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里,马晓正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喝着闷酒。 饭店只有五六张桌子,有三桌客人正在吃饭,这对于这家饭店来说算是生意不错的情景了。 “你也在这里吃饭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马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小区的邻居,打过几次照面,但是并不知道姓甚名谁,现在小区基本上都这样吧。 “哦,是啊……呵。”马晓随口答了一句,一副沮丧又无精打采的样子。 “先走了啊!”邻居说,然后便走到门口,拿起地上的雨伞推门走了出去。 马晓这才发现,窗外已经下起了雨。 马晓盯着窗外愣了一会神,随手端起酒杯,可是杯中已经没有酒了。 “服务员,再拿瓶啤酒!”马晓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气愤的味道。 服务员很快就送来了酒,马晓“啪”的一下打开瓶盖,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马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马勒戈壁!”马晓随口骂了一句。 转眼之间,马晓已经离开学校五年了,看到有的同学已经有了房,买了车,有的结婚有了孩子,还有的同学当起了小老板,混的都不错,在马晓看来,似乎只有他是最差的一个了。 “哎!”马晓叹了口气,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果说前几天刚刚被老板辞退已经对他打击很大的话,那么现在女朋友孟晴提出分手,对他来说就更是雪上加霜。 马晓翻看着手机,看着这些年来他和孟晴拍的照片,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 他不能抱怨什么,因为爱情本就是一件奢侈的玩意。它的奢侈,不仅仅是物欲和金钱,也更是一件对人的内心素养及情感培育要求更高的东西。 “服务员,再拿瓶酒!”马晓这时的声音已经开始跑调了。旁边那桌人不禁回头瞅了他一眼。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打湿的地面,映着周围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如果是从前,马晓一定会在这样的雨夜,和孟晴一起撑了伞到街头散步。 他们都喜欢雨,只是,这好像已经成为历史。 马晓不断回忆着这五年的人生经历,还有和孟晴的点点滴滴,渐渐的,开始觉得晕头转向。 “小伙子,我们要关门了。”服务员过来说。 “我还没喝完呢!”马晓声调提的很高。 “11点了,我们真的要下班了!”服务员说。 马晓猛地站了起来,差点碰到了桌子。 他迷迷糊糊的和老板结了账,推门走了出去。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马晓并没有带伞,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伞与没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马晓感觉有点天旋地转,他张开手想找一件东西扶一下,结果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他的后背顿时浸泡在雨水之中,从天而降的雨水哗哗啦啦的淋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他闭上眼睛,任凭雨水不断冲刷他的全身。 “小伙子,你没事吧?”饭店服务员看他在外面摔倒了,撑着伞出来要扶起他。 “不用你管!”马晓大喊道,一把推开了服务员的手。 马晓挣扎着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路边墙根,忽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服务员看他这样,还想上前扶他。 “喂,快进来吧,别管他了!”饭店老板站在门口喊道。 服务员看了看马晓,摇了摇头,跑回了饭店。 马晓吐了一大堆,雨水和他的呕吐物混杂在一起,顺着路面流淌。 马晓又一次踉跄倒地,靠着旁边小胡同的墙坐着,他闭着眼,抬着头,雨水仍旧不停的洒落在他身上,不知不觉,他竟然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雨水打在马晓的脸上,他醒了过来,这时雨已经基本停了,只有零星的雨点还在滴落。 马晓清醒了许多,但仍然感到一阵阵头痛。 这正是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马晓爬起来,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和钱包都还在,便摇摇晃晃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二) 娄山市第一人民医院,陆平正在他的实验室里看书,写东西。因为最近他要准备一篇论文,所以医院并没有安排他太多的手术。 “陆教授,陆教授!”突然,门口的对讲器响了起来,对于本就安静的实验室来说,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在,我在!”陆平走到对讲器旁边说。 “那名病人状况恶化,忍受不住,现在就要做手术,请你尽快到手术室来吧!”对讲器那头是许皓东的声音。 “好的,我这就过去!”陆平回答。 最近医院来了一位患者,右大腿内侧部位因为一次受伤长出了一个肿块,前来医院就诊,当时负责的医生许皓东建议患者住院观察。后来那个囊肿却不断的恶化,患者还伴随着发烧等症状。许皓东也做了相应的处理措施,但是病情依然不见好转。患者因为忍受不了疼痛,遂申请了切除手术。因本来安排的主刀医生临时有事回家,陆平只好代他去做。 对于曾经做过多例开颅手术的陆平来说,这种小手术自然不在话下。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陆平来到手术室,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患者也进行了麻醉,等待进行切除手术。 陆平先是观察了一下患者的受伤部位,不过两天的功夫,有囊肿的这条大腿已经发黑,而且围绕着囊肿的周边,有很多树状血纹,血纹四处延伸,攀绕着患者整条大腿,肿块也比以前更大了,而且往外渗着暗红色的液体。 “前几天并没这么严重啊,这怎么回事?”陆平问道,他接到手术通知的时候,曾经去看过患者的情况。 “不清楚啊。”助理医生说。 “皓东,你不是一直负责治疗的么?”陆平问许皓东。 “嗯,一开始以为只是简单的受伤感染,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严重。”皓东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患者要求做手术……” 陆平摇了摇头,似乎对许皓东略有不满。 陆平小心的切开囊肿部位,顿时,一股更浓更黑的液体涌了出来。当陆平更仔细的观察时,他发现这个囊肿似乎正在有规律的一大一小,就像在呼吸。 陆平用镊子挑开被切开的皮肤,隐约看到囊肿的一端,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尾巴一样的东西,在不停的摆动着。 “这是什么?”陆平心里想。 “患者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啊?”陆平有点急促的问。 “并不是非常的清楚,他说是干活时刮伤的,后来感觉像有东西在咬大腿,但因为一开始伤口很小,没当回事,后来实在疼痛难忍才来的医院。”皓东说。 “来的时候什么样?”陆平继续问。 “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豆粒大的小血块。”一位女护士回答,“后来再检查的时候,发现囊肿开始往外流脓水,而且还发烧……” “好,知道了!”陆平打断了护士的话。 陆平继续用手术刀切开患处,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更是感到惊异。 顺着切开的口子,陆平想看看囊肿周围的树状血纹是怎么回事,然而当他用镊子夹开皮肤时,竟然发现患者此处的皮肤已经很大程度上脱离了下层的肌肉组织,就像昆虫蜕皮一样。 “啊!”女助理们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喊了出来。 陆平的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陆平尝试着继续扯开皮肤,然而他发现皮肤竟然越扯越大,这样下去,整条大腿的皮肤似乎都会被扯下来。 “陆教授,陆教授!”皓东紧张的说,似乎在提醒陆平不要再继续下去。 陆平镇静了一下,被扯开的皮肤,伴随着黑乎乎的黏液,让人看的恶心。 “先把囊肿切掉吧。”陆平声音干涩的说。 他小心的用手术刀沿着囊肿周围切开,就在他用镊子夹住囊块试图取下的时候,大腿的动脉血管突然一下子被一起扯断,瞬间,血液喷涌而出。 “啊!”周围的人几乎一起喊出声。 “血,血袋,”陆平也喊了起来,“快输血,快!” 助理医生们个个手忙脚乱,一时不知所措。 陆平和许皓东用力的压住患者的大腿,手术台已经被血液整个染红了,血水不停的流到地上,患者的身体也不停的抽搐着,而且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然而,陆平和助手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最终也没能留住患者的生命。床边的显示屏上,患者的心跳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 陆平一下子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取下口罩,脸色一片苍白。 (三) 一张不大的茶几上,散乱的放着一些杂物,烟头像刺猬一样插满了烟灰缸。几个啤酒瓶,歪的歪,倒的倒,茶几上,地上,横七竖八。旁边的沙发上,衣服乱作一团,一只袜子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只在电视机旁……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杂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充满了这间不到15平米的客厅,旁边的房间里,马晓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屁股和一条腿裸露在外面。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晓迷迷糊糊的醒来,他呆坐在床边,点起一支烟。 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有一块馒头已经发霉长毛,菜板上,一盘不知道哪天炒的菜,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马晓已经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 他打开电视,胡乱的按着遥控器,新闻里播报着各种奇葩事,恐怖袭击、地震、怪异天象、死人……百年不变的那些事。 马晓并没有在意电视里的节目,或许,他只是想要一点点声音,来让这个房间有一丝生气而已。 马晓的目光落在地上一个已经破碎的相框上,那是他和孟晴去年在香山游玩时拍的,那时的他们是那么快乐。 时过境迁啊,如此迅速! 一道阳光照在相框上,破碎的玻璃反射过一道光线,让马晓感到异常的刺眼。 他弯腰想去捡相框,却突然感到右臂一阵刺痛,他顺势扭动右臂看了看,发现右臂有一片刮伤,上面还有一个紫色的血块。 马晓从茶几上抽出一块湿巾擦了擦,接着点着另一支烟,走到窗口向外面张望着。 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马晓的情绪更加低落起来。 他拿起角落里的一瓶白酒,狠狠的灌了两口,顿时,他感到一阵眩晕,坐到了地上。 在马晓看来,这城市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给他激情和希望。 五年前,当马晓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被路边的高楼大厦强烈的震撼了一下。那些只在电影里看过的大都市景象,就这样映入他的双眼,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振奋。他曾和孟晴一起,在美丽的海边散步、骑行,一起在电影院里相拥流泪,他也曾爬上郊区的那座高山,大声呼喊着激扬的口号。当年的他,曾在内心里许下诺言,他要在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记,他要买车、买房,娶她为妻,生儿育女…… 而如今,大柳河的水依旧宁静的流淌着,仍有不同的男男女女在河边漫步,在小小的脚踏船里欢笑,只是这一切,都已不再属于他。 马晓抽着烟,毫不留意烟灰已经快烧到他的手指。他漫无目的的划拉着手机屏幕,一张一张,删掉他与她的所有照片。 最后,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给老家打电话了。马晓的父亲多年前就病逝了,母亲年事已高,全靠家里的姐姐照料。 “家里都好,你那边挺好吧?和孟晴谈的怎么样了?今年该结婚了吧?”母亲仍像往常一样唠叨着。 “好的,我知道了,妈,你多保重身体。”马晓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了。 “妈,我……”马晓欲言又止,“没事,没事了,妈我挂了。”说着马晓挂了电话。 马晓放下手机,把房东的钥匙留在了茶几上。 大约半小时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大柳河桥上,傍晚的阳光映照在他尚年轻的脸上,然而这火红的光线照出的,却只是一个沮丧而落魄的轮廓。 马晓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脸上露出了一瞬间不经意的微笑,这微笑很快消失。之后,他的身体轻飘飘的从桥上落下,又轻飘飘的打在水面上,他的身体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便很快的没入了大柳河的水中。 (四) 台灯发出的白光照在陆平的脸上,让这个快50岁的男人看上去格外的苍白和疲倦。 那次手术失败后,死者亲属向医院索赔60余万元,陆平除了承担30多万元的附带赔偿外,还被医院停了职。 陆平本来已经快准备好的论文,也因为这次事件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在后来的多天里,陆平不停的回忆着死者的症状,调取了死者生前的全部患病记录,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囊肿,树状血纹,脓液,皮肤脱离……”这些情况像噩梦一样折磨着陆平。从医20多年了,陆平第一次遇到这么离奇的病例,这让他感到郁闷和沮丧。 “喂,皓东。”陆平拨通了许皓东的电话。 “陆教授,什么事啊?”电话那头,皓东的声音有点低沉。 陆平询问了一通关于死者治疗期间的情况。从皓东的说法中,也没有发现多少特别的,但是皓东说的一个细节,引起了陆平的注意。 “你是说,患者当时用手在大腿的患处不停的摸索?”陆平问。 “嗯,好像要拽掉一个东西。”皓东说,“弄得满手是血和黏液。” 陆平想起他做手术时发现的那个囊肿的小尾巴,难道患者当时在拽的是这个么?陆平心里想。 “咳!咳!”电话那头传来许皓东的咳嗽声。 “你没事吧皓东?”陆平问。 因为那次手术事件,不只是陆平受到了影响,许皓东也被调到了别的科室,后来他以照顾老人为由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回到老家县城里开了家诊所。 “哦,没事,陆平,我……”皓东欲言又止。 “怎么了啊?”陆平问。 “没事,没事,就这样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陆平打开电脑,开始查找有关的信息,然而却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一天下午,陆平来到他的实验室,碰巧遇到了他的学生卢婷婷,她毕业后就来到这家医院工作,既是一名护士,也是陆平的实验室助手。 “婷婷,你拿的什么书啊?”陆平问道。 “哦,陆老师,叫《诡病异史》,网上买的。”婷婷说,“里面写的挺玄乎的,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陆平接过书,胡乱的翻看了几下。 猛然间,一个写着“梦魇血皮”的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书中记载,血皮虫,1895年于越南南部的达咖村落被发现,幼虫体长仅2mm左右,不易被发现。该虫会从人体或者动物的受伤部位侵入,以吸食血液为生,雌雄同体。第一阶段是潜伏期,时间大约为两周至一月不等,在此阶段,血皮虫在寄主的皮下完成受精,并开始繁衍,由此进入第二阶段,在第二阶段里,血皮虫会在寄主体内产生很多树状血纹,血纹实际为血皮虫母体的延伸物,以为母体吸取更多的血液为目的,血纹密密麻麻,几乎会铺满被感染者的皮下,母体也会逐渐膨大到花生大小。进入第三阶段后,开始从血皮虫留在外面的尾端排出黏液,同时会伴随有渗血现象,寄主也会开始反复发烧。血皮虫的最后阶段,幼虫会在皮下大量爆出母体,并继续沿着寄主的血管爬行吸食血液,如一直发展下去,严重情况下,寄主的通体皮肤会脱离肌肉组织,最终全身流血而死,血皮虫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寄主,否则会在72小时内死亡。寄主死时一般骨瘦如柴,表情痛苦…… 陆平看着了这些描述和记录,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难道,这名死者,正是被血皮虫侵入的?”陆平心里问道。 正思考着,陆平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被吓了一跳。 “皓东死了。”同事胡亚林说。 “啊???皓东他……”陆平的声音颤抖着,“怎么可能啊?” (五) 长平县,许皓东的家里。 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许皓东的遗像,照片中的皓东,是那样的年轻和灿烂。 许皓东的妻子已经泣不成声。 “弟妹,节哀顺变吧。”陆平哽咽着说。 陆平怎么也没想到,前段时间还通过电话的皓东,怎么说没就没了。 胡亚林说皓东是突发心脏病死的,但是就陆平和皓东共事的这三年来看,皓东并没有表现出有心脏病的征兆,何况皓东平时注重锻炼,为人又开朗,陆平觉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陆教授,”临走时,皓东妻子小声对陆平说,“这是皓东临死时让我给你的,你回去再看吧。” 陆平接过皓东妻子递过的U盘,虽有疑惑,但也不方便多问。 陆平回到医院实验室后,立刻打开电脑,插上U盘。之后,一张张骇人的图片出现在陆平的眼前。 这些可怕的照片,正是许皓东在患病到死亡期间拍的他的脸部的症状。 实际上,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脸,只能说是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皮。 陆平看到第一张图片就已经明白了,许皓东也是被血皮虫侵入了! 陆平在震惊之余,猛然想起在手术的那天,许皓东擦汗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口罩,而就是在那一刻死者的动脉血管崩裂!当时皓东不停的擦着脸上的血迹。 “陆老师,许大夫的脸,和那名死者的情况很像啊,也是血皮虫么?”婷婷看到照片,问道。 “嗯,应该是。”陆平有点难过的说。 自从陆平在《诡病异史》里看到血皮虫的记录后,就经常和她探讨这件事。 一开始,婷婷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在随后听了陆平更详细的描述后,她逐渐开始对这个恐怖生物产生了兴趣,这次看到了皓东的照片,恐怖之余也更加坚信了血皮虫的存在。 “哎,我还以为那些都是胡编的恐怖故事。”婷婷说。 “婷婷,咱们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啊。”陆平严肃的说。 “嗯,我明白,陆老师,”婷婷说,“我先去巡房了。”说完走了出去。 陆平仔细的查看着皓东的照片,看着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陆平的眼泪不觉掉了下来。 三年的同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浮上陆平的心头。皓东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拍下这些珍贵的照片供他研究。他深知自己的情况和那名死者的情况一样,不可能被治好,所以只好让家人对外宣称是突发心脏病,这也难怪皓东在死前的日子里,深居简出,极少和老同事们联系。 陆平越想越觉得心酸。 “陆老师,陆老师!”就在这时,婷婷慌张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婷婷,慢慢说。”陆平说。 “血皮虫,血皮虫!”婷婷语无伦次的说。 “在哪里?”陆平问。 “您跟我来。”婷婷说。 陆平跟着婷婷来到了一间病房。 “他,”婷婷指着病床上的一个小伙子说,“刚被人从大柳河里救上来的,应该是要自杀,最后被渔船救了。” 陆平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昏睡的男孩,慢慢走到病床旁边。 “这里,”婷婷小声说,一边指着男孩的右臂。 陆平把男孩的袖子小心拉开,顿时瞪大了双眼,表情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病人叫什么?”陆平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婷婷。 “马晓,”婷婷说,“是我中学同学。” “哦?”陆平愣了一下,随后,他们二人一起往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十二) 汽车飞速的开到火化场的大门口,“吱”的一声急刹车,陆平和婷婷跳下来,往火化间跑去。 火化间的门口,正往外冒着黑烟。 陆平一觉踹开门,顿时间,熊熊的火焰扑面而来。 大火绕着焚化炉一圈,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火圈的中间,马晓正用左手拿着一直木锯,放到自己的右臂上。 “马晓,马晓!”陆平大喊着,“快放下,快放下!” “马晓,我们知道怎么解决了,我们知道了,快跟我们回去!”婷婷也大声喊叫着。 马晓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喊声。 大火继续燃烧着,让人无法靠近,更无法进入火圈。 “快,找灭火器!”陆平喊着。 “让烈火焚烧我吧!让我可怜的生命进入永恒的天堂吧!”马晓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陆平四处寻找着灭火的工具,然而只找到一只拖把。 婷婷跑出火化间,到旁边的房里去找,最后却只找来了一把扫帚。 陆平和婷婷拼命的用扫帚和拖把扑打着大火,但是却无济于事。 “马晓,马晓!你别这样啊,快放下!”婷婷大声喊着。 马晓已经开始用木锯切割他的右臂,熊熊大火之中,陆平看到暗红色的液体已经溅得马晓全身都是,并不断的流到地上。 “啊!啊——”马晓站在血泊中,大声吼叫着。 “饶恕我吧!饶恕我吧!啊——” “妈,妈妈,饶恕我吧!” “爸爸,我来了,我来了,啊——” “让我永生吧,让我永生吧!” “啊——” …… 大火仍旧猛烈的燃烧着,空气中的浓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婷婷和陆平都顾不上别的,只是用力的扑打着火焰。 陆平跑出火化间,不一会又飞快的跑回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灭火器。 然而刚刚喷了几下,里面的泡沫便没有了。 陆平气的把灭火器狠狠摔在地上。 “马晓,马晓啊!!你听我说啊!”陆平大喊着。 透过熊熊大火的间隙,陆平看到,马晓正一步一步,踉跄着往焚化炉走去。 “不要,不要啊马晓!”婷婷哭喊者要往火圈里跳。 陆平一把拉住了她,婷婷使劲的挣扎着。 马晓忍着剧烈的疼痛走到焚化炉边,炉里的火焰正疯狂的喷射着,那些火苗,就像猛兽一样,等着马晓送入它的口中。 马晓在焚化炉旁,慢慢的转过身,用他已经只剩下一小截的血淋淋的右臂向陆平和婷婷的方向挥了挥,而后奋力的爬入了焚化炉。 …… 不知道多了多久,火终于慢慢变小了,婷婷挣脱陆平的手跳了进去。 陆平也跟着跳了进来。 焚化炉的火焰已经熄灭了,留在婷婷眼前的,只有一堆白色的骨灰。 婷婷抓起一把骨灰,不停的痛哭着。骨灰从她的指缝间洒落到地上,就像那晚的小河边,洒落在他们肩头的月光。 陆平呆呆的站在那里,地上,是那只血淋淋的手臂。 (后记) 三天后,婷婷前来跟陆平道别,她转去了另外一家医院。 陆平用马晓的那只残臂,进行了进一步的蚂蝗实验,后来实验终于获得了成功,陆平成功提取出蚂蝗体病毒,并病研制出血皮虫疫苗。 后来在全国各地,又先后出现了几例血皮虫感染事件,利用陆平的疫苗,病人都被成功治愈。 两个月后,大柳镇的那家养鸡场被强行关闭,负责人被刑事拘留,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惩。 再后来,陆平离开了娄山市第一人民医院,举家搬迁至美国,到一家医药研发机构任职。 五个月后,工人们在拆除那个废弃火化场的时候,意外发现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最后辗转被交到婷婷的手中。 婷婷来到休息室里,给手机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 “叮叮”,手机传来一声短信的声音。 “活下去,我在等你!” ——发信人:未知。 (完) ...
一 一进入林中,贾木白就感到阴森恐怖,或凄厉或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灌入耳中,无不让人毛骨悚然。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到最后没了,被乱石和灌木淹没。 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常响声,窸窸窣窣。贾木白回头一看,我的妈呀!身后几十米处跟着三个血肉模糊,眼睛喷血,满嘴獠牙似人似鬼的怪物,虎视眈眈,蹑踪而来。 贾木白骇得魂飞魄散,已无路可走,只得拼命地朝山上跑去。爬上山顶,却是悬崖。前是悬崖,后是怪物,站在悬崖边,贾木白浑身像筛糠似的,不停哆嗦,惊恐万状地盯着那三个怪物。定睛细瞅,那三个怪物仿佛似曾相识,像前几天死去的三个工人。天啦!是不是他们索命来了? 拿命来…… 还未细想,一股阴风迎面袭来,三个怪物边喊边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贾木白啊了一声,一失脚坠崖而去…… 头脑明明清醒,可就是动弹不得,像被什么压住,死死地钉在了床上,任你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贾木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微微睁眼,竟然梦中的三个怪物正骑在自己身上,本能地啊啊啊呼救,喉咙却被扼住了似的,发不了声。 贾木白脑海里一片轰鸣,震耳欲聋,知道遇上“鬼压床”了。从睡梦中醒来,汗湿全身,惊魂甫定。 他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睁眼瞅瞅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内,给人朦胧和鬼魅之感。嗓子渴得冒烟,下床,忘了开灯,迷迷瞪瞪朝客厅走去。 恍惚中,前头闪出一个高大的白影,倏忽不见了,好像进了客厅。贾木白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到了嗓子眼,以为是幻觉,壮胆走进客厅。那白影贴在客厅对面的墙上,正发出淡淡的幽兰的光,忽闪忽闪地,似在手舞足蹈。 妈呀!真碰到鬼了!贾木白顿时两腿发软,顺门框瘫倒在地,晕了过去。醒来时,鸡叫一遍,贾木白完全清醒,再看对面墙上,那淡淡的幽兰的光还在,顺光往回看,原来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真是咄咄怪事,记得上床前关了电视,为啥电视开着?而且没有声音。贾木白愈发感到蹊跷和诡异,不可思议。 二 有人请左良优喝酒,良优痛快地答应了。自从成了贾木白贾老板的心腹,请左良优喝酒的人就多了。今天请他喝酒的人不是很熟,可良优除了爱玩女人就好喝几口,只要有酒喝,管他娘的熟不熟悉。 酒酣耳热之时,有人低声问,左哥,听说井下突(瓦斯突出)了?嘭——那人双手合拢,然后突然撒开,做出爆炸的样子。 呵呵。你、你……是胡正,你不是死了吗?左良优笑得很诡秘,眼有点花,酒喝到了一定境界,嘴已不听大脑使唤。 那人附在良优的耳朵悄悄说,我没死,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活见鬼了。胡正明明死了,是我亲自埋的,哪、哪能又活过来了。良优睁眼瞅了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是不信。 埋在哪儿?那人追问。 哎!他本来还有一口气,可老板不让。良优感觉失言,不说了,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那人眉宇紧锁,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右手紧捏酒杯,又问,胡正埋在哪儿? 山庄……乱坟岗。良优俩眼红红的,哈出的气都能醉人。 山庄在哪儿? 龙马山。良优说完已歪倒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 三 贾木白很忙。 他刚参加完市工会组织的金秋助学捐款爱心活动,资助山区贫困学生,作为市企业家代表,爱心形象大使,贾木白专门资助了三个山区的贫困学生,从小学一直要资助到大学毕业。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回报社会,是贾木白给外人的良好形象,也赢得了众多口碑。 离开市区,车在高速路上疾驰,公路如飘带般在半山腰上水平蜿蜒。太阳已坠落西边山头,蓝天,晚霞,两边山峦绵延,已是初秋,却满眼青翠。景色如画,而人在画中。 贾木白无心欣赏这些,昨晚的诡异事让他心有余悸,与前几天发生的煤与瓦斯突出联系一起,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类事情,但夜路走多了,总有碰到鬼的时候。 突……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井下一个迎头(工作面)发生煤与瓦斯突出,巨大的冲击波裹着几百吨煤面向巷道内席卷而来,瞬间塞满了一百多米长的巷道。班长赵京东和工人马明正在迎头打炮眼,一个扶钻,一个把钎,还没明白咋回事,就像树叶一样被吹出一百多米,掩埋在煤面当中。 三天后,俩人被挖出时,像虾一样蜷缩,背弓向巷道外,手和脚伸向迎头方向,让人感受到当时的冲击波是何等巨大。眼睁着,口张开,还有鼻孔里,都塞满了煤面。突出之快,他们来不及眨眼,来不及闭嘴,就已窒息死亡。 胡正那时内急,正蹲在距迎头不到三百米处的巷道内拉屎,被强大的冲击波推翻,倒在水沟里。不巧的是,两架金属棚被吹歪,棚顶充填的矸石掉下来,正好砸在他头和腿上,鲜血直流,晕死过去。 …… 贾木白一想起这事就闹心,有时甚至心惊肉跳。这些天为处理善后忙得焦头烂额,他需要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下高速后,朝山庄驶去。 山庄在靠近龙马山山顶的一个褶皱里,那里树木葱茏,遮天蔽日,环境幽静。站在庄前,纵目远眺,群山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这儿很少有外人涉足,是贾木白的秘密别墅,除了几个心腹知道外,几乎没人晓得。 今天司机有事,贾木白亲自开车。车进入山中小道,阳光已完全隐退,天色暗了下来,月亮还未升起,稀疏的星星次第点亮,照得山野隐隐绰绰。小道被两旁树木掩盖,更显幽暗。不知咋的,这路贾木白走了多少回,此时却心生怯意。 打开车灯,随路缓慢蛇行,夜鸟骤然啼鸣,声音尖厉悠远。贾木白唬了一跳,顿起鸡皮疙瘩,一看前头,有物一晃而过。那物似人非人,轻飘飘的,无声无息。贾木白以为看花了眼,仔细一瞅,什么都没有。 车像压断了什么东西,咔嚓脆响。退了两步,停车一看,竟然是一些粘着泥土发黑的骨头。贾木白以为是谁把猪骨头扔在路上,可这骨头明显比猪骨头细,比猪骨头长,莫非是人骨头?如此一想,心猛地一紧,头皮发麻,拿手机四处一照,我的天啦!到处散乱着人骨头,有折断的肱骨,长长的股骨,有整架的肋骨,像鸡爪一样的长趾骨,还有只剩半个的头骨…… 贾木白抖抖索索钻进车内,欲往山上逃去。没走多远,车灯坏了,怎么鼓捣,就是不亮。贾木白心烦肚燥,暗暗叫苦,说自己背时倒运,怕什么来什么。树林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贾木白打开手机照了照,抬头一看,妈呀!一张血红的脸庞紧紧贴在车前玻璃上,被挤变了形。还有一双血淋淋的手刮擦玻璃,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四周响起“嗷嗷”的嘈杂声,如同惊涛骇浪。 贾木白陷入极度恐慌当中,一慌神,猛踩油门,车子轰隆一声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咣当”,车子开出公路滑下坡去,撞在岩石上,停了下来,贾木白的脑袋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 四 不知过了多久,贾木白醒来,仍迷迷糊糊,费尽周折爬出车外,坐在地上仰面靠在隆起的土丘上呻吟,头上还粘乎乎的,滴着血。月光透过树叶零星的缝隙,照在林中,更显幽暗阴森。 贾木白手撑身后,想站起来离开,不承想土质松软,感觉异常,借着月光定睛细看,这是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波浪一般,有十几处。贾木白蹭地站起来,脑袋嗡的一下,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乱坟岗。 冷汗直冒,贾木白刚迈步,脚下一滑,墩在地上。这时,四周亮起无数火把,照得乱坟岗如同白昼。贾木白惊慌失措,举目四顾,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带着许多小鬼嗷嗷围拢过来。黑白无常不容分说,拿出绳索套在贾木白的脖子上,像牵牛似的拽着就走,贾木白被勒得喘不过气。 贾木白踉踉跄跄跟着后面,过了一座桥,来到一间屋里,屋内点着蜡烛,光线昏暗。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墙上贴满各种鬼符,中间悬挂着长长的经幡。蓬头、头发颜色各异仅穿兽皮裤衩的小鬼,手握奇形怪状的长棍,肃立两旁。 坏了!坏了!我竟然被带到阎罗殿来了,刚才过了奈何桥,下一步就要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就死定了,再也回不了阳间。贾木白连连叫苦。正当彷徨之时,屁股上被重重踹了一脚,身后喝道,跪下!还没等反应过来,俩小鬼举棍就打。贾木白慌忙跪下。 一个小鬼端着一大碗汤,掰开贾木白的嘴,一阵猛灌。那汤腥味太浓,贾木白本能抗拒,可还是咕噜咕噜地喝下肚去,而后瘫在地上。 贾木白,你的阳寿快到了。你阳间干了不少坏事,快快招来,或许还能把你打回阳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快说!快说!两旁小鬼一齐吼道,并用长棍杵打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我说。我说。贾木白哆嗦地说,抬头偷看前头,前面十几米处的高台上,长桌案后面坐着一个黑白脸面、头戴长翅官帽、身穿铠甲的判官,正圆睁双眼怒视自己。