个如花的生命为此横遭厄运……今天就让我们结束这个错误——但是,等我们离婚后,请允许我重新追求你!我要真正地爱你,哪怕付出一生的时间,我也要帮你找回那丢掉的笑容!” ...
引 我看到那个楼梯了,就在离我不远的那幢大楼里,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可是,我仍然知道它外型非常丑陋,正正方方,像一个骨灰盒。 我对着楼梯慢慢地走去,它非常的高,台阶很长,木质的扶手泛着白皮。 我左手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扶手,黑暗里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像溜过的老鼠一样划过夜空,刺耳,尖锐,重叠地回响着。 就在我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道门,那门也是木质的,上面有红色粉笔划过的几道痕迹,门的下面已经有好多的脚印。锁是新换的,铜质的锁挂在那里,我知道怎么开它。 满天的星斗,还有远外的青山都是那样的漂亮。这是大楼的天台,从这里望去有绝美的夜空,还有一股洋槐树花的清香,提醒着我这是一个初夏的季节。远方似乎还有蛙声传来,脆脆地飘在这个星空下。 这风为什么越吹越寒?我感觉有点凉意,想扭头就走,脚下却很是沉重,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人手握着自己的脚背,那手苍白得令人毛骨悚然,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看得见指甲缝里的黑泥。 我忽然惊恐到了极点,拼命地踢脚,一股凉意从那只手里传来,像电一样击中了我心脏。我几乎没有了思维,拼命地扭过身子,想跑,但前面却站着三个小孩,她们都低着头,并列立着,蓝白的校服在夜色中显得黯然,她们是那样的幼小,能看到浅白的脖子下那淡蓝的血管。 那三个小孩堵着我的去路,而我脚的重量却越来越让我无法承担——那只手在把我往下拖。我死死地握着老化的旧栏杆,向那三个孩子呼救,她们却无动于衷,我低头看到那只手在用力地向上爬,已经到我的小腿了。 我想到要弯腰去扯开那只手,正弯下腰,那只手忽然就握住了我的手,冰凉入骨。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的痛,一个人被我从黑暗中拖起,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漂亮美丽,眼睫毛特别的长,左脸却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我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自己从天台边拖起的人,然后听到后面有人尖锐地大叫一声:“她是鬼!她是鬼!” 拖上来的小女孩的美丽像一朵开败的花,马上枯萎下来,我看着她的嘴角流出了血,缓慢地,眼角也是血,鼻子,耳朵,忽然大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涌出,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用力一挣扎,那栏杆像纸糊的一样哗哗往前倒去,我身子往前倾,然后直直地坠了下去。楼下是一个无边的黑洞,我坠入其中,往上一扭头,只见那三个并排的小孩的脸,她们都望着我,眼睛里全是凶光,嘴角带着微笑。 一 waiting吧的暗黑 我从床上费力地坐起来,摸开床头灯,刺眼的灯光粗鲁地拉开黑暗的内幕。我侧身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包红双喜,空调开得有点低了,所以一身汗都颗颗变冷。 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那烟草味轻轻地围绕着我,这是尘世中的味道,挤在公交车中、挤在超市人群里才会有的味道,有人的地方才有的味道。我的心踏实下来,彻底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我知道做这样的梦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5点,深圳的夏亮得很早,再过半个小时晨曦就会透过窗帘钻进屋里,我也可以趁机逃离这个房子。出去与晨练的人呆在一起,也比一个人的孤单来得有滋味些。 静静地抽着烟,等着窗外传来沙沙的扫地声,这就代表着我一天的开始。我热爱白天,痛恨黑夜,无休尽的噩梦日复一日地缠着我,让我无法安眠。那梦境已经重复很多次,而我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无知地中恐怖的圈套,那种恐怖像一只手扼着你的喉头,在梦中你无法呼吸,无法挣扎,每一次都跌落到无边的黑洞里。 我的网名叫红娘子,网络生物。身边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已经忘记我的本名,其实我有一个美丽的本名,叫杨惠,这样的名字普通而平凡,但却是代表着父母向往我兰心惠质的愿望。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父母失望,因为我现在已经沦落为一个很普通的平凡人。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今年24岁,已婚,但婚后4个月,老公被公司派到埃及去出差,为期三年。 那些噩梦是在老公走了之后才开始来到我生命里的,所以我坚持认为这是代表着等候的恐惧,我对未知生活的不安。但这些我无法直接与国际长途那边的男人说明,因为他是一个很理性的理科生。他在深圳华为里做技术,我们的结合是一个互补,我热情,敏感,直锐,而他平静,迟钝,理性,但相爱是管不了这么多的,认识他7个月后,我们就结了婚。 不管如何,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哪怕因为噩梦而失眠,也依然是过自己的日子,比如开店,写稿,看书。 我的店叫“waiting吧”,是一间咖啡吧,面积很小,只摆了7张台,每一张都是我亲自去选购,而且配上不同的台面与椅子,它们是不可以分开的,因为每一张台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我把它们的故事都打印下来,夹在桌子背面,等寂寞的人去寻找。 只有寂寞入骨的人在等候中会去看桌子的背面,时间的正反都让人看个透彻的那种心情是荒凉的。 店是老公走之前帮我弄好的,我反复与他说,我不会寂寞,我会天天赶写不完的杂志稿,但他却总是皱着眉。自由职业者最大的痛苦就是得不到信任,他喜欢看着我朝九晚五地出去上班,提个小包,擦浅浅的口红,一脸的油光,健健康康。 老公走的那天,我一如平常去晨跑。早晨6点左右,梯道永远是黑的,我拍拍门,声感灯亮了。我在11楼的电梯前等着下行的电梯,一个人影从后面拖着一包黑色的垃圾袋也站在后面,那是我们楼的清洁工,40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总是拿一个拖把在楼道打扫着。我出门的时候也是她工作的时候,电梯来了,我先进去,只有一部电梯,她也许是怕垃圾的臭气熏到我,没有进来。 我感激地对她笑了笑,望着她那灰黄色的工作服慢慢被电梯给阻碍,她的脸永远都是那样的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人倒是蛮好的,然后我就下楼了。 这是一件非常普通非常平常的事情,不过三天之后,我晨练踏出了门,却看到一个陌生的清洁工在拖地。我按了电梯键,等待的同时,顺便问了一下:“以前那个清洁工阿姨怎么没有上班?” 那个年龄比较小的清洁工边拖到我的脚边,边回答:“从前那个早班前几天骑自行车回去,出车祸死了。” 我心里悲痛了一下。这个陌生而冷漠的城市,我始终无法麻木。 电梯门开了,我进去了,忽然有一种冲动让我对那个清洁工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六天了吧!我都上班5天了。” 电梯门刚好合上,我在电梯里浑身寒得不得了。电梯里空无一人,我不停地对自己说:“那个人搞错了,怎么可能,三天前我还看到她在电梯门口。” 但那种寒意,真是让我浑身发麻,我拼命地望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忽然电梯停到了5楼,电梯门打开那一会儿,我匆忙闭上了眼睛。一对老人走了进来,也是我们楼的,经常晨跑。 我靠着电梯边上站着,忽然问自己:“这一对是不是活人?会不会又是我看错了?” 我忽然怀疑自己看到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人,那种恐怖的感觉从电梯里扑天盖地地压过来。电梯到的时候,我第一个冲出电梯,一直跑到马路上看着晨跑的人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那种压抑不住的颤栗才慢慢地退去。 我从来没有那样被吓过,虽然我是一个写恐怖小说的写手,可是,我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鬼。如果有鬼那么我为什么没有见过?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但电梯事件让我开始做噩梦,我不敢去找保安或者物业核对那个清洁工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我怕得到的真实情况我无法接受。也是那天开始,我四处打电话找远方的朋友到深圳来找工作,最好是住在我家里。蔡家洪走后,这个家就空荡荡的,连洗澡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如果我再一个人住下去,我迟早会被自己吓疯。 幸好,何凡丽准备从杭州的学校辞职,她在那个民办高校里混得一点也不如意,接到我的电话时,她非常高兴,连说:“怎么这么巧,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什么巧,这不是老同学嘛。你有空来深圳玩啊!我都结婚了。” “我真想来深圳一趟,在这边上班都快闷坏了,天天和那些孩子在一起,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下去才好。” 何凡丽说要过来,我那个担惊受怕的心倒也落下一半,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在我的脑子里升起。 怎么这么巧,偏偏会是她到深圳来?因为我知道杜碧佳也要从英国回来,第一站就是香港,然后再来深圳,为什么我们三个又要回到一起? 二 从不知道夜那么长 生活远比小说来得精彩。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怪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工作压力太大,这并不成立,我每天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只不过是坐在黑暗旁边打字罢了。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认同的可怕情节,我也不例外。我非常害怕看鬼片,当我看到《咒怨》的时候,那个女人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孩,我在电视机前十指紧握,生怕自己一口气会抽不上来,就这样吓死掉了。 从此,我把家里所有的衣柜门都关了,把要洗换的衣服都堆在大床的那一边,代替我老公的位子,睡觉的时候,我把大被子,拉起,把那些衣服盖上。有一天夜里我睡眼迷糊地去上洗手间,再进卧室的时候,我看到床上的被子里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我狂叫一声,扑到开关那里,把灯打开,浑身都是鸡皮,脑后一阵阵发麻,寒意从四处袭来,站在墙角半天都没有动弹。 虽然,事后我明白那只是一堆衣服,可是那衣服的形状埋在被子里如此像一个人。从那天起,我开始在晚上的时候录MP3给自己听,我对自己说很多很多的话,有时候对着小小的MP3说着说着就痛哭不止,里面全是一些自恋又肉麻的话。 