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门没有上锁,幽幽地虚掩着。 门的后面是漆黑一片的房间,只有冰凉而阴森的月光,静悄悄地洒在客厅大理石地面上,冷得好像凝上了一层霜。 凌飞轻轻推开门,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立刻从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皮肤,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心里升了起来。 “穆先生,你在吗?我是凌飞。”凌飞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片连心跳声都听得异常清晰的寂静中,却显得十分刺耳。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凌飞一点点走了进去,穿过玄关和客厅,正对面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门同样虚掩着,凌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一股凉凉的空气顿时迎面扑到他的脸上,凉得就像一双来自地狱的手,让人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书房的窗户敞开着,两扇巨大的落地窗帘从中间掀起悬在两侧,整个房间似乎已被月光渲染成了银白色的。 在这一瞬间,凌飞仿佛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已经变得僵硬了,好像连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就在窗户的正中央,一个人影笔直吊在那片皎洁冰冷的月光中! 套在绳环里的脖子显然已经折断了,脑袋轻轻地耷拉着。夜风一阵阵吹进来,那人影也随着一摇一曳,好像正在跟凌飞打着招呼。 凌飞深深吸着气,勉强控制自己惊骇的心情。 但就在这时,寂静而诡异的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童谣歌声。 歌声速然划破空气,刹那间就像一柄利刃刺进了凌飞的心脏。 “妹妹妹妹快睡吧,梦里有好看的布娃娃,把她挂在窗子上,月亮姐姐最喜欢她。妹妹妹妹快睡吧,梦里有好看的布娃娃,风儿轻轻吹着她,低头听着妹妹唱歌啊……” 女孩的歌声清脆悠扬,可是在这阴翳诡谲的氛围中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栗,仿佛不像是来自这个阳间的世界。 凌飞用力握着双手,手心里冰冷的汗水不断渗出来。 窗口吊着的人影依然在一点点晃动着,耷拉着的脑袋仿佛正侧耳静听着这森然诡谲的歌声。 立冬一过,天气便开始越来越冷了,槐树的叶子也渐渐泛起了枯黄色。 凌飞从乡间的大槐树下走过,面前就是大荣村了。 大荣村并不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其实离市区非常近,最多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但是由于城市区域上的划分,这里已经隶属于郊县,所以一直都还是一副村镇的样子。 凌飞走进大荣村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多钟,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让人全身都觉得干爽而舒适。 “凌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就在村口的旅社里。乡村地方条件简陋,只好让您将就一下了。”穆兴岭提着行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凌飞说。 穆兴岭年纪不大,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凌飞微微笑了笑,问:“怎么?不是住在你们家吗?” 穆兴岭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哪还有家啊,我哥不是都跟您说了,祖屋七年前就被烧了,现在还是一堆废墟呢。” 凌飞默然了一下,问:“当年失火的时候,你哥哥不在村子里?” 穆兴岭的神色稍稍显得有些黯淡:“那时候哥哥在城里做生意。因为公司刚刚起步,平时特别忙,所以嫂子和他们半岁大的儿子就一直住在村里的父母家。” 凌飞轻轻地“哦”了一声。 穆兴岭继续说下去:“七年前那场火,把父母和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烧死了。之后我们一直住在城里,所以也就没有再重新盖房子。” 凌飞徐徐地点头,两人转眼间便进了大荣村。 乡村的白天是很安静的,成年人几乎都去城里上班了,穿过谷场就看到一排开着三四家小旅社。 凌飞跟着穆兴岭来到其中一家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淡淡地说:“穆先生,麻烦你帮我把行李送进房间。” 穆兴岭微微一怔:“那您呢?” 凌飞转头望着面前的大荣村,半晌才徐徐地说:“我想到村里转转,日落之前会回来找你。” “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穆兴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立即被凌飞打断了。 “不用了。”他摇着头,似乎在脑海中想着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想到处看看,而且我喜欢一个人办案子。” 穆兴岭点了点头,但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说:“凌先生……我哥的死讯在这里还没人知道,我想暂时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免得村子里的人乱猜想……” 穆兴岭说着忽然又停住了话头。 凌飞望了他一眼,穆兴岭低着头,目光微微有些闪烁,依然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但凌飞却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幽幽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了那条直通村内的宽水泥路。 大荣村的占地面积很大,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 这里的人早就不种田了,每户旁边最多也就只有大半亩菜地,种的都是各家自己食用的蔬菜。 沿着水泥大路走了大约有十分钟,村口的谷场已经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内。凌飞终于在一家小杂货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杂货店的门口坐着两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正一边喝着茶一边下棋。 凌飞买了包烟,然后向其中一个老人问:“这位大叔,您可知道穆家老宅怎么走?” 两位老人抓着棋子的手陡然间全都凝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眼凌飞,其中一个声音有些低沉地问:“你说哪个穆家啊?” 凌飞微微笑着:“就是穆德恩的那个穆家。” “穆德恩!”两个老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中的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半晌,老人才接着说:“穆德恩家的房子,七年前就给一把火烧光了,早就没了。” “这我知道。”凌飞点着头,说:“我就是想到那烧了的地方看看,您可知道怎么走?” 老人再次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回答凌飞的问题,只是缓缓地问:“年轻人,你跟穆家有什么关系?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 老人的神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阴沉了,凌飞低低地笑了声,说:“我也是受朋友之托,务必要去那里瞧瞧,那地方应该离这儿不远吧?” 老人又停了停,许久才缓缓地叹了口气,伸手朝村子深处的方向一指:“穆家老宅子就在村尾那儿。” 凌飞还没来得及道谢,老人已经再次开口了:“年轻人。你去看看就好了,看完赶快就走,千万别多待,那地方……” “那地方怎么样?”凌飞立即脱口问。 “没……没什么。”老人的神色顿时显得有些发窘,连忙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记住,看过了赶紧离开,别在那多待就行了。” 凌飞的目光似乎蓦然间沉了一下,但他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道谢离开了。 凌飞沿着大路笔直往村尾走,十五分钟之后,他的面前便出现了那堆已经沉寂了许多年的瓦砾废墟。 凌飞在焦黑的残屋前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一片断壁废墟。 此刻空中一片浓云飘过,天色似乎忽然间阴了下来,阳光也淡了许多。 “穆兴锋……”凌飞轻声喃喃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穆兴锋就是穆兴岭的哥哥,也是曾经这栋老宅的主人之一。 凌飞认识穆兴锋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穆兴锋突然找到凌飞,委托凌飞帮他调查一件案子。 而案子的内容就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火。 虽然警方调查的结果是意外失火,但穆兴锋却始终不相信这样的结论。他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父母和妻儿都是被人蓄意杀害的。 然而当时凌飞并没有接受他的委托,一来是因为案发时间相隔实在太久,二来是案情太简单,并没有什么光怪陆离值得调查的地方。 凌飞虽然是私家侦探,但对于一些太过简单的案子,却一向都没有什么兴趣。 本来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甚至连凌飞自己都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然而可就在三天前,穆兴锋却突然再次打电话给他。 穆兴锋告诉凌飞,在被凌飞拒绝之后,他又再次回了趟当年的案发地点,也就是大荣村,希望能够亲自调查出案件的真相。 可是就在最近,他却突然发觉有人在不断地跟踪他,而且很可能跟这次他重回故乡的调查有关。 所以穆兴锋希望凌飞能够再次考虑接受他的委托,而且之后又约凌飞当晚在自己的住处见面。 可是就在凌飞如约到达穆兴锋家的时候,却发现穆兴锋已经吊死在了书房的窗前。 凌飞永远无法忘记当时恐怖的情景。在一扇敞开的窗户中间,一具尸体静静地吊在月光中,而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了令人窒息的童谣声,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声音! 凌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穆兴锋死亡的第二天,穆兴锋的亲弟弟穆兴岭便找到了凌飞,将一封穆兴锋的亲笔信交给了他。 在信中,穆兴锋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并且希望凌飞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他的委托,再次调查当年案件的真相。 在信封里还附带了一张金额相当可观的支票,作为支付给凌飞的调查费用。 于是两天之后,凌飞便在穆兴岭的陪同下来到了大荣村,这个仿佛已沉睡了多年,却又蓦然苏醒了过来的案件根源之地。 凌飞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废墟,小心翼翼地不断踱着步子,目光四处游走。 “穆兴锋究竟发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凌飞似乎是在轻声地问自已。 案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即使其中另有真相,但真相却早已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除非穆兴锋这次找到了十分重要的线索,否则凶手绝不会轻易再次冒险作案,非要将穆兴锋杀死不可。 可是凌飞最终还是失望地停住了脚步。 七年的时光,已经足以将现场所有能留下的线索全都消磨干净。想要从这片焦黑的遗迹中发现什么,根本就全无可能。 正当他即将放弃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人了他的耳中:“年轻人,你还是快点走吧。” 凌飞蓦然转身,才发现就是那个曾在杂货铺门口见过的老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凌飞微微一怔,老人继续说:“你还是快走吧,这地方不吉利,还是离得远点的好。” 凌飞慢慢走到老人的面前,轻声地问:“这里不吉利?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向着废墟周围指了指,说:“你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凌飞缓缓地摇了摇头,废墟两边各有几栋房子,但显然都已经废弃了很久,显得格外萧索。 老人幽幽地说:“年轻人,你看旁边这些房子,这些地方本来都是有人住的,可现在全都空了。” “那些人呢?”凌飞问。 老人说:“都搬走了。有的搬到城里去了,有的搬到村子别处另盖了房子。就是因为不吉利,所以没人愿意住在这旁边。” 凌飞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闪,似乎从老人的话中已经找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那场大火?” 老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但却显然神色中带着极深的迟疑和犹豫,许久才说:“年轻人,你还是别多问了。反正这都是人做的孽,可不光是一场火那么简单的事情……” 凌飞似乎还想问下去,但老人却已经抢先说:“反正你还是别问了,只要知道这里不吉利,赶快离开就行了。” 老人好像还担心凌飞不肯听他的劝告,终于又补充了一句:“你是穆家人的朋友,大概多少应该知道一些穆家的事情。穆德恩和他老伴、儿媳妇儿、孙子全都烧死在这里,现在穆兴锋自己也……这些都是人做的孽啊……” “穆兴锋……”凌飞霍然一怔,急忙追问:“穆兴锋怎么了?” 凌飞今天才到大荣村,而且穆兴岭也说过,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穆兴锋的死讯。可是这老人却似乎知道些什么? 老人竟然也一怔,反问说:“你还不知道吗?” 凌飞故意用力地摇着头。 老人说:“穆兴锋得了绝症,听说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兴锋得了绝症?”凌飞愈加吃惊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您是听谁说的?” 老人十分感慨地说:“就是上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吐血,有人问他怎么回事儿,后来就听说是胃癌晚期。” “现在大伙都知道这事,当年他……”老人再次犹豫着,显然有些话并不愿意说出来,只是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他自己做的孽,都是报应啊……” 老人连连叹息着拍了拍凌飞的肩膀:“年轻人,你还是离这里越远越好,本来也不关你的事。有些事不能不信邪,我就是担心你不当回事。才跟过来看看的……” 老人说着便慢悠悠地转身走开了。 凌飞望着老人的背影,整个人仿佛已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目光中隐隐泛起了一些异常深邃的光芒。 凌飞回到旅社的时候,刚巧穆兴岭正从外面回来,将凌飞带进了他的房间。 凌飞点了支烟,坐在床上,忽然向着身边的穆兴岭问:“你哥哥是在半个月前将那封信交给你的?” 穆兴岭点着头:“是的,当时我哥刚从大荣村回到城里,然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让我等他死了之后,就拿着信来找您。” 凌飞深邃地一笑,问:“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难道当时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留下这样的信件。” 穆兴岭稍稍一愣,表情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凌飞没等他回答,自己已经说了下去:“是不是因为穆兴锋其实已经得了绝症?” “您已经知道了!”穆兴岭吃惊地说,“我哥的确得了很重的病,是癌症晚期。其实他就算不被人杀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穆兴岭接着说下去:“所以当时他把信交给我,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没有往别处想。” 凌飞慢慢站起身,抬头望着窗外。 穆兴岭又说:“我哥哥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想他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特别着急想要查出真相。可是没想到,这次连他自己也……” 凌飞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听村子里的人说,当年的失火是因为你哥哥做了什么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兴岭的神色陡然间一变,顿时变得严峻了起来,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您……您连这都知道了……” 凌飞幽幽地说:“可是村里人并没有告诉我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看来他们都很避讳。” 许久,穆兴岭才又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村里人的确很避讳。我想您应该也看到了,现在连老宅的周围都没有人住了。” 凌飞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穆兴岭接着说:“其实……其实那都是哥哥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应该是十年前了,那时候哥哥刚念完大学回到家,还只有二十三四岁。” 穆兴岭一边说一边深深吸着气:“当时在村口有个叫杜衡滔的男人,常年在城市里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而我哥居然跟杜衡滔的老婆黄月琪好上了。 ”后来杜衡滔知道了这事,怀疑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我哥的种,居然发疯一样把孩子给活生生摔死了。黄月琪当时就疯了,抱着死孩子跑出家,一路走一路唱着摇篮曲。当天晚上不少人都听见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她跌死在了村口不远的沟里。“ ”那么杜衡滔呢?他后来怎么样了?“凌飞问。 穆兴岭说:”第二天就被警察抓了,可是在经过黄月琪跌死那地方的时候,刚好看到我哥,结果就没命地冲了过来。“ ”他要对付你哥?“凌飞再次不禁问。 穆兴岭摇了摇头:”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都没想到,杜衡滔居然当着我哥的面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了。临死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我哥,那眼神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嘴里还哼着黄月琪前一晚唱了一夜的摇篮曲。“ 凌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就是你哥死后,我听见音响里放的那首摇篮曲?“ 穆兴岭似乎费劲地咽了口口水,用力点头:”没错。“ 想到那夜的情景,凌飞仿佛觉得一丝寒意正从背后一点点爬上来:”那么后来呢?“ 穆兴岭说:”三年之后,我哥已经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半岁大的儿子,本来大家都不再提起杜衡滔的事情了。可是突然一场大火,就把老宅给烧了,把爹妈和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烧死了。而且据隔壁几家邻居说,那晚他们都听到了摇篮曲。“ ”之后村里人都说是杜衡滔的鬼魂来报仇,才把我哥的老婆儿子都给烧死了。因为大家心里都记得杜衡滔死时盯着我哥的眼神,所以大家都相信这么回事。而邻居们也都怕沾上冤鬼的晦气,所以一个个都搬了家,有的去了城里,有的搬了地方。反正是没一个人敢在那住下去了。 穆兴岭叹了口气,又说:“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哥还是没逃过鬼魂的报复,最后还是这么被杀死了。” 凌飞默然了片刻,才徐徐地说:“你认为穆兴锋也是被杜衡滔的鬼魂杀死的?” 穆兴岭迟疑了一下,才说:“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知道鬼魂的事情不科学,可是……” 穆兴岭突然问:“凌先生,您是不是不相信鬼魂杀人的事情?” 凌飞淡淡一笑,说:“我的确不太相信。不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哥哥坚持认为当年的大火不是意外了。” “为什么?”穆兴岭问。 凌飞说:“因为穆兴锋同样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有人想把当年的大火推给鬼魂复仇,所以故意让人听到有摇篮曲的声音,但却正是这一点弄巧成拙。” “您的意思……”穆兴岭想了想,说:“您的意思是,如果肯定世界上没有鬼魂,那么摇篮曲就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那么大火就一定不是意外。” 凌飞徐徐颔首:“没错,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穆兴锋才会始终坚信当年的大火其实是人为的。” “那么……那么您也是这么认为的?”穆兴岭试探着问。 凌飞苦笑着叹了口气:“我怎么认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该怎样才能把当初的凶手找出来。” “凌先生,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穆兴岭问。 凌飞再次苦笑,无奈地说:“老实说,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凌飞慢慢踱到窗口。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在脸上竟然有些隐隐作痛,天气似乎变得更寒冷了。 风依然很冷,凌飞紧了紧衣领,漫无目的地在水泥路上走着。 穆兴岭回客房之后,凌飞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怪异而惊人的念头,这个念头不断迅速扩大着,令他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所以他立即走出了沉闷的旅社房间,似乎在冰凉的空气中,能够令他的思绪愈加清晰敏捷。 这时候还不过四点多钟,水泥路上依然没什么人,只能听见风声在耳边不断掠过,显得格外空旷萧瑟。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他却忽然发觉,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自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凌飞假装一个转弯,然后在转角处藏了起来,静静等着。 果然,那个人立即也跟了过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穿着应该是大荣村的本地人,长得有点贼眉鼠眼。 那人一过转角,蓦然看到凌飞伫立在那里,似乎神色一愣,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凌飞注视着他,走到他的面前,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人居然也没有再装下去,对着凌飞嬉皮笑脸地说:“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凌飞上下打量着他,实在从心里没一点点好感,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 那人说:“我看你一直到处乱转,是要找人吧?” 凌飞依然没好气地说:“是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那人笑嘻嘻地说:“我在大荣村住了三十多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是能出点钱,想打听什么都没问题!” 凌飞目光微微一转,问:“钱不是问题,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了!”那人大声地说,“那就要看你能给多少钱了。” 凌飞正要再说下去,忽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别听他的,这家伙除了骗人,什么都不会!” 凌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居然又是那个熟悉的老人的声音,还真是巧合得很。 那个中年男人显然很不高兴地对着老人嚷嚷:“我做什么关你屁事,要你来挡我的财路!” 老人也不理他,拽着凌飞的胳膊,一个劲地说:“年轻人,你别理他,这混小子就会骗钱!” 中年男人有些怏怏地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直到他走得远了,凌飞才笑着向老人说:“老伯,还真是巧啊,才这么会儿工夫,我们就见了三回了。” 老人也笑了起来:“看来是咱们有缘分,我姓李,因为年纪大,村里人都叫我李叔。” 老人没等凌飞开口,又说:“刚才幸亏我凑巧经过,不然你准上那个混小子的当。” 凌飞又望了眼那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问:“那是什么人啊?” 李叔说:“就是村里一个痞子,叫夏文泽。从小就不学好,除了游手好闲,什么都不会,白白浪费了一个好名字。” 凌飞“哦”了声,问:“那他平时都不上班?” “他?哪有上班的地方会要这种人!”