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之死

藏獒之死
张祖文
卓玛抱住次洛的时候，次洛已经伸不直手了。次洛只有眼珠还在转。尼玛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蹲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卓玛和次洛。尼玛是一条5岁大的藏獒，一条已经跟了次洛5年的藏獒，全身雪白。尼玛这种藏獒，还有一种名称，就叫雪獒。它们和一般的藏獒一样，都异常凶猛，对主人忠诚。但雪獒是藏獒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它们全身雪白，而且只生活在海拔5米以上的地区，到了海拔底的地方，还会不适应，甚至还会嘴鼻流血而死去，因此异常稀少，也非常珍贵。尼玛是从出生没多久，就一直跟在了次洛的身边的。
当初，是次洛把它从雪地里捡回来的。那时它才刚刚生下来几个小时，母亲就因为守护一群离开了主人被狼群围攻的羊而离开了它。在狼群终于成功地撕开了它母亲的肚子并杀死了好多只羊后，它们对尼玛这个身上还带着出生时从母亲体内带来血迹的小家伙已经不屑一顾了。这样，尼玛才得以幸运地没被狼群杀死并吃进肚子里去。而几个小时后，次洛就发现了它。
但现在次洛已经完全晕迷了。卓玛紧紧地抱着次洛，泣不成声，眼泪不断地流。
次洛是被冻僵的。
在卓玛来之前，次洛被人扒光衣服，用绳子捆着手脚，扔在了一片雪地里。那些扒光次洛衣服的人，看着在雪地里不断翻滚着身子的次洛，发出了一阵阵狂笑，然后就走了。
次洛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一捆捆装满了藏羚羊皮的袋子扛在肩上，就一直向草原深处走去。
次洛感觉很无望。他不停地在雪地里翻滚，嘴巴里发出了“唔唔”的声音。他的嘴巴也被那些人用胶布封上了。
他的身子，把周围一大片雪地，都碾压得变了形。不过雪的厚度虽然薄了一些，但温度却并没有升高。相反，他还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的意志虽然依然坚强，但神志却逐渐模糊。最后，他就被冻得人事不醒。
他再一次睁开了眼，就看到了哭成了泪人的漂亮的卓玛。
卓玛将一件厚厚的皮毛衣服盖在了次洛的身上。次洛却好久都还是没有感觉。卓玛有点无望了，她看着次洛浑身瑟瑟发抖的样子和嘴巴里喷出的那一股股几乎凝固了的气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回过头看了看尼玛，尼玛也呆呆地蹲在一边，似乎也束手无策。
尼玛第一次躺在次洛的怀里的时候，它感觉次洛的胸怀，是那么的温暖和宽广。即使是刚失去母亲不久，尼玛也感觉到了次洛带给它的那股浓浓的暖意。它一下子就被子次洛征服了。现在，它看着躺在卓玛怀里的主人，感觉主人的心跳似乎是它的心跳一样。它一样感觉到很难受，内心窒息得慌。它突然觉得，自己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蹲在一旁，那主人该怎么办？
它一想到这里，就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它就冲向了卓玛。它的速度是那样的快，以至于在卓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尼玛就已经将卓玛撞了一个翻身！当然，尼玛的力度不是很大，只是刚刚将卓玛从次洛的身边撞开而已。但即使这样，卓玛也还是发出了一声惊叫，不明白尼玛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她的身子倒下去的时候，眼神里还闪着一股强烈的惊惧和意外。卓玛的手，也一下就放开了次洛。
当卓玛的身子刚刚倒在草地上时，她就看到，尼玛一下俯在了次洛的身上，然后，就用它的整个身子，将次洛全身都覆盖了起来！尼玛的身子本来就大，身上的毛也很长，很厚，它覆在次洛的身上，几乎就将次洛的整个身子都全部盖住了！卓玛躺在草地上，身体并不觉得有倒下来的疼痛。她看着在尼玛的身下，几乎全部不见了人影的次洛。
草原上一片静谧，漆黑的夜来临了。