思念如果落不到实处,长久的孤独便会变得不正常,这样只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傻又蠢。咖啡馆的茶色玻璃里反射着我的眼瞳,深又空,像可以在里面建一个城市。 我摸我的脸,锐气灵气还有一些如果存在的傲气都一层层地剥落下来,铺了一地。一片时间里都是我的血肉,我的青春,碎了,死了,蒙在窗前的月亮下,那月亮就浑圆得如一滴眼泪。 就在我打电话给何凡丽让她来深圳的那晚,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躲在被子里录MP3,被子里一条黑色的洞穴,我的声音不停地回落到我的皮肤里。我听到的声音在MP3里说:“何凡丽,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却不聪明,老是以为自己很聪明,成绩不好,全都怪在男人对她的勾引上,其实男人不过是想和她上床,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爱过她,她却还是那么得意。” 我在MP3里很是无耻地吃吃冷笑,恶毒的语气配着那些字眼,真不像我。 MP3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场所,自己对自己说话,把怨气都撒在这个小小的MP3上,我握着它的时候,它薄而利的机身像一把刀,可以割开我的愤怒。 我把我想骂的人,想诅咒的世界,想倾诉的思念都告诉给它,给它我的恐怖,我的无用力,我的思念。 然后,它再轻轻地安慰我,听着MP3里那个女子哭或者是笑,听着她泣不成声地说着:“这一夜怎么这么长啊,天怎么还没有亮啊!”一声声都撕着自己的心,我心疼着她,却无能为力。 我总不会相信MP3是我自己录进去的,声音转化成电波是那样的不同,平白地多出了一点沙沙,多出了一点卷舌,多出了一点冰冷,这都是我平时没有注意过的。 我听着MP3里那个女子吃吃地笑。这个时候音乐响起,很奇怪的音乐,一个女人拖着长腔,然后就是很纷繁的鼓声,是戏剧,不知道是什么种类,那种大锣大鼓的东西,最让人惊奇的是,我居然还傻傻地听了1分钟。 一件事情来得太过惊怪,很多人的反应一般会和我一样,不相信,或者是不去转念多想想。 不知道是什么惊醒了我,我忽然把耳塞给扯了下来。四周都是那样的静,已经夜里1点多了,在这个治安很好的居民小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音乐传来? 我拿着两个耳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着它们在我手中一长一短地搭着。我的手一直都在抖,我录音的时候一定没有听到过这种音乐声,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么,这音乐声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女人拖的长腔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见鬼了,或者说是听到鬼了。 我等着天明,因为害怕与无助而发抖,不知道这深深的悲伤是因为与生俱来,还是后天自己给自己添的色,或者我认为一个不倾城倾国的女人,只能靠那弱柳扶风样的姿态才能赢得爱。但我忘记了自己这样的体重,要多少级的台风才可以扶得起来。 如果我是柳,那也只能是生在沙漠里的柳,没有什么风能扶得起,只有时间的沙在我的脸上写满嘲讽。 一个傻不拉叽的写手,能折腾出什么故事?那眉头真的能锁得了几分风情? 三 太多的友谊在女人中变质 第一眼看到何凡丽,她笑得十分艳丽,比深圳的夏天太阳还要刺目。我想嘲笑她俗气地搬照了瑞丽的化妆,却画得像一个婊子,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挽着她的臂:“你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语气真诚,她几乎感动,握着我的十指说:“杨惠,你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纠正道:“叫我娘子好了,我实在听不惯别人叫我别的名字,我会反应不过来。结婚的女人自然和从前不一样。” 是啊,我把痴肥,懒惰,不上进都怪到了结婚这件事情上,好似结婚的女人就应该这样心安理得地肥下去,就应该让脸上的死皮乱掉,就应该穿这种孕妇装样的工人大伯裤,满世界地穿梭,最好还提一个菜篮。 不是不恨自己的,结婚罢了,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做黄脸婆,才多大,再多几年一定会有狐狸精来缠我家老蔡。老公是个情场白痴,当年我就是用极烂的招数泡到了他,而且还让他正儿八经地下跪求婚,然后再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结婚证招摇上床。 我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一个肥得变形的女人,拖着一个惨巴巴的小孩,小孩在餐桌上做作业,而我在厨房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对孩子数落他爸的种种不是,比如什么夜不归宿啊,有小老婆啊,包二奶啊!而那孩子看我的眼神都是活该。 我看着何凡丽,她的眼神和那个幻境中的孩子是何等的相似,我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但还是挥手叫了出租车。 何凡丽极不情愿地钻进了红旗出租车中,她似乎不满意我不开宾利来接她。她也许认为从飞机上一下来,就有精壮男夹道欢迎,真丝红地毯,还有戴白手套的司机拉开宾利的车门,最好有一个真正的钻石王老五把她要去。 她把小包抱在胸前,眼睛望着外面,目光从地面上飘了过去,直奔香港。 那也难怪了,香港目前来说,客观地说,还是比深圳要漂亮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上海也可以嫁老外,不一定要跑到深圳来,而她却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杨,不,娘子,你知道不,我们学校的易明在香港开公司,混得很不错,资产上千万,听说现在还在深圳办了一个总部。” 易明,就是那个高个子,喜欢打篮球的时候往女人胸前瞟的那个男生,好似是长得不错,可是,怎么没长成个二流子,倒成了一个企业家? 难道何凡丽是来深圳泡这个二流子企业暴发产的?我暗地里傻笑,她倒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凭什么认为易明会喜欢上她呢? 但何凡丽的眼睛似乎还是那样的充满着希望。那就让她充满吧!她望我的时候,似乎总是在躲避着什么,我们之间一定是要躲避一些什么的,但是我们的手又握得那么的紧,像是在感谢对方,感谢对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保守着秘密。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何凡丽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感觉你家很阴!” 这真是一句让我十足不满意的话,现在已经不再是孩子时代了,说什么话怎么还是没有个轻重,这样的话可能会让我触霉头。但是,她人已经进来了,而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摆成了个地主婆样,等着我这个主人兼丫环送上香茶。 她从沙发上蹿起,把窗帘都拉开,然后惊奇地说:“娘子,你有多久没有打扫地了,上面的灰尘都可以集成一座坟了。” 我趁她去洗澡的时候做了一桌的好饭菜,她出来的时候,一边笑一边望着我,然后说:“娘子,你真的是太贤惠了。” 不知道为什么,人人看到我围上围裙的时候都会这样表扬我,是因为我真的有一手好厨艺吗?我与何凡丽相对坐着,一起吃着饭,一股温暖慢慢地袭进我的脚底,我感觉到踏实,从此不必再害怕恶梦。 女人就是这样,互相讨厌,互相提防,互相嫉妒,又互相怜爱,互相关怀,互相呵护。 我们一同伸手去拿餐后的苹果,手触到一起,我才真诚地说:“欢迎你来深圳。” 而她的笑也一样的真诚:“谢谢你。” 这也许是我们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真诚地对待对方吧! 她还送我礼物,一条非常漂亮的围巾,长长的流苏下是美丽的小碎铃,温柔的羊毛捂在脸上非常舒服。我捧着围巾把头埋进去,在我低头那一刹,忽然看到围巾上有一个女孩的笑脸,是那样的清楚,而那张脸的左边脸上有一块淡红的胎记,像一片盛开的桃花,想要得到我的热吻。 我目光呆呆地望着那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的微笑,笑得是那样的甜,身后是开不完花的洋槐树,那白色的花,像一层雪一样铺在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像是要把那个女孩给埋在照片中。 而她脸上那桃花色的胎记却一点也无损于她的美丽,相反,让人感觉到被特别的神秘吸引,总想要去追问她的过去;而她的嘴向上轻轻地抿着,是那样的骄傲自豪,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 我眼前发黑,那张照片中的女子眼和鼻里慢慢地渗了水来,不,那不是水,是鲜红的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伸手去摸,入手处冰凉腻滑,带着一股腥味,是血,腐烂又怨恨的血。 那照片就在我手心里化了,化成了一片血水,何凡丽却跑来说:“怎么搞的,你划伤了自己!” 四 你是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何凡丽来的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何凡丽和我穿着洁白的纱裙,在舞台上不停地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我们站在一群人身旁,很多人都在快乐地歌唱着。领唱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孩子,穿的是粉红色的纱裙,她唱高声,像钢丝一样绕在我的心底。 我感觉到呼吸困难,不能动弹,忽然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舞台上空荡荡的,灯光下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四处找人的时候看到了那个领唱的还在前头,我去拍她的肩,她是那样的细小,脖子上有白白的细毛,玉一样的。她回过头来,眉目是那样的美丽,只不过,那小小的单凤眼下却有一块桃红的胎记,熟悉又冰冷,我开始害怕,我记起自己总是梦到她,只好往后退。 很多人都会做这样的梦,梦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做噩梦,想醒来,却又醒不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恶梦成真。 我被人推醒,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是何凡丽。她站在我的床前,呆呆地,然后她钻到了我的被子里,手脚冰凉,我一下子不能适应。自从老公出差到埃及之后,我没有再摸过别人的皮肤,虽然我的皮肤很饥渴,可是,我也没有想过想摸一个女人的皮肤。 何凡丽轻声说:“娘子,我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摸我。” 她的手微微地发抖。这样的情景回到多年前,那时我们还在中学,寄宿在学校男,有时候说一个鬼故事或者是讲到什么可怕的电影,女孩子都会挤在一张床上,就是这样微微地抖,然后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时光一下子就拉回到那个年代。我把何凡丽的手轻轻地握住,像中学时代那样,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杜碧佳要回国了。” 我以为何凡丽会大吃一惊,或者是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我,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只半晌才对我说:“我知道了,她给我打过电话。” 