李叔突然笑了起来,说:“平时游手好闲,全靠老婆打工养着,再有就是有时候骗骗你这样的外乡人。” 李叔说着似乎有些激动,继续说下去:“村子里就没人不嫌他的。还整天吹牛,一会儿说要去做生意,一会儿说托城里的朋友给找了好差事,这阵子又说马上要挣大钱了,要好好让村里人眼馋眼馋。” “挣大钱?”凌飞的侦探神经忽然一触,脱口问:“这阵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叔说:“就这个月吧,就凭他?还想挣大钱,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凌飞“呵呵”地笑了几声,并没有搭话。 李叔似乎也觉得自己扯得有点远了,赶紧将话头拉了回来,向凌飞问:“年轻人,你刚才是想向他问穆家的事儿吧?” 凌飞未置是否地笑了笑。 李叔继续说:“年轻人,你是穆兴锋的朋友吧?我知道穆兴锋不信邪,一直觉得他爹妈和老婆儿子是被人给害死的,是不是他自己查不出什么来,才让你来的?” 凌飞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看着老人。 李叔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听我老人家的话,别再掺和这事情了。不管究竟是不是冤鬼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招惹这事情是会倒霉的!” 老人的表情无比认真,凌飞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老人似乎这才放心,高兴地又拍着凌飞的肩膀,一个劲说:“这才对嘛,要听老人言!你要是今天不走的话,明天来我家吃饭,我就住在杂货铺旁边,就说去李叔家,没人不知道的。” 老人说着高兴地走了。 凌飞深深地吸着气,忽然无奈地苦笑了下,笑得格外酸涩。 难怪穆兴岭不让凌飞将穆兴锋的死讯告诉村里人,看来他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要是让他们知道穆兴锋的死状,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冬天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凌飞回到旅店的时候才过五点,但天色却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穆兴岭让旅社老板做了几个菜,送到了房间里,正等着凌飞回来。 穆兴岭一见到凌飞,立即十分兴奋地说:“凌先生,我刚才想到一件事情!” 凌飞有些慵懒地坐下,缓缓地说:“你是不是想到,如果你哥哥是被当年的凶手杀死,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穆兴锋这次回大荣村一定发现了什么意外的线索。” 穆兴岭急忙用力地点头:“没错,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凌飞瞅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现在呢?”穆兴岭已经听出了凌飞的话中还有弦外之音。 凌飞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其实自从你哥哥死后,有些事情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哦?是什么事情?”穆兴岭问。 凌飞说:“我一直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你哥哥。” 凌飞飞快地说下去:“即使当年的大火的确是人为的,那么凶手一定是大荣村的人。但自从上个月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去杀你哥哥呢?” “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只会让人将当年的意外大火,和现在穆兴锋的死联系在一起,岂不是很愚蠢的行为?” 穆兴岭说:“那不是更说明了,我哥这次回村里一定发现了什么?因为凶手担心我哥继续追查下去,所以才急于将他杀了灭口。” 凌飞徐徐地摇了摇头:“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么就出现了三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凌飞说下去:“第一,即便在当年,你哥哥也没能找到任何证明大火是人为的证据。事隔了那么久,他又能发现什么线索?” 穆兴岭似乎有些不服气地说:“说不定是意外的发现呢?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讲的!” 凌飞点着头,说:“那好,我们就当他的确是意外地发现了什么线索。那么就出现了第二个问题,像这种万分急迫的事情,凶手为什么不在大荣村时就动手杀他?又或者不在穆兴锋刚回到城里的时候杀他?” “穆兴锋在大荣村前后待了十天,回到城里之后又过了二十多天,为什么凶手迟迟不肯动手,而非要一直等到他联系了我之后,才将他杀死呢?” 穆兴岭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根本无言以答。 凌飞继续说:“第三个问题,凶手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弄得那么招摇,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穆兴岭好像被凌飞说得有些蒙,竟然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不是被当年的凶手杀死的……” 凌飞摇着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知道我现在终于涉入了案件的调查。这就是你哥哥的死唯一造成的,可以看得到的结果。” 穆兴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骤然急促了起来:“我哥哥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如果他离奇的死亡可以令您接受委托,着手调查当年的大火案,那么他……那么他……” “那么他很可能就会自己杀死自己!” 自己杀死自己,这样的假设实在太惊人了。穆兴岭的声音简直已经变得扭曲了起来,就好像一个被扼住了喉咙的人,正竭力发出嘶吼! 凌飞悠长地叹着气:“我不知道事实究竟是怎么样,但如果真像你所推断的,那就糟糕了。” “的确很糟糕……”穆兴岭喃喃地说着。 如果穆兴锋真的是自杀,那么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找到过任何线索,又或者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线索! 夜幕渐渐降临,到达大荣村不过才半天的时间,案件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是凌飞所始料未及的。 乡村的夜晚十分安静,除了窗外一阵阵呼啸的夜风声,这几乎已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凌飞终于在这片寂静中渐渐进入了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骤然而起的敲门声惊醒。 他披着衣服打开门,门外的人竟然是穆兴岭。 穆兴岭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上去格外差,显得僵硬而生涩。 他站在门口,忽然用那沙哑的声音,没头没脑地问:“凌先生,你说我哥究竟是不是自杀的?” 凌飞微微一怔,赶紧将他让进了房里。 然后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几口之后,朦胧的睡意这才散去,说:“我只是觉得很有可能。” 穆兴岭黯然地说:“我想,哥哥一定非常希望能够捉到杀害嫂子和他儿子的凶手。凌先生,你……” 穆兴岭说着停顿了一下。 但凌飞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诚恳地说:“你放心,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会尽力调查下去。我之所以会接受穆先生的委托,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能够完成他的遗愿。” 穆兴岭显得十分高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凌先生,打搅你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 凌飞安慰道:“我明白,你也是不想让穆兴锋死不瞑目,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穆兴岭不断感激地点着头,然后便退出了凌飞的房间。 被穆兴岭这么一打搅,凌飞顿时又没了睡意。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了。他关了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凝神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声音很轻,有点像老鼠咬木头的声音,“吱吱”直响,紧接着他便看到房间的门已被人从外面悄悄打开了,慢慢推开一条门缝。 凌飞没有出声,只是依然静静地躺着。 门缝渐渐变大,然后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慢慢向着凌飞这边移动过来。 凌飞眯着眼睛,注视着人影的一举一动。 直到那人走得近了,才看清他的脸,竟然就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痞子夏文泽。 凌飞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扬言要挣大钱的人,居然到自己这里当起梁上君子来了。 夏文泽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慢慢抬起手,借着月光凌飞此刻才发现,他的手中竟握着一柄雪亮的尖头菜刀。 夏文泽并不是来偷东西,而是要杀凌飞! 幸好刚才被穆兴岭给吵醒了,否则此刻若还在熟睡,只怕他真的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梦中。 凌飞全身顿时紧绷起来,不等夏文泽手中的尖刀刺落,已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夏文泽显然丝毫没想到凌飞居然是醒着的。整个人被踹得重重跌了出去,撞在床对面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弃刺杀,立即站住了身子,再次挥着尖刀向凌飞扑过来。 凌飞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抄起床上的枕头挡住了尖刀,枕头顿时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里面的棉絮飞了出来。 凌飞趁乱又一脚蹬在夏文泽身上,再次将他踹退了几步。 也许是担心打斗的声音会惊动其他房客,夏文泽似乎有些乱了手脚,终于放弃了对凌飞的攻击,转身向门外冲出去。 可是才冲出门口,凌飞便突然听见重重的一下撞击声,紧接着就是两个男人惊呼摔倒的声音。 凌飞听得出,除了夏文泽之外,另一个人就是穆兴岭! 凌飞赶紧冲出门外,只见穆兴岭与夏文泽已经扭打着滚倒在走道的地上。穆兴岭双手紧紧抓着夏文泽握刀的手腕。 凌飞正要冲上去帮忙按住夏文泽,就在这时二人蓦然又是一阵翻滚,当他们再次停下的时候,那柄尖刀竟已在混乱中刺进了夏文泽的心脏。 夏文泽的身体霎时软了下来,穆兴岭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骇然地惊呆了,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许久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飞慢慢走过去,将尖刀从穆兴岭的手中取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将他瘫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当他再次去看夏文泽的时候,他早已经断了气。 冰冷的月光映在暗红色的鲜血上,好像连血都已经结成了冰。 此刻走廊上的人终于渐渐多了起来。 凌飞和穆兴岭从警察局回到旅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凌飞沉默地坐在床上,对身边的穆兴岭说:“你说夏文泽为什么要杀我?” 穆兴岭略略思索了一下,说:“我想他很可能就是当年放火烧死我父母和嫂侄的凶手,所以他才会来杀你!” 凌飞徐徐地点着头,可是目光中却再次有亮光闪起:“那么这件案子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穆兴岭颔首说道:“我想应该是吧。” 可是凌飞却又摇起了头来:“可还有许多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穆兴岭问。 凌飞说:“我还是不明白夏文泽为什么要来杀我。穆兴锋也曾经调查过当年的案件,夏文泽为什么没有杀他,却偏偏来杀我呢?” 穆兴岭想了想,说:“我想因为你是侦探吧。我哥哥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夏文泽并不担心,但是你不同,你是个侦探,所以……” 凌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但问题就在这里,我来到大荣村才不过半天,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凌飞说着忽然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瞅着穆兴岭。 “这……这……”穆兴岭顿时被他看得有些语塞,“这我也不知道啊……” 凌飞缓缓地说:“在大荣村,除了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是侦探的身份。” 穆兴岭的神色顿时也凝重了起来:“您……您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凌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徐徐地说下去:“现在回想起来,从穆兴锋的死一直到现在,一切事情所造成的唯一结果,就是夏文泽变成了一个死人。” “换句话来说,安排这一切的人,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杀死夏文泽。”凌飞说下去:“而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穆兴岭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凌飞的分析。 凌飞说:“这就让我想起了关于夏文泽的一件事情,李叔曾经告诉我,这阵子夏文泽经常告诉别人,他将要挣到一大笔钱。而所谓的这阵子就是这一个月,换句话说,就是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穆兴锋回到大荣村之后,唯一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绝症,快要死了。” “那么穆兴锋的死同夏文泽有什么关系?答案是没有关系。但穆兴锋的死却跟你有关系,因为穆兴锋一死,他的所有遗产便全都会留给你,也就是说,夏文泽所谓的挣到那一大笔钱很可能跟你有关。” 穆兴岭忽然笑了起来:“那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凌飞说:“的确仅仅是有可能。但在这里,唯一知道我是侦探的人是你,唯一将有大笔收入的人是你,半夜把我叫醒,让我目睹夏文泽行刺的人是你,最后亲手把夏文泽杀死的人也是你,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巧合了吗?” 穆兴岭冷笑了下,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巧合的事情。” 凌飞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我刚才在警察局,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穆兴锋其实并不一定就是自杀的。你同样希望我来到大荣村,因为你希望能通过我找到杀死夏文泽的合理的理由,而且你也完全有能力杀死你哥哥再布置成那样的现场。”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夏文泽呢?” “对啊,我为什么要杀死夏文泽呢?”穆兴岭冷冷地问。 凌飞慢慢地点起一根烟,烟雾渐渐弥漫了起来:“我想,是因为钱。夏文泽说他将挣到一大笔钱,而最近你刚好将获得一大笔遗产,我想他一定是掌握着你的一些秘密,所以以很高昂的价钱勒索你。那么他所掌握的秘密是什么呢?” 凌飞也不等他接话,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仔细想想也很简单。你能够安排计划,通过我来寻找杀死夏文泽的机会,那就说明其实你早就知道当年的凶手是夏文泽。” “而事实上,其实当年的凶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另一个人就是你!你说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穆兴岭笑着说:“结论的确很简单。可那都是你的推断,你有什么证据吗?” 凌飞摊了摊手,说:“我没有证据,一点点都没有。但是……” 凌飞说着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说:“虽然我没有证据指证你是故意设计杀死夏文泽,但我却可以证明你杀死了穆兴锋。” 穆兴岭的脸色蓦然一凝,问:“你有什么证据?” 凌飞说:“很简单,穆兴锋死后,音响里曾经定时播放过那首摇篮曲。摇篮曲是刻录在光碟上的,我相信一定是从你的电脑上刻录下来的,只要警方将你电脑的硬盘复原,即使文件已经删除了,也一样可以查得到!” 穆兴岭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 凌飞开始讲述他的结论:“当年你和夏文泽一起设计了大火,把你父母和穆兴锋的妻子儿子烧死。时隔多年之后,穆兴锋再次回到大荣村,夏文泽知道穆兴锋得了绝症,便要挟你从遗产中给他大笔金钱,否则就要揭发你。” “你为了除掉夏文泽,便先杀害了穆兴锋。那封信其实是穆兴锋早就已经给了你的,是为了在他病故之后,让你来找我,因为他认为我一定不会拒绝一个死人的遗愿。然后你故意给穆兴锋出主意,让他假说被人跟踪,试图说服我接受委托,然后又约我再见面。当夜就将他杀死,等我到穆兴锋家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被离奇杀死的尸体,之后你就拿着信来找我。” “到达大荣村之后,你立即告诉夏文泽我的身份,让他来杀我。而你当然不能让夏文泽知道穆兴锋已经死了,所以就嘱咐我不要泄露真相,而在夏文泽杀我的时间之前故意把我叫醒,接着就是门口失手杀死他的一幕。” “但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同夏文泽一起,放火烧死你自己的亲人?”凌飞问。 “其实我也不想的。”穆兴岭深深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当年我嗜赌,欠了夏文泽很多钱。那晚我带着他回家,想向父亲要钱还赌债……” “但是你父亲却不肯给你,是吗?”凌飞问。 穆兴岭说:“是的。我在推搡中失手把他推倒,谁知道他一头撞在桌角上,竟然就死了。当时我吓傻了,结果……结果……就把其他人也都杀了。找到了钱之后,就和夏文泽一起放了一把大火。为了掩入耳目,推说成冤鬼杀人,还唱了很久的摇篮曲。” ...
紫鸢吃过饭,坐在客厅里,心情烦闷。她觉得胸口起伏得有点快,连忙吞下一粒药丸。紫鸢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心脏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她只能靠吃药来维持心脏的负荷。 这段时间,紫鸢觉得心脏更加难受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关唯的母亲所赐。 关唯是紫鸢的男友,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年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正是紫鸢最珍贵的年华。紫鸢想结婚了,关唯也有同样的想法。可是,关唯的母亲却不答应。原因很简单,紫鸢有心脏病,医生说,她不能生小孩,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关唯的父亲死得早,他是被母亲拉扯大的,一向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母亲让他与紫鸢分手,他也只好耷拉着头,对紫鸢说对不起。 紫鸢问:“你真的不爱我?” 关唯喃喃地回答:“我爱你,可是妈妈不让我爱你……” 当关唯转过身,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时,紫鸢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一定要杀死关唯的母亲。 紫鸢有心脏病,杀人这样的粗活,肯定不是她可以干的。所以,她在一个酷热的下午,约来了赤霞。 赤霞是紫鸢的表妹,在建材市场做销售工作,天性风风火火胆大包天,时常骑着摩托车呼啸穿越深夜的窄巷,享受生命的快感与高潮。 不过,因为肆意挥霍,她的手头常常有点紧。这一点,非常重要。 赤霞听完紫鸢的遭遇后,愤怒地说:“居然有这样的母亲,如果我是你,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紫鸢含笑说道:“亲手杀她,我做不到。但是,我希望可以亲眼看着她死!”她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叠钱,递给了赤霞。 赤霞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次日清晨,紫鸢与赤霞一起来到关唯家的楼下。天气很热,一点风都没有。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气温有四十一度,据说今天城市里的某些地方还会拉闸限电。 八点的时候,她们看到关唯离开大楼去上班。 紫鸢不上班,她有心脏病,只能待在家里,靠给杂志写稿赚钱。稿费并不多,幸好她还有三套在市区的江景房,总价超过两百万元,收的租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三套房都是她父母留下来的,一年前,他们在一场车祸中罹难。 父母去世后,紫鸢以为全世界只剩关唯一个爱她的人了,谁知关唯的母亲却要活生生地拆散他们。这怎么可以?所以,一定要杀死她!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赤霞扮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站在猫眼前,自称是关唯的新女友,关妈妈立刻开心地打开了房门。可当关妈妈看到赤霞身后的紫鸢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赤霞狞笑着将关妈妈推倒在屋里,与紫鸢一起走进了关唯的家里。 关妈妈摔倒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很大的皮箱。 紫鸢吞下一粒药丸,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正上演一出悲情肥皂剧,一个万恶的老太婆正用皮鞭抽打自己的儿媳妇。紫鸢一边咒骂着电视里的老太婆,一边看着赤霞用绳索捆绑关妈妈,还用胶纸带封上了关妈妈的嘴巴。 紫鸢对赤霞说:“你去做吧,把门关上,声音轻一点。”她指了指浴室。她给赤霞的指令很简单,就是把关妈妈搬进浴缸里,再放上足够多的水,多到可以淹没关妈妈的鼻孔与嘴。 赤霞把关妈妈搬进浴室,关好了门。紫鸢则调高电视机音量,然后拨通关唯的电话。 肥皂剧里,女主角正在号啕大哭,而紫鸢也扮出伤心的语气,问:“关唯,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关唯一如往常地解释,他的确是爱紫鸢的,但他也爱妈妈。妈妈让他别再爱紫鸢,他也只有离开紫鸢。如果有来世,他再来与紫鸢做夫妻。紫鸢哭哭啼啼,与关唯周旋着。在她挂掉电话的时候,赤霞正好也打开了浴室门,做出一个“OK” 的手势。 紫鸢走到浴室门口,看到关妈妈躺在浴缸里翻着白眼一动不动,舌头长长地伸出来,早没了呼吸。 “做得好。”紫鸢赞了一声,然后拉着赤霞离开关唯的家。 回到家里,紫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打开电视,调高音量,又哭哭啼啼地给关唯打电话。 之所以要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当关妈妈的尸体被发现后,紫鸢肯定是最可疑的嫌疑人。她只要对警察说,一上午她都在家里看电视,关唯在电话里可以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可以为她提供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关妈妈到死也想不到,她最疼爱的儿子,会为她最痛恨的女人作证。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紫鸢猜,关唯下班后回到家,看到母亲的尸体,一定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那时的情形一定会很好玩,紫鸢都忍不住想笑了。她在想,等警察上门来询问的时候,她该回答些什么话呢?不过,不管她怎么回答,都能消除警察的怀疑。因为,紫鸢相信自己的演技。 如果犯罪也有奥斯卡大奖,那尊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一定属于她。 紫鸢喝了一杯水,吃了药。她觉得有点困,于是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她被电话铃惊醒。http:/// 是关唯打来的,还是警察打来的?紫鸢哼着歌走到电话前,拾起了听筒。 电话不是关唯打来的,也不是警察打来的。听筒中传来冰一般冷漠、树皮一样苍老的声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是关妈妈的声音!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还伴随着一阵阵气泡。 紫鸢如触电一般,身体剧烈颤栗,连声尖叫起来。可在电话里,关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杀人偿命……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现在我就到你家里来……” 紫鸢忙不迭地挂断电话,面无血色,浑身颤抖。 这是幻觉吗?她不敢肯定,说不定只是梦……对!一定是梦!一定是自己精神太紧张了,毕竟上午才杀了人,做个噩梦也很正常! 紫鸢自我安慰着,等她终于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时,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如炸雷一般。 她战战兢兢地拾起听筒,里面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别以为你在做梦……我真的来找你了……我就在你的门外……” 紫鸢尖叫着扔掉听筒,捂着耳朵冲进卧室,用被子遮住脸,任恐惧的泪水四溢。她似乎看到关妈妈狰狞地冷笑着,身披黑色斗篷,手持镰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紫鸢蓦地坐起来,才发现浑身已被冷汗濡得湿透。她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真是做了个噩梦。 她这才镇定下来,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现在关唯应该已经回到家了,他应该看到母亲的尸体泡在浴缸里,已经发白变粗,胳膊像泡胀的白萝卜。 为什么他还没打电话过来呢? 紫鸢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赶紧找到药丸吞下,可心中的不舒服还是没有消退多少。她捂着胸口在卧室里踱来踱去,终于决定主动给关唯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关唯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说:“紫鸢,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了,不然我母亲会生气的。” 紫鸢愣了一下,问:“你在哪里?” “家里,当然是在家里啊!”关唯答道。 “你一个人在家?” 关唯回答:“是的。我妈妈今天到海南旅游,上午走的。” 紫鸢这才想起,在关唯家的客厅里,摆着一个很大的皮箱。可是,关妈妈明明溺死在浴缸里,她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关唯没发现呢?难道……难道关妈妈真的变成鬼魂,她的尸体消失了? 紫鸢又想起自己的那个噩梦,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赶紧挂掉电话,可听筒刚放下,电话铃又响起来了。她犹豫了一下,拾起了听筒。 “你以为那是梦吗?你错了!我已经来了,就在客厅里!”那是关妈妈的声音,麻木、冷漠,像是从阴冷的水底冒出来的,还伴随着气泡破裂的声音。 天哪……不是梦?这真是关妈妈的声音?! ...