这天清晨，次洛在一条公路旁边的一个坑里发现了一大捆藏羚羊皮。次洛是来这里放牧时发现有异常的。他一到这里，就看到有个地方的土层明显被翻过，而且有几只狼正围在那个地方用爪子扒土。熟悉狼的人都知道，一定是土层下面有腥味，才会引起狼这样的举动。于是次洛就和尼玛一起赶走了狼，然后把土皮挖开。不想，就还真的发现了这么多的藏羚羊皮！而且这些皮都还比较新鲜，一看就是刚剥下来没多久的。
次洛觉得这肯定是偷猎人员干的，而且这次来的偷猎人员还一定不在少数，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偷猎团伙。于是，他就开始四处寻找偷猎者的下落。次洛对所有侵犯藏羚羊的人，都深恶痛绝，所以，一旦发现，就一定要追查到底。好多次，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公安机关才能尽快地将那些偷猎者绳之以法。在次洛出发时，他把尼玛留在了自己的羊群旁边，让它照看羊群，并叫卓玛也过来看着自己的羊群，并说自己一定会尽快回来。卓玛与次洛是相恋了多年的恋人，并且已经准备要结婚了。
没多久，次洛发现在某个地方扔着好几个罐头。有一个罐头里面，还有一块没有吃完且还没有变质的肉。根据经验，次洛知道，这伙人一定才来过这里！不久他又发现了好几个地方都有车轮压过的痕迹，而且越往前，车轮印迹就越清晰。他一看到这些，就异常的兴奋。他一路往前赶。凭他对草原的熟悉，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有一辆车正停在了一条河的前面，但却没有看到车里有一个人。
河水不深，完全可以过人。次洛小心翼翼地趟着河水赶到了河对岸，靠近了刚才看到的那辆车。他看了看，确定是汽缸漏油，因为次洛闻到了一般浓浓的汽油味道。次洛的心里马上就有了底。他想，那些偷猎者肯定就在前面！
他继续往前追，一个多小时后，就发现了一群扛着槍的人正在前面走着。那群人看起来有十好几个。次洛一看到他们，心里就开始激动。要知道，就是这些人，让草原上的藏羚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屠杀啊。他悄悄地跟着，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草原上现在气候还不错，虽然附近的山上到处都是积雪，但草却长得很茂盛，好多草都有齐膝高，这可以帮助次洛隐蔽一下自己。
跟了好久，那群人中的一个人突然说，注意，前面可能又会有藏羚羊！大家作好准备！
次洛一听到这里，马上就义愤填膺。按以往的习惯，他都会一直等到摸清这些人的落脚地之后，才马上返回，报告警察。但现在，他却觉得不能再这样行事了。因为，就在那个人叫大家作好准备的时候，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地方，就有一群藏羚羊正在悠闲地向这个方向走来！
次洛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他马上从隐蔽的地方跑了出来！几秒钟的功夫，他就跑在了他跟踪的那群人的所有人的前面，然后，在那些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就冲着藏羚羊大声喊叫了起来！
藏羚羊是一种异常机警的动物，只要有风吹草动，它们就会马上分散、跑开，而且速度极快！就在次洛一发出喊声的同时，所有的藏羚羊就都马上扬起了四蹄，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那群本来已经在草众中隐蔽好，就只等藏羚羊再靠近一些就抠动扳机的人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来这样的一个突变：到嘴的肥肉又没有了！
他们当即就非常生气！在藏羚羊们还没有完全消出视线的时候，他们就一齐站了起来，然后把次洛团团围住。
赤手空拳的次洛就被他们抓住了。
那个领头的人非常生气，他一拳打在了次洛的脸上，然后就对他拳打脚踢，之后觉得还不过瘾，就吩咐他的手下，把次洛拖到了附近最近的一座雪山的雪线下面，脱光了他的衣服，然后从雪山上扒拉下大量的雪，盖在了他的身上，之后就扬长而去。