贾木白不傻,一听说如实交代能打回阳间,便想把自己所干的坏事一股脑儿倒出来。于是低头说,老、老爷,不知从何说起。 看来你干的坏事真不少,那就从最近说起,什么突出,死了三人,本来其中一人还可以救活,那你为何见死不救?那判官厉声问道。 我的妈呀!我在阳间干的坏事,阴间全都知道,啥都瞒不住。贾木白心里嘀咕,额头开始冒汗,担心坏事全说了,阎王恼怒,不会放过自己。眼骨碌一转说,没、没有的事,那是抢救的人不想施救,为此我还狠狠骂了他们一顿。 放你娘的罗圈屁!是你亲自下达的命令,宁要死的不要活的,可有此事?那判官喝道。两旁小鬼又一齐“嗬”起来,拿长棍杵地面。贾木白吓得连忙说,是…是… 为什么?判官咬牙问。 他伤得很厉害,他若不死,五十万元根本治不好他,我得养他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省事,死一个才赔五十万元。贾木白头贴住地面低声说,他感到判官很不高兴,看来自己凶多吉少。 那人叫胡正吧,他本来还有很多年阳寿,可你却把他生生掐断了,我们阴间都不敢做的事,你却胆大妄为,害得我们被阎王臭骂一通。判官怒不可竭,上来踹了贾木白一脚。贾木白仰面倒地,浑身哆嗦。 那你为何不通知他的家人? 他是河北人,离矿几千公里,他家人根本无从知晓。于是……于是就没有通知。贾木白闪烁其辞,欲说还休。 难道地方政府就不晓得? 尸首放在矿车里,用煤炭盖住,一升井就拉走了。拉到几十公里外的山庄,埋在乱坟岗,神不知鬼不觉,没人晓得。贾木白得意地说。 屁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判官对贾木白的话深为不满。又问,还干了多少坏事? 还、还有,只怕两天两夜都说不完。贾木白老老实实地交代。 怎么你们阳间当老板的都这副德性? 是、是……我知道的几位老板都差球不多。贾木白心中坦然。 你这个贾木白太可恶了!当面是人,背地里是鬼。不,你连鬼都不如。来人,剖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比煤炭还黑。判官大声命令道。 是……小鬼应道,拿出一个锋利的大铁钩,狠狠砸向贾木白的胸膛……贾木白顿时瘫软在地,休克过去。 五 贾木白醒来,天已大亮,发现躺在自己的别墅里。他爬起来,满腹狐疑,感觉昨晚过堂的事就发生在这儿,咋就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他问小丽,昨晚去哪儿了。小丽是他金屋藏娇,养的小情人。小丽揉揉头,嘟囔说,昨天傍晚在后花园赏花时,被人从背后打晕,一直到今天清晨才醒来,现在头还疼呢。 昨晚的事,半梦半醒,历历在目,贾木白心悸不已。他来不及吃早饭,驾驶另一辆车朝矿上疾驰,他预感有事发生。 赶到矿上,矿区内停了十几辆车子,有县法院、公安局、安监局的。贾老板愣在那儿,心想,真是活见鬼了…… ...
1 从片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今天我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了,因为明天我不用再起大早赶到片场充当那个人人都不尊重不看好的总指挥了——我们的电影在开拍仅仅半个月之后就被迫搁浅了。不拍也好,反正我对这种小制作的都市情感电影根本就没兴趣。 清晨5点我想睡到自然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陈冰怒气冲冲的电话充当了闹铃。 “为什么要关机?”她责怪我,握着听筒的我却后悔为什么不把座机的线也拔掉。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拍下去?你知不知道你拍得有多烂,我真搞不懂李群怎么会提议让你这个刚刚毕业的小丫头去毁掉他这么好的剧本!”陈冰叫嚣着,她有资格这样,因为她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你叫我怎么向投资方交代?已经花掉的几十万怎么还给人家?” 陈冰已经选择了最小的损失,她知道如果再拍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这部电影一定票房惨败。我早就对李群说过我不适合拍这种爱情文艺的片子,叫他写个悬疑或者推理的剧本给我,那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 忘记说了,我是个导演,一个刚刚毕业半年的导演,我的全部导演经历就是在学校的舞台上导演过几台短剧。 “为什么不再找个导演重拍呢?”与陈冰的暴怒不同,我轻描淡写地提议。 “问你的李群吧!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陈冰摔下电话。 后来我问过李群才知道,原来他和陈冰签订的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只有我来当导演的前提下,本子才签给陈冰。原来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为了我这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居然要全国知名的剧作家以这么一种近似荒唐的方式出卖自己的作品。 可是,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他伟大剧本的附赠品?真的很抱歉,我不但不领情,甚至是很不爽,等我遇到了真正精彩的悬疑剧本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今天对我的轻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人能写出真正精彩的悬疑剧本给我拍,五次拒绝李群求婚的我就非他不嫁! 2 李群给我打电话,说他会在半个小时后到我家接我,他邀请我和他还有陈冰一起去郊外的别墅度周末,其实那所别墅的所有人是一家投资公司的副总经理——仇子辛,也就是搁浅的那部电影的投资人,恐怕我们这次是负荆请罪去了。 出来迎接我们的就是丝毫没有富豪架子的仇子辛,看他望着我那含笑的表情,似乎不太在意我就是让他亏本的罪魁祸首。陈冰看到仇子辛对我殷勤的样子,不屑地白了我好几眼,我还听到她碎碎念着:除了一张漂亮脸蛋,还有什么?我知道她嫉妒我,可是眼前两个青年才俊就是中意我这个一事无成的花瓶,就是不把你这个三十几岁恨嫁的女强人放在眼里。 “钱的事再说吧,眼下的关键是快点找一个适合我们美女导演的剧本,然后尽快开工。”仇子辛满面红光,“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容卿导演,麻烦您连夜看看合不合意,这可是我的心血。” 我接过仇子辛递过来的厚厚一本打印稿,封面四个字首先映入眼中:《致命试探》。显然看到这四个字的人不只是我,那四个字犹如刺痛李群的眼睛的尖刺,他在喉咙里轻声叹息了一下。 我们三个当晚留宿在别墅里,我的房间位于陈冰和李群房间的中间,仇子辛的房间在离我们客房很远的主卧。凌晨一点,正在我仔细研读剧本的时候,陈冰敲开了我的房门。 我本以为她是来问我新剧本的事,没想到她却带来了一大堆冷嘲热讽的话刺激我,我知道很多人质疑我的能力,认为我浪费了那些怀才不遇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可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污言秽语地攻击我。 忍无可忍的我只好把口若悬河的陈冰推出门外,可她却站在门口用手把房门支撑出一道缝隙,继续羞辱我。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流了一脸,气愤的我一下子来了力气,用力关上了门。 “你开门,我还没说完呢!”陈冰继续敲着门,而且越来越急促,“你让我进去。” 我靠在门上咬住嘴唇一直不吭声,陈冰这才平静下来。 “你来做什么?”陈冰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飘了进来,她在和谁说话? 我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想要听见更多,可近在咫尺响起的却是更加剧烈的砸门声,陈冰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快开门!快,让我进去!” 我用力地捂住耳朵,把自己蒙在被窝里,那一声声的敲门声好像砸在我的心上一样。两分钟后,门外终于安静。我侧耳倾听门外没有动静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门看个究竟。 门先是被我开了一个小缝,一股血腥气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展现在眼前的是我脑海里曾经勾画过无数次的血腥残暴场面,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之中,不瞑的双眼紧盯着一个方向。我努力使自己镇定,对自己说,你将是著名悬疑电影的导演,不要哭,不要尖叫,保持冷静。 我本打算越过门口的尸体去叫醒别墅里除了我之外的两个男人,却突然意识到凶手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这别墅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就在我准备从长计议,计划逃离这个凶手所在的别墅时,我看到了陈冰留在地上的死亡讯息,她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名字。 3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拿那个人怎么办?就在我思索之际,几米之外的门开了,李群揉着惺忪的双眼,出现在我面前。 凌晨一点半,别墅的大厅里明亮得像白天。李群独自坐在一个宽大的沙发上,我和仇子辛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的眼神里饱含着难以置信和心痛。 这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事情,陈冰的死亡讯息赫然写着“李群”两个字! 仇子辛拿起电话报了警,然后找了条绳子把李群捆了起来,李群居然没有反抗,只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我,“这是多么拙劣的栽赃,容卿,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如果捆错了人,那么我就是和杀人凶手在一起。陈冰留下的死亡讯息很可能是凶手的反间计,也可能是反反间计。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等待着警察快点到来,好尽早使我脱离危险。可是警笛声没等来,却等来了敲门的声音。 “容卿,快开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竟然是李群的声音!他不是被捆着吗?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深怕他把房门撞开,于是看准了一个不大不小我刚刚好能挪动也能抵挡住李群力气的柜子。 “听我说容卿,你要相信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仇子辛是凶手,如果他真的报警了,为什么一个小时了,警察还是没有来?他根本没打算留活口,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李群诚恳地向我解释,“快点,不然吵醒了他就糟了,他有枪!” 我动摇了,挪柜子的双臂顿时没了力气,没错,我和李群认识已经一年多了,他向我求婚过五次,可正因为如此,也许是他听见了陈冰对我的侮辱,所以才会想替我报仇,他的房间离我最近啊。可是为什么警察到现在都没有到,仇子辛真的报警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错信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不敢轻易下决定。 “《致命试探》的剧本是我写的,仇子辛和我谈条件要我把剧本让给他,他才肯再出钱让你拍,结果被陈冰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他才杀人灭口的,他想让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致命试探》不是他写的。所以他打算杀掉我们所有人!”紧接着李群又把剧本故事的大概框架简述了一遍,完全正确。 我信了李群,为他打开了门,李群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了厨房的窗户前,我们俩从这里逃出了别墅。 4 漆黑的夜里,我被李群拽着在荒郊野外奔跑,心里一边担心着仇子辛会拿着枪追过来,一边还是忍不住地对身边的人有所怀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寂静,把我吓得差点儿摔倒。 我放慢了速度,接起电话,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陌生号码的那边竟然是仇子辛。 “听我说,保持冷静,我知道你现在和李群在一起,不要表现出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不要让他有所怀疑。容卿,他真的很危险。我刚才去了他的房间搜查他的东西,发现了他的记事簿,他把他每一个剧本的电影票房成绩都记在了上面,票房在五千万以下且恶评如潮的电影有三部,都被他用红色的笔画上了叉。我是个电影迷,业内的人认识的也不少,最近报纸上登载的失踪、谋杀和在家里猝死的三个人正好分别是这三部电影的导演、制片和主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剧烈颤动着,但是还是要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假装电话是老同学打过来的,“我怎么会知道,毕业后你就没联系过我,你现在在日本啊,那边现在是早上啊。” 仇子辛压低了声音,“容卿,你那部搁浅的电影被他写在了三部电影的下边,也用红笔打了叉。你一定要保持冷静,想办法甩掉他,千万不要揭穿他激怒他,我这就赶过去救你。” 我全身麻木着,好像有无数把刀抵在身上一样,“好啊,那我们改天再聊。拜拜。” 挂上电话,迎面刺来的就是李群两道冰冷的目光。 “朋友打来的?”李群面无表情地瞪着我,我的腿已经软到快站不住了,深怕他突然就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是啊,大学同学,现在在日本呢,他那边已经天亮了,所以给我打电话。”我为自己编出了一个国外的同学感到满意,毕竟很少会有想叙旧的同学凌晨时间打来电话的。 李群冷笑一声,“现在不过两点半,日本和我们的时差不过一小时,你觉得日本现在已经天亮了吗?电话是仇子辛打来的吧,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污蔑我,但是容卿,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害你,别忘了我向你求婚五次啦!” 五次求婚!我终于醒悟,一个求婚被拒绝五次的男人怎么可能还会保持好脾气呢?李群恨我,不单单是恨我毁掉了他的剧本,更恨我拒绝了他五次! 我的腿又恢复了力气,那是求生的本能,我飞起一脚踢在了李群的腹部,他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踢得坐在了地上,头部撞到了身后的树干。而我,撒腿就跑。 5 气喘吁吁地跑了多久我已经意识不到了,只是很欣慰地注意到李群没有跟上来。我想打电话报警,可是好像是电影情节一样,导演总会安排在关键时刻没有那该死的信号。 我搞不清方向,更不敢想树林里是不是有什么野兽,眼下只要能躲过李群这个衣冠禽兽就不错了。借着月光放眼望去,我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要不要在那里躲一躲呢?如果把门锁死的话,野兽和李群都进不来。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我跑向了那幢小房子。靠近一看,那是一座废弃的木屋,房门没有锁,太好了。我进去后把门从里面锁好,然后在漆黑中摸索。虚掩的衣柜门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许我可以藏在衣柜里,那是电影的常用情节,我可以先找一样利器,等衣柜的门被打开的一刹那置对方于死地。正想着,一把尖刀适时地进入视线,它就在衣柜旁边。我一手抓起刀,一手打开了衣柜的门。 “啊——”我尖叫着退后,我怎么就没想到,衣柜也是电影情节里藏尸的好地方啊。眼前的尸体散发着恶臭,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胸前的致命伤的大小和我手上这把刀的尺寸太吻合了。 我必须马上远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尸体,尸体衣服里掉落出来的卡片和桌子上的一个记事簿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我看清楚了那张卡片是仇子辛的工作卡,而记事簿里面列举了四部电影的名字,上面还画着红色的叉,最后一个不就是我那部刚刚搁浅的电影?天啊,原来……“容卿,你在里面吗?”仇子辛的声音像是催命鬼的呼唤突然传来。 我被吓得手软,手中的记事簿掉在了地上,那声音引起了门外仇子辛的注意。他居然破窗而入。 我清楚地看见他手里握着枪!果然他才是凶手,之所以能临时编出李群记事簿的谎言,那是因为记事簿是他自己的把戏!衣柜里那个尸体恐怕就是失踪的导演,仇子辛杀了他! 仇子辛走到了衣柜前,发现尸体裸露出来后也吃了一惊,看到掉落在一旁的自己的工作卡更是不知所措,他气愤地把工作卡摔在地上,骂了一句脏口。然后继续搜索。 眼看举着枪的仇子辛一步步向我藏身的地方靠近,我决定用生命赌一回,趁他稍微一转身的时候,我从桌子后跳了出来,高高地举起那把尖刀。 嗖的一声,热气从我耳边涌过,仇子辛开枪了!可我没有死,黑暗中他没有瞄准。我也没有刺中他,黑暗中我也无法瞄准。 “容卿?是你,我还以为是李群,快,快跟我走。”