我真正的吃惊了,我侧过头去,借一点点昏黄的灯光望着她,她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得很僵硬,像一个僵尸般睡在我的身边。 “你是怎么知道的,碧佳给你打电话了?” “是。” 何凡丽慢慢地睡着了,似乎睡得很好。第二天起床,我还是早早地去了咖啡馆,虽然我不靠这个小店挣钱,可是我也不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经常来咖啡馆的客人会因为我无故关门而怀疑我是不是去偷人了,或者是已经破产了,或者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奸杀了。 何凡丽还在我的床上睡觉,她好似准备一直睡到易明来深圳,再和易明睡到天荒地老。 我照常开了咖啡馆的门,站在店门口想了想,还是准备请一个人来帮我看看店子。碧佳来深圳之后,还有易明,还有何凡丽,这些人都来了,我也别想再安安稳稳地开店,而且这里的治安也不好,找一个男人打打杂是好事。当然如果找到一个变态佬,像人肉叉烧包里的黄秋生,那就算我倒霉。 我写了一张纸,上面就歪歪几个字:本店招服务员,男1名。 只是没有想到条子贴出去1个小时之后,就有一个男人应聘。我不过是试着贴贴,根本没有想到会一呼百应,这和天涯杂谈望回复一样的快嘛! 这个男人来做服务员,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我认为他肯定是误会我了,以为我这里是夜总会或者是那种找鸭的寂寞女子。他长得实在很像鸭,我不喜欢帅哥,长得帅而且还身材好并且结实的男人,我都一律视为鸭,不是鸭你长那么好做什么啊! 他对着我笑,阳光灿烂,真是那句恶心肉麻的话——全世界的阳光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眼睫毛上,也不怕灿烂得过了分,刺瞎了眼。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来应聘服务员,一个月拿八百块钱的工资吗?他当我是白痴啊,就算是如我这种名牌白痴,还是能认出他运动鞋的牌子——耐克,是不贵,这种最新款的也就两千多一点,但是,一个长得很帅而且很阳光并且蹬着两千多的耐克鞋带着一个看似很高级的耳机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我说:“喂,老板娘,你招人啊!”你会怎么样?想不想赶他出门? 我真想赶他出去,可是,他却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和我说:“来一杯咖啡。”我强忍着火气,把咖啡给他端了过去,他喝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指着咖啡对我说:“这是什么?中药吗?”异常夸张,简直像是对我说,我就是表演天才,你要不是星探你都对不起你的眼睛。 “喝就喝,不喝拉倒,30块钱一杯,拿钱来。” 其实不用30,只要25块钱,我是为了气他。他摇摇头,然后说:“我身上真的没有钱。” 我气极反笑,没有钱,我只听过吃霸王餐打霸王炮,从来没有听过喝霸王咖啡。但他好似真是来踢馆的,他居然亲自走到柜台里,我很害怕地看着他,他一边挤进来一边对我说:“别怕,我真不会抢你,也不会伤害你,你看你今天刚开张哪里有什么钱,再说了,这种破咖啡馆一天能有多少钱值得我抢。” “看样子你还瞧不上我的店,这点小钱还不值得你抢,你要抢大钱。”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人,有点语无伦次。 他开始拿出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打,在机器声中,他就:“抢也不抢你,你能有几个钱,开这么一家店,还把咖啡调得这么难喝。” 我气得说不出话,但是看着他手腿麻利地开始烧咖啡壶,而且咖啡的浓香随着他的手势传出来,我的心情神奇般地平静下来。 一杯香浓且热气腾腾的咖啡到了我手望,他做一个鬼脸,示意我也尝尝。 我喝了一口,脸忽然红了,真的感觉自己从前煮出来的那些咖啡是中药,真是太难喝了。真是好奇怪啊,同一种材料,做的方法也一样,为什么出来的味道会相差这么多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火候和时间非常重要,你只学了一些套路,没有真正地用心去做,所以,味道当然不好。好了,现在你认为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服务生了?” 我很是疑问,像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小店里,生活跟小说一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从前做公司公关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帮公司招过人,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招过这么奇怪的人。 他看出了我的疑问,终于长叹一口气说:“算了吧,我告诉你,我招惹上了一个特别难缠的姑娘,她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寻死觅活说要嫁给我,一天24小时恨不得能长在我身上,我真是被缠崩溃了,只好偷偷地寻个空子跑出来,先找个吃饭的地方,身上真的没有带钱。” 接着他好似很大度地对我挥挥手:“我也不要你那个什么八百块钱的工资,你让我吃管我睡就好了,我也没有证件,没有零钱,没有电话,也不能对朋友求助,我家人都已经出国了,而且为了一个女人去求我家人寄钱那也太没有面子了,只要把那个姑娘给稳定住,我再给你倒送八百块钱。” 我当然心动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能天天送上门来?但我还得有一点尊严:“你要是把我这个店给夜里搬空了怎么办?” 他把咖啡给推过来:“你认为能调出这么好的咖啡的男人,会搬你这7张破桌子吗?”神色里满是自信。 “好吧,你现在可以上班了,你叫什么啊!”我被他打败了。 “老二,看什么看,是假名,可是我又不打算和你结婚,也没有打算要你的钱,当然只给你假名。”说完他抢过我喝了一半的咖啡杯,然后一口饮尽。 于是,在何凡丽来到深圳的第一天,我请了一个叫老二的帅哥逃婚男做我的服务员。 五 有很多的郁闷与恐怖无关 自从何凡丽和老二来到我的生活里之后,我就感觉生命忽然忙起来了很多。老二的到来真的给小店带来很多生意,他的手艺真的不错,哄得高档小区那帮小资们开车来品咖啡。来的是男人,我知道是真小资,如果来的是女人,而且是单身女人,我就认为是假小资。 老二经常工作到一半就站在我的后面看我打字,我很郁闷,做为一个写作人我希望有人能尊重我的一点私隐,没有人喜欢有人盯着自己看着自己要打什么字来。但我每一次提醒他,甚至发火,老二都要站在我的背后,而且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心灵狂受打击,有一天,他还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只好在电脑里敲上一句:“如果你再看我写作,我就不给你盒饭吃。” 身后的那种细细的呼吸声消失了,老二不满地嘟了一句:“狗耳朵似的,这样都听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就是感觉很灵敏。我想很多人的感觉都会很敏锐,不管你有没有听到声音或者是看到人,有人站在你后面,你就会感觉得到,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个东西好像阻碍了你的感觉,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场,而且这是分散的,四面八方,能触到东西。 有时候我想象,人的身体是一根管道,可以四通八达的,有很多看不到的细线从中间穿过,布成一张网,这个网上的东西都能感觉得到。我想我就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自从在电梯里遇到那个已死去的清洁工之后,我就开始怪事不断。 最离谱的莫过于MP3里的女声。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听音乐,忽然听到音乐中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如果一首歌你听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别人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而且是杂在里面的,破乱美感,你又会如何? 反正我是马上把音乐给关掉,然后大声地叫一声“靠!”我终会慢慢地习惯身边的怪事,而且坚持认为那些不过是小小的过程,不会骚扰我的生活。 我继续开店,过日子,和老二一起吃饭。何凡丽一直在睡觉,不知道她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晚上睡觉,我只要进房去了,就把门关得死死的,不希望再出现那种晚上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床上钻来钻去的行为。 何凡丽的脚步很轻,在我的房前站了一会儿,我虽然清楚地知道她想进来,或者她害怕,但我却没有开门,她也没有敲门进来。 晚上倒是睡得很好,不再失眠,但却老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开电视,电视音开得不大,可是,就是那样钻到你的耳朵里的吵,这样的声音最让人受不了。 我站起来,推开门,想叫何凡丽别再看电视了,她白天睡够了不想再睡了,我还想再睡,明天还要开店,还要赶稿子。 我轻轻地推开门,电视果然开着,但是电视前坐的却不是何凡丽,而是一个小女孩,她似乎穿着粉红的纱裙,光着脚,盘着腿坐在地上,电视是沙沙的一片白,没有任何图片,有声音,却是笑声。 我惊醒了,忽然坐起来,奔向客厅,什么也没有。 那个坐在我家地板上看电视的小孩子去哪里了?我不停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是何凡丽。 我吓了一跳,我说:“大半夜,你在我后面做什么?” 她不出声了,然后我看到她把身子给退回到房间里,眼里满是亮亮的恨意,她的头发很乱,被穿堂风给吹动起来,像一个缓缓移到黑暗里的巫婆。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残酷,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光着脚丫盘着腿,就像那个在似梦非梦的境界里看到的小孩子一样。 那一夜,我睡沙发上,电视一直都是开着的,发着沙沙的响声,雪花一直都在落。我闭着眼,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还是有一个小女孩子在那里看电视,她看得很起劲,一直都没有回头来望我。 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却要遭受如此多的打击,一波一波让人绝望。友情是那样的脆弱,而爱情又是那样的遥远,我到底拥有什么? 我们都没有看到何凡丽。 杜碧佳站在我的咖啡馆门口,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很深的阴影。 我回过头去,老二给了她一杯咖啡,我们就坐在暗黑的桌前。然后,她开口问我:“杨惠,你把何凡丽弄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上午何凡丽才出门说接杜碧佳回来,一起去吃饭,当然还要去接大款易明,我看着她美丽的身影摇出门,还心里暗想,如果易明已经和杜碧佳上过床了,难道她又要开始夺夫当第三者吗? 但是,杜碧佳说何凡丽已经失踪,而且是失踪几天了。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今天早晨何凡丽还和我说话呢。” 