幸好，卓玛去看次洛的羊群时，看他老是没见踪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以前次洛都是最多几个小时就会返回来，然后给警察打电话，通知警察什么地方有偷猎者。但这次，她都等了好久了，却还没有见到次洛回来，她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领着尼玛，四处寻找次洛。尼玛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本领，任何人，只要它一闻气味，就会记住，然后不管这人在什么地方，它都能够找到。对自己的主人，尼玛更是没有问题。因为主人的气味可以说已经完全融入了它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所以，没多久，卓玛就在尼玛的带领下，在雪山下找到了次洛。
卓玛找到次洛时，次洛也几乎被冻得快要不行了。
幸好后来尼玛全身覆在了次洛的身上，用它自己的体温，才把次洛救了过来。
第二天，次洛终于完全康复了过来。他的身体强壮，人又年轻，那些人把他那么冻了一下，却都没有让他伤到根本，这让次洛很为自己的身体感到骄傲。但是，他同时却又想起了那群人。他相信，那些人一定还在草原上追捕着那些可怜的藏羚羊！所以，简单休息了一个上午，次洛就准备又去找那些人。
但卓玛却不同意。卓玛爱藏羚羊，她也不希望藏羚羊因为那些人的暴行而遭到虐杀。但是，她更爱次洛。在她的眼里，次洛才是她真正的一切！她可不想让次洛因为藏羚羊而受到任何损害。毕竟，昨天她找到次洛时，次洛那副惨状，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卓玛站在河边。那条河在她家不远处，从她出生一直陪伴着她到了现在。
这条河是向西流的。
她静静地坐在河边，说，你刚才已经报案了，这些事，就让警察去做吧，你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次洛看着她，看着她美丽而委屈的脸，轻轻蹲下，用手在水里捞着她脸的影子，说，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我对这里，比警察还熟悉啊。
那你就不顾你自己了？那些人，那么凶残，昨天，你都差点……卓玛有点哽咽。
正因为这样，我才想一定要把他们找到啊。次洛说，这些人，如果不把他们绳之以法，他们会害更多的人，会害更多的藏羚羊的。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醒来之前，天就已经黑了。我看着你被尼玛身体覆盖着的脸，又抬头看天，竟然发现，天空只有一颗星，挂在我的头顶？我好害怕，那颗星会突然掉下，让我的头上，什么都没有啊！
次洛拥住卓玛，说，怎么会呢，我这颗星，一定会永远挂在你的头顶上的。你名字的意思就是仙女，我这颗星，也要一辈子都围绕着你这个天上的仙女转的啊。
可我还是好担心！卓玛紧紧地抱住了次洛。
尼玛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水面。
次洛和尼玛一起出发。尼玛紧紧地跟在了次洛的身边。
次洛和尼玛一直沿着河岸向前走。昨天晚上他醒来后，在卓玛的搀扶下回到了家。根据他的记忆，那伙人好像是往西走了，正是河水一直流向的地方，于是，他也就和尼玛沿着河岸走。藏羚羊每天都要喝水的，它们也会经常到河边来，而且只要不迁徒，一般离有水的地方都不会太远。这条河是这附近最大的一条，河岸边的藏羚羊也比较多。
次洛和尼玛就一直这样走着。尼玛不时跑在前面，不时又转过身，在次洛的身后跟着。它的警觉性很高，不时盯着周围看。
尼玛的全身都是雪白雪白的，在草原上奔跑起来，看着就像一根白色的银练，在各种美丽的花和妖艳的草中间穿梭着，异常惹眼。
突然，跑在前面的尼玛停了下来。次洛一看，知道一定有情况。他小心地顺着尼玛的眼睛一看，果然，前面出现了一群人。
这群人就是昨天抓住他并扒光了他衣服的那群人。
一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就是兴高采烈的。次洛知道，这些人肯定又有所“收获”了。果然，他悄悄走近了一些，发现这些人每个人肩上都扛着的那个袋子，里面都比昨天鼓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又装了东西。
次洛看着那些袋子，就感到一阵阵的心痛。他知道，那里面一定装着一个个藏羚羊冤屈的灵魂。
次洛恨得手都有点发抖了。
他悄悄地跟在后面。尼玛也和他并排走着。
他不知道这伙人要到什么地方去。但他看到这伙人正在顺着河岸往下走。
