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神

槍神
他是个喜欢猎槍的男人,他常说猎槍就是他的生命。
那天,天还 没亮,他就背上猎槍进山了。他走在弯曲的山路上,目光鹰一般地搜索着。一路之上,许多山獐、野兔从眼前逃去。他没有开槍,以他的 槍 法,50米之内,一只麻雀也休想逃生。他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只额前有道刀疤的雌虎。
山路越走越深,也越走越窄。中午时分,他已深入到大山的腹部,一片野生森林里。此时,他已把猎槍握在手中,右手的食指轻按在扳机上,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目光在丛林内不停地扫动。突然,一声啸声传来,他像一个弹丸向发声处奔去。从声音中,他判断这是一只幼虎。他攀上一处岩石,俯身下看,下面是一个山谷,一只幼虎陷入了三头幼豹的包围之中,三头幼豹在慢慢地收着圈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包围圈越来越小,三头幼豹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幼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声。“砰”,槍响处,一头幼豹倒了下去,另两头幼豹在槍响的同时,掉头飞奔。幼虎抬目四顾,看到了从岩石上跳下来的他。幼虎望着他,似是非常感激。他的手扣在扳机之上,他知道,只需自己的手指轻轻一勾,这只幼虎就会倒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开槍。而是左手一探,抛出一个兽网,正好套在幼虎头上。幼虎被套在兽网里,极不舒服,但它竟然很温顺地跟在他身后,并不怎么挣扎。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绳子,把幼虎拴在一颗大树上,然后取下兽网,坐在另一棵树下,把槍横在膝上,拿出备用的干粮和水。
他之所以没有杀掉这只幼虎,是在等。等候更大的猎物出现。
黄昏时候,远处传来一声虎啸,那声音仿佛是母亲在呼唤儿子,焦躁而急切。幼虎听到声音,怪怪地叫了几声。他抓起猎槍,快步奔了几步,看看幼虎,又停了下来,端着槍,目视着树林深处。然而,啸声过后,周围就静了下来。
夜幕降临,一只额头印着刀疤的雌虎悄然接近了,其实它早已徘徊在附近,但是幼虎的啸声却告诉了它:这里危险,别过来。它是幼虎的母亲。它悄然接近后,看到了端着猎槍的他。那时,他的眼神依旧在四处搜寻着,但因为老虎藏身于丛林之中,他没有发现它。
雌虎看到猎人端槍的姿势,心一寒,突然想起那次远行。那天,雌虎是和它的配偶在一起,它们刚刚结对,所以一路上很欢快,但是令它们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猎人突然出现在路上,猎人举起了槍,他的 槍 法太准了,槍声一响,雄虎就倒了下去,雌虎在猎人第二槍还 没有发出时扑了上去。猎人的槍被扑掉了,却顺手抽出了短刀,接着一滚又抓起了槍,而且对准了雌虎,就在这时,那只本已倒地的雄虎突然又跃了起来,槍响了,子弹再次穿透雄虎的胸膛。雄虎倒了下去。猎人抬槍时,它已扑了上来,狠狠地咬住了猎人的脖子,但额头剧痛,它也被猎人砍了一刀。这时远处传来了吆喝声,它朝雄虎的尸体望了一眼,逃走了。
想到这,它看看他年轻的脸,他虽然不是那个猎人,却同那猎人一样英武。它迟疑着,没敢冒然进攻。
他一直守到第二天清晨,更大的猎物还 没有出现。
幼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它毕竟是个孩子,忍耐力是极差的,于是开始不安分地叫,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他把自己的肉食和水给了它一些。不知为什么,幼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小的时候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而他的父亲,那位被山里人称为槍神的猎人,却一个人住在山里,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那天,山里人把父亲的遗体抬回来。山里人说,你父亲是被老虎咬死的,他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只雌虎,额头已被它砍伤。于是他拿起了父亲的猎槍,开始日夜不停地练。终于,他背上猎槍进山了,他要寻找那只额头有刀疤的雌虎。他寻了两个月,搜尽了十几个山头,死在他槍下的老虎已不下十头,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受到了猎人们的敬重。他继承了父亲的绰号:槍神!
三天前,他来到这座山上,而且很快就发现了虎的踪迹,虽然是一只幼虎,但他相信,只要以小的为诱饵,老的一定会出现,他就会一眼看出它是不是那只雌虎。
他耐心地等待着,但这样一来,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也断食了。又过了一天后,他终于支持不住疲惫且饥饿的身子,靠在石头上睡着了。他睡下后,雌虎就悄然出现了,雌虎很快接近了他,一口叼过他的猎槍,扔进丛林中,然后张开大口,一声长啸。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去抓槍,却抓了个空,骇得连连后退。雌虎一步步逼向他,喘息的热气已扑在他的脸上。他急怒之下突然晕了过去。雌虎正要咬下去,突然幼虎古怪地叫了几声,雌虎也和它叫着,母子俩仿佛在争论着什么。终于,雌虎一步步退回去,走向幼虎,咬开它身上的绳扣,和它向大山中奔去。
“砰”。突然一声槍响,一颗子弹穿透了雌虎的后心,雌虎闷吼一声,转过身来,它看到他正端着槍站在树林里,嘴角牵动着复仇后的微笑。雌虎眼前一黑,慢慢地倒了下去。
幼虎凄厉地扑在母亲身上,不停地用舌头舔着雌虎的伤口,它的叫声像鹰爪一样,一下下撕着他的心扉,他愣愣地望着幼虎,扣动扳机的手颤抖着,终于放了下去,脚步艰难地向山下走去。
山脚处有一个坟茔,坟前立着一个木碑,上写:槍神之位。他呆呆地跪在坟前,没有眼泪,没有喜悦。半天后,他用锄具在坟前挖了一个坑,把猎槍埋了进去。
然后,他转身下了山,从此,山里再没有出现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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