杜碧佳把手机递给我,然后说:“你看,她最后一条短信息,说要来见我,我在深圳等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她的人。” 我接过手机,上面是清清楚楚写了,要去见碧佳,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何凡丽没有出门,而是天天在床上睡觉呢? 我把疑问对杜碧佳说了,她一脸的不信,她说:“我没有回国前一直都打电话叫何凡丽来深圳和我见面,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 我震惊过度,那易明呢,何凡丽不是说来见易明的吗?怎么又成了杜碧佳了? 杜碧桂忽然一拍桌子指着我说:“姓杨的,你到底把丽丽弄哪里去了,你别编什么谎话了,哪里有什么易明,我在香港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人。” 我忽然脑子里都糊涂了,没有易明,怎么可能没有易明,何凡丽为什么要骗我? 我颤抖着往后退,老二扶着我,他是一个高大又英俊的男生。我对杜碧佳说:“走,去我家里,我让你看看何凡丽在不在睡觉。” 杜碧佳飞快地站起来,老二跟着我,像一个迷路的小狗。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安危,心头一热,拉着他的手。这个时候我太需要有一个人来给我力量,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何凡丽就算是失踪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杜碧佳和易明搞什么鬼东东,说不定他们把何凡丽给杀了,然后再栽赃到我头上来,我就有这么白痴让她们害吗? 我和老二走得飞快,杜碧佳的高跟鞋打着我的心。 上电梯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恶心头昏。那电梯上升的一刹,我感觉到身子拼命往下沉,脚重得无法动弹。 我低下头去,马上魂飞魄散。有一只手从电梯的地板上伸出来握着我的脚背,握得是那样的深,深到让我都误会我是在恶梦中。 老二见我的脸色不对,飞快地把我拥住,然后问:“你没有事吧,怎么脸色会如此难看?” 我一抬头,看到他担心的双眸,再一低头,哪里有什么手。我对着自己反复地说:“噩梦,不,是幻觉,一定是我看恐怖小说看多了。” 咬着牙,我什么也没说。在这个时候不能在杜碧佳面前表现出什么,不然她更是要拿我的把柄。 我开了门,因为刚刚在电梯时的惊吓,让我手抖个不停。门一开,她们两人都后退了一步,似乎里面非常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没有拉开窗帘,而且很久没有清扫了,有很多的灰尘。 老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就住这地方?” “什么这地方,这是我家。”我有点不高兴了。 杜碧佳倒来不及嫌弃我的家,四处查看,想找何凡丽。我也跟在后面,生怕她玩什么花样。 被子里果然有一个人,长发都露在外面,看来是没有被我们给吵醒。 我得意地望着杜碧佳,哼,一口的屁话,现在怎么样,人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和我没有关系。 杜碧佳似乎也迷惑了,但她的表情更多是高兴,她用手去摸那一头长发,然后轻轻地说:“丽丽,我是碧佳。” 她轻轻地扯着那头长发,我忽然清醒:何凡丽哪里有什么直直的长黑发,她一直都是烫得非常像洋娃娃的圈发,而且还染得金黄,这不是何凡丽!那是谁,谁会睡在我家里?! 我来不及阻止,只见杜碧佳轻轻一扯那头发,一颗人头就滚了下来,一直落到我的脚边。我被吓惨了,忘记了思维,直盯着那个人头,那个人头的眼睛也直望着我。 杜碧佳的惨叫比我更响,老二比较大胆,一把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没有头的洋娃娃,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大,而那个人头是娃娃的,头发也是它的。 何凡丽为什么要放这么大一个娃娃在床上,那么这些日子里,睡在这张床上的真的不是何凡丽?我早晨一般都没有看到她,可是,昨天夜里我见到的人又是谁,还有今天早晨她真的出了门。 我也迷糊了,杜碧佳跑来撕打我,然后说:“杨惠,你把丽丽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巫婆,臭婊子,不要以为你了不起!” “易明,一定是易明干的。”我清醒过来说,一定是易明看何凡丽纠缠他,而把何凡丽给杀了。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杜碧佳的眼神足可以杀人。 “易明,哪里有什么易明?” “就是我们学校从前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姓易,一定是易洛的哥哥,他一定是来报复我们了!” 杜碧佳似乎真的发狂了,她冷笑着说:“易明,易洛,杨惠,看不出你真是一个编故事的好料子,你现在还对我编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易洛根本就没有任何哥哥姐姐,她一直都是独生女。” 杜碧佳抱着那个没有头的娃娃,紧紧地,然后对我说:“告诉你,杨惠,我再也无法容忍你了,我们已经在你的阴影下活了这么久了,今天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算是易洛来复仇,也不是我们,是你,因为易洛是你一个人杀的,与我们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然后把那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喊着:“杨惠,把何凡丽还给我,她是我最爱的人,看在我们如此相爱的份上,把她还给我,我不会和任何人去乱说的。” 我惊恐地望着老二,杜碧佳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外人面前说出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一定是疯了,我怎么没有看出她和何凡丽是一对恋人,女同性恋。 怪不得何凡丽会来深圳等她,她们要一起出国。但是,这又关我什么事情呢? 但是,我头痛了,因为易洛,这个名字像一个诅咒的封印,忽然引出我的回忆。 那一年,我们都还年轻。 初一的学业很轻松,我们刚来到一个新的校园里,对一切都感觉到新鲜,我们都想做这个学校里最亮的星星,而这个学校最亮的星星却一直都不是我,而是易洛。 那个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女孩,唱歌的时候,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裙,站在最前排领唱,作文一流,跳舞也那么的棒。 她是我的同桌,我看着自己心仪的男生给她递情书,通过我的手,我看着她光彩夺目,衬得我灰头土脸。 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就想去杀她,那不过是一个意外。 夏天是那样的美丽,我和何凡丽、杜碧佳在教学楼的阳台上看着星空,抽着烟,那是我们第一次做坏孩子,学着成长。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易洛看到了,但是,让我难过的是,她也在抽烟,而且姿态比我们优美得多。 虽然我与她是同桌,但是,我们却彼此并不理睬。在她要离开天台的时候,对我们投来的眼光是那样的不屑,也许是那个眼光激起了我恶作剧的心理,我故意大声对何凡丽和杜碧佳说:“有没有听过笔仙,我们来玩笔仙吧!” 易洛也停住了脚步,显然她对我们的游戏有兴趣。我与何凡丽表演着这个平常玩腻的游戏,关键的时候,我使了一个眼神,何凡丽知道怎么做了,她装成了鬼上身,目光呆滞地向我扑来。 我尖叫着往那个女孩的方向逃跑。在黑夜里,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挥动着四肢对她跑来,而后面跟着一个形如僵尸般的散发女子,那个平时高傲的女孩吓坏了,拼命往后退,脸被吓得扭曲,而我的心里得到了一种强烈的报复的快感,更是往她身边跑去。 然后,我听到吱的一声断裂,天台上就空了,什么人也没有了,干干净净,而下面传来一声闷响。 天台的栏杆已经老化锈穿,经不起那女孩后退的重量,断裂开来。她掉下去,我与何凡丽呆呆地站在天台边,心跳到嗓子眼里,想象着楼下那个女孩的惨状,却十指紧扣,已经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我们都罪不致死。 六 罪不致死的意外 老二听着我的解释,一边安慰我道:“那件事情真是意外,杜小姐也是因为担心朋友所以口不择言的。” 杜碧佳似乎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事已经过去多年,而且我们都在场,确实无心,看着老二也不说话了。 我们在沙发上静静地呆着,要我仔细回忆何凡丽的一举一动。 我怎么去回忆?杜碧佳认定是我藏了何凡丽,可是,我要藏一个女人做什么,我对女人又没有兴趣,难道要和她争风吃醋?你当我疯了。 幸好有老二在那里静静地给我力量。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地想我的老公,这个时候如果他能回来那应该有多好啊。 就在我疯狂地思念我老公的时候,忽然电话铃响了,我跑去接,动作很夸张,心情是雀跃的。 果然是老公的声音,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安慰,我为我自己刚刚对老二有一点心动而感到很是内疚。但是,老公却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我,工程提前完成,他就要回来了。 我简直是喜极而泣,想和所有人分享我的快乐。我握着话筒转过身去,对沙发上的两个人说着:“我老公要回来了。” 我看到那两个人惊恐至极的眼神,他们都站着,而且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 我反应不过来,心里还是那样地开心,话筒里的老公已经在和我说要带什么礼物给我。走了这么久,我一直都认为我老公一定在外面迷失了自己,可是,这一刻,我的感觉如此甜蜜。 他爱我,他要回来了,我的一切噩梦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何凡丽,易洛,杜碧佳,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幻觉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的新生活就要来了。 忽然我感觉不对劲,我回过头去,只见杜碧佳和老二都已经走近了我背后,而且呼吸很急促,我有点害怕,握着话筒,然后问:“你们怎么了,想干吗!” 我听到杜碧佳用那种害怕的发颤的声音,从嗓子眼里一个个挤出来的字。 她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老公啊,我不是说了,他说他要回来了。” 有一个声音,那样的可怕,一字一句地钻到了我的耳朵里。杜碧佳慢慢地说:“可是,你的电话线是断的。” 我转过头去,随着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果然看到一根断线,这个电话线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断了。 话筒马上变得没有声音了,我对着话筒拼命地喊,想证明这不是错觉,可是已经不可能有回音了。 我站在电话旁拼命地喊,感觉像是掉到了无边的地狱,而且还在不断地下落。 老二抱着我,把我拖回到沙发边,然后,他过去检查了一下电话线的断处,他站起来,声音虽然安抚,但也听得出害怕: “已经断了至少两个月了,不是新切的。” 两个月,可是,每个星期我都能从这里接到我老公从埃及打来的电话啊!我对老二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电信局里查。” 杜碧佳说:“那除了你老公还有没有人给你打过,你有没有打出去过?” 回忆上来了,是的,除了老公的电话,再也没有人给我打过,而我也一直是疏于与别人联系的,更不可能用电话打出去。 