仇子辛放下枪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拼命地挣脱,虽然心里知道激怒他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挣扎。 一声闷响,仇子辛倒下了,我看见了他身后的李群,他用随手抓起的什么钝器砸中了仇子辛的后脑。 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的仇子辛从喉咙里发出警告,“容卿,相信我,不要和他走!那张工作卡是他伪造的,我的工作卡我一直都随身带着,不然根本无法进出公司。那张伪造的卡搞不好里面根本没有磁条,而且连我们公司的标志都印错了。” 仇子辛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黑暗中我根本看不清楚,但是靠在李群怀里的我刚刚少许平静的心又沸腾起来了,到底,到底谁才是那个杀人狂魔! 6 “容卿,把我们都绑起来。”仇子辛语出惊人,“你把我们都绑起来,然后出去报警带警察来,只有这样,真正的凶手才逃不掉。” “不可以,容卿,不要相信他!”李群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慌乱起来。 “李群,你说《致命试探》是你写的,那么最后杀死男主角的人叫什么?”我问李群。 李群的表情复杂,想了十几秒钟,这十几秒里,我对他的信任慢慢耗尽。 “叫阿峰!”李群终于想了起来,可惜,回答错误。 一把尖刀插入了李群的腹中,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如果时机错过了,瘫坐在地上毫无力气的仇子辛不是他的对手,我更不是他的对手,我们都会成为李群枪下的亡魂。谁说我只是一无是处的花瓶?至少我在关键时刻识破了李群的伪装,及时挽救了我和仇子辛的生命。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搀扶着仇子辛往别墅走去。回到别墅后,我们又一次打电话报警。 听着仇子辛对警察讲述的别墅地址,我又心生疑窦,我明明记得几个小时前他打电话报警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地址啊!难道,那时他故意说错地址? “你能给我看看李群的那个记事簿吗?”仇子辛口中的记事簿和木屋里面的记事簿始终让我耿耿于怀。我试探仇子辛,同时恐惧感慢慢回流,我多么希望我没有杀错李群。 仇子辛冷笑一声,“很抱歉,不能。”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手枪,“那些瞧不起我写的剧本的导演和制片就该去死,我偷了李群的剧本,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你们也都得死!你真的很笨,不怪陈冰说你是花瓶,剧本也许我真的写不好,但是我最爱给人物取名字,我换掉了《致命试探》里面所有人物的名字,哈哈哈!” 7 “然后呢?”程峰急切地问我,“仇子辛把容卿杀了吗?” 还未等我开口,陆坤就抢先回答:“到这里结束最好,给观众留点遐想的空间。” 我心里十分满意,陆坤不愧是编导系的才子,不愧是我一直倾心的学长,他所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 程峰脸色稍有些不悦,但是还是恭维我,“邵彤,你的剧本写得真不错,明天讲给系主任,你的期末成绩一定是全班最高的,说不定写出来真的能投拍呢。” 我低头微笑,“哪里哪里。”投拍我根本没想过,只希望期末成绩能换来点奖学金而已,而且明天只是说戏,最后要把整个剧本全都写出来,才能够评成绩。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笔?”陆坤问我。 “后天开始,时间还是很紧的。对了,我可只是讲给你们两个听了,如果剧情有泄漏,我唯你们是问!” 两个男生纷纷做出胆小状,表示绝对不敢,而且身为未来的编导,他们懂得职业操守。 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陆坤提出送我回寝室,正合我意。 从教学楼走出来才意识到校园已经如此空旷了,漆黑的夜压下来,没有路灯的地方让我有些胆战心惊。可偏偏,回寝室的路要经过一片没有路灯的操场。 “邵彤,你真的不该拿最近失踪的张导说事。”陆坤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似乎还带着警告的成分。 张导是从我们学校走出去的知名导演,他曾经是陆坤的导师,最近他失踪的消息在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陆坤心里一定不好受。我的确不该拿张导作为灵感。我正想道歉,陆坤又自顾自说起来。 “张导失踪的那天晚上,程峰一夜未归!”陆坤的语气紧张起来。 陆坤怀疑程峰!我吓了一跳,“这,这不能说明什么吧?” “两年前,程峰要求我做引荐人,介绍他认识张导,之后他每隔几个月就会去找张导一次,把自己精心编写的剧本给张导看,希望能够得到赏识,最好能够投拍。可是到半年前他才知道,每次被张导当着众人面被损得一文不值并不是因为他的剧本写得真的很烂,而是张导根本就懒得看,只觉得他是后生晚辈就一定不行。程峰得知真相后气愤得无以复加,他对我说过,张导真该死!他有动机!而你剧本里所讲的仇子辛,恰好就影射了他。明天如果讲给系主任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主任的注意,主任和张导是老交情了,他很可能就会怀疑起程峰。你难道没注意到,你刚才和我们说戏的时候,程峰坐立不安,脸色很不对劲吗?所以我才要送你回寝室。” 难道程峰想阻止我明天对系主任讲出这个故事?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我刚才说戏的时候,程峰的表情是很不自然,警惕的目光一直在我和陆坤之间游移。 “怎么办?程峰该不会想对我怎样吧?”我慌张地朝四下望去,唯恐程峰就在我的周围伺机而动,仿佛我是被程峰猎枪时刻瞄准的兔子。 “别怕,有我在。”陆坤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让我心里终于找回了点安全感。 8 我们急促的脚步声被突兀的电话铃声阻止。我想用右手接电话,可是陆坤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只能用左手掏出手机,那是一个陌生号码,熟悉的恐惧感像雾气一样蔓延开来。 “喂?” “邵彤,保持冷静,千万别让陆坤看出是我给你打电话。听我说,昨天我在陆坤的床下发现了一个记事簿,上面记载着不下十几个剧本的名字,众所周知那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有些还很有名气。可是其中有五个名字被画上了黑色的框框,你猜怎么着,众所周知那五部电影是张导的作品啊!我才想起来,为什么我一提起张导是多么优秀的前辈,陆坤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张导不过是个小偷。现在看来,很可能那些剧本是陆坤写的,却被张导冠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快到寝室门口了,别催了!”我朝陆坤笑笑,“室友们担心我这么晚还不回去,说要来接我呢。”我为自己找的借口感到满意,这样陆坤也许会有所顾忌。 “邵彤,你剧本里提到那个记事簿的时候,我注意到陆坤冷汗都流下来了,搞不好他以为你知道了什么,快,想办法脱身,陆坤是个危险人物!” 我挂上电话,被陆坤握住的那只手已经冰凉,我终于明白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是怕我逃跑。保险起见,我谁也不要相信,必须马上逃离。 “是程峰打来的电话吧?”陆坤阴沉的脸渐渐逼近,“你忘记你下午和我说你们寝室除了你之外今晚都去网吧包夜去了吗?哪里会有人来接你?”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战栗感一直蔓延到舌尖和发梢,我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只被陆坤紧握的手上,如果不能成功地挣脱,也许我会死在这片漆黑的操场。 陆坤一把把我拽进他的怀里,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相信他,相信我!” 快崩溃的我根本分辨不出他的话里蕴含着的是诚恳还是威胁。 ...
菲菲正在跟阿哲逛街,郎才女貌,让人羡慕。 “阿哲,我喜欢这件衣服,是金鱼的颜色。”菲菲穿着一条金红色的裙子,款式新颖,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阿哲望着自己的女友,穿上这条裙子后,就跟童话中的美人鱼一样,原本长得水灵灵的她,穿上这裙子上,显得更加养眼了。阿哲由衷的赞美道:“你就是我的公主,美得不可方物。” 菲菲害羞的低下头,“服务员,把这裙子包下来。” “好的,小姐这边请。” 时间缓缓流逝,菲菲各方面的美总是能给阿哲惊喜,让阿哲这个花花公子收了心,为她沉迷,甚至跟菲菲提出了结婚。 菲菲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但好景不长… 菲菲很喜欢水,从小与水结缘,她的妈妈就是在水中游泳的时候生下的她。这天,她在自家的浴缸里洗澡,躺在浴缸中,闭上眼,随着水的浮力,菲菲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池中鱼,在水中徜徉。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都没有把在浴缸里睡着的菲菲吵醒。 阿哲疑惑,这时候菲菲都是在家的。阿哲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菲菲,在家吗?我父母同意我们结婚了。”阿哲的言语中写满了兴奋。 家里的灯光亮起,但依旧没人回应,阿哲在卧室看了看,没人。在走到浴室,拉开浴帘的那一刻,一只大鱼张开了布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啊!” 夜晚的星空,小星星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片大地发生的事情。 等菲菲从浴缸里醒来的时候,地上有着一滩血迹,十分显眼!“啊!”菲菲被吓哭了,颤抖的拨打了110。 “警察先生,我…我怀疑我男友遇害了,他肯定遇害了。”菲菲不停的哭泣,说话都不利索了。 “请问你叫什么?男友又叫什么名字,被谁所害?”电话里的警察一连串的问题窜进了菲菲的耳朵。 菲菲一懵,阿哲是被谁害的?“我叫余菲,我男友叫陈哲,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你是怎么断定他遇害的?” “我…” “请问余小姐,你报警的目的是什么?” “我今日在浴缸睡着了,然后醒来的时候,浴缸那有一堆血迹,所以我就…” 挂了电话后,菲菲穿好衣服,呆坐在浴室的椅子上,看着那堆血,心颤不已,不知道为何会心颤,这不是害怕,而是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过了十来分钟,警察来了,调取了一些血迹,准备带回去检验。 姚生在一旁向菲菲录口供:“请问,你男友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不知道,但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我这里,可今天没来。” “今天你接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他说来我这吃饭,要我准备晚餐。” 姚生看了看手表,晚上七点半。“也就是说你男友失踪并没有24个小时,并且你凭定他受害就是因为地上的那摊血是吗?”姚生觉得这女人是属于胸大无脑型的,失踪未满24个小时,是不能立案的。 菲菲点头,转而又摇头。“我知道你们那未满24小时不能立案的规矩,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地上的这摊血,是他的。” “直觉?!好吧,血液验证后会通知你的。”姚生不得不佩服余菲的脑子,结束话题后,就带人走出了屋子。 三天后,再次接到报案,并且血液结果出来了。姚生再次前往余菲的住处。 “余小姐,今天来找你,是有两件事跟你说,第一件,今天接到了陈哲父母的报案,如今陈哲失踪这事警方已经深入调查了。另一件事便是那血液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陈哲的血型。” 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掉在地上,激起一圈涟漪,菲菲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没有错,他真的遇害了。” “依现场来看,那摊血迹并不多,陈哲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如果死了,那尸首肯定就在附近。”姚生对于这案子十分有把握。 “那就谢谢了。” 姚生查看了监控摄像头,发现陈哲最后一次去的地方便是余菲的家中,并且再没出来过。“难道这一切都是余菲干的?她之所以报警,是想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不好,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几天的时间里,她完全可以处理掉尸体。”姚生心里一急。 姚生又重点关注了这几天余菲家附近的监控。余菲并没有出门,但有一名可疑人物,出入在余菲的家中。 姚生立即带领了几名警员,火速赶了过去。“希望还来的及。” 面对泪眼朦胧的余菲,姚生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拿出警证,口气僵硬的说:“我来搜查线索,请你配合。” 几人仔仔细细的将房子搜了个底朝天,连地板都没放过,可就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处理尸体如此精明,那么这人真的很可怕。 “对不起,打扰了。”姚生是个放的下面子的人,既然什么都没查到,那就道歉好了。 “没事。”菲菲的眼睛红肿,神情有些疲惫。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看着姚生几人,呆愣住了。 “依依,你过来啦。”菲菲走过去,挽住她的手。“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闺蜜。依依,他就是姚队长。” 各方都点了点头。姚生还记得这个女人,在监控里见过。 姚生出去后,便又搜寻了一下附近的土地,可是依旧没有线索。陈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几天老是梦见陈哲,他好像要跟我说些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 “菲菲,别太伤心了。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晚我陪你。”紫依拍拍她的肩膀。 深夜了,紫依已经睡了过去,余菲却还清醒着。 “阿哲,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一道影子突然出现,站在菲菲的床前。 “啊!”余菲捂住嘴,眼中含泪。 黑影掐住余菲的喉咙,眼睛猩红,“亏我那么爱你,可你却把我吃了。你这个贱女人,不,你不是人。”黑影情绪激动,眼睛越发的红了。 “啊…阿阿哲,我没…有吃你,我那么爱爱你。”余菲挣扎着,可是身边的紫依却一直没醒。 “你给我去死吧。”黑影嘶哑的吼叫,声音难听刺耳。 “啊…”余菲翻白眼了,那眼睛真像死鱼眼。 黑影又加大点了力度,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片发着金光的鳞片,像鱼的细小鳞片,一双血红的眼睛, 在这黑夜中极为亮眼,配合起来当真的诡异! 最后时刻,余菲的身体突然变成了一条超大号的金鱼,那双死鱼眼和满嘴的利牙,就可以猜测,这绝不会是金鱼!而黑影之前掐住的脖子却在鳃的下面,十分滑手。 那金鱼从床上用力一弹跳,一个鱼尾摆身,便将黑影抽飞。黑影是鬼,这并无大碍,只是越来越痛恨这条鱼,让他被同化。 原来,余菲并不是人,她很爱水,鱼儿离不开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但这七秒在人间代表七天,她只记得一个星期内的事情,所以出生之后的事全忘了。而陈哲则是在她的无意识保护自己,而被吃掉的。 黑影伸出双手,变成锋利的爪子,抓向鱼鳃,只有这样,才能抓的稳,并且弄掉鳃,她就会死。 一次次的被鱼尾甩飞,但黑影不放弃,依旧找准时机准备奋力一抓。无数次的尝试后,终于抓住了,用力的将鳃扯了出来,又直接残忍的开膛破肚,余菲死绝! 第二天,姚生赶了过来,是紫依报的警,家中突现大鱼,而肚子里居然有一具还未完全消化的尸骨。鉴定后,确定是陈哲! 这件案子,最后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但真实是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