走着走着，他们停了下来。次洛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原来这伙人在河边取了一些水，开始做饭。
次洛这才想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从兜里拿出几块随身带的奶酪，递了几块给尼玛，也吃了起来。
尼玛安静地嚼着奶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那伙人吃着饭，不停地在大声谈着笑。看来他们对来这一趟感到很满意。次洛真有点后悔，他想，前一段时间自己到县城去时，有人叫他买一个手机，但他没有买，认为没有什么用处。但如今看来，如果当时买了，他现在就可能直接给警察局打电话，通知他们盗猪者在哪里了。
次洛觉得，以后自己一定要买一个手机。
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那伙人吃完了。他们站了起来，擦着自己的嘴，领头的那个，也就是昨天打次洛的那人说，看来我们不能再往下游走了。现在都是中午了，我们必须顺着河水往上游走，然后到公路上去，拦一个车子，好回去。
一个人说，就是，真他妈的倒霉，要不是我们的汽车漏油，我们也用不着这样辛苦地扛着这些大袋子跑来跑去啊。
领头的人说，我还担心昨天那小子，不知道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没有？如果发现了，那警察肯定就会注意，我们也就麻烦了。所以，我们也要赶在警察来之前，趁早撤出。
有人说，是啊，反正我们这次收获也算不错了，干脆还是先走吧。
于是，这伙人就达成了一致协议。次洛知道河的上游有一条公路。这条公路就经过了卓玛家门前。
这伙人就开始往上游走。
次洛想，这些人原来都认为我死了啊？不过也是，他们放了那么多雪在我身上，想来我都是应该要死的。这样也好，这伙人就不会注意到还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了。只是不知道警察现在在哪里？他早就报警了，但看起来警察却还是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那伙人有说有笑地向河的上游走去。
河水很清，水面上倒映了许多人的身影。但次洛却觉得这些身影即使在如此清澈的河水里，也是那么的污浊不堪。
越往上走，次洛就越在想，怎么警察还没有到啊？因为这些人已经离公路越来越近了。只要他们一到了公路上，再拦一辆车，那可就麻烦了！
这些人真是离公路越来越近了。他们脸上的欣喜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终于，他们看到了前面的公路。次洛也看到了公路边卓玛的家。
次洛急了。他可不想让这些人就这么轻易地走掉。幸好，现在公路上没有车辆，那些人也就只能在公路边站着，一字排开，等有车来。
次洛看到卓玛家门却是关着的。她家有电话。但现在，次洛想悄悄跑进去给警察打电话也是不行了。
无奈，次洛想，看来只有自己再挺身而出，引起这伙人的注意，那就能拖延他们的时间了！而且这样一样，自己再大喊救命，说不定周围就会有人听到。因为公路边不远处还有其他住户。
次洛刚这样想，他就看到了一条白练，倏地一下从自己的眼前窜了出去！
他看到，那是尼玛！
次洛只看到尼玛，一个箭步就冲在了前面！在那些人只顾伸长脖子看着公路上有没有汽车，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状况的时候，就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一条大腿，然后用力一撕，次洛就看到了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一声惨叫立即响彻了天空！
所有的人都马上回过头。那些人立即端起了手中的槍！
好几个人都准备马上抠动扳机。但是，那领头的人却马上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啊，这是一条真正纯种的雪獒啊！
雪獒？其他的人都惊呆了！在高原上生活久了的人，谁都知道一条雪獒是比好多张藏羚羊皮都还要值钱的东西的啊。
那个被撕裂了腿的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嗷嗷叫着，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了！那个领头的人马上喊，其他人不准开槍！胡三，你的麻醉槍呢？快点，一定要把这条雪獒抓住！