大学毕业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来到朋友居住的城市。成了一名用相机定格时间、记录丗间百态的该市晚报摄影记者。我很喜欢这份由真实演译唯美画面语言、用美好奠定内涵设计的职业。我深知真实是我职业的灵魂。可恰是我拍摄的两张真实照片,在带给我赞誉的同时,却把我一度陷入无端的烦恼和虚拟的恐惧中无法解脱。当时,我多次试图以图片或视频为依据向公众证明这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可屡屡以失败而告终。无奈,只好用文字来记录这一诡异事件。 事情起源于两个月前,本市牡丹园牡丹盛开的时间。为报道市民观花盛况,我前往牡丹园。眼前偌大的花的海洋正是白居易笔下“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的景象。香气扑面、五颜六色、争芳斗艳、姿态各异的牡丹正接受着如穿梭般人群的观赏、赞叹!我抓拍了几张观花人如花的笑脸后,就想拍几张牡丹特写。连拍三张都不满意,却意外的在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偏避角落发现了一株非常理想的粉白色名叫“美人”的牡丹,它不但花朵硕大、花形饱满,而且花姿恬静、优雅。就在我要按动快门的一霎那,在花瓣上飞来了一只黑红相间的蝴蝶,在黄灿灿、毛绒绒的一大撮花蕊里,飞进了两只还抖动着翅膀的蜜蜂。对这可遇不可求的蜂蝶同恋牡丹的画面,我压着内心的惊喜,按下了快门。看到非常生动清晰且妙趣横生的照片,我非常满意。当即决定乘周围游人较少,从不同的角度再拍几张这株牡丹照片。就在我取好这株牡丹的全景,按下快门后,查看照片拍摄效果时,却发现照片上花叶隙间露着一张身穿和牡丹同色衣衫的青年女子的笑脸。看到这张年轻白皙、端庄秀气,秀发披肩的女子笑脸我颇感奇怪,在我按动快门的一瞬那间,怎么会有人能如此神速的进入画面?带着疑问,我在周围人群里反复寻找,却未发现粉白衣衫女孩。一种说不明白的怪异感觉和挥之不去的疑问,使我失去了继续拍摄的兴趣。我把所拍照片全部传给乔主编。主编在选中有蜜蜂蝴蝶牡丹照片的同时却偏偏选中了那张有女子笑脸的全景牡丹。 看到自己拍摄的配有“天香国色,蜂蝶同恋。”文字的那张特写牡丹和那张配有“人面如花”文字的女子笑脸牡丹照片同期出现在晚报上,主编乐颠颠的告诉我,晚报因为这两张照片销量大增时,我被怪异笼罩着的心情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天晚上,我把这张特写牡丹照片输入电脑,想用它做我电脑桌面背景。当鼠标刚游走到牡丹花蕊上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红红的一股烈焰带着呼呼作响的声音从花蕊中喷出,我条件反射的头向后一躲,却发现,凶猛的火势原来是视频画面。我认为是自己点开了那家电视剧或电影频道。可反复操作后,电脑多次提示:“宽带未连接。”如此怪异之事,直接挑战、动摇着我无神论的丗界观。我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当画面缓缓推到近景时,可以清楚的看到火焰慢慢熄灭后是散落的被烧焦的人身体各部位的零件。当这些零乱的人头、手、腿、躯干被推到特写又虚化后,更加怪异的画面让我心跳加速,脑门冲血。只见这些已被火烧焦的胳膊、腿、头颅、躯干……竟自己移动着对接,对接后的黑色焦骨又慢慢褪色,变成一具白森森的完整骷髅,此时,我咬牙忍着后背一股股的冷汗,只见这具骷髅慢慢起身,摇晃着走向被烟熏黑的冰箱……此时我才看清,这满目惨状的房间原来是厨房。看到没有血肉的白森森的手骨还长着长长尖尖的指甲去开冰箱门……我承受恐惧的神经已达到极限。在一手直接切断电脑电源的同时。另一手抓过一件T恤、拿上手机,飞跑着逃出报社临时分给我的那间单人宿舍。 当我融入大街上车水马龙的人流中,狂跳的心脏才稍稍缓解。可刚刚看完的诡异电脑画面却顽固的在我脑海里来回闪现。我情绪烦躁、思维紊乱。和女友互发了十几条短信后,就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了三个多小时,当远处火车站的大钟响了12下后,才发现街上行人已明显减少。我开始考虑自己今晚该在那里安歇。宿舍是万万不能回去,我掏出手机一遍遍来回查找通讯录,看看在这深更半夜的城市中有谁能收留我。 马知凡,对,就是他,也只有他了。这个大学同学、我的铁哥们儿,放着自家公司的副总不去当,偏要在日报社舞文弄墨。除写新闻稿件外,业余时间全在学金庸,写武侠小说。可总也不见发表,我说他是闭门造车,他自己说是才疏学浅。这个另类富二代,对我这个穷朋友倒是照顾有加。在大学生就业前景惨淡的当下,就是他帮我找到这个晚报摄影记者的工作。我也千里迢迢跟他到了这里。 “知凡,睡了吗?”我决定要找他时,把电话打了过去。 “是周毅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外出时把钥匙锁宿舍了。想在你那凑合一晚上。” “你在那儿呢?” “朝阳北路十字口。” “你等我。” “不用你来,你要在家,我过去就行。” “我正开车呢。” 通完电话,我情绪平静了许多。利用这点时间我要想想明天怎么办。把照片的诡异对主编或朋友讲?不行,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用相机把那些诡异画面拍下来?可我的胆量不允许。我考虑了好几种方案,只有一种方案可行。那就是再去趟牡丹园找那株牡丹。我要再拍几张照片,看它还有什么怪事发生。刚想到这里,马知凡的车就停到了我跟前。 “半夜怎么跑这么远?”马知凡问我。 “天热,睡不着,出门时忘带钥匙了。” “想于莉想的吧?到她那里去凑合不是很好的理由吗?”马知凡笑道。 “好好开你的车,她出差还没回来呢。”马知凡说的于莉,是我不久前刚结识的女友。 “我说嘛,怎么这会子想起我来了。”马知凡调侃道。 马知凡在自己的公寓楼下停车后,扔给我一串钥匙说: “你自己上去吧,我要去郊外别墅。” “怎么你不住这公寓啦?” “我好长时间没住了。今天算你凑巧,冯凯刚把钥匙还给我。” “房子还借给别人住过?”我问道。 “冯副市长的公子。”马知凡道。 “他还缺房住?” “他不但不缺房住,自己还开着好几家酒店。他说要在我的公寓躲几天清闲。我能不借吗?再说,神通广大的冯公子保不准那天我又得求他。还没告诉你,你这个跑腿的摄影记者工作,就是他办的。” “是吗?那我得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我已经谢过了。” “那你最近在那儿码字?” “我父母去澳大利亚度假,我住别墅。刚和冯凯他们喝完酒,这会我要回去喂那两只藏獒。再见!”马知凡道。 我刚下车突然想起明天要去牡丹园,回身又对马知凡说: “知凡,相机也锁屋里了,你的相机先借我。” “在客厅厅柜里,钥匙在你手上,自己找吧。” 马知凡的这套公寓房间我以前来过几次,可我一人居住却是第一次。几小时前的恐怖画面在我孤单一人时又乘机在我眼前闪现。恐惧感使我怕看到厨房和冰箱。进门后,我是侧脸看着餐厅墙壁走过的。进得卧室锁上门后,我突然感到餐厅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差那儿呢?我把进门看着餐厅墙壁的经过又回忆了一遍。对,是餐厅的一幅画。以前我很喜欢马知凡餐厅的一副写意白菜似乎换成了水果静物玻璃框画。对,就这点变化。管他呢,先睡觉。我对自己说。 或许是由于恐惧绷紧的大脑神经在马知凡柔软的夏凉被里得到了放松,躺下不一会,在空调的嗡嗡声催眠下。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我在似梦非梦中被隐隐约约的叹息声惊醒。细细听来,却像女人的呜咽声。我一下坐了起来,打开床灯,抿住呼吸,再次细听,却感到房间里一片寂静。我抬头看了看表。半夜三点十七分。而此时,人体生理排泄的需要却随之而来,就在我打开卧室门,走廊声光感应灯随之一亮的瞬间,我感到眼前热乎乎的一个黑影一闪,我柔了柔模糊的眼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人,很奇怪,越害怕看到的东西有时回避不敢看,有时却好奇很想看。此时被女人哭声惊醒的我也不例外。在去卫生间的途中,我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一眼厨房冰箱,在看到冰箱的一霎那,我就愣在了原地,因为我看到鸭蛋青色的冰箱单开上层门被一角粉色的织物夹住没有关严。 奇怪加着恐惧,我跑进卫生间插上门后,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到自己原本还算英俊的五官此时变了样,脱了相,走了形。我用冷水冲了冲头,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了好多。小解后,我慢慢恢复了平静。 “现在怎么办?”我问自己。 从自己宿舍到马知凡的房间,换了环境我仍然没有摆脱这诡异的纠缠。不同的是:宿舍必竟是虚拟的画面,而这个房间却是有着身临其境的诡异感。难道是那恐怖的画面损伤了我的神经,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也有可能。我自问自答的想到这儿,胆子似乎慢慢大了起来。我干咳了几声,算是给自己壮壮胆,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也是处于无奈,我不能在卫生间呆到天明吧?我随手打开了餐厅的灯,在一片明亮中,我从容的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冰箱:奇怪,没有了那一角粉色织物,还是我以前见过的如意牌鸭蛋青冰箱。看来,还真是自己的幻觉。 此时,以前的恐惧感犹如防天花种牛痘一样,仿佛在我的神经上涂上了一层抗体。我居然借着明亮的灯光,果断的走进厨房,来到鸭蛋清色冰箱前,一把拉开了上层冰箱门把。很正常,保鲜膜包裹的肉一层层填满着300立升的冰箱冷冻室。我关好冰箱门转身要出厨房时,却发现那幅写意白菜画被端端正正的挂在冰箱对面的厨房墙上。 这个马知凡,别出心裁,居然在厨房挂画。我摇了摇头,关掉餐厅的灯,回到卧室躺到床上后,浓浓的睡意立即袭来。等我一睁眼,房间一片光明,看了看卧室毛头鹰石英表,已经是上午七点四十。我匆忙起身在客厅厅柜里取出马知凡的佳能单反相机,就去盥洗室洗脸,盥洗室和卫生间紧挨着,当我走向盥洗室经过厨房门时,又忍不住向冰箱望去。这一看,我又吃了一大惊,晚上明明是鸭蛋青色的冰箱此时却是白色。明亮的光线下我吃惊过后却不再恐惧,因为我感到可能是灯光和日光在冰箱上造成的色差。我毅然再次走进厨房,却发现冰箱不是鸭蛋清色的如意牌,而是白色的海尔牌。吃惊过后,我打开了白色冰箱对开门的上层门……眼前空空如也的冰箱冷冻室瞬间使我已经平静了的心跳再次狅跳起来。昨晚明明看到被肉块填满的冷冻室几小时后变成了一片空荡。是我梦游?幻觉?可晚上厨房和冰箱所见依然历历在目。不知晚间和眼前那个是真?那个是幻?此时,我神差鬼使的不知什么目的,也许是职业习惯,回头拿过马知凡的相机,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冷冻室连拍了两张照片。我关好冰箱门,要转身离去时,却看到了与冰箱面对面的歪斜着的写意白菜画。愣了一会,我坚信昨晚的经历并非虚幻。可这幅画昨晚我并没动它,为何歪斜?带着这种怪异感,我又对着这歪斜的写意白菜也拍了两张照片。照片拍完后,我一抬头,写意白菜又端端正正的挂在墙上。 “活见鬼!”我心里骂了句后就给主编打了要去牡丹园采访的电话,待我出门时,时间已过了八点。 到了牡丹园后,看到姹紫妍红、香气扑面的牡丹园仍然人山人海。我好不容易来到昨日拍过照的那个角落,却发现根本没有那株名叫“美人”的粉白牡丹。在反复看了这个角落,确信地方没错,不甘心的我又分开前面的花叶,想看看是否被人挖走,结果是,我记忆中的“美人”位置上是一株黄色、单瓣的普通牡丹。 “看来,真是见鬼了。”联想昨晚的一连串怪事,我对自己说。 就在我内心的疑团被成倍放大、并急剧膨胀时,我听见了自己手机的电话铃声。 “喂!周毅吗?”是乔主编。 “是我,乔主编,您找我有事?”我问。 “你赶快回报社。” “这么急,什么事?” “来了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告诉你,你可能摊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我问完,却发现主编已经挂断了电话。 当我急急忙忙走进报社主编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威摄力极强的警服。顺着警服,我看到一高一矮两位男性公安人员。 “这位就是我们晚报的摄影记者小周——-周毅。”未等我开口,乔主编就对一高个公安介绍道。 “你们找我是……?”我一头雾水问道。 “是这样,这张照片你是从那里拍的?”高个指着手中一张晚报上那张女子笑脸的牡丹照片问道。 “牡丹园拍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照片上的女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我根本不认识她。”我答道。 “不认识怎么还给她拍照?” “是她自己闯镜头。”我随口说道。说完想想,没办法,只有这样说。 “这种情况是有的。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牡丹园这几天天天人山人海,这不奇怪。”乔主编解释道。 “可从照片上看,不像闯镜头进的画面,倒像特意安排。”矮个公安拿过晚报,端详了一会道。 “女孩子爱美,总要摆个漂亮的姿态。何况这女孩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主编笑道。 “你们能告诉我,这张照片究竟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 “是啊,刘警官,现在可以讲了吧?”主编对高个道。 “是这样,为了尽快完成人口普查的资料统计,市政府临时招聘了五名打字工。这女子是其中之一,名叫杨丽,职高毕业,21岁。单亲家庭长大。可一个多月前就失踪了。”刘警官道。 “失踪了?”我失声叫道。 “和女儿好久联系不上的杨丽母亲看到了这份晚报,才来报的案。据她母亲讲,照片上的女子,就是她的女儿。杨丽穿的粉白色衬衫,就是失踪前穿的衣服。她母亲希望我们找到拍照片的人,从而能知道女儿的下落。” “原来这样。这应该和小周扯不上关系。他是外地人,来报社工作时间不长。”乔主编对刘警官道。 “可杨丽的照片是他拍的,这是事实。”矮个警官振振有词的道。对矮个警官陈述的理由,我是百口莫辩。 “那你们的意思是要……?”主编问道。 “周毅随时听候传唤。你是截止目前唯一的目击者,也是这桩失踪案唯一的线索。”高个警官对我说。 “你们怀疑我是……?”我不知道给自己该下什么定义。 “也不是,主要是需要你的协助。”高个警官给了自己云遮雾罩的答话一个折中的结尾。 听到主编和警官互道再见的声音,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啦?小周,脸色这么难看。”送走警官的乔主编问我道。 “没什么“我含糊的答道。 “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们也清楚,这事真要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张照片就不会出现在晚报上,没有人会干这种引火烧身的傻事。这是人人都能懂的常理。” “谢谢您!乔主编。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和理解。”我发自内心的对主编道谢。 “这样吧,下午的采访我让小徐去,放你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上班就不要跑外景了,帮我审审稿,排排版。你看行不?” “再次谢谢您!乔主编。工作由您安排就行。” 原本我的文字记录到此为止。可三天后的消息让我既高兴,又吃惊。只能再做补充记录。 那天,正在排版的我被主编叫到他的办公室,主编神神秘秘的对我说: “小周,那个牡丹照片上的杨丽失踪案告破了。” “是吗?人找到了?”我颇感意外的问。 “人早就被害了。是公安局收到一段杨丽被害经过的视频破的案。听刘警官说,尤其那字正腔圆的视频配音,听得他们都心酸。” “是谁发的视频?”我问。 “不知道,视频无从查证。” “公安局仅凭一段来路不明的视频破案,太草率了吧?”我道。 “还有杨丽生前男友的自首。这个叫胡东海的人自首材料和视频里的内容一模一样。”主编道。 “男友自首?一模一样?”我嘴里说着,心里在想,杨丽的胡姓男友居然没死。 “说是名叫胡东海的杨丽男友也参与了谋害杨丽的过程。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主编小声问我道。 “是谁?” “冯副市长的儿子冯凯。” “真的?” “真的。冯凯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但是,小周,我不明白的是,杨丽早都被害死了,为什么能出现在你拍的牡丹照片里呢?而且还那么美,美的叫人心碎。” “这可能是幽灵的美照吧。”我道。 “看来这人还真有灵魂。好了,不说了。干活吧。”乔主编说着还意味深长的冲我笑了笑。 几天后,我还马知凡公寓钥匙和相机时,马知凡把已经拿到手里的钥匙又塞给我。说道: “以后这些都归你了。” “为什么?如此大礼,我可不敢无功而受禄。”我说。 “谢谢你的视频配音!”马知凡悄声说完,就开车绝尘而去。 看到手中的钥匙,我心里默默道:杨丽,你走好。这套公寓房的产权我一定给你的母亲。 后来,我把这件事的始末讲给女友于莉听。她听完后说道:把胡东海推入江中的人绝对不是冯凯。 “那是谁?”我问。 “她不让说。”于莉指着电脑道。 好聪明的女人。我心里说。 完 ...
赵小光下晚班时在半路上拣到一个被遗弃的初生女婴,回到家里,老妈妈埋怨说:“傻儿子,拣什么不好,拣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养活?”赵小光说:“妈,您别生气,我遇上了,孩子在纸箱里哇哇地哭,听着挺揪心的,时间长了不饿死也得冻死,这么一个可怜的小生命我能看着不管?”老妈妈打个唉声说:“倒也是。孩子的妈妈咋这样狠心,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扔到路边不管,真是罪过呀……儿子,你的好心妈也同情,可是,这么一个小活肉蛋蛋拉扯大不容易呀,何况你一个小工人工资又不多,多大的负担呀……再说,你还没搞对象,光棍小伙子拣个小女儿,哪个姑娘愿意进门就当娘?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老妈妈埋怨归埋怨,婴儿哇哇啼哭,老人家又抹起了眼泪。“唉,可怜的孩子,别哭别哭,进了这个门,就是这家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再扔出去……” 就这样,没谈上对象的赵小光当上了“爸爸”,没见过儿媳妇啥模样的老妈妈当上了“奶奶”。娘儿俩省吃俭用,给孩子买奶粉、牛奶,老妈妈一口一口地喂,屎一把尿一把,湿窝里挪到干窝里,老人家整天忙得不消闲,累得腰酸腿疼,却从没让小孙女受委屈。 这天是星期日,赵小光休假,在家里帮妈妈给孩子洗尿布,突然有人敲门。赵小光开了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姑娘。赵小光对姑娘说:“你找谁?”姑娘说:“请问这儿是赵小光大哥的家吗?”赵小光说:“我就是赵小光,可是我不认识你呀……”姑娘红着脸说:“是的,我也不认识你。我叫孟艳,是从远方来的打工妹,己经两个多月了还没有找到工作,带来的几个钱也花光了。前天听人说大哥拣了一个小女儿,又听说你还没有结婚,我想求大哥留下我给你家当保姆……”赵小光一脸难为情地说:“妈妈年纪大了,的确需要一位保姆照管孩子。可是,我一个小工人收入有限,维持生活都有些紧张,哪里有钱雇保姆?”姑娘说:“大哥不要为难,我不要工资,目前只要有个安身之处就行了,以后慢慢找工作……”赵小光的老妈妈把姑娘好一番打量,然后对儿子说:“光儿,我看这姑娘是个诚实人,背井离乡来这里打工,现在遇到难处,就留下吧,以后想办法帮姑娘找个工作……” 孟艳姑娘在赵小光家做了保姆后,勤勤恳恳,一天到晚手脚不闲,做饭、喂孩子、收拾屋子、洗洗涮涮,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孟艳对老妈妈和赵小光更是处处关心,老人家从心眼儿里喜欢孟艳,两个人处得像亲母女一般亲近。有了这么一位保姆,冷冷清清的家立刻有了新的生气,赵小光母子俩非常高兴。 不知不觉地一年过去了,这天晚饭后,孟艳对老妈妈和赵小光说有一件事想跟娘儿俩商量商量——她有一个同学,叫王娟,这姑娘长相很不错,性格也很温柔。来这里打工快两年了,想找对象一直没有合适的,又担心上当受骗。孟艳觉得赵小光娘儿俩心肠好,赵小光忠厚老实,是个靠得住的人。她想把王娟介绍给赵小光,前些天她把赵小光的情况对王娟讲了,王娟和孟艳是好朋友,她很相信孟艳,当时就表示如果赵小光同意,她愿意和赵小光见面谈谈…… 老妈妈一听非常高兴,便对儿子说:“光儿,孟艳姑娘一片热心肠,她说的错不了。我看这机会不能错过……”赵小光的脸憋得通红,吭吭哧哧老半天没说出话来。孟艳看出赵小光的心思,他怕王娟家看不中他。孟艳便对赵小光说:“小光哥,放心吧,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下个星期日见面谈谈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到了下个星期日,孟艳对赵小光说:“我跟王娟约好了,地点选在西郊小河沿的柳林旁,那里很僻静。我提前去找王娟我俩一起去,9点以前准时会面。” 孟艳走后,赵小光把自己打扮一番又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便骑着自行车奔了西郊。赵小光来到约会地点,看看表正好9点。小河边很幽静,除了鸟儿不时鸣叫看不到一个游人。赵小光在柳林边信步徘徊许久,却不见孟艳和王娟姑娘到来。赵小光心里就犯了嘀咕,说得好好的9点准时会面,现在都9点半了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王娟变卦了?赵小光正在着急,突然发现对面有一位姑娘正在东张西望,仿佛在等人。赵小光便走过去,对姑娘说:“请问这位女士,您见没见两位姑娘?”那姑娘看看赵小光摇摇头说:“没有啊,这儿除了你和我没见到另外任何人……先生,你是不是有约会?”赵小光点点头说:“是的,我家的保姆孟艳给我介绍一位叫王娟的姑娘。我们约定9点在这儿会面,可是,到现在还没来……”那姑娘脸儿一红,微笑着说:“你就是赵小光?我,我就是王娟……”赵小光吃惊地说:“孟艳为什么没来?”王娟说:“孟艳不是说和你一起来吗?”赵小光说:“可她对我说她和你一起来呀……”王娟说:“这妮子,耍的什么把戏!把咱俩约来了,她却跑到一边玩耍去了!咱们随便走走吧,等一会儿孟艳肯定会来的。”于是两个人便在徜徉在树林中,边走边谈起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丝拘谨,彼此都谈得很真诚,话语也很投机。介绍人不在场不但省了许多“环节”而且更显得轻松,不知不觉地两个人的手就握在一起了。两个人正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坟冢,坟头上长满了荒草和野花。王娟皱了皱眉,觉得不吉利,拉着赵小光就往一边走。赵小光说:“等等!你看,那坟墓前有一封信……”王娟说:“你还想看呀?看那鬼信干什么?”赵小光说:“我看那信封挺新的,信封上的字也好像是刚写的。”赵小光说着便俯身把信拾了起来,拿到眼前一看立刻吃了一惊——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赵小光、王娟阅”!两个人都感到很奇怪,是谁给他俩写的信?怎么丢到这里了?王娟这回不管吉利不吉利了,要赵小光赶快打开看看。赵小光急忙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两个人四只眼睛盯在信笺上默默地读了起来—— 小光、王娟: 你们想不到吧?我是孟艳!今天我把实话告诉你们,请你们不要怕——我已经在一年前死去了,现在你们身边的坟冢里面埋着的就是我…… 赵小光哥,我没有告诉你实情,你拣到的孩子就我的亲生女儿。因为我受了老板的欺骗失身,那个可恶的老板见我生的是女孩把我抛弃了,我自觉没有脸面回家见爹娘,也没有脸面活在世上……那天,我把孩子装进纸箱放在小巷的路边上,然后悄悄地藏起来,当我看到你把孩子拣走后才放了心。在这天夜里,我就在这里投河自尽了。是郊区几位好心的农民把我的尸体埋在了这片小树林中。我虽然死了,但我对我的骨肉仍放心不下,我依然想尽一点儿母亲的责任。所以,我就到你家当了保姆……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深深地感到你们母子俩是那样心地善良,我的心里非常受感动。后来,我猛然想到了我的好友王娟,于是,我就想给你们俩搭桥作媒…… 娟姐,因为你打工的地方和我居住的地方相隔较远,这两年我们没有联系,所以,我的遭遇你并不知道……娟姐,赵小光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都会感到踏实。现在你们俩谈得很好,我的夙愿实现了,我的小女儿也有了爸爸、妈妈,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对她视若亲生,九泉之下的我再也不必为孩子牵肠挂肚了……祝愿你们恩爱和谐,天长地久一生幸福! 孟艳 即日 赵小光和王娟看完信惊骇不己,这太不可思议了!面对眼前的坟冢两个人既感动又有些惶然。这位年轻母亲的亡魂为了孩子可谓用心良苦,往后一定要把孩子扶养成人,以不辜负孟艳灵魂的嘱托…… ...