我想到了何丽凡,是的,她用过电话,我看到她总是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当时我还心疼过电话费。 我叫嚷着:“何丽凡,有何丽凡就可以证明一切了!” 杜碧佳恶狠狠地盯着我。 老二忽然用很同情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们已经查过了,你的电话已经很久都没有用了,根本没有人打进来,也没有人打出去。” “我们”,我的头脑一下子就蒙了。 什么叫我们,老二到底是谁? 只见老二从怀里摸出一个证明,上面似乎是那种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证件:警察。哈哈,我气极反笑,我就想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掉到我的头上,一个长得如此英俊的男人会跑到我的咖啡店来做店小二,原来是来查我有没有犯罪。 老二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有点不好意思。他解释着说:“我也是工作,为了找你失踪几个月的丈夫!” 我老公,我老公不是去埃及了吗? 他继续解释道:“我们查过出境记录,你老公根本没有出过国,而在国内我们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我们找了很多地方,也调查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最后看到他是在这个大厦的电梯里,我想他应该是在家里,但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在家里,无法来明查,只好派我做卧底,趁来你家吃饭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但我一直也没有找到。”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无间道这样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老公去哪里了,如果他没有去埃及,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家,还有,我每个星期接到的国际长途又是谁打的? 我的脑子都要胀开了,可是,杜碧佳却坐不住了,她冲到我的房间里,四处乱翻,似乎在找何凡丽的藏身之处。我坐着不动,拼命地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好好的平静的生活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杜碧佳一无所获,她又向我扑来。我几乎麻木,无力去思考,也不知道闪躲,老二护着我,这个时候还要护我做什么?什么证据都已经表明,我是个骗子。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叹息,那样的熟悉,眼我在MP3里听过的声音一样让我感觉到寒意。 就是那个声音,从我的卧室里传来。我顾不上害怕,拼命地冲到那个房间,对着声音的来源处跑去。那声音转化成了歌唱,是那样清脆的戏曲,又唱得那样的凄美。 是从我的被子里传来的,我用力地拉开被子,下面没有声音,还在下面,我把被子下所有的衣服扔到地下,居然还在下面。我想把厚厚的床垫拉开,老二上来帮忙,杜碧佳也来,我们拼命把床垫抬起来,床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失望至极,老二和杜碧佳的脸色更难看。 谁都看得出,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地方藏人,衣柜里,墙壁上,床底下。但是,我忽然在立起来的床垫上发现一个线头,这个床垫是这样的好,这样的豪华,不应该有这样粗糙的制工,我气愤地一扯那个丑陋的线头,像拉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我听到背后一声尖叫,有人倒了下去,我的眼前也发黑。随着线头慢慢地扯开,床垫中间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里慢慢显露出一张脸,那是我最爱的脸,他正静静地立在床垫里,在海绵中间,睡得像一个婴儿。他的皮肤很干燥,但唇角还是那样的富有弹性。他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手紧紧地握着周围的海绵,我想拥抱他,但那一层层的海绵却是那样的坚定,把我们隔开。 我疯狂地亲吻他的唇,回忆从我们的唇间透露出来,他的笑,他的眉,他的一举一动,他温柔的拥抱,他给我开了咖啡馆。只是回过身来,他却抱歉地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们不适合。” 我记得我是微笑的,趁他转身的时候用水果刀从他背后捅进他的心脏,那拳头般大小的心脏,怎么能盛得下那么多的爱情。我的爱情已经溢出了他的体外,流了一地,那血涌出,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布满了整个天空。 我没有告诉他,我真的非常脆弱,脆弱到已经无法承受没有他的日子。 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爱上一个脆弱的女子是危险的,如果你决定不爱她的话。 没有千秋万载的爱情,可是,我却可以拥有永远的肉体。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用强酸溶解掉他被我温柔地掏出来的内脏,把骨头折下来烘干,把尸体一寸一寸地烘干,再割开床垫把海绵掏出来填到他的肚子里,细心地缝好。他已经完全风干透了,可是,这是多么精美的一个肉体,永生的,不会腐烂的,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我是怎么忘记这个过程的?我是怎么就忘记了?我是如此地爱他,我抱着他无法动弹。老二过来拖我,拼命地拖我,于是,露出了一只美丽的手。 那是多么美丽的手,手链杜碧佳一定能认得,那应该是杜碧佳送给何凡丽的定情信物吧!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杀掉何凡丽,也许是因为她曾经睡过我的床,压在我心爱的男人身上,还不停地告诉我,有人在摸她。 她是如此的美丽,但又是如此的愚蠢,我怎么可以原谅一个睡在我老公身上的女人,又怎么可以原谅她的自以为是,一个变成标本的人如何去抚摸她那肮脏的身体? 或者吧,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老公。我忽然发现他眼角有一块桃红色的印迹,没有关系,这是易洛的标志,易洛的脸上就有那一片桃花的印迹,而且易洛喜欢唱歌,她是戏剧世家,如果她没有死,一定是一代名伶。 我看着这尸体被老二从小小的床垫裂口拖到这个世界,感觉像是婴儿再一次钻出母亲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是尸体,而来到了世界才是一个生命。 老公笑了,我听不到婴儿的哭泣,但看到了笑。 如果每一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生与死的态度,那将多么美好。 老二陪我进了公安局。杜碧佳被送到医院,当她醒来看到何凡丽那美丽的标本似的身体,她又一次昏过去了。 为什么要如此地悲痛欲绝,床垫里的人都已经新生了,拥有了我们都无法知道的生命形式,无法拥有的永恒。 老二在进公安局大门刹那对我说:“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没有回头,一个男人如果心仪一个女人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会发颤。 但我是一个疯子,疯子可以表现得与众不同。所以,当老二叫来了精神病医生鉴定我时,我没有对他露出感谢的表情,我一直都是那样的镇定冷静清醒,但精神病医生却说我是典型的精神分裂。 我在黑暗中会变成一个恶魔,而我在光线上可以变成一个对黑暗一无所知的纯洁女子,拥有太多的美德,比如说会写字,有才气,懂得去与人交谈,还会微笑,有半眯的眼睛。 他们认定我的体内有两个灵魂,一个是黑一个是白,所以叫精神分裂。 他们说我在不断地自我催眠,何凡丽在来我家的第二天就被我杀掉了,而且根本就没有易明这个人,那只是我用来安慰自己的。 那个在沙发上打电话的何凡丽是我的幻觉,我的自我催眠,那个在盘着脚看电视的小孩子是我自己购的洋娃娃,我砍了洋娃娃的头,正如我砍了何凡丽的头一样。 我不断地催眠自己去接已经不存在的老公的电话。在白天我极度思念他的时候,我就会在脑子里听到他的铃声,在断了的电话线里,我在与自己对话,活在自己的美梦里一定非常地爽。 我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但我并不知道这两个灵魂是不是对立的,我无法想象体内有两个人在交战,但我确信,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是深爱着我的老公的,不然我不会在变换着身分的时候,还疯狂地想念他。 我进了精神病院,被重点看护起来,灯光照着我的眼睛,从不同的地方。我没有影子,像是手术室的照明灯,照得我没有任何办法显示出我的黑暗。 日子就是那样过着,闲上来的时间,我开始写作,写我自己的故事,我把写在病历本反面的故事都递给前来看我的老二,我们总是不交谈,有时候他给我带一杯咖啡来喝,我知道是他自己磨的,果然十分香甜。 护士们对我不错,因为我在这个病院里比她们还像正常人,她们会在喂我叫药的时候,偶尔说说自己的情感困惑,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烦恼,不管美丑。 我总是试着低头去寻找自己的影子,却再也找不到黑暗的自己了,我想和她交谈,因为我是那样的寂寞。 结局 市郊,一辆公车停稳,下来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她进了本市的精神病院,这是她的实习生涯。 她很认真,又聪明能干,很快被调去值很轻松的夜班。每个病人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她只负责看门。 但交班的护士交待,不论如何千万不要打开一个叫512的病房门。她好奇地看过512的病人,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很有礼貌,对自己微笑,温暖的笑,在桌子边写什么东西。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精神病人?她不解。 那是一次意外的断电,忽然眼前一黑,她拿起电筒往电表那边走去,心里并不害怕,她在学校见多了死尸,已经麻木了。 经过512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写字。停电了还能写东西,这个病人真是比较疯,但精神病院里什么事都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往前走,但那个沙沙声似乎在吸引着她,她太想进去看看那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声音像是扯出了她所有的好奇。 只要过去,偷偷地看一眼就是了,病人都已经吃了安眠药,这个沙沙声也许只是梦游。 她向着512的房间慢慢退回去,黑暗里,只听到那钥匙清脆的撞击声和那沙沙的写字声织成一张密密的网。 她的眼睛慢慢地向那个小孔凑过去,她的手用钥匙缓缓地扭开了房间。黑暗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手电筒的光对着床照去,只见一个女人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光源下自己的影子,轻轻地说声:“好久不见。” 她吓得一颤,电筒掉到了地上熄了,周围传来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呼吸到一阵腥甜的味道,感觉自己的心口一凉,就慢慢地倒下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黑暗原来是如此的甜美和堕落,充满了诱惑。 保安在晚上12点看到一个小护士低着头快步地走出院门,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保安奇怪地想,怎么有人有这么鲜活的影子? 那影子舞动着生命的光芒,正飞快地奔向黑暗。 ...