胡三连忙手忙脚乱地端起了自己手中的槍。
在胡三端起自己手中的麻醉槍时，尼玛已经快速地向屋后闪去。
领头的人连忙喊，快追！
此时，次洛连忙跑向了卓玛家的门，趁那伙人手忙脚乱向屋后追去的时候，用石头砸开了门锁，然后进去，打了一个电话。警察一听，说，原来他们在那里啊，之后就说他们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次洛也急忙向屋后赶去。因为他知道，尼玛可能会凶多吉少！
次洛赶到了屋后，看到了一幅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他看到，那个领头的人，正在引导一伙人追赶着尼玛，而其中的一个人，竟然在河边抓住了卓玛！
卓玛吓得全身抖个不停。她的身后，就是那条河。她站在河边。河边有一大盆的衣服。看来，她是关了门来屋后河边洗衣服来了。
那个人正用槍指着卓玛，婬笑着逼了上去。卓玛美丽的脸，也花容失色。她又不能往后退，因为后面就是河。
那人越逼越近。次洛一看，怒上心来，他也不管那人手中的槍了，一个飞身，就扑了过去，只听得扑嗵一声，他就和那人同时跌进了河水中。
卓玛看着突然现身的次洛，更是吓得惊叫了一声！
这时，一声槍响。
一个人拖着尼玛走了过来。尼玛腿上的一个地方中了一槍，它雪白的皮毛也被子弹蹭掉了一块，渗出了盈盈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身子。
领头的人喊，好了，雪獒抓住了！其他人去把受伤的陈确包扎一下，再去拦车！
他说到这里，又喊，老条，你个混蛋在干什么？老条就是和次洛一起跌入河水中的那个人。
老条浮出了水面，说，老大，我不就想趁机捞点色吗？你知道，我一向有这个爱好。况且那小娘们也的确不错……他的话还没说完，次洛就一把从后面抓住了他，又把他按下了水。
那领头的人一看，说，真是没用！然后，就吩咐了几个人下了水。这些人齐心合力，把老条和次洛从水里抓了起来。
那些人用槍指着次洛，让他上岸。次洛开始全身湿淋淋的，长长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等次洛上了岸，那领头的人一巴掌打了过来，说，你个混蛋，敢惹爷们？次洛头一闪，盖在脸上的头发就飘开了。那领头的一看，就变了脸色，说，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啊！
次洛知道，他已经把他认了出来。
领头的人掏出了槍，说，你这小子命可真大啊，昨天那么冻都没把你冻死！说完，他掏出了机，说，那我今天就直接给你一颗子弹吧！
他刚要抠动扳机，卓玛突然一个闪身扑了上来，说，你想干什么啊？你们这些禽兽！领头的人恼差成怒，骂，你个小娘们！然后就抬起一只脚，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得又是扑嗵一声，卓玛跌在了河水中！
次洛大声喊，卓玛！他的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果然，几秒钟不到，可能就在卓玛刚刚跌入河水中时，他就看到，水面上飘起了一丝丝血红血红的水痕！
次洛感到心都要裂了！他知道，卓玛已经怀了他三个月的孩子！而这个人，这个禽兽不如的人，竟然在他心爱的卓玛身上如此狠地踹了一脚！次洛感到他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他一个转身，一拳打在了领头的那个人身上，那人手中拿的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那人是一个大汉，也不甘示弱，马上就和次洛扭成了一团！
正当两人难分难解的时候，那领头的竟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和刚才那个人发出的一模一样！次洛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尼玛竟然醒了过来，而且已经撞倒了一直拖着它的那个人，并扑了过来，咬住了领头那人的一只手臂！