引子 火车从残旧的站台旁疾驰而去,响起一阵震耳的轰隆,也将一片萧瑟的秋意全都甩在了身后。 凌飞望着远去的列车,提了提外套的衣领,一只手拎起了身边的行李箱。 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冷清的火车站了,放眼望去除了三两个神色慵懒的工作人员,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凌飞顺着标牌指示的方向,缓步走到了车站的出口,甚至没有遇上一个检票员,空旷简陋的通道之外便是一片枯黄满地的萧瑟景象。 他慢慢停下脚步,又回头望了眼。 斑驳残损的墙砖上方,高高地印着两个灰红色的大字——绍阳。 一 绍阳是江苏省长江以北的一个相当小的附属市,也相当偏僻,乏人问津。 而在绍阳市的最北面,几乎将近郊县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吴亭乡的城镇。 吴亭乡在解放初期属于城乡结合部,受生产队管理。改革开放之后,生产队将土地卖给了私人企业,原本的农民也开始渐渐向着城市化的生活靠拢。 但吴亭乡这个名字,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始终没有变改过。 凌飞走下公共汽车的时候,才刚过正午,可天色却阴沉得好像要蒙上了一层灰,阴森森的。 汽车站的对面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旅社,门敞开着,里面看上去很干净。 凌飞提着行李走了过去,旅社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粗糙,但一双狭细的眼睛里却透着亮光。 男人看到凌飞走进门,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殷勤地问道:“先生,您可是要住宿?” 凌飞点了点头:“我一个人住,有房间吗?” “当然有!”老板立即回答:“单人房三十块一天,您打算住多久?” 凌飞微微沉吟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现在还说不准,先租三天吧。”。 “行!”老板说着立即将凌飞的钱,和他手中的行李一起接了过来,好像生怕他会变卦,“三天一共九十块,十块钱押金,刚好整一百。我这就带您去看房间,回头您什么时候有空,再下来做个登记。” 房间在旅社的二楼,面积不大,但很整洁。 老板把凌飞的行李放在床头的一张小柜子上,满脸带笑地问:“您觉得这里还满意吧?” 凌飞踱着步走到窗台边上,一把拉开窗帘,窗口正对着一大片民宅,整个吴亭乡几乎尽人眼底。 凌飞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忽然问:“老板,您贵姓?” 老板的声音依然带着适度的谦恭和热情:“我姓吴,东吴的吴。” 凌飞又问:“那您是本地人?” “是啊。”吴老板说,“咱们这儿解放前原本就叫吴家村,就数姓吴的最多。” 凌飞徐徐地点了点头,好像又有点出神了。 吴老板低头想了想,有些谨慎地问:“先生,我看您像是从大城市来的,这回是来做生意还是办事?” 凌飞微微一怔,说:“我来找人,” 凌飞似乎是刻意地又补充了一句:“有个朋友托我来帮他找个人,是很久以前的亲戚,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是这样啊。”吴老板忽然重重拍了下手掌,放高了声调说,“那我可说不定能帮上您的忙了,我在吴亭这地方住了四十多年,还真没有几家是不认识的。” 凌飞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吴老板,淡淡地说:“我要找的人也姓吴,叫吴锁扣。” “吴锁扣……吴锁扣……”吴老板念叨了一会儿,神色显得有些失望,“这可怪了,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呢。” 凌飞此刻已经转过身,瞧着吴老板的脸,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吴淼水的人?” “吴淼水!”吴老板的神色竟陡然一凛,失声叫了起来,“您要找的是那个人,可是吴淼水的儿子吴锁扣?” 吴老板的话音才落下,凌飞甚至还来不及继续问下去,房间的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惊叫声:“是谁?是谁在说吴淼水的名字?是谁!” 惊叫声嘶哑森厉,乍然在背后响起来,把凌飞和吴老板都吓了一大跳。 凌飞顺着声音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年愈古稀的老妇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一张皱褶斑斑的脸上竟充满了惊惧之色,拄着拐棍的手不停抖动着,声音也在剧烈地颤抖:“是什么人!应鹏,你在和什么人说吴淼水!” 吴老板赶紧走到老妇人的面前,轻声地说:“妈,您听错了,没人提吴淼水,是您耳背听差了。” 老妇人似乎这才松了口气,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不能提那个名字,是要遭祸的,你一定得记住。你爸爸他就是……” “妈,您放心,我记住了。”吴老板似乎是不愿让凌飞听到后面的话,赶紧打断了老妇人,“我送您上楼回房间去。” 老妇人轻轻点了点头,吴老板扶着她,缓缓向着走廊顶头的楼梯走过去。 走出几步,吴老板又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凌飞,眼神中依然充斥着令人深深不安的惊骇之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许久才终于说:“先生,您要找的人我真不认识。我看您还是到办事处去问问吧,那里说不定有人会知道。” 吴老板说着便再也不吭声了,仿佛只要再说一个字,便会如老妇人所预言的那样,灾祸立即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二 凌飞关上房间的门,静静地躺在床上。 窗户开着,一丝丝略带凉意的微风吹进来,将他的大脑吹得更加冷静和清晰。 不多久,凌飞听见吴老板的脚步从楼道口响过,似乎稍稍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走了下去。 凌飞点了支烟,慢慢踱到窗口,凭着窗沿向下望。 也许是因为年轻人白天都在市区里工作,整个吴亭乡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平静和安宁。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染得乌黑,从旅社门口对面的街道上匆匆走过。 就在即将消失在凌飞视线中的时候,一个转弯,便隐没在了几栋民居的小楼之间。 直到那男人的背影彻底不见,凌飞的目光依然凝滞了几秒钟,才一点点收了回来。此刻吴老板正站在旅社门口,同几个显然是吴亭乡本地的年轻人在说着话。 凌飞抽完一支烟,便提着外套走出了房间。 当他下楼走出门口的时候,原本一直在说话的吴老板忽然撇下了那几个年轻人,靠近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凌先生,您要去哪里?” 凌飞微微笑笑,说:“我出去走走。” “是这样啊……”吴老板仿佛欲言又止,许久才又开口,“凌先生,您真的要找那个吴锁扣?” 凌飞点了点头:“我是受了吴淼水先生的委托,到这里来找他失散的儿子。” “您说什么?”吴老板的脸色忽然好像看到鬼一样,顿时变得一阵煞白,“您……您说是受了什么人委托?” 这已经是吴老板第二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凌飞敏锐地看了他一眼,回答:“是吴淼水先生。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什么……”吴老板显然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呼吸依然有些急促,“凌先生,这事我实在帮不了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凌飞略略点着头,说:“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自己去找的。” 吴老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凌飞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再次回头,问:“吴老板,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邓飞宏的人?” “邓飞宏?”吴老板想了想,“不认识,他是我们这里的人吗?” 凌飞淡淡一笑,说:“我想应该不是吧。” 他说着不再等吴老板开口,径自沿着旅社门口的街道,往吴亭乡的民居区内走去。 街道上很冷清,和着深秋的风,好像一下子就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就在不久前那个中年男人消失的地方,凌飞稍稍驻足了一下,接着便同样一个转弯,沿着小巷走了进去。 巷子口是一家小茶棚,在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人来喝茶,所以连老板都不在,只有两张方桌挤在一起。 茶棚跟前蹲着一个小男孩,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拨弄着地上的一颗玻璃珠子。 凌飞慢慢走进小巷,一座修葺精致的三层民居,渐渐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仿佛若有所思般停在了楼前小院的大铁门前,向内瞅了几眼,然后慢慢地弯下腰。 门口的地面上遗落着一枚熄灭的烟蒂,凌飞似乎已经发现了些什么,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神秘而满足的笑。 他随即站起了身子,正当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目光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一直蹲在茶棚边上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微微侧着头,用半边视线怔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凌飞。 而另外那半边的眼眶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灰白色。 凌飞顿时觉得身体似乎在一刹那凝固住了,一种森森的凉意突然间从心里一直弥漫到了全身,仿佛神经也被这孩子的目光给紧紧抓住了! 凌飞从没有见过如此令人心悸的眼睛和目光,即使再凶恶的罪犯也不曾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一个从地狱中跑出来的鬼魂,眼神中冷漠得没有一点点感情和温度。 尤其是那没有瞳孔的眼眶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和诡异! 凌飞深吸了口气,努力定了定神,才感觉到四肢终于开始能够活动了。 然后他缓缓转身,在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小巷。 三 凌飞离开了小巷之后,很快便找到了吴应鹏所说的吴亭乡办事处。 办事处就在乡派出所的隔壁,看样子应该是用废弃民居改建的,结构就像个大套间。 凌飞走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男人,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男人带着副眼镜,看上去斯文,一见到凌飞走进来,立刻站了起来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凌飞微笑了下,但脸色依然还有些难看:“你好,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查人?是我们乡里的人?”男人问。 凌飞微微点头:“是的,这个人叫吴锁扣。” “吴锁扣……”男人沉吟了一下,喃喃地说,“好像没听说过啊,多大年纪?” 凌飞说:“应该三十多岁吧。” 男人“哦”一声:“好像真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你也别着急,我用电脑帮你查查,只要有就一定能找着。” 男人说着开始摆弄着面前的电脑,凌飞就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可是男人一直查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向着凌飞摇了摇头。 凌飞似乎并没有觉得太吃惊,接着问:“那吴淼水呢?能不能也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吴淼水……这个名字挺熟悉的。”男人说着再次埋下头。 可是又是十几分钟之后,当他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依然是满脸无奈,而且还多了一丝诧异。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凌飞说:“不可能啊,这个名字我一定听说过,怎么会查不到呢……” “会不会是因为时间久了?”凌飞试探地问,“据我所知这个人应该很早就离开了吴亭乡。”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摇着头,说:“不可能的,从解放后开始乡里所有人都有资料,怎么会找不到呢?” 男人好像是在问凌飞,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此刻他忽然猛地抬起头,对凌飞说:“你先别着急,我去把仲伯请来,他老人家在乡里住了一辈子,一定会知道!” 男人说着拨了个电话,不多久一个六十多岁样子的老翁,在另一个年轻男人的陪伴下从办事处后面的杂院里走了出来。 老翁看上去精神很不错,虽然皱纹已经很深了,但眼睛却很亮,走路也很利索,一进门就向那中年男人问:“吴二天,是不是有啥事弄不明白了,急着把我给找过来?” 男人谦恭地先让老人坐下,对凌飞说:“这位就是仲伯,退休之前是办事处的负责人,所有吴亭乡的事情没有仲伯不知道的。” 听了吴二天的话,仲伯有点得意地对着凌飞笑了笑:“年轻人,你想问什么事,这几十年在吴亭乡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认识的人。” 凌飞礼貌地微微颔首,说:“仲伯,其实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是什么人,你尽管问。”仲伯重重地说。 凌飞稍稍停顿了一下,一边暗暗注视着老人脸上的神色,一边说:“我想要打听的人叫吴淼水。” 一切似乎都在凌飞的意料之中,当他说出“吴淼水”这三个字的时候,老人脸上的表情陡然间凝固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惊异和震颤! 这时一边的吴二天似乎还没有发觉老人脸上的变化,接着凌飞的话说下去:“仲伯,我也记得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在资料里怎么也查不到,您知不知道这个人?” “不知道!”老人突然大声叫起来,“吴亭乡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过!” 吴二天被老人突如其来的叫嚷吓了一跳,他还没回过神来,仲伯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是带着愤怒地向凌飞大喊着:“吴亭乡没有这个人,你也可以走了,赶快离开这里!” 仲伯身边的年轻人似乎也惊呆了,一脸错愕地望着老人几乎青筋暴起的脸,显得完全不知所措。 只有凌飞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微微欠身站起来,礼貌地说了声“再见”之后便离开了办事处。 四 深秋的日落总是来得格外早,凌飞又在乡里四处逛了逛,当他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凌飞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独自躺在床上,窗外的天色此刻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一段录音幽幽地传了出来。 一开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凌先生,我想委托您帮我找一个人。” 然后是凌飞自己的声音:“邓飞宏先生,我想你还并不了解我这个人……” “不!”邓飞宏打断了凌飞的话,“我既然来找您,就一定对您做过了充分的调查。” 录音笔里的声音略略沉默了一会儿,邓飞宏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您过去的经历,也知道您跟一般的侦探不一样,一向只接受光怪陆离的非常事件。” 邓飞宏再次停顿了一下:“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怪异了,我也绝不会专程来打扰您。” 凌飞显然有些被他的话打动了,说:“你接着说下去。” 邓飞宏似乎欲言又止地沉吟了片刻,忽然问:“凌先生,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凌飞微微怔了怔,才回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相信的。” 邓飞宏轻轻地“哦”了一声,继续说:“其实今天我来拜托您的这件事,是跟一笔遗产有关。” 凌飞没有吭声,邓飞宏继续说:“我是一名律师,在我的客户当中有一个叫做吴淼水的生意人,而这个人在十天前病死了。吴先生没有妻子,本来按照他生前所立下的遗嘱,死后所有遗产将捐赠给慈善事业。可是就在前天早晨,当我到达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张由他本人签署的新遗嘱摆在了我的桌子上,而且签署的日期就是当天。” “前天?”凌飞微微有些诧异。 “没错,就是前天。”邓飞宏颤颤地说:“就是吴先生头七的第二天早上!” “头七……”凌飞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就是回魂夜……” 邓飞宏的声音霎时抖动得更加厉害了:“是……是的,就是回魂夜!” 凌飞略略沉吟了一下,沉声说:“我想,对于遗嘱的真实性,你应该已经仔细确认过了。” 邓飞宏十分肯定地重重“嗯”了声:“我手中的每一份文件,哪怕是空白文件,都一定有事务所的标号和编码。我甚至可以用生命保证,前天晚上我下班之前,那份文件还是空白的。” 凌飞缓缓地说:“那么就不可能是那位吴先生生前所签署的了。” “绝对不可能。”邓飞宏说,“另外,遗嘱上吴先生的签名、指印,甚至是律师事务所的印章,我都已经做了专业的对照比样,绝对真实无误,毫无仿造的可能性。而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份遗嘱根本绝不可能存在,除非……除非是鬼魂……” 邓飞宏的语调渐渐变得抖动起来,让氛围变得更加幽邃。 凌飞显然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份幽邃和阴森,声音略略有些低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 “我……我不知道……”邓飞宏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恐惧和惊惶,“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 凌飞略略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那么新遗嘱的内容是什么?” 邓飞宏说:“新遗嘱的内容是,吴先生要将自己死后所有的遗产,留给他的儿子吴锁扣。但是……” “但是什么?”凌飞飞快地问。 邓飞宏回答:“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先到一个叫做吴亭乡的地方,找到那个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邓飞宏的声音忽然一顿,变得更低沉了:“可是……可是我实在有点害怕。您想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居然给我送来这么一份奇怪的遗嘱,我一想到就觉得阴森森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委托我去帮你办这件事?”凌飞说。 邓飞宏几乎用一种乞求的声音,向凌飞说:“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快了结这件事,请您务必要接受我的委托。我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吴先生的鬼魂好像在我身边飘来飘去,在盯着我瞧……” 一阵夜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将松散的窗帘吹得一阵乱舞,凌飞按下了录音笔的停止键,中年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忽然被人掐断了喉咙。 凌飞慢慢靠着窗沿坐起身子,点了一支烟。 烟雾在他的面前缓缓升起散开,迷蒙中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吴老板母子脸上惊惧的神色,还有仲伯那几乎在咆哮的愤怒。 “吴淼水……”凌飞不断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 吹进屋子里的夜风遽然仿佛变得更凉了。 五 乡村的夜晚是安静的,似乎每个人都睡得很早,才过九点窗外已经几乎看不见灯光了。 凌飞扶着窗棂,怔怔地望着这片黑暗的世界,暗绰绰的天空中依然能够隐约看到浓云密布,看来快要下雨了。 正当凌飞打算关上窗户,回床上休息的时候,吴亭乡里突然一道耀眼的亮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那亮光伴随着熊熊而起的火焰,霎时将黑暗的天空映成了夺目的猩红色。 凌飞的目光豁然一震,放松的神经一瞬间紧绷了起来,他飞快地冲出房间,跑下楼。 此刻楼下的吴应鹏也已经看到了火光,同凌飞一起向着火焰升起的地方飞奔过去。 当他们终于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凌飞望着那早已被大火吞噬的小楼,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失火的小楼正是他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栋民居楼,修葺精致的三层楼房,转眼间便将成为一片焦垣废墟! 片刻间周围的乡人也聚了过来,纷纷拿着水盆试图扑灭火焰,可是火势实在太猛烈,大家根本无能为力。 而正在这一刻,凌飞的眼中竟又有第二处火光紧接着出现了。 而这一次着火的地方,竟然就是他所住的那间旅社! 六 就连凌飞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夜实在是太疯狂了! 似乎就连老天都已对这样的疯狂无法容忍,当所有人都对大火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来。 雨水很快便将这地狱般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垣。 警察从失火现场一共找到四具尸体,两处各两具,都是一男一女。 尸体被烧得已经无法辨认面目,只能大致判断三层民宅内尸体的身份是男女主人,男的叫邓戎省,六十九岁,女的叫吴翠玉,六十四岁。 而旅社内的尸体就比较奇怪了,女性应该就是吴应鹏的母亲黄淑贞,而另一名男性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样子,竟然也是被烧死在黄淑贞的房间里,而且两个人的尸体缠抱在一起,显然在被烧死前曾有过一番撕扯挣扎。 负责案件的警察将两处现场迅速地封锁了起来,凌飞同许多围观的乡人一样,被隔离在了封锁线之外。 吴应鹏作为死者家属,被警察带回了警察局录口供。 凌飞在人群中缓缓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面容立即映入了他的眼中。 凌飞慢慢走到那人的身边,小声地说:“仲伯,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老人慢慢转过头,望着凌飞的脸,神色中已没有了白天时的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沉痛。 他有些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年轻人,你又想问什么?” 凌飞苦涩地笑了笑:“仲伯,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邓飞宏的人?” “当然知道。”老人幽幽地点着头,然后指了指面前烧成废墟的三层民楼,说:“邓飞宏就是这家的儿子。” 凌飞微微颔首,接着问:“那邓飞宏是不是不常回来?” 仲伯重重叹了口气:“其实这都是冤孽啊,飞宏其实本来不姓邓的。他亲爹死得早,他妈改嫁给了邓戎省,他也就跟着姓了邓。可是邓戎省对他不好,虽然他妈一直护着他,可飞宏小时候还是没少吃苦受罪,所以大了之后一走就不怎么回来。怎么,你认识飞宏?” 凌飞点了点头,说:“其实就是邓飞宏让我来这里的,我白天问您吴淼水的事情,也是因为他。” “啊?飞宏打听他舅……”仲伯似乎猛然警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止住了声音。 但仅仅是这半句话,已令凌飞的眼神陡然一凛,立即追问下去:“您说吴淼水是邓飞宏的舅舅!” 仲伯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吴淼水的确是飞宏的大舅,可我就不明白了,飞宏让你来打听吴淼水的事情干吗?” 老人的话已经开始有了松动,凌飞赶紧再接再厉:“仲伯,其实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邓飞宏只是让我来找吴淼水的儿子吴锁扣,可是到这里之后,却根本找不到这么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锁扣?飞宏叫你来找吴锁扣!”老人的脸上惊讶错愕之色顿时浓了起来。 凌飞始终注视这老人的脸,许久惊愕之色才渐渐平息下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之后,终于缓缓地再次开口了:“年轻人,其实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本来我是不愿意再提了。可是既然今天你问到我,那我就告诉你吧。” 凌飞静静地听着,老人说下去:“在三十多年前,当时还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们乡里有个叫吴腾远的小伙子,结婚没多久就跟着红卫兵去了城里,去了一年多都没回来。可就在这时候,吴腾远的老婆吴芳婷却突然怀孕了,可是没人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就在吴芳婷生产那天,乡里的人觉得这事实在太丢人,丢了全村人的脸,所以大家一致决定要把刚出生的孩子给溺死。结果一大帮人就冲到了医院,那时侯吴芳婷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眼看孩子就要给大家带走了,结果却出了件怪事。“ ”出了什么怪事?“凌飞问。 老人说:”那天正巧有三个孕妇_起生了孩子,而且都是男孩,当大家到医院的时候,不知是谁居然把三个孩子混在了一块儿,谁都分不清哪个是吴芳婷的儿子了。“ 凌飞点了点头,说:”看来是有人在帮吴芳婷,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停了停,才继续说下去:”是有人做了手脚,可是那孩子命薄,救不了。谁都没想到事情就是那么巧,另外两个孩子的爹妈居然都在自己孩子身上留了东西,一个系在脚上,一个系在手上,结果一察看就各自抱了回去。吴芳婷的孩子最后还是给村里人溺死了,可怜吴芳婷看着孩子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一头跳进河里淹死了。“ ”那这和吴淼水有什么关系?“凌飞声音低沉地问。 老人说:”因为吴淼水就是那个孩子的亲爹,那个故意把孩子搞混的人也是他。本来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可是后来没过多久,吴淼水就把那两个孩子的爹约到家里喝酒,一把大火把三个人都给烧死了。我还记得那天夜里,我们好多人看着火一直在烧,里面还有吴淼水笑的声音,一边笑一边喊他儿子吴锁扣的名字,后来笑就变成了哭,太恐怖了!“ 凌飞默然听着老人的叙述,忽然抬起头,问:”那吴淼水最后是死了?“ ”是啊,是死了。“老人说,”后来火灭了,找到三具尸体,其中一个就是吴淼水。后来大家合计了一下,吴淼水私通还杀人,实在太丢乡里的人了,所以索性就把他的户籍档案都给烧了,反正那时侯乱,也没人管。可是过了大概有十年,不知怎么的乡里居然开始闹鬼,而且就是那两个死了爹的孩子,撞见过好几回吴淼水的鬼魂,好像还要吸他们的血。不过闹鬼的事情也就是一阵子,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可是从那以后乡里人就更不敢再提吴淼水的名字了。“ 凌飞想了想,又问:”那么那两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说:”那两个孩子后来也长大了,一个就是吴应鹏,另外一个你也见过了,就是昨天的乡办事处的吴二天。“ 七 凌飞终于知道了关于当年吴淼水的事情,但很显然,吴淼水那时侯并没有死,否则也就不会再有今天关于遗嘱的事情了。 旅社已经烧毁了,不过好在仲伯对凌飞的印象还不错,让他在自己的家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便有消息传了出来,经过调查,旅社的另一具尸体已经确认是邓飞宏。 而且就在邓家火起的十分钟之前,有目击者看到邓飞宏从邓家走出来,所以邓家和旅社的火很可能都是邓飞宏所为。而在旅社放火时,他在与吴应鹏的母亲黄淑贞撕扯过程中未能及时逃脱,最终自食其果也被大火烧死了。 而目击邓飞宏离开邓家的人,正是那个独眼的小男孩吴小茗。 吴小茗因为残疾,所以性格也十分孤僻,经常在半夜溜出家去玩,没想到却成了案件的重要证人。 关于这些,都是吴小茗的父亲吴二天告诉凌飞和仲伯的。 可是直到现在,却还没有一个人知道,邓飞宏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放火烧死那么多人。 这一切似乎都已随着邓飞宏的死,而成了一个谜,将一切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了。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显得格外清透,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凌飞在仲伯家听完吴二天所说的警方调查结果之后,似乎又一次陷入了深思之中。 许久,他才仿佛茅塞顿开一般抬起了头,大声地说:”仲伯,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派出所,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八 当凌飞、仲伯和吴二天到达派出所的时候,吴应鹏还没有离开,正一脸悲伤地呆坐在办公室里。 凌飞同时见到的,还有从市里派来的几名警察,为首叫黄涛,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相当干练。 当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凌飞便开始说话了:”我是一个私家侦探,我这次到吴亭乡其实是受了邓飞宏的委托。邓飞宏是吴淼水的私人律师,而吴淼水生前的遗嘱是要将自己所有的遗产留给他的儿子吴锁扣,所以我就受了邓飞宏的委托到这里来找吴锁扣。“ 听到这里仲伯顿时显得无比惊异,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凌飞已经拦住了他:”我们必须承认事实,吴淼水在三十年前其实并没有死,否则也就不可能会有现在的遗嘱。“ 凌飞略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至于当年的那具尸体,其实也不难解释。当时正好是十分混乱的年代,很多人被批斗,也有很多人死了也无人问津,所以要找一具尸体烧焦之后代替自己,绝对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也一定跟吴淼水的遗嘱有关。“ ”可是吴淼水的儿子吴锁扣早就已经死了。“仲伯不解地问。 凌飞苦笑了一下:”这也不一定,不过看来相信吴锁扣没有死的人,至少有两个。一个是吴淼水本人,而另一个就是邓飞宏。“ 凌飞说下去:”我想邓飞宏一定很想得到吴淼水不菲的遗产,所以他为了这个目的,就必须要除掉会阻碍到他的人,所以他放火烧死了吴翠玉。吴翠玉是吴淼水的妹妹,即使我找不到吴锁扣,遗产也会顺理成章地落到吴翠玉的手中,只有吴翠玉死了,邓飞宏才能如愿以偿。“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警察黄涛首先表示赞成,但他随即问:”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杀黄淑贞呢?“ 凌飞缓缓说:”我想是为了让我找不到吴锁扣。黄警察,我想先问你一件事情,你们在黄淑贞的尸体上有没有发现被汽油焚烧的痕迹?“ 黄涛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推测正是因为黄淑贞的身上被浇了汽油,所以当两个撕扯的时候,火势才迅速蔓延到邓飞宏的身上,最后把他自己也烧死了。 凌飞又问:“那么在另外两名死者的身上有没有相同的痕迹?” “没有。”黄涛说着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难道你的意思是,邓飞宏正真的目的不仅是要杀死黄淑贞,而且要将她的尸体彻底焚烧!” 凌飞略略颔首:“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邓飞宏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必须通过彻底焚烧黄淑贞的尸体,来掩盖起一些事实。而这个事实绝对同吴锁扣有关,因为只要我找到了谁是吴淼水的儿子,那么他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吴淼水的遗产了。” “你……你的意思……”一直默不作声的吴应鹏突然充满震惊地开口了。 凌飞徐徐地说:“没错。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很可能就是吴淼水的儿子吴锁扣,而当年被乡人溺死的却是黄淑贞真正的儿子。所以邓飞宏一定要彻底烧毁黄淑贞的尸体,否则只要一做基因鉴定,那么我们就会知道你并不是黄淑贞的亲生儿子。,” 凌飞深深吸了口气,说下去:“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及时下了场大雨,所以将黄淑贞的尸体保留了下来,所以现在只要将你的基因分别同黄淑贞和吴翠玉鉴定比对一下,那么你究竟是不是吴锁扣,自然就清楚了。” “不过我想,结果一定会如我所推想的。”凌飞又补充了一句。 “难道……难道我真的是吴淼水的儿子……”吴应鹏显然还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不断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凌飞望着面前的吴应鹏,似乎吴应鹏的每一个神色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目光,忽然他又淡淡地说:“不过那也未必一定就是事实。” “哦?”除了吴应鹏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发出了诧异之声。 凌飞并不理会他们的诧异,自顾自地说:“我刚才所说的,今天早上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又发觉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吴应鹏忽然问。 凌飞说:“有两个问题。第一,邓飞宏如果真的如我前面推断的那样,他实在没有必要特意把我找来,而且就在我的面前杀死那么多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第二,吴淼水明知道吴锁扣一开始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遗嘱,让一个死人继承遗产。 ”其实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邓飞宏从一开始便很确定吴锁扣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有恃无恐,换句话来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杀人,所以那些人也根本不是他杀的。同样的,吴淼水的遗嘱其实只有一份,就是一开始把所有遗产捐赠给慈善事业的那一份,而之后关于吴锁扣的那份,根本就是邓飞宏伪造的。 “其实邓飞宏也想得很周到,只要我找不到吴锁扣,那么遗产就会全部归入吴翠玉的名下。吴淼水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也没有人会追究遗嘱的真实性,他自己完全不用出面接受遗产,所以也完全不会被怀疑。换句话来说,他不仅不会杀死吴翠玉,而且吴翠玉对于他的整个计划还非常重要。” “可是你怎么知道,吴淼水从一开始就确定吴锁扣已经死了?说不定当时他连婴儿身上的饰物都做了手脚,掉了包呢?”吴应鹏问。 凌飞笑着回答:“邓飞宏离开吴亭乡之后,的确曾经心存过侥幸,所以他又回来过,也就是你们认为的闹鬼事件。当我听说他还要吸你们两个孩子的血时,我就明白了,其实他是取走了你们血样,送到大城市去做基因鉴定。只是那时侯你们都太小,不可能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以为他是在吸血。而之后吴淼水曾经留下过将全部遗产捐献给慈善事业的遗嘱,那就说明他很清楚地知道,你们两个都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之后也绝对没有更改的可能。 ”是不是听起来很复杂?“凌飞微笑着说,”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邓飞宏无意中成了吴淼水的私人律师,而且知道了吴淼水其实是他的舅舅。而吴淼水死后,邓飞宏就伪造了遗嘱,还装摸做样地委托我来找吴锁扣。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却被另一个人知道了,而这个人就是吴应鹏。“ 凌飞说着瞥了吴应鹏一眼:”吴应鹏便将计就计杀死了邓飞宏全家,还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黄淑贞,然后将黄淑贞的尸体送到了邓飞宏家,将邓飞宏和吴翠玉的尸体弄回自己家。然后穿着邓飞宏的衣服从邓家走出来,故意让吴小茗看到,吴小茗只有一只眼睛,而且又是天黑,很自然就会通过衣服来辨认人。 “接下去就是最后一步,开始烧。当然他也知道昨天会下雨,尸体根本不会彻底烧毁,然后就是等着我这个笨蛋侦探做出之前的那些推理,只要一验基因,那么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吴锁扣,独自继承遗产。” 凌飞望着吴应鹏。笑着说:“你现在是不是要问我有什么证据?” 吴应鹏没有说话,只有用力咬着牙,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凌飞幽幽地对吴应鹏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比对邓飞宏和那两具女性尸体的基因,自然就能知道哪一具是黄淑贞,而哪一具是吴翠玉。如果在旅社的那具女性尸体是吴翠玉的话,那么你怎么解释为什么吴翠玉的尸体会在你的家里?” 吴应鹏的身体一瞬间仿佛佝偻了下来。 凌飞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邓飞宏的计划的?” 吴应鹏许久才酸涩地笑了下,有气无力地说:“邓飞宏第一次回吴亭乡的时候,就是住在我的旅社里,因为他讨厌邓戎省,所以不愿意回家。当时他和吴翠玉躲在房间里秘密说这件事,我在门口偷听到的。” 凌飞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忽然对吴应鹏说:“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没等吴应鹏说话,凌飞已经说了下去:“昨天下午我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邓飞宏的人,你说不知道,那时侯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为什么?”吴应鹏忍不住问。 凌飞说:“因为我看到他从旅社门口走过,你居然没有拉他进来住宿,那就说明你知道他在吴亭乡里一定有住处。换句话来说,你就一定认识他。任何人说谎都一定有原因,所以从那时侯开始我已经在留心你了。” ...