G市是座不夜城。 G市的布局和很多城市一样,以市中心的商贸大厦为界,往北荒贫,往南富庶。 在商贸大厦后身的街道脚处有一家小店,店门装饰全黑,用的是仿乌木,门头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有求必应。 店门口还竖着一个广告脚——有求必应屋,满足您的所有需求。 春节刚过,积雪未消,空气中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的气味,戴口罩的清洁工人呼着白气,费力地清理着地上的泥污残垢。 “有求必应”小店的门铃响了两声,一个裹着吼吼羽绒服的男人将手插在口袋里,夹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 屋子里点着灯,却不亮,配合着斑驳的墙纸,呈现出一种暗黄的旧色。 男人点了支烟,坐在待客室的一角,压低帽子,听坐在对面的几个比他先到的客人闲聊。 小王是“有求必应”的第一位客人。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狮龙相贺,在“有求必应”于某个午夜悄无声息开业的第二天,他就光顾了这里。 他的情况属于病急乱投医。 小王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他和妻子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结婚至今已经有十一年,夫妻二人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却一直没有孩子。双方父母都很着急,催促之下,他们去过医院,各种检查都做了,偏方也没少试,可全不见效。 时间一久,夫妻闯的矛盾由此产生。这天早上,两个人再次为了孩子的事情吵起来,小王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 清晨有雾,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小王意外发现街角处有家门匾上写着“有求必应”的店。他想,这大概是个搞噱头的特色酒吧。于是抬腿进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酸的潮味,怀旧风格的墙纸和昏黄的灯光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也许来得不巧,店里冷冷清清,小王坐在吧台前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一个相貌温和但姿色平庸的女人站在吧台里,对着他微笑。 小王要了一杯酒,在Ⅱ巴台上喝起来,喝着喝着,想起了刚刚和老婆生气的事,就当发泄一般噼里啪啦地向女老板顸诉起来。 等他把情况说完,女人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活:“先生,我们‘有求必应’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小王一怔,挥挥手笑起来:“别开玩笑了。医生都查不出原因,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没孩子缘。” 女人依旧微笑着,给他再添上一杯酒:“只要您相信,我们就可以做到。” 小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微笑的神色稍敛,猛然正色说道:“得到一样东西的代价是失去另一样东西。”说完又浅笑起来,转身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儿,她取出个小盒子,递到小王手上。 小王打开来看,里面是一颗小药丸,药丸上还刻着字:有求必应。 “我会……失去什么?” “啊,谁知道呢!”女人眯着眼睛笑了笑。 走出店门的时候,小王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花大价钱买来个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忍不住一回头,“有求必应”的招牌明晃晃的,刺眼。 小王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一个仰头,把那个药丸吞了下去。 一个月之后,妻子从医院回来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夫妻二人欢天喜地。然而就在儿子从医院回来那天,忽然晴天一道霹雳落到小王身上一一一医院通知了他身体检查的结果:小王患上了直肠癌。 小王呆呆地看着检查报告,他终于明白了女老板那天的话。 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健康。 在雇佣私家侦探跟踪妻子半年后,男模小包终于拿到了她外遇的确凿证据。 虽然没有拍下那男人的脸,但从照片上的时间可以断定,他就是妻子经常夜不归宿的原因。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终还是以离婚收场。想着漂亮的妻子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新情人出双人对,小包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这天晚上,他在外面喝了点儿解愁酒,摇摇晃晃往家里去,忽然看见街角有个闪着暗黄光线的牌子,上面写着“有求必应”。也许是酒精作祟,他觉得那牌子上的光让人头晕目眩。 小包抬腿进了“有求必应”,店里没看到别的客人,但是椅子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仿佛前一波客人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样。招待他的女老板,是一个长相温和但没有任何特色的女人。 女人给小包端来杯白水,小包仰头喝了一大口,不小心被呛得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说起胡话来,嘟嘟囔囔地诅咒老婆和情人不得好死。女人耐心地听他发泄,未了温温柔柔地送上一句话:“需要我帮您吗?我们‘有求必应’可以满足您的一切愿望。” 小包抬起惺忪醉眼看着女人,发现她的目光有些游移,总是投向他身后的某些地方,小包本能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他冷笑几声,又把头调回来:“行啊,你让那个该死的家伙得到报应啊!” “您确定要他得到报应?” “他让我丢了老婆,我也要让他丢了他最心爱的东西。你能做到?” 小包只是气话,没想到女人抬头寻思了一阵儿,捧出个黑黢黢的盒子,坚定地说了句:“能。可是作为交换,您也会失去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啊,抱歉,这个我不知道。”女老板耸耸肩,脸上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笑意。 小包掏出兜里所有的钱买下那颗刻着“有求必应”字样的药丸,一口吞下,起身离开了小店。临出门前,他突然瞥见,那些凌乱的桌椅和进来时有些不大一样,似乎挪了地方。他摇摇头,看来自己真的醉了。 回到家,小包一头倒在床铺上,呼呼大睡起来。 隔天起来,正当小包为自己莫名其妙被骗去那么多钱而心疼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那个热衷于窥人隐私传递八卦的私家侦探,只听他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说道:“赠送你一个独家消息,绝对是天火的惊喜!你猜怎么着……” “怎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幸灾乐祸的笑声:“那混蛋的儿子死了……” 小包一个激灵坐起身,拿出昨天那个装药的小包看了看,忽然想起老板的话,说他自己也将失去某样东西。他的背后不由得窜上一股凉意,正想着,电话又响了。经纪人告诉他,合作的杂志决定跟随当今的中性审美潮流,找一个女模特女扮男装出镜。 言下之意是,小包丢了工作。 林老板白手起家,披荆斩棘开拓了自己的事业版图。 虽然公同业绩卓越,但是身体也被繁重的工作累垮,常常被病痛折磨得苦痛不堪。 前段时间刚解决一个开发案,林老板又病倒了,在医院一住就是大半年,身体却没什么起色,不好不坏地拖着。 这天晚上,他的得力助手来探病,进门前神神秘秘地探头看了看,见病房里没别人,这才推开门,往后招招手,跟着进来个女人。 林老板上下打量着那个女人,发现她除了身材纤细外,相貌平常无奇。女人走到林老板跟前,递上了一个写着“有求必应”字样的卡片。林老板不解地看向助手,助手赶紧上前解释,说听朋友介绍,这个女人经营一家叫“有求必应”的小店,能帮客人解决一切问题,或许能治好他的顽疾。 林老板不大喜欢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正打算开口赶女人走,女人微笑着走上前来,将一个小包递到他跟前:“林老板,把这药吃下去,明天您就能出院了。” “就这么一颗药,就能让我恢复健康?”林老板皱起了眉。 “是。” 女人笑得很诚恳,林老板看着她,不知怎么,突然好像被蛊惑了一样,对助手点点头。 助手会意,赶紧填了张支票递给女人。 女人却不急着收,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林老板:“您能得到您想要的健康,但也会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 “失去什么?” “抱歉,这个我并不知道。” 吃下药丸之后,林老板第一次在不借助安眠药的情况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梦里,他看见“有求必应”女老板的笑容逐渐在眼前放大,刚想上前道声谢,忽然发觉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想起女人说他会失去什么的话,林老板倏然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医生正站在他的床边,并且告诉他,他的病灶一夜之间奇迹般地连根拔除了。 林老板顿时神清气爽,决定走路回公司。哪知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助手惊慌失措的电话,某新晋女模因使用林老板公司生产的不合格化妆品毁了容。现在消息已经在网络上曝光,顾客纷纷到销售柜台要求退货,公司股票跌到了谷底,公司楼下更是挤满了媒体记者…… 他即将失去毕生的心血。 老邢觉得很烦燥。 他和老婆是相亲结婚,没谈过恋爱就一脚踩进了别人说的“坟墓”里。这些年日子过得平淡无味,看着别的夫妻相亲相爱的样子,老邢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不甘。 那天下了班,老邢和公司同事一起去酒吧放松。在那里,他碰到了一个女人。 用文学家的话说,那个女人带有一种原罪般的美丽。老邢只看了一眼,就被她的气质和相貌深深地吸引住了。他鼓起勇气,走过去请女人喝酒。女人眯着一双猫眼对他呵呵地笑,手指在他手背上暖昧地滑过,老邢浑身一个哆嗦,当晚没网家,并且偷偷关了机,没让老婆有机会查岗。 尝到甜头后,老邢一发不可收拾地和女人厮混在一起,女人似乎也爱上了老邢。 老邢每和女人见一次面,心里想要和老婆离婚的念头就深一层。过了半年多,他终于忍不住了,跟老婆提出离婚,说房子车子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就行。老婆平静地听他说完,给出的答案是“不可能”。 女人知道后,逼着老邢尽快和老婆做个了断。老邢一个脑袋两个大,牵着儿子上街散心,爷俩走着走着,忽然儿子眼睛一亮,指着街角一个名为“有求必应”的小店非拖他进去。 从窗户往里一看,老邢觉得那间屋子布置得着实有些古怪,可实在拗不过儿子,还是进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老邢左右看看,抬起头来才惊诧地发现,吧台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手里正擦着玻璃杯。 老邢对女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女人笑眯眯地上前,热情地领着他和儿子参观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然后邀他到吧台前坐坐。老邢放了儿子自己去玩,连灌了两大杯女老板特调的酒后,心里一烦,把自己的事情统统倒了出来。 女老板耐心地听他唠叨,最后扬起个完美的微笑:“只要您吃了我们的有求必应丸,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老邢只当她是开玩笑,打了个哈哈想要遮过去。女老板却认了真,转头取出个檀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粒刻着“有求必应”四个字的药丸。 “客人,只要您相信,吃了就有效果。” 老邢笑了笑,伸手取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去:“这样我老婆就能跟我离婚?你别开玩笑了。” 女老板收起方才那种飘忽不定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直到他将药丸咽下去,才再次恢复笑意:“是这样的,客人。” 老邢不屑地“哼”了声,正要说什么,忽然电话响起来,他背过身一看,是老婆打来的。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接起来,那头传来老婆疲倦的声音:“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离婚吧。”老邢愣了三秒,挂了电话,呆呆地回过头来看着女老板,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赶紧掏钱包。 女老板点清了数目,把钱收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老邢:“啊,客人,我刚才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得到一样东西就一定会失去另一样,但是我不知道您会失去什么。” 老邢“啊”地愣住了,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他奔出门去一看,不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儿子的头滴留溜地滚到他的脚下,身子却还在不远处那辆黄色轿车的轮胎下面。 老邢没想到,他失去的竟会是他的儿子。 Amy高中毕业后直接走上了社会。 Amy身材高挑,长相俊美,属于时下流行的中性荚女一族。在学校时,她忙于周旋在崇拜自己和自己崇拜的人中,所以没能兼顾学业,加上对自己相貌身材的自信,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来到G市准备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当真正进入社会之后Amy才发现,身边有才有貌的竞争者太多,而且大多有着背景和来头,不像她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只凭一腔热血就妄图到大城市打天下。碰壁无数次后,Amy灰心丧气起来。 前天她给一个杂志社投了简历。叮没过多久就听说人家已经找齐了模特,不再多取。 Amy在街头游荡,身上剩下最后的一千块了,未来在哪儿呢? 走了许久,正当Amy神疲力乏之际,她远远地瞥见一个叫做“有求必应”的小店,看起来是个经营不善的酒吧,虽然店里摆放着很多桌椅,但在这个寻欢作乐的时间里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Amy叹了口气,决定今朝有酒今朝醉,推门走了进去。 小店光线昏暗,Amy愣愣地中,一时间竟有些忘了烦恼。女老板过来招呼她,笑脸盈地给她添酒。Amy看着她,在那一瞬间竟好像看到了自家的姐姐,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上镜,什么代价我都接受!”擦干眼泪,Amy举着酒杯对着天花板胡乱嚷嚷。 女老板安静地听她说完,起身走进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小盒子,黑色的,带着一种异样的香味。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刻着“有求必应”字样的药丸,Amy奇怪地看着女老板,女老板将药丸取出,递给她。 Amy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药丸,在灯光下,那药丸似乎闪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光。。 “吃了这个药丸,您想要的东西都会到来。” “哈?魔法吗?”Amy不相信地摇摇头。 女老板握住她拿着药丸的手,眼巾的真挚不容忽视:“您吃了试试。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相信我,我不会欺骗您的。” Amy犹犹豫豫地看了那药丸一眼,再看看女老板,心一横,正准备一口吞下,女老板忽然又拦住了她:“您吃之前要想清楚,因为吃了以后会得到您要的东西,也同时会失去您某样拥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女老板耸耸肩,目光越过她看了看别的地方,又收回来:“抱歉,我不清楚。” Amy想了想,苦笑一下,仰头将药丸吞下去。 “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半小时后,Amy脚步踉跄地从那间小店出来,没走多远,她的手机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前天投递简历的那家杂志社打来的。那头的人说,为了迎合大众对巾性美的审美需求,他们决定改换模特。让Amy明天去试镜。 Amy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捏着电话呆了良久,才想起来向有求必应屋的老板道谢,却发现在她出来之后那个小店就打烊了。 Amy顺利成为了该杂志的专属模特,在拍摄完最后一组时尚大片之后,她和新同事们去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宿合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Amv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叫。室友冲进去一看,发现她站在化妆镜前呆呆地盯着自己,镜子里是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孔。 Amy用的化妆品含有损害皮肤的有毒成分。 她失去了中性美的面容。 