其他人都赶了过来，想用槍直接打尼玛。但尼玛咬住那人不放，那人就一直在地上翻滚。他一边翻滚，一边喊，胡三，你他妈刚才是怎样打的啊？是不是只打在了这东西的皮上？胡三端着手中的机，一直在喊，老大，刚才我明明看到子弹是打在了这藏獒的腿上的啊。打了个屁！领头的人突然又惨叫了起来，并更加用力的在地上摆动着自己的身体。人和獒之间的位置不断地变换，也就没有人敢真的开槍，怕误伤了自己人。次洛连忙起身，到河中抱住了卓玛。卓玛的整个脸色变得苍白，全无血色。次洛看着河水中还在不停地涌出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就急急把卓玛抱上了岸，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时，突然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尼玛的嘴中竟然留下了一条完整的手臂！那手臂血淋淋地悬在尼玛的嘴里，看着就异常的恐怖！所有的人，包括次洛都惊呆了！
大家都一动也不动！
一声警笛鸣叫，这些人顿时都作鸟兽散，谁也顾不上了谁。
次洛知道，警察终于来了。他轻轻地对着怀里已经昏迷了的卓玛，说，卓玛，你再挺挺，警察已经来了！这些坏人马上就要被抓住了！你一定要挺一挺啊！看着卓玛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身子，次洛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会儿，警察就把这伙人全都抓住了。其中有些人也负隅顽抗，发了几槍，但毕竟是警察占优势，也心虚，也就没有伤到什么人，反而还都被抓了起来。
但在最后清查人数时，却单单发现不见了那个领头的人！
警察一边用车把卓玛赶紧送到了医院急救，一边又去追捕那领头的人。根据次洛和偷猎者们的描述，警察知道领头的人的手被尼玛咬倒了一只。他受伤了，应该不会跑远。但警察找了大半天，却都还是没有找到他。后来，在很远的一段公路附近，警察发现了一具尸体。经查，这是一个司机。警察明白，一定是领头的人趁乱劫持了一辆车，然后跑了，并在成功跑掉后杀掉了司机。
但同时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尼玛竟然也从此就不见了影子！
次洛陪着卓玛从医院出来后，都还是没有再见到过尼玛。因为这次的经历，他感到非常的对不起卓玛。对卓玛，对卓玛怀中的孩子，他都是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来对待的。但卓玛却说，没事，反正我们把那些坏人抓住了，至于孩子，我们以后想要，还有机会。
后来过了好长的一段日子，卓玛的肚子终于又有了怀孕的迹象。有一天，次洛和卓玛就一起来到草原上，来到河边，两人相拥着看印在河水中的远处蓝蓝的天。看着看着，卓玛突然对次洛说，次洛，你看，我看到水面上有一个梦正在向我们走来！
次洛抬起头，看着水面。他看到，河水正在向西流着，水面上也似乎真的有一个像梦一样的东西，正在向他们奔跑过来。而那个梦在奔跑时，脖子上还挂着花环，露着可亲的笑意。花环上的影子，像足了尼玛。
后来，尼玛在电视里看到了一个新闻，说是在内地一个城市，有一个缺了一只手臂的人，被一条浑身脏兮兮浑不溜秋的狗给活活地咬死在了大街上！更为奇怪的是，那条狗在咬死那个人之前，还是异常的凶猛，任何人不能靠近，包括及时赶来营救的警察，也是毫无办法。但刚一咬死那人，那条狗就马上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死了过去。而且死的时候，狗的嘴里鼻子边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次洛看到了那条狗最后的遗体。
次洛看的时候，那条狗正静静地躺在大街上。那时，天刚好下起了瓢泼大雨。次洛看到，随着雨水的冲刷，那条原本浑身脏兮兮浑不溜秋的狗，竟然在瞬间就变成了一条全身长满了雪白雪白的毛的狗！那狗的身形，竟然像足了一条白练！
次洛的眼前，就出现了全身雪白雪白的尼玛，正在草原上奔跑着，看着就像一根白色的银练，在各种美丽的花和妖艳的草中间穿梭着，异常惹眼。
他的泪就又一次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拥住了卓玛，看着一直不停地向西流着的河水。
他感觉始终都有一颗星，挂在了他和卓玛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