一、被诅咒的航班 警长鲍尔似乎天生就拥有洞察他人情绪的技能。即便对方是优秀的演员,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最真实的情感。所以当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在冰冷的海水里深情告白时,鲍尔根本无法和其他观众一样感动落泪。因为杰克演员流露出的厌恶和忍耐,阻止了鲍尔融入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此刻鲍尔正坐在从苏易斯市飞往陆丁科城的航班上,闭目养神。可一连串饱含紧张和慌乱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鲍尔发现飞机上空乘人员个个神色慌张,直觉告诉他,一定出现突发状况了。鲍尔没有惊动任何人,径自走到第一排空位坐下,决定探个究竟。 驾驶舱的门开了。鲍尔看见一个人被扶了出来,安顿在机组人员的座位上。鲍尔正要上前,冷不防空姐已经放下隔断帘,带着微笑说,“先生,请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鲍尔顺从地坐下,他不想给这个正受到巨大惊吓的女孩制造麻烦。可是,他却悄悄从口袋掏出一面小镜子扔了出去,让它穿过隔断帘卡在门缝上传递视线。鲍尔终于看见了被从驾驶舱里面被扶出来的人。从制服上看,那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更糟糕的是,他的面颊黑紫,四肢无力地下垂,很明显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恐惧瞬间淹没了鲍尔。在万米高空中,机长猝死。那么这架航班上百乘客的生命,由谁来保障?鲍尔突然想起那个近乎咆哮的诅咒,“这是幽灵航班,一个没有眼珠的幽灵奉了撒旦的命令带大家走……”那是拉姆在航班起飞前对他说的话! 难道真的是幽灵作祟?鲍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拉姆面前,见他还在昏睡中。两位看守他的警察告诉鲍尔,镇定剂的药效至少还可以维持三个小时。鲍尔一阵眩晕,三个小时以后,这架飞机会不会真的如拉姆所说,被幽灵指向地狱了? 他不由回忆起遇到拉姆的情形。拉姆是恐怖组织的骨干,已经被警方通缉数年。抓到他的过程非常凑巧。这几天鲍尔在苏易斯市公干,看到电视直播节目正在介绍机上餐食的生产流程。所有的员工都神情自若地面对镜头,却只有一个人神色慌张。鲍尔察觉有异,立刻赶到现场,好在新闻采访节目还没有结束。让鲍尔很轻松地抓住了这个惶恐的“员工”拉姆。由于拉姆属于极度危险分子,鲍尔原想将他移交给当地警方处理,可恰逢苏易斯市警局遭遇火灾损失惨重,没有足够的看守能力。为防止犯人逃脱,鲍尔只好将他带回陆丁科城。 让鲍尔奇怪的是,拉姆自从听说要乘坐这次航班,就像中了邪一样诅咒所有乘坐幽灵航班的人都会死。为了不影响其他乘客,鲍尔只好为他注射了镇定剂。 既然从拉姆口中无法得出线索,鲍尔只好敲响了驾驶舱的门。“先生,请您回到座位上……”空姐赶快过来阻拦,可拉姆出示的警官证件,让她迟疑了下来。“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忙。”拉姆对开门的男人说。从制服上看,他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 “我叫约翰逊。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他介绍说,“刚才机长和我用完餐以后,他突然全身抽搐。我,我,”他由于太过惊恐,语气变得不连贯。 “放松。”鲍尔对着他温暖地笑着,心却悬得更高。因为约翰逊脸颊发黑,两眼通红,很明显也中了剧毒。可飞机上缺少医疗设备,根本无法检测出他们究竟中了什么毒药,要解毒也是不可能的任务。鲍尔唯一能做的就是缓解约翰逊的紧张情绪,降低他血液循环的速度,将毒发的时间推后到飞机平稳降落为止。 约翰逊告诉鲍尔,目前飞机已经被他通过数字飞行控制系统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它可以通过航线飞行数据自动来到陆丁科城的机场上空。可是,让飞机沿下滑道着陆的过程,必须由飞行员控制。想到这里,鲍尔不由捏了把汗,一个小时以后,约翰逊还能够完成这项任务么? 二、命悬一线 “能不能在最近的机场紧急迫降?”鲍尔知道目前的位置距离欧宁堡最近,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将飞机落下。约翰逊一边喘气一边摇头,“不行。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重新输入欧宁堡的航线参数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能坚持到陆丁科城。”可是毒性在约翰逊身上蔓延得很快,他的体温在迅速升高,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鲍尔盯着腕表上的秒针,每一秒都是煎熬。为什么,它不能走快一点? “鲍尔,”约翰逊的呼唤让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现在教你认这些飞行控制仪器。万一到了陆丁科城,我……”鲍尔的心一凉,才过去了十分钟,疼痛已经让约翰逊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看来情况要比他估计的更糟。鲍尔用力摇头,“你一定会坚持下去的。”约翰逊愠怒着,“为了一百名乘客的生命,你必须要学会驾驶飞机!” “你座位前是操纵杆,作用就像汽车方向盘,做前推后拉动作来控制飞机的方向……”大量的飞行驾驶信息就像雪片一样飞来,鲍尔必须用最大的力量把它们全部收纳到脑海。通过对讲机,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机舱内乘客的欢笑声,看来他们对于险境全不知情。待到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鲍尔回头发现约翰逊已经陷入昏迷,不由泪流满面。“看我的。”鲍尔在心里对他说。 飞机距离陆丁科城越来越近,正按照自动驾驶的指引逐步下降,从万米,到八千米,逐步接近地面。鲍尔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数字的变动,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两手扶住操纵杆,终于到他力挽狂澜的时候了!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没有眼珠的白衣人正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引他相反的方向。幽灵航班!鲍尔揉了揉眼睛,面前除了大朵的白云,什么都没有。 从通讯系统中,传来了陆丁科城机场航空管制员的声音。在史蒂文发生意外以后,约翰逊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陆丁科机场。现在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包括消防人员在跑道上铺好泡沫带,同时各种救援人员和设备提前到位等等。鲍尔正要告诉对方自己将代替飞行员操控飞机时,却发现约翰逊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过来,正用虚弱的声音对着话筒说,“本航班情况良好,请求降落……” 操纵杆很轻,可约翰逊拉动它的时候却拼尽全力。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短短数分钟,却像经历了百年。鲍尔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他不敢打扰约翰逊,只能看着他燃烧最后一刻生命来阻止幽灵航班飞向地狱…… 三、奇怪的史蒂文 拉姆苏醒了过来,他看到机舱的灯光,还有紧闭的遮阳板。“我们还在飞机上么?”他瞪着浑浊的眼珠问鲍尔。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充斥着他的鼓膜,毋庸置疑,发动机依旧在运转,飞机还在万米高空飞翔。鲍尔脸色阴沉,“这架飞机的两位飞行员都暴毙了,现在我们正坐在无人驾驶的飞机上前往地狱。不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我想知道真相。因为你是个亡命之徒,无神论者。却突然拿幽灵和撒旦来充作幌子诅咒航班。这只能说明……” 拉姆笑着,“说明我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恐怖分子,肩负着为组织培养“人肉炸弹”的任务。在他看来,与其将普通人洗脑成人肉炸弹,远远不如寻找自杀者来的轻松。只要稍加诱导,这些愤世嫉俗的自杀者,就可以为组织所用,制造出伤亡惨重的袭击案来。 拉姆是在一个自杀者协会遇到机长史蒂文的。史蒂文的家人在一次车祸中遇难,受到极大打击的他,有了自杀倾向。而拉姆则搜集伪证,证明那场车祸是航空公司老板主导的阴谋。在他的强势洗脑之下,史蒂文终于接受了拉姆的建议,将他的自杀扩张到整架航班的意外。并为此设计了整个计划。 史蒂文告诉拉姆,制造空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毒杀两位飞行员,因为机上餐食管理一直是被忽视的漏洞。食品公司根据每次航班人数配备好餐食以后,分别装到餐车上,由专人送上飞机。而且其中机长、副驾驶的餐食由专门制作并装盒,从外观上可以轻松辨认。拉姆只要潜入食品公司,在餐车送上航班前,把毒药投到两位飞行员的餐食中去,就万事大吉了。 这个计划让拉姆大喜过望。相对于携带武器劫机来说,投毒实在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妙之举。由于他一向仰慕911之类的大规模袭击,所以他干脆利用这次机会,在其他航班的飞行员餐食里面也全部投下毒药,带来史上最为疯狂的连番空难。遗憾的是,鲍尔从电视上认出了拉姆并及时赶到,阻止了他继续投毒。 拉姆有些嘲弄地望着鲍尔,“恐怕你做梦都想不到,抓住我就等于是将自己锁定在这架幽灵航班上吧?”“谁说的?”鲍尔一把拉开机舱遮阳板,窗外的碧水青山赫然在目。拉姆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鲍尔说,“一个小时以前,幽灵航班已经被约翰逊安全降落,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航空公司用于培训空乘人员的模拟舱。我故意让发动机发出轰鸣声,就是为了制造出还在万里高空的假象,让你以为命不久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你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鲍尔,你这个骗子。”拉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情绪完全失控了,若不是手铐将他固定在原地,他已经像野兽一样扑上来撕咬鲍尔。 真相已经大白。在航班上死去的机长史蒂文勾结拉姆,共同制造这场空难。幸好副驾驶中毒较浅,坚持到了安全落地的那一刻。可是鲍尔还是想不明白一个细节:史蒂文身为机长,有权决定航班飞往任何地方。他想要制造空难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没有必要让拉姆利用航空安全管理漏洞投毒。他“置身事外”的目的在哪里?手机上出现约翰逊脱离危险的新闻,鲍尔松口气后却想起一个细节,约翰逊降落完飞机像是耗尽最后一口气,立刻陷入昏迷,可他被抬上担架时,手却动了一下。难道…… 四、真正的幽灵 鲍尔走进约翰逊的病房,看到外面挤满了记者正报道约翰逊被航空公司授予“空中英雄”勋章,并且被破格提升为机长的消息。待一切安静下来,鲍尔才找到开口的机会,“你还记得自己怎么中毒的么?”约翰逊说,“我和史蒂文一起吃完午餐后,就……”鲍尔直视着他,“午餐的确有毒。可是警方却在机上洗手间的下水道里面,发现了属于你的那份餐食。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中毒,你在飞机上表现的中毒症状全部都是假象!” “胡说八道。”约翰逊扯过病历和一大堆报告单扔在鲍尔面前,“难道这些检验数据也都是假的么?”鲍尔说,“你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原本已经失去知觉。可是为了不在医疗仪器前露出马脚,你必须冒险掏出随身携带的毒药服下。当然你掩饰的非常好,让别人以为那是担架晃动导致的活动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约翰逊的声音有些恼怒。鲍尔说,“你被送医后,一直被医生和媒体簇拥。没有机会处理这张包毒药的纸。只好将它随手丢弃。”鲍尔出示了一张粘着毒药又印着指纹的纸。看到铁证如山,约翰逊虚脱般地瘫倒在床上,“真是阴沟里翻船。我曾经想过要将它吞下肚子,可担心到医院很快被各种检查仪器发现,所以只好……” 约翰逊的计划堪称完美。在航空公司飞行员中,机长和副驾驶的待遇天差地别。约翰逊从八年前就具备升任机长的资历,遗憾的是,他怎么都通不过那些选拔考试。只能年复一年地担任副驾驶,在机队中受人奚落。直到有一天,约翰逊注意到公司一条不起眼的规定:立下卓越贡献的副驾驶可以破格提升为机长。他这才构思起让自己立功的机会。 约翰逊曾经在恐怖组织建立的网站中看到召募人肉炸弹的消息。所以故意到自杀协会中注册并发表厌世理论,希望用飞行员的身份引起对方的主意。利用恐怖组织的力量,来完成投毒。 听到这里,鲍尔突然想到拉姆,如果这个狂妄的恐怖分子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对象,会作何感想?即便此时,拉姆都不知道与他合作的人根本不是史蒂文而是约翰逊。约翰逊如此煞费苦心不过就是希望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史蒂文身上,因为死人是最适宜蒙冤受屈的。 约翰逊说,“我一直在苦练化妆技巧,所以史蒂文中毒死亡后,我立刻将自己的脸色涂成紫灰……”虽然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都在约翰逊脑海中预演了上百遍。可他还是没料到有个警察来搅混水,无奈之下,约翰逊只能咬牙在驾驶舱里面上演一幕舍命护航的悲壮戏。 约翰逊疑惑地问,“我自信在机上的表演无懈可击。可究竟是什么让你怀疑我?”鲍尔答非所问,“现在你虽然供出罪行,心里却充满了憎恨和不甘。是不是这样?”约翰逊有些惊恐地望着鲍尔,他怎么会像幽灵一样看透人心?鲍尔笑了,“我可以抓住任何人最真实的情绪。所以,” 约翰逊的声音颤抖,“所以在驾驶舱中,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做戏。”鲍尔笑而不语,他办案多年,深知罪犯被揭穿罪行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所以为了航班安全,他只能假装相信约翰逊中毒,再配合他将惊险悲壮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虽然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戏子。但自以为永远无法入戏的鲍尔,却在穷凶极恶的罪犯面前,着实演了一场好戏。 ...
我站在悬崖上顶着脚尖往下望,大海在狂怒地咆哮,它是漆黑的、深不可测的,仿佛人的心。一年前,一个女人被她的丈夫从这里推了下去,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记得她凄惨的叫声和那张被海水划破的脸。据说,在这个海湾丧身的人会化为不畏阳光幽灵,他们无聊的时候,会四处行走。 我撕裂一朵白色的杜鹃,扔进海里,悼念那个死去的女人。带着杜鹃残留的香味,我来到一间爵士酒巴。这里不论白天夜晚都聚集着一群魔鬼,他们虽然没有死去,但早已没了灵魂。他们尽情放纵,刺耳地狂笑,但却彼此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仿佛绅士。 霓虹灯将我黑色的长裙照射出不同的色泽,酒巴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我,不仅是因为我的衣裙,也是因为我的脸。那张脸,我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装扮,它已日臻完美,类似于波特切利笔下的安琪儿。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一杯香槟。 那个谋杀妻子的丈夫此时正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跟一群西装笔挺的人在谈论某个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时不时发出放肆但又不失风度的笑声,他们的身边自然不乏美女陪伴。这群人我全认识,他们都有一个富有的妻子或者曾经有过一个富有的妻子。他们终日无所事事,靠博取妻子的欢笑谋生,有时,他们出于男子汉的尊严,把骑在头上的女人偷偷干掉也是很平常的事。 忽然,他们不笑了,大概注意到了我。我旋转着酒杯,脸上呈现出孤独的、闷闷不乐的表情。一个美丽的、孤独的女人是惹他们怜爱的,如果她看上去还有那么点钱。当然,作为行家,他们当然应该留意到我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名贵的珍珠项链,那是一位朋友从一艘沉船中打捞到送给我的礼物。 果然,他们其中的一个朝我走来,我的酒喝完了,他也许想请我再喝一杯。 “小姐,可以请您喝一杯吗?”他坦诚地说,语调悦耳,一点也不像一个居心不良的花花公子,倒像一位乐善好施的好心人。 他就是那个去年立在悬崖上的人。 “为什么不呢?谢谢。”我向他发出略带醉意的微笑,他相信了。 “您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吗?那边有我的一群朋友,他们会很高兴认识您的。”他发起进一步的攻势。 “好吧。”我提起亮闪闪的手袋,朝那久违的一桌人走去。 他们礼貌地给我让出一个最好的位子。 “我们正在聊谋杀案呢,希望您别感到害怕。”其中一人对我说。 “不,一点也不。我就曾经亲手杀死过一个人。”我打趣地说。 他们哈哈大笑。 “啊,小姐,那是一宗怎样的案子?”另一个忍住笑说。 “很简单,我毒死了我的丈夫,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喔?”我们的男主角颇有兴趣地看着我,“警察没把您列入嫌疑犯的范围?” “他们开始怀疑过,但我有证人——邻居亲眼看到咖啡是我丈夫煮的,杯子也是他自己挑的。我由始至终都在客厅里跟邻居说话,没有下手的机会。最后,他们判定他是自杀。” “能说说您是怎么干的吗?” “很简单,我知道他习惯用哪只杯子,事先在杯子边上涂了毒。” “啊!”众人一片哗然。 “太绝了!看,我总是说凶手常常是受害者最熟悉的人,他熟悉你的一切,所以有机会下手。”不知谁的声音。 我笑了。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就是送我项链的那个,他妻子曾经这样对待过他。 说完这个故事,我的猎物似乎对我更感兴趣了,因为他正向我靠拢。 “老实说,我也杀过一个人。”他说。 “谁?难道是您的妻子?”我装作极有兴趣地问。 “对,一年前我把她推下了幽灵海湾。” “您不怕她变成鬼,回来复仇?” “您不担心您的丈夫也有同样的举动?” “不,他是个老实的善良人,即使变成鬼,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的妻子也是。” “您的妻子漂亮吗?” “怎么说呢?嗯……如果您是天使,她一定是魔鬼。” 我笑了。扔给侍者一张大钞,离开了爵士酒巴。 第二晚,我依旧去那,依旧遇见他。一周后,我们开始约会,半年后举行了婚礼。 看着自己的计划正一步一步地实现,我心情激动。但我迟迟没有下手,因为此时正是蜜月期,我依恋他缠绵的怀抱。 “亲爱的,”一天他对我说,“最近我的生意遇到点麻烦。” “我能帮你吗?” “也许你可以借我一笔钱。” 我冷笑一声,他有什么生意可做?他最大的生意是勾引女人,把一个女人的钱骗来花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周而复始,填补他的空虚。 “要多少?”我问。 他说了一个数目,我皱皱眉。 “亲爱的,”我稳住他,“我丈夫的财产有他的律师在看管,如果我一下子提出这么一大笔数目,他也许会怀疑。过一段日子吧。放心,那笔钱迟早是你我的,你看,除了你之外我没有任何亲人……” 我淘淘不绝的推迟着,他狐疑地望着我。看来,我得早点实施我的计划,以免身份被他识穿。 我正在考虑如何把他引到幽灵海湾,他却先开口了。 “亲爱的,去过幽灵海湾吗?尽管名字有点吓人,但那的确是个风光怡人的好地方。明天我们到那儿去野餐好吗?”他提议。 “好呀,”我笑,“我也正想瞧瞧你杀死妻子的地方。” 第二天,我们准备好野餐的食物,驱车到那。 海水依然像一年前那样,澎湃迷人。我们踏上悬崖。 他站在我前面,俯瞰悬崖,似在回忆。这时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只用轻轻一推,他便掉入海中,化为幽灵,永不超生。但我又犹豫了。他在沉思什么?是在回忆他的妻子吗?或许他已有所悔恨,或许我该再给他一次做人的机会……正想着,只是迟了那么一点点,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我一笑。 那张脸是那样英俊绝伦,那个笑容能令任何女人倾倒。 “你真不怕你的妻子化作厉鬼,回来找你复仇?”我问。 “不,”他过来搂住我,“她如果变成鬼,早就在黑夜里跑到我的床头把我不知不觉地干掉了,还等到今天?” “也许她想让你死得痛苦些,至少像她当初一样痛苦。” “怎样做?” “比如,变成一个美人回来勾引你,待到你爱上她再把你骗到这个悬崖边,像当初你推她那样把你推到冰冷的海中。” “不,我不会爱她的,永远不会,”他低头吻我,“因为我爱的是你。” 这句话就像那朵白色杜鹃的香气,令人迷醉。就在那一瞬,我决定原谅他,能这样过上几十年,每天得到他火般的亲吻,总比呆在冰冷的海中做一个孤魂野鬼强。 我闭上眼睛微笑,回吻他。 他抱着我转圈,转到悬崖边上。忽然地,他放开了怀抱,将我猛然一推!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头往后昂,像呆鸟般,跌入海中。飞速的风中,我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脸上冷酷的表情和阴险的笑。 跟上次一样,在我跌入海中很久后,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他几秒钟之前还甜蜜地说爱我。 我酝酿了一年的计划失败了,败在他甜蜜的话语下,败在我的犹豫下。 也许下一次我会早些出手。 ……“我的妻子是个善良的老实人,即使变成鬼,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那个胜利者曾经肯定地说。 ...