第一章、血色舞会 在C市某个高级的别墅里面,灯光美女一应俱全。那些商界、政界的名流,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这里在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举办人正是这个城市的首富。 他是这座被成为魔都的城市中最有钱的男人,身价近百亿。此刻,所有人都不觉疲惫的在里面舞蹈。 一直过了三个小时,那些宾客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留下的那几个,是贵宾中的贵宾。除了两个老头子之外,剩下的一个就是本市最有名的律师了——陈子荷。 陈子荷本来是不习惯参加这样的聚会的,但是因为对方邀请了他那从事房地产的老爹,而他老爹又没空,所以只好他前来参加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红酒。忽而,一则报道映入了那几人的眼帘之中。 那是一则关于一起凶杀案的报道。 凶手无比残酷,砍下了被害者的头颅和四肢,并且把他开膛破肚。而他的内脏,也不翼而飞了。 而在那具尸体的肩膀上,还订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道:移花接木! 几个老家伙面面相觑,好像有着无尽的心事。半响,他们才回过神,继续喝着红酒。 时间转眼就很晚了,陈子荷只觉得闷。虽然他因为工作接触了不少有钱人,可是听他们谈论着那些没趣的生意经,这还是头一次。 他对这些很没有耐心,在家亦是如此。此刻见天色正晚,便借机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困了,先上去睡了。” “你去吧。”这次聚会的主人林峰说道。 他们三个老人家是看着陈子荷上楼的,他一上去,林峰就如释重负的说道:“他终于上去了,我也不好赶他。” “是啊。”其中一个叫做夏末的官员说道,他是这个城市的市长,也是林峰的好友。 而另一个,虽然不如他们有钱,但是也是大名鼎鼎的医生。他叫做曾罗华。他说:“你们两个也怀疑那具尸体?” “当然,就他没来,所以很可能就是他!”林峰说道。 另外两个没有说话,他们无话可说。之后三人有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啊,便各自回房了。 曾罗华一进入自己的房中,就觉得无比的困倦。 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然而第二天,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只在桌上看到了他的手机,上面有一条信息,没有填写收信人。很显然,算是他的留言。 上面写到:我要去我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勿找。 众人也不以为然,林峰冷冷的说:“别理他,开放吧。” 虽然是早饭,却吃的也很精致,有鱼子酱和熏肉。林峰是个注意养生的人,每天早中晚都要各喝一杯的红酒。 而他一杯酒刚进入口中,就扑的一下字全部吐了出来。他大惊:“怎么回事?”霎时间,一股子血腥气扑向了每个人,然后再钻入他们的鼻孔,一直到他们的肺里面。 他喝的不是红酒,而是血! “难道是···”忽而,夏末想到了失踪的曾罗华。“不会是老曾的血吧?” 林峰脸色一变,说:“不要乱说。”但是片刻之后却又说道:“找人吧。” 之后他们把整个别墅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有找到曾罗华。 第二章、酒窖 忽然,一个佣人想到了什么,她胆怯的说道:“我···我知道有个地方,我们没有去过,但是不知道···” “什么地方。”林峰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好友。 那佣人说:“酒窖!” 因为酒窖里面装的都是高档的酒,所以一般没人轻易进去,故而刚才被忽略了,此时经过这个佣人一提,众人才想起来,酒窖确实没有去看过。 林峰闭了闭眼睛,说:“去找。”说着便动员着所有人去了酒窖。 酒窖的门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很显然,那是人血的味道。那味道比刚才喝的还要浓烈。 忽而,林峰看到了一地的红色,那是红酒的颜色。多瓶红酒已经空了,林峰心疼不已。但是除了这些,还有更加要他触目惊心的。 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脑袋竟然不是曾罗华的,而是另外一个男人的。那男人是他们的另外一个好友,叫做蒋泽刚。 他的嘴唇发白,显然是被冰冻了很久。 那具尸体是被人分尸的,脑袋和四肢都被人砍了下来,切口处正冒着汩汩的鲜血,混合着红酒,让人作呕。 然而,那些四肢却不是那具尸体的四肢。四肢都发白,血已经流干了,很显然,四肢是从别的地方切割下来的。 除此之外,这具尸体也被人开膛破肚了,那些器官被安置在里面,却全部与肉体脱离,成了独立的“生命体”。 而在那面墙上,被人用人血写了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移花接木! “啊···”夏末一声大喊,难道···难道···难道是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说完便一口气逃了出去。 林峰虽然也受惊,却显得镇定。他本来想拉住夏末的,却不想夏末跑得太快,拉不住。 陈子荷觉得这里一定是有古怪的,不然不可能一个高官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他急忙追出去,却看见夏末坐在地上,一脸的痴呆。 “怎么了?” “没事。只是被吓到了。”他恢复了以往的镇静,说道:“我看到那具尸体,便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朋友?” “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我至今忘记不了他。” 他说那是他读书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和两位死者也都是认识的。他们五个本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的,却不想有一日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他们相约去河边游泳,却不想那人忽而溺水。他在水中大叫,有人抓他的腿,抓他的腿。当地本来就有关于水鬼的传说,他这么一说,可信度就更加的高了。 其余四人当时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孩子,早就被吓得痴傻了。竟然不管不顾就这么走了。其实他们是想去找大人来的,但是那人却误会了,那人在水里叫骂:“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等到他们把大人带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孩子飘在了水面上,他的四肢和脑袋都不见了,就连腹部也被人打开,内脏被人吃的一干二净··· 他是被水鬼吃掉了!之后村子里面一直这样的流传··· 而等到陈子荷回到刚才的房间的时候,他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也来到了现场,他们看了看,便说他们会在多久之内破案,然后离开了。 第三章、撒谎 “你真的这么对他说的吗?”林峰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夏末。夏末一边喘气一边说:“当然是这样了,不然把实情告诉他?那不是等于找死吗?” 林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只说要夏末小心点,于是乎便说自己困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真的睡觉,半夜三更的时候,他趴在夏末的门外,看着门内的一切。当时的夏末已然睡的很死了,就连他偷偷开门都不知道。 但是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正有着一双冷冷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手中还拿着一把刀,那刀子借着外面的星光,发出了冰寒的光··· “啊···”陈子荷起床尿尿,一边走一边发出声音。那人影见有人来了,便急忙消失在了黑暗的一隅。 陈子荷揉了揉眼睛,他虽然没有看见那个人影,却清楚的看见了林峰的一举一动。他看见林峰正在监视夏末。 他就这样站着,看了很久。 直到他看到林峰要转身,才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之后,林峰便自言自语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他还在想着刚才偷看的事情,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陈子荷。甚至于说的话也被陈子荷听的一清二楚。他说的话是:“竟然不是他。” 不是他?不是他什么?不是他杀人吗?难道林峰怀疑杀人的是夏末?但是夏末为什么要杀人呢? 陈子荷的心中满是疑问。 他带着这样的疑问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着,他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的鱼一样。第二天,他是抽了五根烟才打起的精神。 “怎么你们两个都没有睡好吗?”夏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道。 “嗯。我昨晚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啊。”陈子荷喝了一口牛奶。 至于林峰,仍旧再喝红酒。不过这次的红酒好似没有血的味道了,他边和边说:“和他一样。老夏你倒是睡的好,精神十足啊。” “呵呵。”他苦笑道。 很快,早餐就上桌了。 “好香啊。”那被罩子罩着的餐盘里面发出了一股浓烈的香味,就连陈子荷都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那是孜然等香料的香味。难道一早就吃牛排吗?陈子荷好奇:“不会是牛排吧?” “不会啊。早餐怎么可能吃那些呢?”餐盘一放到桌上,林峰就好奇的说道。然而他一揭开盖子,就不禁尖叫起来。 那里面哪里是珍馐,明明是一颗鲜红的心脏!心脏上面被人插了一把小刀,而小刀下面,有插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道:移花接木! 鲜血染红了那几个字,显得无比的鬼魅。 又是移花接木!这里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都是移花接木,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很快,警察就到了,报告很快也出来了,那是人的心脏,或者说···是曾罗华的心脏!他们简单的料理了现场,便又离开了。 第四章、又一个人死了 “够了,我要回去了。”夏末不管他人的脸色,执意要走:“我一个堂堂市长,竟然要在这里担惊受怕,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林峰不拉着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陈,你去你自己的房间,我有事情和你夏叔叔说。”陈子荷会意,说:“好。”便走了。 但是他哪里肯就此离去,他先是躲在附近的一个房间,以便于在暗处观察他们的动静。他只见林峰小心翼翼的窥探四周,好似贼人一般。 林峰对着四周看了看,便关上了门。