房间里几个人的聊天声音停了下来,他们各自得偿所愿,又各自失去某样珍视的东西,有了新的需求。而也许他们已经发现,他们所失去或得到的,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种恐怖而又合情合理的联系。 一个将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刚进来,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好奇地开口问他:“你失去的是什么?” 她的问题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那些人纷纷将视线投过来,看着男人。 男人盯着女孩看了看,发现她的脸上有一些露在包扎之外的伤痕。他叹了口气,倾身上前,掏出纸笔写了两个字——声音。 男人是个歌手,多年来在酒吧驻唱,可因为长相过于平庸,一直没有能签约唱片公司。但男人自己知道,他的歌声是许多天王级的明星也比不上的。 这样的现实落差自然让他万分不甘。 这天收工后,男人鼓起勇气找到一间小型演艺公司,见了企划部负责人。那个负责人听他唱了一段后,十分惊艳,当即答应包装他。 男人觉得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开开心心地准备找个地方喝两杯,放松放松。他拐过街角,看到了一间叫“有求必应”的小店。推门进去,一个女人坐在Ⅱ巴台里,微笑地看着大门口。 男人兴奋地迎着她走过去,要了一杯朗姆酒。女人问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好事。男人赶紧眉飞色舞地把自己的好运气说给她听。 女人听完对他笑了笑,说声“恭喜”,低下头缓慢地擦着吧台里的那些空杯子。 男人忽然觉得女人那句“恭喜”有些刺耳,好像酸溜溜的,带着嘲讽的味道。他不由地观察起女人来,发现她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会将头抬起,越过他,巡视着这个店面。男人悄悄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些凌乱的桌椅静静地立着,在昏暗的灯光里投下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一个女人傲这个,挺辛苦。” “不辛苦。您看到了,人不多。” “呵呵,人既然不多,为什么要放那么多桌椅?”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又指指她身后的酒架,上面放满了杯子和酒瓶,“这些似乎也用不着。” 女人手里的动作一停,抬起头看了看他,忽然露出个几近浮夸的笑脸,说了句男人听不明白的话:“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着昵。” 男人耸耸肩,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准备离开。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简直是晴天霹雳。那头演艺公司的人对他抱歉地说,公司刚签到一个新生偶像组合,人力物力有限,所以不能同时给他出唱片了。 见男人放下电话神情沮丧,女老板关切地凑上前,问他怎么了。 “我……又失败了,您就当我刚才说的是胡话。”男人呆呆地看着酒杯,苦涩地说。 女人若有所思:“您不甘心?还是想要出道?” “那肯定啊。那么好的机会……就因为我长得不行……”男人烦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那如果让您能长得英俊一些,您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女人接着问。 “嗯,任何代价。”男人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女人笑了起来,取出个乌黑的檀香木盒子,打开来,将一粒刻着“有求必应”字样的药丸举到男人面前。 “吃了我家的药丸,您可以实现一切愿望。” “哈?”男人不信。 “您就试试吧,不是说任何代价都不怕吗?”女人眼里第一次闪出商人的贪婪光芒,“您如果吃了它,虽然会得到出唱片的机会,却也会失去某些东西。但是抱歉,我并不清楚您会失去什么。”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接过药丸,皎咬牙,仰头吞了下去。 “算了,无所谓了,”他这样说。 从那天开始,男人发觉自己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先是鼻子一点点挺拔,而后是眼睛变大了,而后是身高和气质。他一步步向着俊朗小生的方向变化着,在人群中越来越耀眼,变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他出色的外表。 再后来,男人接到了大型唱片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是老总听了他的录音,发觉他前途无量,决定花大力气包装他。 男人去公司录完最新单曲,怀着不可思议的感觉往家走时,忽然想起女老板的话,说他会失去一样东西。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当即决定回“有求必应”问个清楚。 红灯亮起,男人站在“有求必应”的对街,还在琢磨着自己到底丢了什么时,猛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跟着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男人震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孩子被一辆黄色跑车碾过,头滴溜地滚到对街一个人的面前。 男人张大嘴,想要尖叫。 紧接着,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 里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众人回过头,看到女老板挂着熟悉的微笑走了出来。 也许是闲得无聊,也许是被那种神秘气氛感染,也许是想释放常年积怨,总之小玲后来还是服下了药丸。然而三天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依旧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小玲心烦意乱,拎着父亲给她当生日礼物的车钥匙,决定出门兜兜凤。 她刚拿到驾照,还没有真正独自上过路。 她坐进那辆时尚的黄色跑车,扭动钥匙。路上没太多的车辆,天气太冷,人们似乎都躲在家里猫冬。小玲一路开着,忽然想起那间“有求必应”酒吧,决定去找老板算算账。想到这儿,她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飞驰过去。 远远的,“有求必应”的广告牌出现在视线里,小玲眯起眼睛,准备抢在红灯前转过弯,所以没有减速,可这时,那间小店里突然冲出来个孩子。 小玲没有来得及踩住刹车,或者说她可能踩下去了,可车却没有停下来。那个孩子正正好撞上她的车子,被狠狠地卷进了车底。 此时,车子才猛地停了下来,小玲的头撞在安全气囊上。她恍恍惚惚地转过脸,正巧看见那孩子的脑袋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一路滚到应该是他父亲的男人脚下。 小玲和那孩子的父亲同时张大了嘴,而后,她听见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声是从孩子父亲嘴里发出来的,一声是从她自己嗓子里冒出来的。 “你有什么办法?不是说’有求必应‘吗?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脱罪?”后进门的女人抬起头,猛地抓住女老板的手。 女老板笑了笑,捧出那个熟悉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女人看了一会儿,犹豫半晌,还是哆嗦着伸出手去,迫不及待地抓过里面的药丸仰头吞下去。 男人张大了嘴,好像离水的鱼,他一步~步艰难上前,想要看清楚拥有他声音的人的模样。 多么可怕啊,她得到的是他失去的,然后她失去的又不知道会去给什么地方的哪一个“他”……就这么循环往复,似乎没有止境一般,而不变的。只是女老板那张仿佛面具般的笑脸。 “这次……这次我会失去什么?”吧台边的女人压着声音,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忽然,她仿佛是注意到了女老板的目光,猛地将头转过来。 男人和她的目光交错再分开,惊恐地发觉这张脸如,此熟悉,就像那天他在对街,看见的黄色跑车里的那个人。在座的那个应该叫“老邢”的中年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显然他也认出了那个女人。然而令男人奇怪的是,那个女人竟没有看到他们。 “你别老是这么看着后面……上次也是,明明没有人,却斟那么多杯茶过去……挺吓人的。” 听到女人这句话,男人顿住了脚,将不解的目光转向女老板。女老板扬起下颌,正用一种恶毒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那种感觉,就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扼在他的喉咙上。 “对于自己不想看了或者不敢看的东西,人们常常会视而不见。”女老板答非所问地说。 女人又说了几句,刷了卡,戴上墨镜裹紧衣服,与男人擦肩而过,离开了“有求必应”。 女老板转过头来,这才又恢复了那种职业的微笑,从台后端出几个空林子,斟上酒端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回头客才是本店真正的生意来源啊,”女老板有意无意地开口,“不知道各位这次,又想得到什么别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
一、初识 我是无意熟识那个老头的。 当时我为了事业发展,甩掉了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大概是为了给自己的良心打个补丁,经过那个老头的面前时,时不时给他一点吃的东西。 是的,那个老头差不多算是一个乞丐,一年四季戴着一顶破毡帽,一身脏兮兮缀满补丁的棉袄,他有一张树皮样苍老的脸,下巴上留着白花花的一绺山羊胡。 这天,老头吃完我带给他的鸭架子,抹抹嘴说:“我看你也是个好小伙,这样吧,我送你样东西。你最近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吗?” 我笑了笑,虽然不信他真能给我什么东西,但还是告诉他,自己最近在和一个同事竞争一个大项目,在经理面前溜须拍马那叫一个赤裸裸的恶心。 老头听完,起身在屋里东翻西找,最后从一本旧书里翻出一张黄裱纸,以及一根银针。 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我手心,郑重其事地说:“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和银针一起折起来,放在你们老板枕头下面。” “呃——” “百试百验,你放心大胆地用吧。” 我只当成一个笑话,随手放进口袋。几天后我办砸了一件事,被经理狠批了一顿,我心灰意冷。 恰好中午经理在沙发上睡觉,脑袋下面枕着窝成一团的外套,我突然想起老头给我的东西。 试试也无妨吧! 我按照老头说的,把纸放进老板“枕头”下面。 不想经理醒后竞用异常热情的眼神看着我,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说看好我,让我好好干! “老先生,您是不是会江湖秘术啊?要不您教我几招吧。” 老头吃着外卖,抿着小酒,眯缝的眼睛不时扫我一眼,像个得胜还朝的将军。吃饱喝足,他抹抹嘴。 “你想跟我学啥啊?咱俩的缘分薄,我只能教你一种。” “那,教我发财吧。” “这个简单,你天黑之后来找我。” 当晚我去了小屋,老头正在发闷,他让我把门关上,然后取出五张白纸绞成小人的形状,神神叨叨地念了一通口诀,找了一口破碗扣在桌子上。 “来!” 五分钟后,老头喝了一声,揭开破碗,里面多了一只旧皮鞋,我注意到那些纸人变旧变脏了。 “这一手叫作五鬼运财!你想什么来什么,人能去的地方小纸人能去,人不能去的地方小纸人也能去,你想学吗?” 我拼命点头。 老头将这套功法以及口诀教给我,其实只需要简单练习就能掌握,我唯一不解的是,他明明会这种秘术,却只用它捡破烂。 老头解释说他命里的财运已经用尽,不可强夺,他也叮嘱我,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就不要去想。 我脸上谦恭,心中暗爽,等我学会了,银行都是为我开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心静神明,坐在桌子前,桌上摆放着五鬼运财的道具。这是我第一次用它,我正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讨头彩的时候,隔壁传来吵架声,那对夫妻每天吵个不休,严重吵到我休息。 我拿定主意,将小纸人扣在碗下,心中默想,去把那男人藏得很隐秘的东西搬来。 五分钟后,我感觉到碗下有东西,揭开来,下面多了一沓照片,竟是那个男人和小三偷情的艳照。 “我成功了!”我欢呼雀跃。 我开始了自己的发财大业,当我从银行的保险柜里偷出十万块钱的时候,激动得手舞足蹈,可旋即发现这些钱都是连号,警察很容易就查到我头上,只好郁闷地送回去。 看来偷也只能从普通人身上偷。 我前前后后偷了五六次,收获最丰厚的一次居然有六万块,虽然我也有过良心上的动摇,但当真钞拿在手里,这些困扰很快就烟消云散。 然而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一天早晨我醒来,发现枕头上掉了很多头发,我刷牙的时候又发现牙根松动得厉害。 我跑去找老头,他告诉我说,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会折阳寿。 这些钱,原来是我透支生命换来的! 二、蟹运 人的欲望就像流沙,一旦陷进去就再难挣脱。 明知道会折寿,可我还是继续使用它。我上了瘾一样地偷,掉发松齿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我不得不戴帽子出门,我甚至开始吐血。 终于,我从追逐金钱的迷梦中惊醒,恳求老头救我,他却故作高深,“办法是有——”然后打住,任凭我怎么乞求都不肯透露。 我买了许多好吃好喝的讨好老头,偶尔我的诚意也能换来一些语焉不详的建议,我注意到他眼中总有一道狡黠的光。 老头似乎根本不想告诉我,他只是这样吊着我,折磨我。 正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许盛出现了。 许盛身上有一股流氓气息,他混过夜总会,跑过几年长途,干什么生意都坚持不下来,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老头,从他那里学会了五鬼运财,短暂的欣喜之后,开始急速衰老,陷入绝望。 那天晚上我去找老头,屋里有个年轻人正暴跳如雷地发作,把老头的破烂扔得到处都是,弯腰捡拾的老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快点告诉我,破解的方法是什么!信不信我打死你,老狐狸!” 许盛大吼大叫,当他看见我,收敛起怒火走出去了,后来他在我回去的路上堵住我,一把揪下我的帽子。 “果然!你和我一样。” 说着他摘下帽子,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 我们同病相怜,坐在马路沿上抽烟,许盛说他不该听信老狐狸的活,学那劳什子,结果反害了自己。 他还说,老头鬼得很,他放出诱饵钓我们这样的人,然后又不把破解的法门说出来,以此控秕这些人,乖乖伺候他。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破解之术。”我说。 “你错了!” 他说他有一次把老头灌醉,亲耳听他说有一种破解法门,老头自己就因为用五鬼运财在鬼门关走了好几趟,但他还活得好好的,这就是明证。 他恶狠狠地说:“这个老妖怪!” 我问他打算怎么办,许盛说他还会去找老头,我只能祝他好运。 一方面我暂时不想跟老头撕破脸皮,我以为只要心诚,老头一定会告诉我;另—方面,身体的衰弱磨灭了我的意志,我正在沦为老头的狗。 但无论我怎么做,老头都不肯告诉我破解的法门。 许盛经常跑去老头那里摔砸一通,可无论暴力对待还是讨好乞求,老头都死死攥着那个秘密不撒手。 许盛被逼急了,终于干出了极端的事情。 一天晚上我去找老头,看见许盛在那里,他手里握着一个啤酒瓶,上面沾着血,老头倒在地上,眼睛大张着,没有血色的脸像皱巴巴的牛皮纸,血倒没有流多少,我一探鼻息,吓得忙缩回手。 老头死了! 许盛在老头屋里乱翻起来,我害怕被人撞见,立即逃离现场。第二天我发现老头的屋门锁着,估计过两天当邻居闻到尸臭就会报警吧,可是警察_直没有来,我路过的时候仔细嗅着,并没有腐烂的迹象。 一天晚上许盛打来电话:“兄弟,我找到破解法门了!” 三、戒酒 许盛和我坐在屋里,桌上满是啤酒和烟屁股,许盛看了看表,说:“子时了,可以开始了。” 他用纸绞出五个小人,扣在碗下,片刻之后打开,小人并没有变化,他将小人用火烧化,放在水里喝了下去。 “管用吗?”我问。 许盛歪着头体会着:“好像有那么一点变化。” 我狐疑。 打死老头之后,许盛一直在研究从他屋里找到的一本线装书,上面都是古文,文化程度不高的许盛蚂蚁啃骨头一样地读着,终于被他找到了破解之术。 五鬼运财既可以运来钱财,也能运来别人的寿命,真相简单得令人咋舌。 我们连试了许多天,但就是不起作用。有一天许盛绞了小纸人扣在碗下,打开之后,小纸人没变化,他皱眉:“奇怪,普通的搬运术居然没用。” “你是说,失灵了?” “恐怕是这样。” 五鬼运财,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关心“运财”两个字,却忽视了“五鬼”。老头养了五个替他卖命的小鬼,我们运用的时候只是在借用,他一死,它们就消失了,所以我们连普通的搬运也无法实现。 我问许盛,难道我们要杀人,养小鬼? 许盛阴森着脸:“尸体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吗?