辛萌迪是东海市某纺织厂女工,她家离厂里很远,她骑自行车上下班,至少也要四、五十分钟到达。厂里工人工作时间三班倒,中班和晚班夜里十二点交接,她下中班到家也就约深夜一点钟了。她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辛萌迪是奶奶从小一手看大的,她今年19周岁。她上班有一年了,每次遇上萌迪夜晚下班,奶奶都十分担心,不等她回到家,奶奶是不会睡觉的。 十月的一天,正值辛萌迪上中班,深夜十二点钟交完班,她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工厂,骑了十几分钟,她来到了那条幽长的森林小路,这条路名叫槐安路,是她上下班的一条必经之路,狭窄的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槐树林,几乎把天空遮蔽。她每次夜班走在这条路上时,都觉得可怕,因为此时极少能见到第二个人,而且这条路还不允许汽车通行,所以,这条路深夜里显得非常神秘幽静。此时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骑的很快,甚至不敢回头看,只盼着尽快走出这条街。正在她提心吊胆地骑车疾行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她回头一看,见一辆汽车从后面驶了过来,她没太在意,稍稍拐了下车把,靠边继续骑着,骑了一会儿,见那辆汽车还没有赶上来,她又回过头去,看到那辆汽车行驶的非常慢,辛萌迪正在奇怪,那辆车已经驶到她的旁边了,而且,速度几乎和她骑车的速度一样。这时她惊奇地看到,这像是一辆老式的汽车,车头类似卡车头,车身象个大面包,黑乎乎的的颜色,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汽车。咦?辛萌迪心里说,哪儿来的这麽辆怪车? 汽车基本上是在与她保持均速行驶。辛萌迪看到车厢内空空的,驾驶室内也黑乎乎的,看不见里面的人,而且这辆车所有车灯都关闭着,没有一点亮光。她开始害怕了,两腿用力猛蹬,那汽车也稍稍加速跟着她并行,她减速,那辆汽车也在减速。讨厌!辛萌迪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更加惧怕这辆汽车了。就这样,直到她出了槐安路口,上了大道,那辆汽车才背她行驶而去,她望望那辆远去的老式汽车,心中好生奇怪。 辛萌迪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奶奶还在等着她。她一进门,奶奶便问:萌迪呀,今天怎麽回来晚了点呢?哦,没事的奶奶,萌迪笑着说,往后您不用等我这麽晚,反正我有门钥匙。哎,不等你回来,我睡不着呀,奶奶说,你饿了吧?家里有点心。 我不饿,辛萌迪说,奶奶,您快休息吧。她说完,习惯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过脸,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到镜子前照了照,生怕奶奶看出她有什麽异常,而为她担心,她见自己并无什麽异样,才放心地躺下睡了。 第二天下午,辛萌迪准备去上班时,奶奶把亲自做好的一盒饭菜,交给她说:萌迪呀,今天别在厂里买饭了,这是奶奶给你做的,你准愿吃。萌迪接过热乎乎的饭盒,心中十分高兴。其实,萌迪已经很懂事了,她在上班时也常常担心:奶奶一个人在家,身边没有人,万一有个什麽大事小情,也没人照顾。 当晚十二钟交班完毕,辛萌迪骑上自行车快速朝家驶去,不多时她就进了幽长的槐安路,这里灯光暗淡,路上静悄悄的,夜晚的冷风不时向她袭来,她觉得浑身阵阵发凉,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她看到道路两旁的树头在不住地晃动着,使她心中油然生起一种孤独的恐怖感。正在这时,随着一声汽车鸣笛,在她身后不远处,幽灵般地出现了,她昨晚见到的那辆奇怪的汽车。辛萌迪发现,那辆怪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那辆汽车可疑。她不敢再回头看那辆车,只是拼命地蹬了起来,自行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她刚下班,身体实在是太累了,眼看就要出槐安路口了,她只觉得两腿发软,实在是骑不了那麽快了,不得不降下速来,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头望时,那辆车早已无影无踪了。她出了这条路上了大道,心里还在想:是我骑的太快把它落下了?,还是它溜走了? 这辆车的出现,简直像幽灵一样,令辛萌迪感到特别害怕。 当她回到家时,奶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她关心地问:萌迪,你怎麽啦,脸色这麽不好。萌迪没多考虑,她对奶奶说:这两天回来的路上,我总是遇到一辆汽车,是一辆样式非常老的汽车,现在,恐怕想见都见不到。怎麽,碰着你啦?奶奶焦急地问。没有,萌迪回答,我总觉得那辆车很可疑,就象是有意跟着我似地,让人讨厌。哦,没碰着就好,奶奶说,一辆汽车,有什麽害怕的,它走它的,你走你的呗。 可是……萌迪本想再说什麽,但她看到奶奶心痛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像往常一样,洗过脸就睡了。 第三天下午,辛萌迪上班临走时,奶奶递给她一只手电筒说:拿着吧,回来时,遇到黑灯瞎火的地方,照个路用。辛萌迪本想不带这个,但又怕奶奶生气,就接过了手电筒。临走时,她听得奶奶还在唠叨:哎,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萌迪告别了奶奶,四点钟准时到达厂车间上班,她把前两天夜里回家时遇到的事,告诉了一起上班的几个女工,几个女工听了后,觉得事情挺古怪,其中一个女工对她说:萌迪,你说那辆车跟着你时离你很近,那你干吗不记下它的车牌号,告诉我们,万一你有什麽事,咱们也好报案,警察可以根据车牌号,很快地查出那辆车的来历。 萌迪一听,心想:对呀!我怎麽就没有想到呢?虽然那辆怪车上任何灯都没有开,而且那条路很暗,不过今天,我有奶奶给的那只手电筒,用它也许能看清那辆车的牌号。萌迪这样想,却没有说什麽。 夜里十二点钟,辛萌迪下班后,不多时,又走进了槐安路,她骑的并不很快,因为她想,如果那辆怪车真的再出现,她一定要看看,这究竟是辆什麽车,并注意记下它的车号。 灯光暗淡的槐安路上,此时格外幽静,辛萌迪就这麽不急不慢地骑着车,并注意观察着。但是,那辆怪车始终没有再出现。萌迪心想:难道那辆汽车的出现,真是偶然的吗?若真是如此,我还是快些回家的好。她这样想着,便加快速度骑了起来。 眼看就要走出槐安路了,突然,从道路旁边的黑暗处,窜出两个蒙面人,他们拦住了辛萌迪的去路,辛萌迪被迫下了自行车,站在原地浑身打颤。 其中一个蒙面人走向她,晃着手中亮闪闪的匕首威胁道:别出声,跟我们走。 辛萌迪从来没见过这种场合,她哆嗦着问:你们要干什麽? 少废话,蒙面人厉声说道,想活命就快把钱全掏出来,否则的话,我们给你放放血,快点。蒙面人边说边朝她逼近。 此时,辛萌迪已被他们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另一个家伙见辛萌迪没反应,也朝她逼近。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寻声望去,只见离他们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幽灵般地出现一辆老式的汽车,他们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形惊呆了。这时,从汽车前方,猛然射出两道强光,正照在两个蒙面歹徒身上,随即,那辆汽车朝他们行驶过来。那两个家伙见状,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辛萌迪也不知道,这辆汽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也顾不上记什麽车牌号了,而是慌忙骑上自行车,拼命地往家奔去,直至骑到自家门口,她才勉强定住了神,但此时她已是满头虚汗了。 她来到门前,当她取出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门却被顶开了,原来,房门根本就没有上锁。她认为,这是奶奶特意给她留的门,就推门进了屋。辛萌迪叫了奶奶一声,没有回答,她见奶奶坐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两眼象是睡着了。 奶奶,我回来了,您快回屋睡吧。她说着,走到奶奶近前,伸手就要搀奶奶起来,可是奶奶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奶奶,你怎麽啦?萌迪用力摇晃着奶奶的胳膊,大声地说,你怎麽啦,奶奶?奶奶仍然毫无反应,当她松开手时,只见奶奶一下倒在了沙发上。 吓的她急忙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之后又回到奶奶身边,她感到奶奶已停止了呼吸,辛萌迪的两眼一下子湿润了。稍过片刻,她起身到外面去等侯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随辛萌迪进了屋,那个年龄较大的医生,来到萌迪奶奶身旁,摸了摸她的脉,又分别翻开两只眼皮,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来问辛萌迪:怎麽现在才叫我们来? 辛萌迪说:我刚刚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后,就立刻给你们打了电话。 那个医生瞟了她一眼,又问:这几天你都不在家吗? “我每天都在家,就是上班,辛萌迪说,昨天下午我去上班之前,我奶奶她还好好的呢。” 什麽?那医生一愣,接着又甩出一句:开什麽玩笑。 怎麽是开玩笑?辛萌迪迷惑不解地问。 那个医生说:既然你每天都回家,你就应该知道,她老人家已经死了三天啦! 萌迪听罢失声问道:你说什麽?死了三天? 对!那个医生两眼盯着辛萌迪,肯定地回答,至少三天了 啊!话一出口,萌迪一下子惊呆了。 ...
史密斯船长正呆在驾驶舱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时,雅格夫人敲开舱门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令人恐慌:“船长,我能求您帮个忙吗,我的孩子保罗,他不知疯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他一天,也没找到。” 史密斯船长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保罗的样子。保罗,那是一个十多岁的可爱男孩,金色的卷发,一双调皮的眼睛,他成天有着问不完的问题,到驾驶舱来的时候,总爱摸摸这,再摸摸那的。 “好的,我马上叫船员帮你去找,相信他们都认识这个孩子,你放心吧。”史密斯温和地说道。雅格夫人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从驾驶舱内走了出去,她的姿式是那样的优雅,连合上舱门时,门似乎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她去的方向,是头等舱的大厅。大厅里,正演奏着管弦乐,雅格夫人的小腿旋即有了反应,她的步子也越发轻盈起来,仿佛和那曲《梦中情人》和上了拍子。 数十对情侣正缠绕在一起,跳着这个时代正流行的舞蹈。他们的面部贴得是如此之近,彼此都能感觉对方粗重的呼吸了。尽管他们各自都有家室,来这里跳舞,为的只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放纵,这是公开的放纵。有暧昧的灯光为证,他们只是跳了几曲,什么都没有做过。旁观的人们,包括雅格夫人,全部跃跃欲试,正用他们温柔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合适的人选,准备跳下一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下一曲是狂野奔放的《清香爱人》。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打断了大厅里的音乐之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船上开始用海水煮咖啡了吗?怎么这么咸涩?船长呢?船长!我付的可是头等舱的钱,要的是享受,不是苦差使,真是的!”顺着那声音的方向,雅格夫人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估计是朋克。那个靠养殖业起家的暴发户,始终改不了那种牛烘烘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农场里的种牛。 两名服务生马上向朋克走了过去,她们当中一个向朋克低声道歉,另一个,则速度极快地端来了又一杯咖啡。朋克的火气慢慢地消退了,他伸出粗壮的右手,拧了拧服务生秀美的脸蛋,说了句粗话,服务生乖巧地让开了,脸红成了一块布。朋克哈哈大笑,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混蛋,这杯还是那个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朋克再也不顾服务生的阻拦,跳了起来,就要冲向外面,显然,他是冲着驾驶舱去的。 靠门边儿上坐着的两位绅士站起身来,拦住了朋克的去路。“这又是何必呢?咖啡就是这个味儿啊,我们一直喝到现在呢。不信的话,你喝喝我这一壶里的。”他们劝说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待会儿船长和我们一起就餐,你再发发牢骚也不迟啊。” 另一个则说:“是啊,现在天气很冷,不要动不动发火,会伤身体的。”说这话的是个医生,叫鲁比,是英国有名的个体医生,据说对疑难杂症很有一套。当然,他获得的报酬也很是可观。这不,他放下手中的业务,坐着船,出来进行环球旅游了。 鲁比的话,不但没有打消朋克心中的怒火,反而使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更加恼怒起来,“对,对,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这里怎么这么冷?为什么?暖气呢?这船上的暖气也舍不得开啦?我的天,这到底是来享乐,还是活受罪的?” 在大厅的这帮人眼里,朋克一直是无理取闹。可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更多的人开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了。是的,这11月份的天气,是够冷的了。本来头等舱一直供着暖气,所以他们西装革履,旗袍绸衫的,可现在,寒冷伴随着音乐,一点一点地散发开来,渐渐地渗透到他们的心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冷气呢?”人们纷纷叫嚷起来,就连雅格夫人,也想起什么似的,开始记挂起自己的儿子保罗来,史密斯答应派人去替她找孩子,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回音。 大厅里的这番喧闹,对乐队没有影响。自始至终,音乐还是按着固有的节奏,时疾时缓地进行着,那一对对开始跳起贴面舞的男女们,也没有放过这巧妙的恰到好处的纷乱。然而,舞池中一声尖叫划破了他们中间的和谐。“老鼠,好大的老鼠!” 叫嚷的那个女人刚颤声说了这一句,她的舞伴就很不高兴了,不过,随着那女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个男人也吃了一惊,丢开了舞伴,也顾不上自己的绅士形象了,狂奔到了门口,看也没看还在吵闹的朋克,没命地跑开了。紧随他的身后,又有几个人跑了过来。那些女宾,胆小的开始哭泣了。 这个场面,倒是朋克始未及料,等到大厅里的人们一个个鱼贯而出,朋克的眼睛仿佛被定住了似的,那些是什么呀?一个个硕大的犹如狸猫大小的老鼠,正疯狂地咬啮着舱里的一切,家具、桌几,乐队指挥强作镇定,他的手脚却不争气地打着颤,音乐声也明显地弱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朋克也急速地跑到舱外,他感觉自己还拉着一个人的手,那双小手汗涔涔的。好色的朋克竟然没有回头看,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在漫漫无际的大海中,在巍峨如宫殿般的大船中,竟然会有老鼠这样的东西出现。那些老鼠,足足有数千只,密密麻麻地在大厅里游移。他们所到之处,都用着尖嘴利牙,一刻不停地噬啮着,转眼之间,大厅里的木质家具被吞噬殆尽。有几只,已跃上了乐队那几个演奏人员的脖子。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朋克的耳朵,朋克再也忍不住了,他没命地挣脱开紧缠着自己的那只手,一路飞奔到驾驶舱附近,正要进去,迎面和史密斯船长撞了个满怀。“你怎么了?先生?”史密斯和蔼地看着朋克问道。 “你,你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老鼠?还有,还有……”朋克结结巴巴地说着,史密斯却不满地看着他:“老鼠?哪里有什么老鼠,先生,我们这可是在大海之上啊。” “真的,真的有,在头等舱的大厅里,”朋克牙齿不停地打着架,“你跟我来看,不,你自己去看!”史密斯船长摇着头,不慌不忙地走在了前面。朋克大着胆子紧跟在后面,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准备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丢下史密斯逃窜,就像刚才撇开那双女人的手一样。 两人迎面碰上了雅格夫人,史密斯微微地向雅格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我刚才已派了四名船员帮你找孩子去了。相信我,他不会走远的,待会儿一定会来吃饭。对了,这位先生说见到了老鼠,你见到了吗?” 雅格夫人很有礼貌地向史密斯船长表达了谢意,然后愕然地摇头说:“头等舱的大厅里有老鼠?没有啊,我刚从那里出来呢。”说着,雅格夫人在前面带着路,来到大厅后,朋克傻眼了,那里,乐队还在不知疲倦地演奏着《梦中情人》。只是,大厅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香味。 朋克使劲地摇着头,他努力地回想刚才的一切,难道真是他产生了幻觉?不会的,还有一个医生劝过他呢,那个医生他认识,是鲁比。如果刚才是他的幻觉,那鲁比现在何处? 史密斯先生像是看出了朋克的心思,他宽慰道:“有时,压力过大,会让人产生各种各样奇异的感觉。在茫茫的大海中,航行久了,人更加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别急,我们先去用餐,在那里,和你的朋友聊聊天,会好许多的。” 朋克一行三人走进了餐厅,令朋克吃惊的事终于发生了,鲁比竟然正在用餐,他正和身边的朋友有说有笑,手里还握着瓶香槟酒。见到朋克,鲁比主动地打了个招呼,“我的朋友,你还好吧?刚才攥紧了舞伴的手,可为什么又跑开了?对女人要温柔,切不可像对你的牧场上的母牛那样。”鲁比的话,引得周围的人们哈哈大笑,朋克羞惭地挠了挠头,在鲁比身边坐下了。 “你觉得那位夫人怎么样?”鲁比凑到朋克的耳边问道。顺着鲁比的视线,朋克看到了美丽的雅格夫人,她的目光也正向自己看来。“别胡说,人家都有孩子了。” “你是说她丈夫?没事,乔依安是个书呆子,他如果把做设计的劲头用在太太身上,相信他会有更加美满的生活。”鲁比继续嬉皮笑脸地说着,“刚才,你可是一个劲儿地攥着人家的小手呢。相信我,她对你也有意思,要不,她准会翻脸的。” 朋克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因为他看到了雅格夫人向他丢过一个媚眼来,而且,她还端着盘子向这边的桌子走了过来。“吃过饭,陪我去找孩子,行吗?”雅格夫人的声音柔柔的,像是糯米糖一样。 “我说先生们,女士们,我照常要宣布自己的观点的。”餐厅里,有人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那人一开口,雅格夫人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朋克这里,加入到一帮女宾那里去了。“那就是雅格夫人的丈夫乔依安。他准会说出一大堆谬论来的。” 朋克来到餐厅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半个月前他从利物浦上了这艘船之后,每天中午和晚上,他都在这里用餐。不过,今晚的种种始终让他奇怪。餐厅的气氛似乎也比往常显得诡异。 乔依安开始叙述了:“史密斯先生,我想知道,你究竟清不清楚这艘船上发生了什么?我实话告诉你,这30年来,我每天都看同一天报纸,都是1969年11月15日的晚报,你说,我烦不烦?” 朋克张大了嘴巴看着乔依安,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意,然而,其他人对乔依安的话都付之以哈哈大笑。“你现在明白为什么雅格夫人不喜欢他了吧?这人明显地是疯了。” 史密斯皱着眉头反问道:“乔依安,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能说点别的?在这大洋之上,你究竟想做什么?” 乔依安丝毫不为之所动,他愤怒地推开桌上的盘子,狂吼道:“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样吧,我说实话,作为这艘船的设计师,我没有能够说服厂方坚持我的设计,这船的用材不合格,这样的高度,这样的长度,根本不能在大海中航行。虽然我没有拿过他们一分钱的好处,可是,我违心地在验收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这些年来,每逢月圆之夜,我都会痛苦万分。为什么,为什么悲剧要重复上演这许多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朋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个月前,他来到码头,正要去购票的时候,一个陌生人转让了一只头等舱的船票给自己,价格低得超乎他的想象。朋克不会拒绝这等好事,就上了这艘船,可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似乎有些仓促了。因为这船显得很怪,怪得令他匪夷所思。 “还有半个钟头,半个钟头,这船又要触礁沉没,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乔依安有些歇斯底里了。 史密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好吧,我来告诉你们。是的,本来跑完这一趟,我就该退休了。可是大家知道,退休金真的少得可怜。这艘船,是处女航,按厂方的意见,必须让我用最精湛的航行经验,顺顺当当地跑完全程。即使遇上危险,也不能停航。我所能得到的好处就是,从厂家那里领到100万英镑。所以,在去阿根廷时,我拒绝了附近几艘船的冰山警告。但是,我能对得起大家,尤其是头等舱的各位乘客。我们一次次重演着过去的悲剧,不断地从利物浦开往阿根廷,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大家都能找到适合的人选,重新开始。比如,今晚……”史密斯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朋克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可是,朋克已经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他猛地跳了起来,撞倒了桌子,坚硬的桌角捅到了朋克的腹部,可他完全没有顾及疼痛,几个箭步,就冲出了餐厅。 朋克这次逃的方向是甲板,皎洁的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头顶,越发衬得大海黑暗无比。朋克没命地奔跑着,狂烈的海风在他的耳边呼呼作响,此时,他就是自己农场里发狂的公牛,船的那头,会有一艘艘小艇,只要逃到那里,放下一艘小艇,他就可以在这茫茫大海上找到一线生机。 有一群人在朋克后面追赶着。领头的,分明就是刚才喋喋不休的乔依安。这人似乎以正直自诩,可如今,他率先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尖叫声,欢呼声,不断地撞击着朋克的耳膜。朋克越来越跑不动了,但他无论如何,也得跑到船尾处。 就在朋克亡命般地奔跑时,一根绳索突然绊倒了他。等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时,雅格夫人那娇喘声已近在耳畔,明亮的月色映照之处,雅格夫人好看的小嘴里,伸出了血红血红的长舌头。 朋克再不犹豫,他就势一滚,整个人在甲板上打了两个翻滚,然后径直掉进了深海之中。朋克在下坠过程中,依稀能听到雅格夫人失望的诅咒声,还有乔依安那句不满的嘟哝“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朋克并没有落入海底,而是掉进了一艘小艇里。驾船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看到朋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是命大啊。这么高,淹不死你也得摔死你。” 朋克惊疑未定地看着那个孩子,怯怯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孩子摇着头道:“别问那么多了,你看,那艘船沉了,我们都尽快离开这里。划吧。”朋克点点头,他伸出手来,探入冰冷的海水,奋力地划着。也不知划了多久,朋克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叹息,“其实,人不要有那么多的利欲之心该有多好啊。要是那样,那艘船也就不会沉没了。” 朋克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也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对那船是不是很了解,你这样的年龄,是不该有这样的感喟的。” 那孩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这样的年龄?其实,我要是活着,也该和你差不多大了。我叫保罗,也是鬼船上的人。据说,他们一直在安排为我找替身!我不想要,因为我不想长大。再见了,我的朋友。”此时,朋克看到曙光微露,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这艘小艇上,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被途经的一艘海船救上岸后,朋克辗转着回到了苏格兰场。据认识他的人说,朋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粗鲁霸道,变得慈善慷慨。朋克曾让人打听过医生鲁比,打听的人回来告诉他,说鲁比乘船作环球旅行时,突然失踪,半年来一直没有消息。 ...