陈子荷确定他们不可能再出来了,于是便偷偷趴在门口偷听。 只听见里面在争吵,夏末怒气冲冲的说道:“为什么不让我走?” “不让你走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你自己知道。”陈子荷无法看见里面的动静,但是可以根据夏末的话判断,林峰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因为他要他别碰他胸口。 之后夏末便没怎么说话了,几乎都是林峰在说话,他说:“你是市长,你当然可以找人做这些,我听说,是因为老蒋最近亏了点钱,想问你借钱吧。” “笑话,他不问你这个首富要钱,来问我要钱?你怎么不说是老蒋来问你要钱,于是乎你杀了他?” “哈哈。”林峰忽而笑了:“我有钱?我有钱也没有你有钱,我不过是个名义上面的首富,这些年,你捞了不少吧。” “你胡说。那好,即便我杀了老蒋,那老曾呢?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要斩草除根!” 夏末好像在发抖,说话颤颤巍巍的:“你血口喷人。哦,对,你不是血口喷人,你是栽赃嫁祸!人都是你杀的,如果不是你杀得,为什么你要请我们来这里开聚会,你要知道,这些年我们都不联系了。没想到,如今你杀了人,竟然还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够狠啊。” “我···我···”林峰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果然是你,对吧。” “不。我最开始是有事要你帮忙,想借机会也和大家聚聚。” “帮忙?是要我去死吧!”夏末狠狠的说道:“别忘了,当时那主意可是你出的!”说完便准备离开。 陈子荷见夏末准备离开了,便急忙躲回了那个房间。他从房间看到夏末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之后林峰也跟着出去了,也是一脸的气冲冲。 而自此之后,陈子荷也没有在见过夏末了。 直到晚餐之后,有佣人说一个烤箱怎么也打不开了,里面似乎又被塞了什么东西,想请老爷过去看看。 林峰好奇的带着陈子荷过去看。陈子荷发现,那个烤箱是被人用东西卡住了,他一用力,打开了烤箱。 烤箱一打开,一具尸体跳跃而出。尸体最开始是卷缩在一起的,直到出来之后,才自己张开来。 尸体已然焦黑了。只是他的手脚和脑袋仍旧是被人用刀子砍了下来。 而他的胸腔和腹腔也是打开的,在胸腔和腹腔里面,还有着一堆乌七八黑的碎东西,很显然,那是他的内脏。 那些内脏的大部分已经成了灰烬了。而跟着尸体一同掉落的,却是一块已经有点变形的铜牌,上面写着:移花接木! “天啦,难道是···”林峰看着那尸体上面的手表,那是夏末的手表。难道死者是夏末!林峰忽而一口气没提上来,喷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他在病床上还不断的梦魇着,嘴里一个劲的说着:“不要找我,我给你钱,我把三十亿的人民币换成冥币烧给你,你要女人,我去泰国买一个活的,就这么烧给你,不要找我···”说着一下子坐了起来。 陈子荷愈发觉得这里有古怪了,但是他知道,无论怎么讯问,林峰都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无奈,他只有向这里的下人打听。 而那些下人却也表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是夜晚,风吹着陈子荷房间的窗户,他觉得这里愈发阴森了。而自从今天林峰受惊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 他觉得自己也该告辞了,这件事情,他会日后再来调查的。 第二天一早,陈子荷便像林峰请辞,此刻的林峰已然下不来地了,只能握住他的手说:“希望这件事情你不要说出去,毕竟关乎我的名声。” “您放心吧,林叔叔,我不会说的。”说完就离开了这个阴森如坟墓的别墅。 又是夜晚了,一个人影悄然的潜入了林峰的房间,她拿着一把阴森森的刀子,嘴里一直嘀咕着冤有头,债有主之类的话。 她靠近了林峰的床铺,举起刀子狠狠喊了一句:“去死吧!”接着便把刀子狠狠的刺下。 忽而,一双有力的手从被窝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空手夺白刃的夺下了她的刀子。 此刻灯光全亮了。林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惊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半响之后,他才说道:“怎么···怎么是你···邱雨柔!” 接着他像是一只发怒的豹子一样,疯狂的扑到了她的身上,死命的摇晃着她。一边摇晃还一边说:“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 “对我好?哈哈,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对我好?你害死了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妈妈腹中我的弟弟是对我好?”她笑着笑着脸上滑落了两行冷泪。她恨恨的说:“我只恨自己不能杀死你,不过罢了,你也要身败名裂了!哈哈哈···” 第五章、十五年前的真相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当时的林峰和夏末等都是好友,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林峰的搭档——他叫做邱凯旋。 他人如其名,做事真的事事都可以凯旋而归。 林峰和他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他们两人连手,可以说是战无不胜。而也因为商场,他们也结识了老蒋等一众商友。 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众人都很佩服邱凯旋的本事。但是这个人有个毛病,有点太自命清高了。 有一次,林峰建议他送点钱给夏末,可是他就是死都不肯。 “我真不明白你,送钱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公司,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我告诉你,老夏不是谁的钱都收,他要是肯收钱,那也是给我们面子,给我面子!”林峰发怒的斥责他。 而邱凯旋却理直气壮的说道:“人家做违心的事情,我们也要做违心的事情么?你不觉得这样和他们同流合污很龌龊?” “龌蹉?你那么清高,你干脆不要吃饭好了。” 他们争吵的很凶,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渐行渐远了。 而一日发生的事情,更是爆发了他们之间的战争。一日邱凯旋查账本,发现无故少了一百万。 那时候的一百万,还是十分值钱的。他追问林峰那笔钱的下落。林峰没办法了,只能说自己因为炒股亏空了不少钱,所以只能拿公司的钱补。 “我求求你,我会还得。”林峰说道。 “可是···这是公款啊。”邱凯旋一边叹气一边斥责:“炒股是投机,你怎么···唉···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林峰知道是自己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求邱凯旋放过自己。“这是我们的公司,这是我们的钱啊,你就当借给我···我们···我们也认识了很久了啊。”他希望邱凯旋可以放过自己。 但是邱凯旋就是那么死心眼,他说:“可是法律有条列和规定,不行就是不行。” “那是我们的钱,为什么不可以?”林峰扑哧跪了下来:“求你了,我不能坐牢,我坐牢我的一切就都毁了啊!” 邱凯旋心软了,可是还是不肯作罢,他说:“罢了,你自己自首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去自首,那我就算了,不然我就告诉警察。你···争取坦白从宽吧。”说完便走了。 林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比的绝望,不禁起了杀机! 之后他先是用公司剩余的一部分资金,收买了夏末。然后又用承诺收买了曾罗华和老蒋。他们三个一个是名医,一个是富商,一个是市长。 只要他们一口咬定那些钱是被邱凯旋贪腐的,那他也没辙。 之后他们颠倒黑白把一切罪责推到了邱凯旋的身上,逼得邱凯旋走投无路。他在临死的时候说:“你们这些人,移花接木、栽赃嫁祸,把脏水泼给我,以为这就可以了吗?哈哈···”他嘴里念叨着一首诗:“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清白在人间!”然后从二十楼跳了下来··· 当得知自己的丈夫死后,他怀孕六个月的妻子也动了胎气,即使大夫已经努力了,可她还 是连同孩子一起去了。 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幼小的女儿邱悠然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之后她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别人也不记得这个女孩子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在十年之后改名换姓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她就是邱雨柔!她来到邱家做佣人,就是为了伺机复仇。 她先是跟踪了老蒋,然后把他给杀了。再把他的四肢头颅连同内脏一同冰封在冰箱里面。然后等待时机。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林峰就召开了那次舞会。之后她便抓住机会,一一杀死曾罗华和夏末,然后把老蒋的器官移到了曾罗华的身上,再把曾罗华的器官移到了夏末的身上。 她本来打算杀死林峰,然后把夏末的器官移到他的身上,然后把他的器官拿去喂狗。他认为这种人的器官,只可以喂狗。 “你之所以留下移花接木四个字,是因为当年他们用了这种手法嫁祸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父母,对吗?”陈子荷问道。 “没错。所以我要以此提醒他们,讽刺他们。”她被警察带走前幽然的说道:“不过姓林的,你也快了。哈哈,用我一个人的命,换取你们四个人的狗命,值得了!咯咯咯···” 而在他旁边的车上,坐着的,正是林峰。 ...