走,去老头屋里看看。” 可是当我们赶到一看,却没有看到老头的尸体!就连一丝一毫的臭味都没有! “老头呢?” “这个老狐狸,估计是造孽太多,直接化掉了。”许盛边回答,边在屋子里翻了起来。 “快看,这是什么?”许盛从一个樟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瓷瓶。 “打开看看。” 他掀开红布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具熏制的小孩尸体!像在母体里一样蜷缩着,脑袋很大,青黑的皮肤在月色下泛着革制的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草药气味…… 这是一个药婴,可以用来炼鬼的材料之一。 我们迅速逃离作案现场,许盛到我家研究小孩尸体,在书里查找相关的部分。最近许盛一直赖在我家,有时候在沙发上过夜,我委婉地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说他欠着高利贷,三天两头被债主堵。 凌晨三点,许盛大呼小叫,把打瞌睡的我惊醒。 “在这里!”他用指甲在书上划线,“这上面有练鬼的详细办法,这下咱们有救了。” 四、计中计 练成小鬼之后,其实这具干尸没什么变化,我反正不懂这个,只关心结果。 我们没有豪华的五鬼阵容,只有一鬼凑合着用。 许盛试了一次,几天后他来找我,兴奋地摘下帽子,头皮上生出一层生机勃勃的发茬。 我欣喜若狂,自此之后,每到子夜,我和许盛都坐在桌子前,像赌徒一样盯着桌上倒扣的碗,我能感觉到身体在逐渐恢复。 窃人钱财要折寿,窃人阳寿当然更要折寿,这个损已损人的办法就像在做一笔投资巨大收益微薄的生意,我们在窃寿和折寿之间挣取一点差额。 我们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发自肺腑地感慨,年轻真好。 因为没有指定对象,所以我并不知道被窃走性命的人是谁。直到有一天,我听说附近有个少女一夜之间掉光头发,深深的罪恶感将我笼罩。 然而许盛却过得悠哉游哉,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过得好,别人的死活怎样都行。 一天晚上,许盛来我家找我,他从包里取出五鬼运财的道具,我劝他别贪心,我们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必再窃人阳寿了。 “不,我这次是偷钱。” 我不想和许盛再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了,但许盛安慰我,干完这一票就再也不干了。因为贪念,我答应了。 他运起五鬼运财术,不多时,碗底多了厚厚一沓钞票…… 后来许盛消失一段时间,再出现时意气风发,他已经把债还清了,他说现在再偷,就是净挣了。 人的贪婪就是这样,一旦尝到甜头,就会不停地想要,永远不知满足。 许盛说他有个大计划,他要偷银行里的钱,大概一千万,我大喊:“你是不是疯了!银行的钱很容易被查到!” “你放心,我自然有门路把它们洗干净,只要干完这一票,我们半辈子都不愁了。” 一千万是个大数目,一个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偷。 我能想象,那种折寿的程度大概会让人瞬间苍老,许盛说之后我们一边把钱洗干净,一边慢慢恢复。 这笔钱我们一人一半,以后再不联系。 许盛一直以来喂给我的饵让我的心动了起来,于是我们开始了这个秘术抢劫计划,送出纸人的时候,我心里惴惴不安。 突然间我的身体像塌缩下去一般,关节变得松动,皮肤皱了起来,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对周围的感觉—下子变得混沌不清。 对面的许盛也在一瞬问变成了老人。 接着桌上倒扣的碗,被多到数不清的钞票顶了起来,钞票像山洪爆发一样将我们淹没,我真怕我苍老的心脏会因为太激动停止跳动。 我跪在钞票的海洋中,摸着,数着,用嘴亲着,五百万,我可以至少二十年不干活,过着享乐的生活。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我发现许盛正用手按着碗,眼神怪异。 “你怎么又开始偷了,你现在的样子,会死的。”我的声音沙哑。 许盛冷笑:“我偷的是你剩下的命,再见了,兄弟。” 我拼命想要阻止他,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许盛掀开碗,我突然觉得身体像承受一记重创,天旋地转地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五、逃不脱 我奄奄一息,看着许盛将钱装进一个袋子。偷走我的生命,他只恢复到七十岁老人的样子,而我现在,恐怕已经是百岁老人了。 这是他的计划,一个陌生的七十岁老人,就算离开这里被监控拍下,事后警察也不可能找到他。 我艰难地仰望许盛,他的脸逆着光,露出一道阴谋得逞的笑容。 “放心,我不杀你,反正你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几分钟。” “你这个畜牲!” 许盛大笑着往外走,突然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支持着身体,从嘴里大门喷出鲜血,他的身体正在快速衰老,比现在的我还要老迈。 这时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老头,他似乎年轻了几岁,步子轻得像鬼:“后生,玩火玩过头了吧。” 老头亲昵地拍拍他的脸,拎起地上那袋子钱,许盛徒劳地想抓住他的裤腿,却被拖倒在地上,他匍匐着,口齿不清地咒骂。 老头走向我,他确实像许盛说的一样,是个可怕的老妖精,他不但没有死,还暗中知道许盛的计划,在最后关头渔翁得利。 仔细一想,老头养了许多看不见的小鬼在替他卖命,我们的秘密他统统知晓。 老头俯瞰着我,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表情,我可悲地流下一滴}昆浊的眼泪,乞求他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还会救你哩。” 他在我额头上一点,我睡着了。醒来时,我躺在地板上,许盛的尸体不见了,我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我和过去一样年轻。 他不杀我,难道还想继续控制我? 当我来到老头的门前时,他仍旧坐在破了洞的藤椅上晒太阳。 我突然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我看见老头手里的东西,他握着剪刀,正在剪一个纸人,那个纸人与他之前所剪的略有不同。 老头冲我诡秘一笑,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 老头养的小鬼是从哪里来的,我突然问有了答案,他从来不用刻意去找,无论何时都有一些人被贪婪支配着,走进他布下的陷阱。许盛的尸体就是被他带走的,老头收藏的骸骨坛又多一个,为他服务的小鬼也多了一个。 而他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舞动四肢,游曳在生死之外,精心编织着他的蛛网,挂好诱饵,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一阵做风吹过,被他捏在手里的纸人在风中轻轻摇晃一下,好像某个被困住的灵魂,在向我求救。 ...
我非常羡慕外面那些人,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阳光底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发生意外,就能平平安安地一直生活下去。 可是这样平凡的幸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梦想。 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住的地方,是四面密封的,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间房子。没有窗户,整栋房子只有一扇门。门开了,外面的世界惊鸿一瞥;门关上,我就与世隔绝,好象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栋房子很大,一个人慢慢地走,全部走完,要一个小时。 我不知道这房子外面是什么样子,想来应该也是一栋很威严的大宅吧——自从出生,我就没有出去过。 一个人的岁月是很漫长的。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熟悉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对我,再没有任何新鲜感可言。 我渴望外面的世界。 然而我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保护我,让我不受伤害,就是这房子。 因为,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每36年来都会出现一次。 这个时刻的第一个特殊之处在于,人类文明五千年以来,每分每秒都会有婴儿出生,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类的婴儿于此时诞生。 第二个特殊之处是,五千年来,于此时诞生的生灵,总共也只有3个。 那3个,都不是普通的生灵。 因为这个时刻,就是这么极短的一刹那,是宇宙间所有怨气汇聚的时刻。 怨气汇聚,通常都会对世界造成一定影响,使人们的心里,毫无来由地产生愤怒和怨恨,因此发生了许多不可理喻的争吵甚至战争,历史上有许多惨绝人寰的大事件其实都是受其影响而造成的。 但是这样的怨气绝大多数都不能长久,经过阳光的照射,很快就消散了,变成一小股一小股,影响人们的心情。 天地有正气,正邪相克,怨气汇聚的时刻,也正好是阳光极其强盛的时刻。 可以说,阳光正是怨气的克星。有了阳光,万物生灵才能摆脱怨气的侵害。 但有3次,也是在这个时刻,怨气汇聚,阳光本来盛极,却恰好有星际物质飞过,有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阳光被挡住了。 只要这么长的时间就够了。 道消魔长,这一瞬间,所有的怨气便凝聚成型,成为有实体的婴儿。 其实怨气变成婴儿,对人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怨气不再消散,反而避免了大规模的怨愤产生。 但这个婴儿,却是人人畏惧的邪灵。它对阳光有天然的畏惧,却不会被阳光杀死。实际上,阳光对它不起作用,可是它心里的恐惧却与生俱来。 我出生的时候,恰好就是这么一个时候。 五千年来都没有人类的婴儿在这时出生,并不代表永远没有。我就是第一个与怨灵一同出生的婴儿。 所以现在为止,实际上有四位怨灵诞生。 如果说怨灵是黑暗的使者,那么我,就是阳光在人间的代表。不同的是,怨灵在怨气最强的那一刻出生,因而具有强大的力量;而同一时刻,阳光却被遮挡住,所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出于本能,怨灵最想杀死的人是我。怨灵的本质是怨恨,它一旦恨一个人,就必定要那个人彻底消失。 而我简直无法逃脱它的追捕。怨灵天生就与我有奇异的感应,就好象磁铁的阴阳两极一样,互相吸引,无论相隔多远,磁力总会存在。可是我却不能感应到它,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如果我没有那样的母亲,可能刚一出世就被怨灵杀死了。 但我的母亲不是普通人,她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追踪怨灵,想要彻底消灭这种阴暗的生灵。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价,终于让他们消灭了以前的3个。 第4个,他们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消灭。幸亏他们通过预测,已经知道我将要诞生,据说在我身上,就藏着杀死怨灵的最大秘密。 为了保护我,他们建造了这栋房子,房子上被施了7重符咒,可以阻隔怨灵的感应。同时,他们也从不允许我到阳光底下去,因为阳光的照射会使我的灵魂强大,这样即使7重符咒,也不能阻隔怨灵对我的感应。 这就是为什么这栋房子没有一扇窗户,没有一道缝隙。 阳光从来没有照射过我。 我肩负着消灭怨灵的重任,却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执行任务。他们总说时机未成熟。 他们给我看过第4个怨灵的照片。 这个怨灵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平凡的五官,平凡的面貌,就和街上大多数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它的面容特别晦暗。它的皮肤其实很白,却没有光彩,就象蒙了一层灰尘。它的眼睛是普通人多见的那种细长眼睛,略微有点浮肿,目光茫然无神,不见得疯狂和愤怒,却显得格外索然寡味,好象所有的梦想都不存在了。它的表情并不残忍,眉目也并不丑陋,却让人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世界上没有阳光,仿佛生命本身就是一桩极其令人厌恶的事情。它的头发是披肩的,很柔顺地披着,简直太过柔顺,就象它整个柔顺依从的神态一样,总令人觉得厌恶。 我只感觉它太普通,因此反而更加危险。 因为它是一个怨灵,如此普通,天生让人厌恶,世人的厌恶只会增添它的怨气,壮大它的力量。 它越普通,越不让人注意,就说明它越有智慧,越加阴狠冷唳。 我从来没有见过阳光。有一次曾经贴着门想从缝隙里往外看,可是门上包了一层厚厚的不知道什么材料,一点缝隙也没有。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当然他们是很想陪我的,但是他们要工作,没有办法。他们都特别宠爱我,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有时候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是他们也想法设法地做到,并且一点也不怪我。 有一次我问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象书上说的那样管教我,不怕我变坏吗?”那时候我已经看了很多书,知道一些道理了。 妈妈呆了一下,摸了摸我的脸,叹了一口气:“我们从来就没有瞒你,对不对?你注定是要和怨灵为敌的,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一直不限制你、宠爱你、纵容你,是因为你的生命也许不会很长,我们希望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更何况,你是阳光的孩子,绝对不会变坏的,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一点也不要我们操心啊!”她说话的时候不断地抚摩我的脸,面上满是怜惜之情,说到后来,双目中已经泪水盈盈。 我慌忙给她擦干眼泪,可是我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心里却觉得幸福无比:“妈妈,我一定做个好孩子!”我大声说。虽然没有看见过阳光,可是那一刻,我觉得阳光已经那么温暖地照在我的身上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再也不任性、再也不淘气,我每天都思考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是对的,每天,我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周围的人快乐。因为我也许会很早死去,但是我从书上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人爱,虽然寿命很长,却一点也不幸福。 渐渐我发现,我越懂事,爸爸妈妈和其他人脸上的悲悯之色就越深,他们常常深深叹息。然而我也知道,他们很高兴我这样懂事。 只是,也许是在房子里闷得太久,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会没来由地砸东西、大哭大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阵心动,觉得全世界都在享受幸福,只有我,必须呆在这么黑暗的地方。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就是没有办法控制。 他们从不责怪我,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然后来安慰我。 “心情不好吗?”爸爸问我。 “是的,我恨!”我很狠地回答,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还是这样说了。 “恨谁?”爸爸仿佛一点也不惊讶。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种怨恨是没来由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怨恨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爸爸平静地说,“孩子,你恨怨灵!” “我恨怨灵?”我一阵茫然。我只是感觉深刻的怨恨,却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对象。我恨怨灵吗?我不知道。 爸爸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是的,你恨怨灵,是因为它,你才只能呆在这房子里的。你本来是不会恨任何人的,对世人你只有爱,可是怨灵恨你,它将恨传到你的心里,想要用恨来杀死你,你如果不将这种恨发泄出来,最终会害死自己。” 不错,不错。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别人对我那么好我还会心生恨意,原来是怨灵!