1448年早春,圣丹尼大教堂,德拉库拉与艾尔的婚礼如期举行。 德拉库拉是罗马尼亚军队的领袖,外界传闻他是世袭的吸血鬼。艾乐是战败的土尔其苏丹的妹妹。 如果这场战争能用联姻平息,那么猪就会飞了。 艾尔就是我,黑海边上长大的绿眼睛黑头发的姑娘。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嫁到黑海的那一边,用一个婚姻来拯救我的国家。可是当我看到哥哥的战袍已经破得不能再补,同时家园也满目疮痍、人民终日在恐惧里喘息。于是就算我再怀疑我这般细小身躯是否真的能挽救什么,我也知道坐上渡过黑海的船是我此生唯一的使命。 婚礼上,我抬头,看我未来丈夫的脸,小腹便开始不住地打颤。他身上唯一的色彩是眼睛里的红色,枯瘦的脸皮上没有半根胡须,特别是向我伸来的手瘦得只剩下骨架…… ??? 。德拉古堡 我没有坐过那么长时间的船,四天来除了喝点米汤,实在没有胃口。 我只被允许带了一个女仆亚美,她一直天真地以为我的婚姻能平息一切,能让她的哥哥与父亲从战场上平安回来。而其实,我上船的第二天,土尔其便在晨曦的沉睡中沦陷了。德拉库拉根本不是人,联姻只是他用来得到一切却不费吹灰之力的手段罢了。 “公主,你说德拉库拉会不会吃了我?”当亚美看到庞大却阴深的德拉古堡时吓得面无人色。 “那你就要跑得比我快了,血不吸干,吸血鬼不会去咬第二个人。”我说。 亚美晕了过去。 因为我不想亚美看到我已经看到的变化——护送我们的使节在进入德拉古堡后一个个都变成了悬在空中的衣服,没有脸没有脚! 我被这些衣服带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亚美。 古堡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长年不熄的火把。我想如果我再也走不出这古堡,那么时间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直觉告诉我德拉库拉短时间内不会在古堡里出现,他应该还在土尔其的土地上享受其成功的喜悦。 我的房间设施齐全,门口有四件衣服轮流守卫,食物在我饿的时候会被送进来,或是汤或是面包,极少有菜,根本没有水果。 房间里有个小小的气窗,高高地悬在墙角上,我想我把床竖起来,再加四个凳子也许能勉强够到它。不过,那床是块扎入地下很深的千年矮树桩,屋里一个凳子也没有。所以看看外面的想法马上被我遗弃了。 。黑发里苍白的脸 从入住这房间的第一天,我就发现睡在那千年矮树桩上,像回到了故乡,睡着后,会觉得那床变软了,枕头里能听到海浪轻柔的声音。最主要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黑发里是苍白的脸,深情地看着我…… 总是在我试图开口与他讲话时醒来,醒来时一切都是睡着前的样子,身边的被子是冰的。这梦太怪了,我吃着衣服送来的食物思索着,没有答案。 难道这古堡还有除我之外的人类吗?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皮肤却苍白如蜡。 。德拉库拉 德拉库拉回到德拉古堡的那天我不知道是哪天,可能是春未也可能已经是夏天。他的钟鸣般的笑声,长久地在楼道里盘旋。他终于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全身都是麻的,一阵阵的战栗直冲大脑。 “一起晚餐吧。”他低沉的声音能让耳膜破裂。 两个月来我头一回走出我的房间,衣服们像刮过龙卷风一样全不见了。餐桌边有个女仆——我又看到了亚美,只是她的眼睛充满邪恶,青绿的光芒中带着笑意。 亚美虔诚地给德拉库拉的大碗里倒着红色液体,刺鼻的血腥提醒着我,下一顿的鲜血可能来自我的身体。德拉库拉咕嘟咕嘟喝得很享受。 我的晚饭是碗土豆汤,冰凉的汤,但是新鲜诱人。 再抬头时,我吓得叫出了声,同时被嘴里剩下的汤呛到了,咳得直不起腰。 “怎么了?我让你吃惊了?”德拉库拉放下手里的碗问我我能说什么呢?他喝完血后变了模样,变成了我每晚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黑发里苍白的脸。如果说,刚才德拉还是个老得拉土的树根,那么现在他变成了树上最光鲜的苹果。 德拉说:“你知道刚才我喝的血液属于谁吗?你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呢!” 我把面前的土豆汤连碗一起朝德拉砸去,德拉轻轻歪头闪过。亚美马上给了我肚子上重重的一拳,刚才吃进去的那点土豆汤马上离开了我的身体。 妖艳的亚美,她现在力大无穷,将我的头死死按在桌子上。 “你这样做可不明智”,德拉说,“如果你是想快点死掉,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还不知道我让你活着做什么,不过很快你就清楚了。我允许你在我的古堡里随便走动,因为我肯定你永远也回不到黑海的那一边了。” 那晚我唯一的意外:德拉没进我的房间,??? 。第38张画 第二天德拉不见了,衣服们也不见了,走廊里的火把也奇怪地熄灭了,除了我的房间外面漆黑一片。我端着蜡烛在古堡里走动着,忍着腹部亚美留给我伤痛。 在黑暗里走动很刺激,你永远也不知道光亮的前面会出现什么。 我用蜡烛点燃墙上的火把,光明在身后延续,古堡里寂静极了,使我不得不怀疑德拉库拉带走了一切,只留下了我和古堡。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想点燃能通向外面的路。 哗,又一根火把点燃了,然后,我看到德拉饥饿时狰狞的脸! 啊——我吓得倒退着,坐倒在地上,强忍着自己不要叫出声,等待着血管被德拉撕成碎片。 但是,除了心跳声和脊背上冷汗的下滑我没有感觉到任何。 睁开眼,那向我扑来的脸原来是副画,形象而逼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再仔细看画上的吸血鬼又并不是德拉!我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点燃了下一根火把,再下一根火把……数一下,一共三十七张画。第三十七张画便是德拉的肖像。三十七个男人个个像貌酷似,凶残恐怖,他们应该是德拉家族历年的家族领袖。 刚才吓到我的第一张画应该是德拉家族的创始人,德拉很像他。 我点燃走廊尽头最后一根火把,发现了一件事,应该还是有过第三十八张画的,只是被拿走了,墙上只留下一个灰尘的印子。 会不会有第三十九张画呢?没有火把了,我用蜡烛在走廊更深处寻找着,一样东西绊了我一下。 低头一看,是具绷紧的干尸,穿的衣服,是,是属于亚美的,她已经烂在这里很久了……我终于还是没有了知觉。 。少女时代的母亲画像 我再醒来时,在自己的树桩床上。 可是周围却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摆设琳琅满目,像个女妖的山洞。我好奇地欣赏着,有象牙梳子,兽骨杯子,海贝项链……以及一个,我看了很久,却不知道是什么,而有点类似笛子的小东西,只有手掌长短,很黑很亮,很喜欢,顺手放进了衣服口袋。 这时,我注意到一本被扣倒的厚书,拍去灰,原来是个相架,那相框里的小姑娘,很面熟,拿起这件被我认错的相架才发现,还有七八个这样的相架,大小不一,全是扣倒的。 慢慢立起它们,被扣在下面的那面干净明亮,全是那个小女孩的画像,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的光阴……妈妈?!! 依稀记得,母亲出殡那天,我在母亲的卧房里见过一张类似这样的画像。母亲一共生了十四个孩子,只有我像她,黑头发,绿眼睛。可是我长大的时候,她已经非常老了,我没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随后不久我的父亲鲁姆苏丹也死了,临死前烧了母亲的所有东西。 苏丹死后,曾经奥斯曼帝国的辉煌便不复存在!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少女时代母亲的画像呢?突然,感觉后背冰冷,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艾尔——,艾尔——,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闭上眼睛,慢慢转身,睁开,我看到了…… 我想,我看到了第三十八张画像。安静的挂在墙上,安静地呼唤我,艾尔——画像里的母亲如同多年前,她离开我们大家时的样子,躺在被单里,像具僵尸。圆睁着双眼,永不瞑目。 。树桩母亲梦 醒来时,才知道逼真的一切只是梦,德拉坐在我的树桩边凝视我,眼光里竟然透着慈祥…… “你看到什么了是吗?”德拉说,“我知道你掉进兰吉的梦里了,她走的那天,说她知道会有今天,所以留下她的梦给你,这个房间原来是她的,这张床里她放了好多不让我知道的秘密……” 兰吉是我母亲的名字,太多年了,兰吉这个名字差不多也已经不在我的记忆里了。我说,不要用你的语言说出我母亲的名字,你根本不配! 德拉说,你只知道你的母亲叫兰吉,你知道她未嫁给你父亲前的名字吗?那名字是我起的,兰吉。德拉库拉,我唯一的孩子…… 她长大后,我想把王位给她,可是她擅自取下了她自己的第三十八张画像,并拔出了她胸口的黑钉,说我不再爱他,说我不再要她,她决定去黑海的那一端,永远也不要再看见我。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可是我相信她会回来的,于是在这里等她,边杀人边喝血边等她,可是等到的是她的死亡。德拉库拉家的人都不会死,只要在胸口插上黑钉,原来她走的那天,就没想回来……而你的父亲抢走了我的宝贝,我现在只是加倍让他偿还。 我全身冰凉,向衣服口袋探去,它还在那里。它不是小黑笛子,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黑钉。我又摸着身下的树桩,眼睛看着德拉,可是德拉已经慢慢离开了我的房间。睡吧,孩子,明天让你见见阳光。是时候了。他说。 。再照一下镜子 我知道奥斯曼帝国不会就此完结,一个苏丹倒下去,还会有另一个苏丹站出来,只是历史在演变,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会永远不为人知。只是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我希望它永远是秘密,母亲留给我的秘密。 母亲的梦镜里,那张黑发里苍白的脸是德拉库拉,母亲可能一直爱着这份不可能的爱,直到死去。所有人都愿意长生不老,就算像老鼠,像蚂蚁,就算在阴沟里永不见天日,可是母亲选择放弃永生,只想换一份爱情,可惜,德拉一直没有理解。 插入黑钉前,我又最后照了一下镜子,想留住自己还是人类样貌时的记忆。我很幸庆,我不会是母亲,我会让黑钉在我的体内永远永远…… ...
这件怪事发生在英国格伯利耶鲁公爵的家中 格伯利耶鲁公爵最近买了一幢豪华的住宅,它位於肯特州的密杰士达镇外,四周被森 林围绕.在搬来这 前,听说原来的屋主夜夜都会听见奇怪的声音,令人***万分,所以才将这幢住宅脱手卖掉但是,碰巧格伯利耶鲁公爵一向对幽灵鬼怪的事很感兴趣,所以他买下这幢房子,当然 ,他也不希望他的房子有任何的不安宁,可是一旦真的幽灵出现,他会积极去面对它的 搬来这的第一天晚上,公爵睡在二楼的卧房. 刚上床不久,他便清楚的听到爬楼梯 的脚步声,该楼梯可以通往地下室.脚步声开始接近卧房的门了,又稍微停一下来,突然响 起一声 咚咚咚的敲门声.公爵急忙从壁炉旁抓了一把铁制的火钳子,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於是,又将门掩上,伺机而动,不久,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打开门,仍旧没有人. 这时,想必睡在楼下的秘书帕更斯,也听到声音了,他脸上惨白***兮兮地冲上楼来说道--「这太***了!我们赶快搬走吧」但是公爵却说「我们再住 一镇子看看吧」隔天晚上,两个人都待在公爵的卧房里,手持火钳子,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 ,等待敲门声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仍然毫无动静.不久,天色渐渐亮了,突然!他们又听到脚步声了,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然後是一段静寂的状态.... 突然!又响起一串比先前更剧烈的 叩门声.紧接着「卡喳」地响起一声扭转电灯开关的声音.公掘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打开 门...还是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可是,楼梯间的平台附近的电灯被打开了,闪着微黄的的灯光,「奇怪!这灯刚刚不是关了吗?」於是两个人走到地下室去看看,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地下室与一楼之间,有一个小房间,但是上了一个坚固的锁,谁也无法进去.过了好几天,来了一为客人--亨利.哈米尔敦,他是一位戏剧作家,对於鬼怪之事也很感兴趣,而且也很有研 究.哈米尔敦从公爵那儿,知道脚步声与叩门声一事之後,便说道:「这幢住宅,据说是有名 的鬼屋,前一任屋主曾经在房子 面,做了一项「降灵实验」,当时,亡灵果真出现了,而且还说了很多事情.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一幢普通的住宅吗?还是早一点觉悟的好!」 接着,又说:「今晚我就留下来住一宿吧!我将熬夜,把我所知道的,关於此地亡灵的故事写 下来,以便给你当做参考」. 隔天早晨,哈米尔敦交给公爵一封密封的书信,并且说道:「你们不必现在就打开看,等到你想看的时後再看,也不迟!」由於鬼怪闹事,所以乔迁时所要开人?」「你想要我们为你做什么,仅管说出来吧!」亡灵回答道:「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只想 和十八世纪时代的爱人--歇尔罗蒂住在这幢房子 ,哪 都不想去,只要这样我就会感到 性福万分了」. 因此,公爵和亡灵取的一些协议,那便是--卡尔将与歇尔罗蒂一起住在那间 密室 ,还有他们两个在房间的时後,会将房子锁住,除了这间密室外 谁都可以***自在的进去任何一个房间,人们只要不打扰卡尔与她的爱人,亡灵就绝对不会妨碍人们生活...。 这件事发生後,好几年内,便不再听见任何叩门声或脚步声了。这天格伯利耶鲁决定搬 家,那 和这里同属伦敦地区,他守先想到:必须和那位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世界 的朋有辞行。因此,他又做了一次心灵实验,以感谢卡尔这几年来的固守约定。「从今天起我将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请尽管说吧!我将会很乐意为你效劳!」亡灵以高兴的口语迅速地答道:「非常感谢你....我有一事相托--我想跟你一起搬到新家去住 ,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这个请求实在令公爵惊讶,而且也感到为难。想想也对,一般人碰到亡灵,唯恐避之而不及,只有公爵能够这么诚心对待他,因此亡灵卡尔由衷的敬佩这位公爵更不愿和这么亲切的人分离。於是,公爵仁慈的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将你 和歇尔罗蒂一起接到新家去,这样,我们就一起生活了」。就这样,卡尔与歇尔罗蒂的亡灵就成为格伯利耶鲁公爵家的永久房客了说。公爵从来没告诉任何人,他的新家住了这么一对十八世纪时代的恋人。 搬入新家後,公爵不再有听到任何亡灵的脚步声,他活到一九七四年的 秋天,过一段和平安静的生活。 ...
合同签署完成。我很幸运地租到了一所价格便宜并且理想的公寓。 本来我是打算住学校宿舍的。但是,学校总是安排一些最差的宿舍给新生。听说学校附近有几所公寓是没人敢租的。原因很简单,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天生大胆,为了图便宜,而且感觉也挺刺激的,就找了间所谓的“鬼公寓”租了下来。 这所公寓还挺不错的。不仅有8成新,而且还外带家具。房间不大,正中摆放了一张床。床的左边是书桌。右边则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前有一面镜子,是椭圆型四周刻着花纹的镜子。房间的窗帘是深红色的,也许是前任住户的喜好吧。虽说陈列简单,但也算舒适。我也就安稳的住了下来。 刚开始过的还算顺利,我一直都没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个恐怖的深渊。大概半个月过去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天,我偷懒没去晚自修,独自呆在公寓里看书。看着看着……我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伊——呀——”那是女人在小声哼歌的声音……接连着几天,我都听到了那种“伊——呀——”的奇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好近,在寂静的夜里,这种声音仿佛就像一种魔奏,要把你引导到什么地方。 那声音听起来很平和,听着听着,我好象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就坐在我旁边!没错,她就坐在梳妆台那面镜子前。她在干什么呢?我很想再看清楚点,但却越来越模糊。那声音也越来越远……消失不见了。这一切是什么呢?我的幻觉吗?我一直不相信有鬼,那么现在看到这些是什么呢?为了确定是否幻觉,我找来了同乡的学姐小月。两人商量过后决定今晚一起住在公寓内,看个究竟。当晚,小月睡在梳妆台旁边,而我就睡在她身边。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午夜2点锺。看一切没有什么异样,就决定睡了。大概今晚不会来了吧,我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伊——呀——”“咿——呀——”耳边响的依然是那个声音。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那不是小月吗?她坐在梳妆台前,嘴里哼着歌,右手拿着口红在自己脸上来回的涂着,把自己的脸画得一片血红。橘黄色的街灯透过窗帘映在小月的脸上,呈现出一个血红的画面。我给吓呆了。但是马上又清醒过来,我赶忙起来一把拉起小月,死命地摇晃她,直到她猛地惊醒,一脸吃惊的看着我。突然,小月像疯了似的拉着我往外跑,跑了好久,也跑累了,小月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千万……别再回去……那里……那里有……”紧接着她就晕倒了。我一时不知所措,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的小月怎么会如此惊慌失措,刚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我的心头。但是现在首要的是小月晕倒了,必须找个地方让她休息才好。这么晚学校也关门了,而且刚刚出门这么急,身上也没带钱包,又不能到咖啡店里休息。怎么办呢……回去?我心有余悸,刚刚一连串的事情还没搞清楚,难道那公寓真的有鬼不成?但是实在无法可想,面对怀里晕倒的小月,我只能回到公寓去。 打开公寓的门,房间在街灯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昏暗。我打开台灯,让小月躺在床上。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边擦拭小月脸上糊成一片的口红,一边回想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那不是在做梦,小月可以证明。那究竟…… 第二天,小月被送到附近医院,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受到刺激,一时无法醒来。我找来房东,向他询问房子的问题,但是他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地,只是把房子租给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直到我搬来的前半年,那个女孩在这里死了。我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马上联想到那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孩,哼着小调的样子…… 但是我觉得小月被吓成这样,那就算是鬼也太过份了吧!人有人性,鬼也该有个鬼性吧!所以应该可以沟通吧?也许今晚可以找她聊聊呢!以前我尝试过不少关于见鬼的事。比如半夜在窗台削苹果啦,半夜在窗台对着镜子啦。我都试过,但是都没有见到所谓的鬼,所以我不怕!我决定今晚再探个究竟! 于是,夜晚终于降临。我等着,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也许是因为我没有睡吧?每次她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来的,搞得我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她。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有点迷糊了。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来了。“伊——呀——”还是那带着魔力的小调。我顿时睡意全无。我微微地睁开眼睛……看到……“啊——!!”她正坐在我旁边俯身看着我!她的脸离我只有不到10公分!我不由得大叫失声,一骨碌从床上跳起。但是她没有反应,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停住了尖叫,因为现在的她的眼神开始流露出一丝痛苦。我看着她,她有着那么一对乌黑水亮的眼睛,真漂亮。但是我马上回过神来,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你……你是……”我终于开口问她。但是她还是久久地望着我。我有些慌了。这时,她突然开口了,那是风铃般的声音:“不要离开我……”这下我可傻了: “什……什么?我不认识你……”但是她还是不停的重复那句“不要离开我……”我有些怕了,倒是她越来越大胆了,竟然向我走过来。不!应该说是飘过来!我再也不敢呆下去了,于是我掉头就跑。我光着脚,一直跑,跑着跑着,竟然又跑回公寓楼门口。天哪!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跑也跑不了,怎么又回来了呢!我正想着。突然,她的脸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种多么哀伤,无助的表情。但是我实在是吓急了,冲着她喊到“你!你到底想要怎样!已经害了小月还想害我吗?如果你是鬼!那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别来缠着我们!”听到这些话,她好象有点不知所措。只见她默默地对着我点了点头。顿时,我眼前一黑,就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我的头就痛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这是什么意思?“丁冬——”一声响亮的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起身开门,来人却是小月。小月着急的对我说,“你是不是碰到她了?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我摇摇头,把小月请进屋里。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没有异样才进屋。 “这间屋别住了吧,是她的房子呀!” ...
下班很久了,王娟还坐在座位上没走,她是公司的经理秘书,明天经理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她得把写好的发言稿再改一改。这时胸前的手机嘀嘀响了几下,接收了一条短信息,王娟打开一看,只见显示屏上现出一行字:“快下楼,有危险!”发信息的是一个陌生号码,王娟心想一定是哪个同事搞的恶作剧,她合上手机,无意中一抬头,只见楼顶的钢筋混凝土露出一条裂缝,缝隙还在扩大,整个大楼都震动起来。地震!王娟赶紧撂下手中的笔,冲出门,一气跑下五楼,在她跨出楼道的那一刻,雄伟的大楼在她身后轰然坍塌。 王娟惊魂未定,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立刻想到给救命恩人打电话,向他表示感谢。她按照手机上的号码拨过去,电信小姐却告知她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几天后,公司重新运作,王娟一个一个询问同事、朋友是否在地震那天给自己发过短信息,他们都说没有。她抓耳挠腮地想了想,拨通了大伟的手机号码。大伟虽然加盟公司不久,只是策划部的一名普通员工,却显示出非常杰出的设计才能,他参与设计的几件作品都得到了市场的认可。王娟喜欢大伟,但因为她是个骄傲的人,从来都没有在大伟面前表示出来。 大伟听到王娟收到这样奇怪的短信息很惊讶,显然这信息也不是他发的。王娟来到当地电信部门,咨询这个陌生的号码,服务员告诉她这个号码登记身分证是一个叫做丁晴的女孩。王娟没听说丁晴这个名字,她越来越好奇,抄下了丁晴身分证上的地址。 休息日,王娟找到丁晴家,丁妈妈接待了她。王娟说:“我以前跟丁晴是同学,顺道来看望她,不知她现在在哪里?”丁妈妈立刻红了眼睛说:“你还不知道啊,丁晴她死了,苦命的孩子就要结婚了,老天爷这样无情!”说着她打开丁晴的房间,“她的东西我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姑娘你就在这里坐坐吧。” 丁晴的房间里有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王娟走过去,发现书架上这些书都是她爱看的,就取出一本书静静地翻看起来。丁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王娟想利用吃饭的时间多知道一些丁晴的事情。书中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很眼熟,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她会不会就是丁晴呢?王娟看到照片后面有字:丁晴摄于2005年3月8日,就悄悄将这张照片藏了起来。 丁妈妈叫王娟吃饭,饭桌上,丁妈妈告诉王娟丁晴的未婚夫叫刘大伟,是一家公司的设计工程师,王娟心想丁晴的未婚夫就是大伟啊,她的事情大伟肯定知道,说不定短信息就是大伟发的,只有她有可能得到丁晴的手机。王娟问:“丁晴是怎么死的?”丁妈妈说:“车祸,一年前的六月二十八日早上,丁晴去上班,走到南昌大桥桥头,被一辆小汽车撞上了,凶手现在还没找到。”王娟脸色顿时白了,她匆匆扒完一碗饭,给丁妈妈留下一笔钱走了,说这是丁晴放在她那儿的,过几天她再来看她。 晚上,王娟怎么也睡不着,她泪流满面,怪不得丁晴看来这么眼熟呢,原来她就是被自己撞死的那个女孩啊!她捧着丁晴的照片说:“丁晴,对不起,自从那天我赶着上班撞了你,我一年都不敢开车,你在地下安息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妈的。”就在这时,照片上的丁晴张张嘴说话了:“王娟,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报仇的,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王娟恐惧地说:“是大伟吗?”丁晴点点头:“本来我们就要结婚了,我死了以后,很长时间他都不能振作起来。直到他加盟你们公司,我看到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这都是因为你。”王娟摇摇头说:“大伟不会喜欢我的,她在我面前从来不苟言笑,我甚至猜不着他的心思。”丁晴叹了口气:“我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他一直以为他是个不祥的人,才会给他喜欢的人带来灾祸。所以他不敢在你面前表露他的爱慕,他害怕你也会跟我一样受到伤害。”王娟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打消大伟心中的顾虑?”丁晴说:“我会给你们创造机会的。” 王娟醒来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但梦中的情景却是如此清晰。从此王娟一有空就去找大伟,希望能融化这个深情男人冰山一样的外表,但大伟却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王娟向丁晴的号码发短信息,请求她支招,信息却发不出去。 丁晴准备了多块电池,手机从来不关机。这天深夜,她期盼已久的短信息终于来了:“大伟自杀了!”从王娟的住处到大伟的住处有很长一段路,王娟好不容易等到一辆计程车,一个劲催司机快开车。一路上,她不停地拨大伟的手机号码,总是没人接。眼泪顺着王娟的面颊流下来,她顿时明白大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多么重要! 大伟租住的是一个独院。王娟奔上楼拼命地拍大伟的房门,叫大伟的名字也没人应声,另几家房客给吵醒了,王娟央求他们砸开了大伟的房门,房间里散发着浓重的煤气味。众人捂着鼻子冲进去把人背出来,王娟扑在大伟身上大声号啕,可他什么也听不见。救护车呼啸而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大伟搬上担架,抬上车,王娟寸步不离地守在大伟身边,她在心里说,只要大伟没事,她就抛弃那些廉价的矜持,向他求婚。 经过彻夜抢救,大伟脱离了危险,医生说晚来一步,大伟就没命了。王娟唏嘘不已,她不眠不休地侍候在侧,终于打动了大伟。王娟把脸靠在大伟的胸膛上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丁晴,但她已经不在了,就让我来代替她照顾你,你不要做傻事了好不好?”大伟流着泪点了点头。 王娟和大伟举行了婚礼,婚礼那天,王娟又收到丁晴发来的短信息:“王娟,我把大伟交给你了,祝你们幸福!”王娟没有告诉大伟,这是她和丁晴之间的秘密。 王娟和大伟婚后过得很幸福,相敬如宾。有一天,王娟正在家里择菜,她身上的手机响了,居然是丁晴打来的。王娟激动地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的却是大伟的声音,然后王娟就看到大伟推开门走进来,他手中拿着另一部手机。 大伟低着头说:“阿娟,请你原谅我,我真是太爱你了,我怕骄傲的你即使嫁给我了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所以我一边故意冷落你,一边布了这个圈套。现在我看到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忍心再欺骗你了。丁晴是我表妹,她妈是我姑姑,我找到姑姑让她按我说的做。姑姑一直很疼我,所以她跟我合演了这一场戏,你不要怪她老人家。”王娟说:“你怎么知道那天会发地震的?”大伟说:“我就在楼下,我每天都会目送你走出大楼。那时我感到脚下的水泥地面有轻微震感,知道要发地震,就赶紧给你发了个短信,我拿出的是丁晴的手机。丁晴表妹出事后,姑妈让我把她的手机号撤消,把手机卖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做,不想却帮了我。”王娟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或者跑上楼通知我?”大伟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楼下等你,你知道我也是很骄傲的一个人。”王娟说:“要是我不相信你的短信息,死在楼上呢?”大伟毫不迟疑地说:“我会陪你一起死!”王娟说:“这么说,你自杀也是装出来的啰。”大伟点点头:“你要是来晚一步,我就真的去见阎王爷了。” 王娟走过去,看着大伟手中的手机说:“这是丁晴的手机吧。”大伟“嗯”了一声,王娟在自己的手机上写了一条短信息,发出去。丁晴的手机立刻嘀了几声,大伟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手机,谢谢你,是你让我懂得爱一个人就要对他说出来!” 大伟紧紧地抱住王娟,动情地说:“阿娟,我会好好爱你的,我要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妻子。”泪水顺着大伟的面颊流下来。 王娟哪里知道,昨天晚上,大伟做了个梦,他梦见了丁晴,丁晴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叫他善待王娟,说王娟是个好女孩,她心里已经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大伟醒来的时候,看到枕边有一部手机,这是他买给丁晴的。丁晴死后,他把这部手机放在丁晴的骨灰盒里,寂寞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跟丁晴聊聊天,但他没想到他说的话丁晴都听到了。丁晴知道他喜欢上了王娟,居然想尽办法来撮合他们。手机又回到了自己手里,大伟明白了梦境都是真的,也懂得了丁晴的良苦用心,让王娟从负罪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他花一整天的时间编了这个故事。 ...