{一} 我搬了竹椅安置在天井,墨色浸染了天空,二舅的屋子外,褐色的磨砂药罐正袅袅冒着白气,那药香仿佛有灵性似的,丝丝缕缕直往我的鼻子里钻。“阿嚏!”我揉揉鼻头,不禁皱起了眉:这是什么药方?有丁香又有郁金,中药“十八反、十九畏”中丁香畏郁金,这两种药草是不能同用的。罢了,也就是二舅现在的状态,二舅妈也只好用些怪异的偏方了。 闭上眼睛,几乎就这样要睡去了,却在意识涣散前一瞬打了个寒噤—— “大表哥,又是你!”我冷冷开口,“你今儿可不止一次这样悄无声息出现在我身后了。” “呵,吓谁也不敢吓我的慕莲表妹啊。” 我不愿搭话,起身要走,大表哥急了:“慕莲妹妹,我还没说完呢。” “如果表哥问我古董收在哪里,我还是这句话:不知道。” “不是,不为这。你知道,最近是多事之秋啊!二舅妈的小侄子来这儿过暑假,本来高高兴兴的,二舅妈见他和二舅同一天生日还特地让他去订个蛋糕,让大伙一起热闹热闹。可是回来的路上这孩子偏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见孩子昏死过去了以为是人死了,竟然给直接拉到火葬场去了。二舅妈及时赶去火葬场要将孩子送医院,哪晓得那火葬场里的人毛手毛脚,竟把车子推错了,将那小侄子直接推进炉子烧死了,可怜他还那么小的年纪。慕莲,想那孩子该有多大的怨气啊,万一他要是在宅子里流连不去……” “大表哥!”我打断他,“亏你读书多年,这些无中生有的事你也信?” “可外公为这事身体不好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我无奈地笑:“我是想去呢,可你的爸妈——我亲爱的大舅大舅妈整日守着外公,防我像防贼。”说罢,也不理大表哥红白夹杂的脸色,径自离去了。 {二} 夏日的阳光总是升温得特别快。 我从屋子里搬出一篓篓的药草,放到向阳处散开,细心地在药草中翻捡石子,就听身后一声轻笑,“妹妹又在摆弄这些花草了?从小就你跟在外婆屁股后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大好的青春,不该和男孩子出去疯玩儿吗?” 我也笑:“三表姐,我不过刚上了大学,你就急着要把我嫁出去啊!你肚子里的小宝贝咋样了?” 三表姐慕兰抚着肚子在石墩上坐下,“我可不是急着要嫁你出去,只是整日闷在这里,有点儿不自在。” 我用手搭上她的脉,淡淡地说:“是压抑,大舅大舅妈惦记着传说中的‘古董’,对我们越发严厉。” 慕兰表姐眸子掠过一丝黯淡,“是啊,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今天,我看大舅大清早就神色紧张地出门去了,外公这些日子精神不好,也不知那些人背地里又生出什么主意呢。” “表姐好好照顾肚里的孩子吧。大舅他们有求于外公,自然会尽心服侍的。” 慕兰表姐点点头,视线落到肚子上,温柔神色便弥漫开来,“是的,孩子最要紧。”看着表姐幸福的表情,我忽然觉得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事情的。 {八} 二舅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我进去时,二舅妈正在擦拭佛龛。 “二舅妈。”我冲她点点头,“昨儿晚上你怎么没有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二舅妈仿佛吃了一惊,我很少这样和颜悦色来关心过她,她一怔之后回过神来说:“我去庙里上香了,没来得及赶回来。” 我不再多问,轻声说:“我来看看二舅。” 二舅妈的脸上一下子涌出不可置信的惊喜,她几乎有些颤抖地来拉起我往里边走,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些连不成句的话,“太好了……真太好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哀泣。二舅妈是用整颗心在爱着二舅,她几乎把二舅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人生来活,仿佛我能原谅二舅对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二舅的愧疚,就是她的愧疚,二舅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 二舅昏迷着,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他瘦得厉害,脸色蜡黄,令人心惊。二舅妈蹲下身在他耳边说:“予仲,慕莲来看你了,你又睡着了,早上你还清醒过一会儿呢。要是明早你能醒来,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事……” 我咬着下唇,不要自己流出泪来。这么多年了,我才知道自己也在继续着一个更大的错误,没有谁要对谁的生命负责,我们只有好好地爱着活着的人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负责。 “二舅妈。”我摸出身上的一张药方,“这个方子是我为二舅拟的,你的那些药不要再给他喝了。” 二舅妈接过,眼中的泪还没有止住,我不忍,转身往外走。路过佛龛时,突然被那上面一块金属牌子吸引了注意力,类似八卦图的形状,但又不同,五条边写着“金、木、水、火、土”,其中“火”字和“水”字被打了两个鲜红的叉。牌子下的佛像笼罩在阴影里,我突然有点好奇:二舅妈每日殷勤供奉的是哪座神佛?为何佛龛遮得这般低矮?我凑近一看,一晃眼,唬出一身冷汗:青牙獠面,目露凶光,令人望之胆寒,记忆中唯一与此类似的四大金刚也远不及它的面目狰狞。我抚一抚怦怦乱跳的心脏,慢慢走了出去。 {九} 一场淋漓的暴雨冲淡了夏日的暑气。我抱着青花瓷的大药罐,将前些日子晒干的药草分门别类保存起来。 “慕莲。”三表姐探进头来,“我去取牛奶,你和我一起来喝。” “每次都拉着我一起喝,你要好好补些营养,别到时候没有力气生孩子。” “哎呀,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喝的。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拼命灌下去啊。”三表姐笑一笑走了。我依然低了头专心摆弄药草,草木的香气令我舒展了眉目,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啪——”是奶瓶摔碎的声音。 我心里陡然一惊,隐隐觉得不好,放下罐子冲出去,只见三表姐坐在大门口,身边有一个破碎的奶瓶,牛奶汨汨流出,一股鲜红的液体渐渐混迹到乳白色的液体中去。 “三表姐。”我一步跨到她身边,那殷红的血仿佛无穷无尽迅速染红了脚下的一片青砖地,我惊慌失措地搭上她的脉,止血止血……什么草药有止血的奇效,不,没用的,必须尽快送医院……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的一身本事千般无用,竟不能挽救表姐分毫。 我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镇没有医院,最近的大医院将近三十公里远,要立刻叫救护车——不,来不及,从医院到小镇的盘山公路不易行驶,最快也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表姐等不及。除非这边有车载着她同时出发和救护车半路交会,才赶得及抢救时机。 怎么办,我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从不曾经历的往事仿佛前世的记忆一样清晰上演,压抑在心底的痛楚翻江倒海一样侵袭而来,拍打得我体无完肤。 不!表姐,我一定要救你! 我踉跄着起身拨完急救电话,又大步走向大舅的住屋,大舅有一辆车子,可是钥匙在大舅妈手上。 走进房间时,大舅妈正在里面,看我身上都是血,唬了一跳。 “大舅妈,快救救三表姐和她肚里的孩子。” 大舅妈明白了大概,却慢条斯理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三表姐大出血,要立刻送医院。请大舅妈借我车子……” “你大舅的遗物,我不能让人碰脏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大舅妈厉声叫了起来。我努力克制的火气腾地蹿起,抬头怒视这个女人,表姐等不了!我勉强挣起身子要走,二舅妈冲进来拉起了我。 “慕莲,我有办法。” 仿佛在最寒冷的黑夜见到了火光。 …… [十二] 灵堂前,我一身重孝,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桌上有三张照片,正中的是外公,右边的是大舅,而左边的相框却只是一张白纸——孩子太小,来不及拍照。 外公是昨晚去世的,他走的时候很平静,拉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慕莲,我终于可以去找你的外婆了。” 拿起香在白烛上点燃了,稳稳插进香炉里。侧过身子,家中长辈几乎都在此了。 王律师走上前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大家到齐了,那么我来宣布一下慕老爷的遗嘱。遗嘱中,慕老爷将他掌握的慕氏企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分成四份,一份留给二子慕予仲和他的妻子,一份给孙女慕兰小姐,一份留给孙女慕莲小姐,另一份捐给慈善事业,另外,祖宅的地契归属慕莲小姐。” “你说什么?”大舅妈不可置信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老爷子的遗嘱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份儿,这不可能!” “原来慕氏企业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属于长子慕予晋,他死后可以由妻子和儿子继承,相信这个分配已经很公平了。” “那么那些古董呢,老爷子收藏的古董呢?” “遗嘱里并没有提到古董。” “不可能,我们明明听说有一批古董,是不是还藏在这个宅子里?”大舅妈锐利的目光扫向我和慕兰,“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个丫头继承祖宅,她不过是四妹的女儿,按理说只是个外人,她不该得到这么大笔遗产……慕兰也一样,她是三妹的女儿,虽然她们也姓慕,但她们都是外孙女啊……” “慕莲、慕兰小姐是慕家的人,慕老爷子是她们的合法监护人。”王律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打断大舅妈的话。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是的,他们只听说过有一批古董,却从来没有见过一点古董的影子。 我凝视着遗像上外公安详的表情,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如果古董是子虚乌有的话,是谁放出风声,是谁要引起家庭的争斗?死去的那些人,假如不是因为有人要争夺这份价值连城的遗产,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觉得背后一分一分冷了起来,细微的战栗在皮肤上泛起,也许我一开始就猜错了,放出风声的那一个人,如果目的仅仅就是为了杀人呢! [十三] 谁也没想到大舅的尸体竟以这种方式被找到——如果不是因为台风带来连日的暴雨使得河水上涨,水速变急,绑在大舅身上的那块石头也不会松脱,他也不可能会有再浮出水面的一天。 泥泞的河岸边,我和所有人一样,面对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忍不住寒意遍体。大舅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手脚被麻绳捆得死死的,胸口的位置上本来压有一块大石,现在已经被水流冲走了。而更让人觉得瞠目结舌的是,被捆死的手脚上又牢牢绑了明黄色的布条,布条上画满了怪异的红色符号。 到底是谁对大舅怀有如此刻骨的恨意,要将一个死人用这种方式沉在水底? 乡亲有低声的窃语传到我的耳中:“作孽啊,都死了的人还不得安生。”“到底是和什么人结怨了啊。”“你们知道这黄布条是干嘛的?就是绑住那死人魂儿的手脚,要他永世只能做水鬼,我看这事不简单……” 嘣!脑中有根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原本纷纷扰扰的线索豁然有了新的出口,心中一直不敢去确认的那个推断此刻却成为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仅仅是为了杀人! 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才会一个接一个被杀?我拼命地回忆,那一点一滴被不经意忽略的线索:和二舅同一天的生日,舅妈供奉的狰狞佛像,刻有五行的八卦盘,被红叉划去的字…… 久远的记忆里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以一种几乎狰狞的姿态与现实重合,那还是外婆在世时,她一边与我讲解药草的药理,一边提到了中医学的五行学说,是将人体各部分归属成木、火、土、金、水五大类。例如属于木的,有肝、胆、目、筋、怒、青、酸、风等,望诊时,青色多属肝风,赤色多属心火,黄色多属脾湿,白色多属肺寒,黑色多属肾虚…… 而后来,外婆越说越多的同时,也突然提到了在更年长一辈的说法中,有一种十分残忍的传说叫做“五行返寿法”,当一个病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时,可以在病人的家中供奉一座阎罗像,辅以五行八卦盘,然后找五个与病人同月同日生的人,将五个人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五种死法杀死,就能为这个病人争回五十年的阳寿。 外婆在提到这个传说时,用一种十分抵触的语气说:“这种古旧的说法,总是以讹传讹,又有居心不良之人凭空添加许多伤天害理的细节,总有不少人被误导而错憾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