一,幽灵楼道的传说 很多人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恐惧症,有一次我们屋里的人做了个测验,我有“狭窄空间恐惧症”,胖子有“尖利物体恐惧症”,阿标则有“通道恐惧症”。 我问:“什么叫‘通道恐惧症’?” 阿标说:“大概就是在楼道那样的空间里会害怕吧,这个测验不灵啊,我怎么会害怕楼道呢?”其他人点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怕,只有一直沉默的子强忽然来了一句:“你不怕?你敢在夜里一个人走过一号自习馆三楼的楼道吗?” 阿标说:“我平时又不去自习的,再说我干嘛怕那个楼道?” 子强微微一笑,说:“因为那个楼道里有红皮鞋女人的传说啊!” 我们都表示没听过,让他给讲讲,子强说:“奇怪了,这个故事好像只有学生会的人知道似的。那我就说说吧,你们去自习的时候可别害怕啊!” “一号教学楼的三楼以前是个放映电影的地方,每天晚上有很多同学都去那里看电影。开始的时候大家呼啦一下进去,散场了呼啦一下出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后来有一天,一个同学在放电影的时候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电影早已经放完,已经晚上十点多,别人都走了。 “他只有一个人走出放映厅,经过那条没有灯的楼道。” 大虾一向胆小,这时候缩在上铺喊:“没灯?就算没开灯,那个楼道尽头的楼梯口也有灯啊,还是可以看的见的!”这一声好悬没把大伙吓一跳,七嘴八舌的批评他以后,子强接着说。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啪嗒,啪嗒,不紧不慢的响着。那位同学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到了这种气氛下觉得害怕,不敢回头,哆嗦着问了一句:”同学,你是哪里的?‘结果没有人回答他,脚步声还是响着,并且离他越来越近了。“ 我说:“跑啊,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跑?”子强点头道:“不错,他当然开始跑了,但是怎么跑都跑不到楼道的尽头有光的地方,等他累的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原地没动,只是那脚步声又离他近了,几乎就到了他背后。” “他那时候已经累的跑不动,不再跑,停下来,又不敢回头,就弯下腰,从自己的两腿之间倒着看身后的情景。” 屋里现在没人说话了,只听到大虾粗重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在等待子强讲下去。 子强也看出来自己的重要,于是压低了声音,尽可能耸人听闻的道:“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一双鞋,一双红色的女式皮鞋,在地上自己走着!” 大家“哦”了一声,胖子第一个大叫:“什么嘛,真是老掉牙的故事!” 黑子道:“哪个学校都有这种故事,唉,没劲,无聊。” 子强说:“无聊你们还听?你们都是无聊人啊,不跟你们瞎说了,我要去开会了。” 我说:“你是领导,大忙人啊,开会也别闲着,再听几个鬼故事回来讲。”子强说:“什么啊,今天这个会是临时通知的,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都散了,我看见大虾还在上铺蒙着被子:“怎么了?自习去啊!”我对他叫。 他说:“不去,我今天不去自习!” “你听说过楼道的故事吗?”我跟梅一起走的时候,问她,她想了想说:“没有,是什么故事啊?” 我说:“是关于一双红皮鞋的。” 梅说:“哦,我们寝室那个学生会的干事那天回来提过。” 我好奇心大起,问:“她说什么?” 梅说:“她?只说了三个字。” “哦,什么?” 梅笑了,调皮的:“红——皮——鞋!” 留下我迷名奇妙:“还有别的呢?” “她没说啊,她什么也不说,不过她从来不去一号教学楼自习。”梅说到这个停下,朝我身后挥手:“小丽!” 一个长得细眉细眼的姑娘过来,很亲热的说:“小梅。” 梅向我介绍说:“这是我一起留学时候的朋友小丽。她是别的学院的,今天特地来看我,就住在我们宿舍了。”我冲她点点头。 她问小丽:“你干什么去?”小丽说:“我有点事,回去再跟你说吧。” 我们看着她向一号教学楼走过去。 我说:“她要自习吗?” 梅笑笑:“什么啊,她又没带书包,我想她可能是去看看,她姐姐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听说……” “听说她姐姐上学的时候忽然死了,就死在咱们学校的教学楼里。” 二,小丽之死 半夜,寝室的电话猛的响起,凶巴巴的声音让大虾想起午夜凶灵,大叫起来,其他懒蛋则宁可被吵也不愿停止跟被窝的恋爱,我只好爬起来去接。 电话里是梅的声音:“小狼吗?好像,好像出事了!” 我急忙问怎么了,她说:“你还记得小丽吗?她……她现在……” 梅说不下去了,我听到她在电话那边吓得直哭,马上安慰说,不要怕。我的话没起多大作用,但最后她平静下来,我问:“你们寝室其他人呢?” 梅说:“都醒着,在我旁边……我们没有开灯,我们……我们的窗户对面……” 我忽然想起梅的宿舍对面是一号教学楼,而且好像正对着三楼走廊。 我问:“你们看见三楼的走廊吗?” 梅哭起来了,说:“是,是!” 然后是她一个室友的声音,那女生也是我们班的,她说:“我们这边看见很……奇怪的事情,你们男生能不能来一下?” 我说好,放下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所有人都捅起来了。 “女生那边出事了,咱们得去看看!” 当时是十二点左右,宿舍里一片寂静,大门早就锁了。从二楼水房的窗户跳下去,我们屋里的兄弟——除了吓得哆哩哆嗦的大虾和不得不委派在屋里陪着的阿标,一起向女生宿舍跑过去。 女生寝室黑着灯,到梅她们的窗户下边,我用手机给她们打电话:“我们到了,在你们窗户下边呢,别害怕。” 梅说:“你们在楼下?你们看看我们对面的走廊!” 我们几个就转身看。 三楼的走廊尽头是楼梯口,那里有一盏灯。 现在那盏灯昏黄昏黄的忽闪着,在半夜说不出的诡异。 “就这个啊!”胖子刚说完,停住了。 我知道他也看到了,有个人。 有个女生站在走廊这一边的玻璃前,在灯光的不远处,向下看。 不对,好像是在向对面看。 我在电话里说:“那个女生是小丽吗?她在干什么?” 梅说:“她,在笑。” “她一直在不断的看着我们宿舍的窗户笑!” 我抓过黑子手里的电筒,对子强说:“拿着望远镜,看那个窗户!” 接着我把手电筒的光向走廊里面小丽的脸上照过去。 子强哎呀一声扔掉了望远镜。 胖子跳起来说:“你干什么?” 子强脸煞白,憋了一会儿说:“不对,那里,不对。” 其他人一起向他指着的地方看。 可是走廊里没有人了。 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小丽去哪里了?” 梅在电话里说:“她……她转身走了。” “她是下来了吗?” 我们四个全神贯注的盯着教学楼的门,可没人走出来。 我说:“上去看看吧?” 黑子点头赞成,胖子战战兢兢道:“没有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子强跳起来说:“咱们错了,应该通知学校保卫科,那边有人值班。” 学校保卫科果然有人值班,五十来岁的赵大叔精神还好,慢腾腾找出手电筒,他跟我们一起打开教学楼的大门。“你们几个学生大晚上不睡觉,来这边捣什么乱!” 子强说:“我们是学生会派来的。” 老赵头居然心领神会,点头说:“这样啊,不过每年都只不过是一场虚惊啊。” 我们开始上楼,大家各怀心事,我注意到子强落在后面,快到三楼那段楼梯时,他从拐角的消火栓里拿了什么东西。 “什么啊?”我问。 子强不自然的笑,说:“没有什么,我只是看看。” 走上三楼,楼道里一片漆黑,老赵刚说:“你们看看……”就住了嘴。 谁都不说话了。 因为谁都觉出有点不对劲。 远处地上,有比黑暗更黑的东西。 我没仔细看,我去摸电灯开关了,开关就在楼梯口,一打开,整个走廊都亮了。 唉,去年就安了灯,怎么从来没人打开呢,我心想。 子强第一个大叫起来:“啊!” 黑子捂着脸,胖子转过身,老赵头颤巍巍说:“来了,她还是来了,来了啊!” 怎么了?我向楼道里看。 明晃晃的日光灯下边,有个女生躺在那里。 是白天的小梅,她白的发青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笑容。 但是明显,她已经再也动不了了,她几乎全身都泡在血水里。 半干半湿,发黑的血,好像在从她的每个毛孔喷出来一样。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正想不看那尸体,我看见尸体后还站着个人。 一个淡淡的女生的影子。 “你是谁?”我忽然冲过去叫起来。 那女生看我一眼,很惊讶,身形慢慢消失了。 我才发觉自己在胖子和黑子的拉扯下。“不要过去,小狼!”胖子说,“太可怕了。” 黑子说:“她,她大概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老赵头却看着我,说:“你不该打开灯的。” 三,离奇的死亡 女生宿舍的老太太破例让我们上楼来看看。 已经是白天了,梅还是吓得说不出什么话,两个眼圈黑糊糊的。“我真不想再住在这里,每天看着这个楼道!”她说,我没办法,只好抱住她肩膀。 “别怕,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再跟我讲一次。” 梅说:“也没什么,我已经都告诉警察了。本来小丽说晚上回我这里睡,结果很晚她也没回来,我找不到她,担心她回来晚了进不了门,就从窗户往下看。下面没有她,可是对面……她就在对面,开始还向我挥手,后来就笑,笑,一直笑,我用手电照她脸她也没反应,表情怪怪的,后来好像她脸上好像开始流血,一直流,可她还一直笑,完全没有反应。” 我问:“后来她是怎么走的?” 梅说:“她就那么慢慢的转过身子,下楼去了。” 我问:“下楼?你确定她是下楼去了?”梅擦擦眼泪说:“没错,我们都看到了。”其他女生附和着说是,我也没再说别的,继续安慰梅。 我们屋里也一片混乱。 先是胖子昨天吓得发了烧,大虾没去也跟着凑趣,两个人躺在被窝里呼呦嘿呦,黑子忙着给他们喂药送水。子强一早去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阿标愣愣的听我说完情况,建议道:“不如这样,咱们转学吧?” 我笑笑说不好吧,就走出了宿舍。 我去找老赵头,这老头态度还挺好,七扯八扯的跟我聊了一阵,说:“看你是个好小伙,家境也不错,赶快转学还来得及。”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看上去运气不好。 我说我不知道他会看相。 老赵头说:“你这孩子真会胡搅和,咱们学校那楼道里死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我说:“那个楼道死了很多人吗?” 老赵头说是,我马上问他:“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说:“失血过多,你也看到了。” 我就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叹口气说,当然可以告诉你,谁也不是故意要保密的。 “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咱们学校有个女生叫小苘,她学习非常用功,每次都要自习到教学楼关门才离开。那时候负责关一号教学楼的是我,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多文静的一个孩子!” “可是有一次她大概是学太累了,没听到关教学楼的铃声,我从检查教室的时候她又去了厕所,错过了。后来直到我把教学楼的大门锁上,她也没下来。” 结局 我感到彻骨冰凉,在一瞬间失去了只觉,在眼睛闭上之前,我看到光。 胖子他们冲上来,打开了灯。 …… 小苘说:“我临死前向对面的宿舍拼命呼喊,她们没有回答我,那时我想,如果有朝一日,这边和对面,两边的人能够互相关心彼此,那该有多好,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小苘说:“这就是彻底破解这里的怨气的方法吧,对面的人能够感应到你的呼喊,关心你的死活,就算是你的女朋友也好,我的心愿总是完成了,我死而无憾,它们也不能再留在这里。它们被赶走了,楼道里就不会再发生可怕的事情。” 我朦胧中想要去再问她,她的影子和声音都淡淡的湮没了。 “它们不想走,怕你发现这个秘密。这就是它们害怕你的原因,谁叫你是那么这许多年来,第一个想到要打开灯的人。标新立异的人总是可怕的。” 这就是小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醒过来,在寝室的床上,兄弟们说我没什么问题,就是当时晕倒了。子强来道歉,说:“我姐姐跟我感情很好,我一直很想要为她做点什么,自从捡了那块玻璃听到姐姐的声音,我就一直按照她说的做了很多事,甚至跟那些鬼一起想要伤害你。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 我说:“你就是被鬼迷了嘛,我知道那个叫你做这些事情的不是你姐。” 子强说:“你也知道?我昨天梦到我姐了,她来向我道别,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点头说:“总算解决了这事情,小丽之后,不会有人再死去了。” 胖子在一旁插嘴道:“真想不通啊,那帮家伙的死虽然不全是自己造成的,也没必要去害别人啊!” 人本来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何况是致命的错误。 所以才会害别人,看自己的悲剧再重演吧。 我想起小苘写的“下一个”不由得打个冷颤。 但愿悲剧不要再发生——我想她现在一定也明白了。 傍晚的校园一片宁静,梅问我:“你说,小苘还有那些灵魂现在去哪里了呢?” 我说:“它们大概在旅行。” 梅说:“旅行?为什么?” 我说:“它们既然不能再呆在楼道里,总要往别的地方走,在不断的旅程中才能明白一些事情,我想灵魂也一样吧,只是不知道,它们现在要走向哪里罢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对面野草中一朵刚刚合上的喇叭花开始上下颤动,好像在点头。 里面有好多个声音一起吵我大嚷:“你小子说的倒轻松!” THE END ...
引子: “妈妈,天气这么冷,我们为什么不点炉子烤火?”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小女孩搓着通红的小手问她的妈妈。 “孩子,我们家没有钱买煤。”妈妈无奈的回答,声音中包含着歉意。 “妈妈,我们家为什么没有钱买煤?” “因为你爸爸工作的煤矿裁员,他失业了。” “那么爸爸为什么会失业?” “因为矿上出产的煤太多了。” 这似乎是一个国外的故事,有人说这个故事是西方经济学悖论的注解,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我们身边吗? 一、章文正之墓 “风君子,你盯着一块墓碑发什么呆?这又不是什么古迹!” “这块墓碑很特别,林真真你过来看看,你看墓碑上还刻了一副对联。” 那个叫林真真的女孩听风君子这么说也好奇的走了过来,看着那块墓碑念道:“生前松风坦荡,身后明月拦江,章文正之墓。” 风君子:“怎么样?有点意思吧。” 林真真有点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已经死了,大家当然都愿意说几句好话,这也是人之长情嘛。不过‘松风坦荡、明月拦江’这两句似乎有点过了,只有真正的君子才无愧于这个评价,我看这个章文正干脆和你学一学,改名章君子得了。” 风君子冲林真真摇了摇手,说道:“在墓地里不要这么说话,对死人应该尊敬。” 林真真吐了吐舌头,仍然笑着说:“我没有不尊敬谁呀,看这对联意思就是人死了之后称君子,那这个章文正还不如叫章君子了。” 风君子:“你又错了,‘文正’两个字对中国人来说可不简单,尤其是对死人来说,那可是至美至极的尊称,章文正比章君子可好听多了。” 林真真:“这我好像知道,曾国藩死后谥号文正,据说蒋介石最崇拜的就是这位曾文正公。” 风君子白了林真真一眼:“你也就知道这点,还是从电影里看来的吧,文正的谥号可不是随便给的,清朝二百多年只有八位大臣谥号文正,其中就包括曾国藩和朱圭。” 林真真:“朱圭我也知道。” 风君子:“又是从电视剧上看来的,最近和绅的戏很多,连带朱圭都出了名。你知道文正是什么意思吗?” 林真真:“文就应该是文臣表率,正应该是为人正直,是不是?” 风君子:“亏你还是北大中文系毕业,也不知道是学生不务正业还是老师误人子弟,学了这么多年就学了个望文生义。” 林真真被风君子说的有点不高兴了,反问道:“那你说什么意思?” 风君子:“文指的是经天纬地、道德博闻,正指的是内外宾服。自古以来只有有德行、有名望的重臣才会在死后得到这个谥号。” 林真真:“那都有哪些人?” 风君子:“我就说你知道的吧,在宋朝就有范仲淹和司马光。” 林真真:“那这个章文正的父母肯定很有意思,居然给儿子起了个名叫文正,也说不定是他自己改的,风君子你也跟人家学一学,改名叫风文正吧。” 风君子又瞪了林真真一眼:“这回又劝我改名字了,名字是随便改的吗?再说文正两个字我也担当不起。” 林真真:“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那么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人,等你死了之后我发动大家给你一个文正的谥号。” 风君子:“那真多谢你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谥号的,唐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谥号,按现在的级别至少是部级以上干部,看样子我得先当官才行。” 林真真不愿意和他越扯越远,指着墓碑又说道:“这个人生前就自称文正,如果不是沽名钓誉的话,那么就真的像墓碑上所说的松风明月般的坦荡。” 风君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平民百姓中也有文正公。” 二、路边的野花 风君子和林真真说话的地方是在一个大煤矿生活区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脚下。林真真是来自北京某报社的财经新闻记者,而风君子是某咨询机构的证券分析师,他们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参加清江股份这个上市公司的投资项目研讨暨新闻发布会。林真真的任务自然是采访与报道,风君子所在的机构与这个公司有合作,反正刚过完年没什么别的事情,风君子也到这里来凑凑热闹,同时也是为了配合上市公司造势。 林真真到这里来开会纯粹是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反正会议上要讲的东西所发的材料上都有,她也不愿意听照本宣科一样的例行公事,坐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溜出来瞎逛。风君子也是个屁股坐不住的,也溜了出来,两个人碰到一起正好结伴到附近走走。 两人从墓地走过之后,漫无目的绕过一个小山包,来到一个土丘前,风君子问林真真:“今天是2月14号,你应该留在北京过情人节才对,怎么跑到这个荒山野岭来瞎逛?办公室里堆的玫瑰可没人收了。” 林真真一撅嘴,叹气道:“我们领导欺负我没有男朋友,所以情人节把我派出来了,好可怜啊!” 风君子笑道:“没有男朋友?我看是你眼光太高了吧,北京城里只要是个美女,都是挑来挑去挑花眼,大有不挑到人老珠黄不罢休的架势。” 林真真似乎并不介意风君子的嘲讽,反而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见着姑娘就夸人家是美女呀?” 风君子:“现在的丫头,只要五官还算端正,没有什么生理缺陷,好好收拾收拾不都是美女吗,至少自我感觉应该是这样。按照这个标准,林真真小姐当然是美女了。” 林真真抬腿欲踢风君子,不满道:“讨厌,有时候说实话也很难听的。” 风君子似乎很喜欢逗她开心,又说道:“在这里过情人节,没人送花可真没面子,我得留意留意路边有没有野花,去摘几朵送给你。” 林真真:“哦?难道你想追我吗?” 风君子:“不敢不敢,现在大都市的小美女,对钱包的杀伤力太大,我可追不起,我只是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而已。” 林真真:“可是这个地方连草都没绿,哪来的鲜花呢……” 话刚说到这,两人突然都愣住了,只见面前的土丘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前正生长着一丛不知名的鲜花,二月中旬的天气很冷,树没有发芽草没有返青,却莫明其妙长出这么一丛鲜花来,花的颜色是鲜红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娇艳欲滴。 路边突然出现的野花在风君子眼里看来显得十分诡异,而林真真却显得十分兴奋,拍手叫道:“好哇,真是心灵福至,有花了,大绅士,赶紧去采来送给我。” 风君子虽然心下分疑惑,但也没有过多的想什么,走过去采花。可是他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地上在看什么。林真真好奇的问:“怎么了?” 风君子:“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那个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坑道口,你来看看这个木牌。” 林真真也走了过去看见风君子脚前有一个倒在地上的木牌,木牌上写着班驳但却醒目的红字——“危险!请勿靠近!”看样子这个木牌插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倒在了地上。 林真真:“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这里很可能原来是一个煤窑的坑道口,你看旁边还有建筑的地基,也许是出了事故或者是别的原因废弃了,连坑口的房子也拆了。” 林真真:“那多可惜呀。” 鬼故事大全 风君子:“有什么可惜的,你不知道我们站的地方就是黑金的海洋吗,随便往下挖就可能有煤,这样的小坑道对于这个大煤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林真真,你干什么,赶快回来……” 林真真在风君子说话的时候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向前去,准备伸手去摘那束鲜花,风君子叫道:“危险!还是让我来吧。” 林真真笑着回答:“我决定自己送给自己,不给你装绅士的机会。”说着她已经跑到了洞口,伸手抓住了那丛花的枝条。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林真真抓住那束花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坚实的土地在蠕动,地面似乎突然变成了松软的流沙,面前黑洞洞的坑口忽然一下子大了好几倍,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陷入到一个黑暗的陷阱中。 站在不远处的风君子正感觉到一阵风吹来,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真真的一声惊呼,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然后林真真似乎凭空消失了。消失的不仅仅是林真真,那丛花也不见了,眼前的小山丘上只有凋敝的枯草和黑洞洞的坑口,如果风君子刚才不是亲眼看见林真真和那丛鲜花,几乎要怀疑这里曾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后记:莫谈鬼神 就在不久前,清江煤矿又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事故,但是这起矿难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就在爆炸发生前,有一个瓦斯检验员几乎同时出现在这个矿井的各个坑道中,通知大家有危险发生赶紧撤离,于是井下工人避过了一劫。 后来惊魂稍定的矿工们回忆起这个瓦斯检验员的样子,居然得出是一年前已遇难矿工章文正的结论。至此之后,清江煤矿周边开始流传一种传说:章文正德行淳厚、孝感动天,死后被上天指派为这片土地的守护神——既守护着地下的怨灵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也守护着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平安幸福。 神话故事般的传言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奇。到后来,当地的很多乡民商议要为章文正立祠祭奠,此事最终被有关方面以涉嫌封建迷信为由制止而作罢。 就在我即将要完成这个故事的时候,林真真来了电话,她说她也看到了我写的《幽灵矿工》,并且说了“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乱力神怪”等古训,并且在最后郑重的告诉我:“其实你没有必要将故事说的那么离奇,简简单单的看这件事,只不过是我不小心跌落一个废弃的矿坑,被救上来的时候却戴着一顶藏着秘密的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