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怨灵,我就可以象个普通孩子一样上学、玩游戏,我就可以不必要求自己总是这么完美,我可以有缺点、有错误、可以被老师罚站……我可以享受温暖的人间岁月! “爸爸,什么时候,我才能杀死怨灵?”我急不可耐。 爸爸说还不到时候。 对,还不到时候,因为我还不够强壮。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们全部都是在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出门,等到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这样可以确保我不会见到阳光。 那天照例如此。 天黑了,爸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是钥匙的响动。我赶紧跑到门口等着迎接他。我总是在他回来的时候这么迎接他,固然是出于对他的爱,也有很大程度是为了在开门的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 门开了。 往常爸爸都是飞快地走进门来,我只看见外面的世界在我面前一闪便不见了。 但那天,门开了很久他都没有进来。 外面,是一片荒野,月光柔和地铺在地上,象绸缎般柔软。我从没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色,如梦似幻,好象着了魔一样,我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时候我有点胆怯,但是月光这么美丽,我无法阻挡这种诱惑。 门大开了,风吹过来,带着无法言说的芳香,月光也仿佛在风里飘拂起来。我慢慢地、慢慢地迈出脚去,就要出去了,就要出去了,这个只在书上和他们的谈话里认识的世界,就要被我真实地触摸了! 我真的伸出手去,想要捕捉外面空气中的什么——即使是一粒灰尘,我想它也是不同凡响的灰尘,因为那个世界是这样震撼人心啊! 可是,就在这无限接近世界的一瞬间,天空中不知为何突然涌来无数的黑云,珍珠也似的大月亮就被这些黑云掩盖了,天地一片黑暗。空气中诱人的芳香中,搀杂了一种味道,就象妈妈那个很久没有打开的梳妆盒在开启的一瞬间发出的味道,一种泛黄的岁月滋味。 有个人正在往这边移来。 我站在门口不敢动:“爸爸?”我不确定地喊。那应该是爸爸吧?我睁大眼睛,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蓦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深出一只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往外拖! 那只手冰冷彻骨,手上明明肌理丰厚,但那些肌肉却给人一种如同败絮的感觉,一点弹性也没有,我的手腕直接陷进这些肌肉里,好象在一直无穷无尽地陷进去,仿佛这手上的肌肉是无穷厚一般,然而又一点温度也没有,如同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温度,如同没有生命的物质一样,但又确实是一个人的手,那么灵活生动。 而外面浓浓的黑暗,也仿佛凝聚成了有形物质,黑得令人窒息,一丝光亮也没有,连屋内的光射到外面,也立刻被泼天的黑暗吞没,一点痕迹也不剩。 巨大的恐惧潮水般淹没了我,我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能力,脑子里疯狂地涌现着怨灵的面孔——是它,一定是它,它要杀死我了!我尖声狂叫起来,那种叫声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可是我无法停下来,如果不叫我就不能呼吸,恐惧堵在我的咽喉,我只有拼命尖叫。 没有人救我。 我的心里冰凉一片:世界这么黑,也许其他所有的人都被怨灵杀死了。 那只手已经将我的半个身子拖入了黑暗中。在我眼中,看见了平生所见最怪异的情形:我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只有半截身体还在这边挣扎扭动,并且在继续消失。就如同有一把挫刀在一点点磨挫我的身体,一点点磨去。 其实那是因为黑暗太过浓重,以至于隐入黑暗的我的身体连我自己也看不见。 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这个,我看见的就是自己在这样慢慢地消失,却又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分明感觉到消失的身体还存在,那只冰冷的手还粘在我的手腕上——是的,是粘,那只手几乎没有什么力量,但又真的甩不脱,有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还在一步一步地将我朝外面的世界拖去。 更可怕的是,我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不是对生命的绝望,竟象是对整个世界的绝望,还有……憎恨!我感觉自己的嘴角正在慢慢浮起一个阴冷的笑容,是嘲笑这个世界终于被黑暗吞没,同时也嘲笑黑暗本身。 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样想令我全身懒洋洋的十分舒坦,仿佛心里憋了很久的东西终于释放了出来,这种思想就象眼泪一样从我脑海里某个地方伤感地渗出来,如同抓住我的那只手一样,绵软无力,却又不可抗拒。 这时候,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阵歌声,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十分清晰。歌声雄壮有力,似乎是一群热血男儿正要出发征战,悲壮而铿锵,掷地有声。 歌声在我脑海里一震,胸口突然一沉,那种懒洋洋的郁闷和怨恨从心口消失了,代之的是一股堂堂正气,重得令心口发痛,无比辛辣,甚至使我辣出了眼泪。但恐惧却没有了。 黑暗还是一般的浓重,可是歌声却象一柄锋利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割开黑暗。 我手腕上那只手开始软弱地战栗,不停地抖,不停地抖! 蓦的,歌声突然变得极其高昂,锋芒毕露,锐气逼人,竟然有灼人的热量从歌声的方向传来。只听得一阵劈啪之声,一线微光在黑暗中显现,这光象针一般细小而尖利,一路刺来,所到之处火花四射,黑暗纷纷向两边退开。 那只手象蛇一样滑走了。 很快,云破月开,大好世界又奇迹般的呈现在我面前,歌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耳边只有野外的小虫子在欢快地鸣叫。 怨灵这一次虽然被吓跑了,却并没有放弃。它盘旋在屋子的周围,满腔怨愤源源不绝的产生,使得屋外的花草树木都枯死,小动物都远远地逃开了。这片美丽的荒野,变得一片死寂荒凉,没有生命,没有快乐。我们的大屋就象一片荒凉之漠中的绿洲,在怨灵每日每夜不断的诅咒中矗立着。 爸爸妈妈都已经不上班了,还有几个平时常来往的族人,也都搬来跟我们一起住。 白天,怨灵无法长时间抵抗阳光和屋上的符咒,就远远地唱歌。 它的歌声极其凄怨,音调忽高忽低,象生锈的钢丝一样缠绕在空气中。歌声中有一种怪异的魔力,令人听了,只觉得天是灰色的,阳光永远不会再出现,所有的关怀和善意都是虚伪的,快乐远不可及,只有眼泪是最好的。 到了夜里,它就变得强大,一声一声不间断地发出叹息,叹息这样直接撞击在人的心上,大家都变得很衰弱了。 等到人们都睡了,它就悄悄地飘进我的梦里,虽然只是一个梦,但那无比晦暗的面容,却令我惊恐莫名。有时候在梦里它会对我笑,可我宁愿它继续木无表情,因为它的笑容实在太可怕——就象是在葬礼上发出的那种笑。转瞬间它又会呜呜地哭泣,哭声很低很低,却无休无止。我知道它只是一个梦,真正的它没有办法进入这房子。然而我无法遏止从心里生出的恐惧和厌恶。它最喜欢做的就是将那张脸慢慢地凑近我,近得我们的汗毛都接触在一起了。苍天啊,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怨灵,闻到它身上陈腐的气味,我宁可死了的好。它的眼睛对视我的眼睛,睫毛几乎伸进了我的眼里。那双眼睛细长无神,即使是这样全力地凝视,目光也依然是涣散的。眼珠上没有一点光亮,所有的光到了那里好象被吸收了一样,暗淡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怨灵一天天地衰弱了。怨灵和别的生灵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越衰弱,怨气就越强,临死前是它怨气最强的时候。因此它的怨气一天天地强烈,我们的屋子在怨气的侵蚀下,迅速地陈旧了,有的地方甚至呈现腐朽之势。 也许是怨灵的影响,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很容易受惊,总是发烧。在这种情况下,身体更加糟糕,到后来就卧床不起。大家对我千般好万般爱,我也感觉不到幸福,只觉得倦殆,希望自己长眠不醒才好。唯有对怨灵深深的憎恨,我永远不会疲倦,即使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我也依然憎恨怨灵,憎恨它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恐惧,憎恨它使我远离阳光。 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心中的仇怨强烈得无法遏止,用剪刀慢慢地剪碎自己的衣裳,一件又一件。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想将怨灵捉来我面前,用剪刀这么一剪一剪地剪它,让它在痛苦中哀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死去。我一想到那中情形,就觉得十分快乐,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了不知道多久,我发现爸爸妈妈他们都不见了,门大开着,阳光灿烂地照在门前。 这太奇怪了,他们通常不会这么做。 阳光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温暖、热烈、幸福!我惊羡地远望着,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我已经衰弱得太久。 可是阳光的魅力无法阻挡。我竟挣扎着终于站起来,以朝圣者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外面是否有怨灵,别的人都去了哪里,我都已经不在乎了。阳光啊,是这样魂牵梦萦、只在书上和梦里见过的阳光,就象奇迹般实现在我面前。 等我终于站到了门口,阳光却退却了,我每走一步,光就后退一步。它的灼人热量触手可及,我却永远触摸不到。 我着急地奔跑起来,阳光退却的速度却比我奔跑的速度更快。 我一直追,一直追,不知道追了多久,阳光却突然隐入了云层,天快黑了。 四周是人声的喧哗,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出快活的声音。原来我已经来到了城市里。我茫然四顾,想找到回去的路,心里又害怕又着急,却突然看见了怨灵! 它就在我前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没有光彩的眸子,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的心象被人捏住了一样失去了节奏,嘴唇迅速发干。 绝对不能让它发现我。 我低着头,将衣领竖起来,遮住大半个面孔,匆匆混入人群。 这样走了不知多久,我回头看看,松了一口气:怨灵不见了。 但是我错了。 它又来了。就站在我左边,这次离我更近了,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衣领遮住了大半个面孔。它混迹于人群中,与整个欢快沸腾的人群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是生活在阳光底下的,而它是黑暗的精灵。它身边站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在拉扯着它的裤脚,似乎是要它做什么事情。 我正盯着怨灵看,忽然觉得有人在拉我的裤子。低头一看,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孩,苹果也似的脸蛋,非常眼熟。 那小孩叫我帮他系鞋带,我蹲下身,一边系一边想,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孩子呢?从出生到现在,除了爸爸妈妈和族人,我从没有见过外人。但是这个孩子的面孔确实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又抬头朝怨灵看去,它还在那里,只不过蹲下了身,在帮一个胖嘟嘟的小孩系鞋带…… 我呆住了。 那个小孩,和我面前的这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 再看它周围的人和景物,和我身边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我极度迷惘,在脸上连连抹了几下,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见面前的孩子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猛地站起来狂奔。他的鞋带没有系好,一只鞋掉了下来,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可是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边狂叫着一边狂奔,顾不上捡鞋子,就这么高一脚低一脚地越跑越远。 接着,我周围的人都好似受到了同样的惊吓,用手指着我身后,一个个表情惊恐欲绝,发出恐怖的惊叫,四散奔逃。 我也害怕极了,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 他们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妈妈,妈妈在哪里?我真想回到我们的房子、回到妈妈身边,只有那里才不让我害怕! 怨灵呢?我忽然记起了它。是它,人们害怕的一定是它,它是那样面目可憎! 我看看怨灵,它四周的情形和我一样,那些跟我周围一模一样的人群也象炸了锅似的四散奔逃。它站在那里,看着我,极度讨厌的一张脸正对着我。 我恐惧地连连后退,怨灵也后退,也是那般恐惧地望着我。 这情形象什么?我心中一动,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浮出,我实在不愿意这样想,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我的心头忽然一片冰凉。 很久以前,我就从书上知道,人世间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叫做镜子,人在镜子面前,镜子里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人怎么动,镜子里的自己也就怎么动。那时侯我问过妈妈,为什么我们家里没有镜子,妈妈说会招来怨灵。 原来如此,镜子果然会招来怨灵。 我不自觉地冷笑,面前的怨灵也冷笑,我摸摸头,怨灵也摸摸头。 我伸出手去,摸,摸到的不是一个败絮般的怨灵,而是冰冷坚硬的玻璃。 玻璃,是人类世界用来做镜子的东西。在玻璃上,人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动物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怨灵也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 妈妈说得很对,镜子果然照不得,一照,就会招来怨灵。 因为,我就是怨灵。 怪不得,怪不得我永远不能接触阳光,永远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只因为我根本不配生活在阳光下。我生来就是黑暗的孩子,阳光是不属于我的。 我只是不明白,妈妈他们为什么要保护我,一个怨灵,不正是他们要消灭的对象吗? 想到他们,我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世界上,也许只有那大屋子才是唯一可以让我落脚的地方。 在我四周,是一个惊恐的世界,所有的人都被怨灵尖利的哭声吓跑了,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没有阳光的城市,和我自己站在一起。 我凝视镜中的自己,是这样可憎可厌的一张脸,世界上有谁会喜欢这样一张脸呢?我的全身都散发出阴郁之气,天生的怨愤如同汗水一样从每个毛孔涌出,发出一种陈旧老朽的气味。 我长叹一声——连叹息也是可厌的——天生万物,为什么偏偏要将我生成一个怨灵? 天完全黑了,四周没有一点光,我忽然意识到黑暗中有一个怨灵,虽然它就是我自己,可是十多年来的恐惧和怨恨已经成为习惯,我害怕我自己。 是的,我害怕自己。黑暗带着寒意将我包裹,四周没有一个人了。我紧紧抱住自己,然而很快又想到这是怨灵的手臂,我身上的一切一切都是彻底的怨灵,但是我知道,我的心里,已经不是怨灵了。我是人类养大的,我是人类的义子。我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怨灵了。 如果能够,我宁愿死,也要脱离这个怨灵的娶壳。 可是,怨灵是那样一种虚弱而长寿的生灵,我怎样才会死呢? 我恨我自己。我蜷缩着在城市的角落里,整个夜晚都在不停地哭泣,城市的房屋和树木都在我的幽怨之下迅速枯朽了。我越发憎恨自己。 我伸出手,第一次发现它原来如此苍白干枯,没有朝气。手是冰冷的,一直如此,我本以为那是体虚所至,原来是因为我天生没有享受过阳光的温暖,才有这般阴寒的体质。自己没有生气的手摸在同样没有生气的身体上,感觉自己好象诈尸了一样。 我是怯懦、忧郁、爱哭的,这和性格没有关系,这是附着在我生命里的印记。 我无法止住眼泪,无法遏止心里的悲伤和妒忌,每个人都享受阳光,除了我。 等到早晨,阳光就会出来。我这样对自己说。但我是怨灵,怨灵的心里是不会产生希望的,怨灵的所有希望都会变成绝望。难道阳光不会出来了吗?就为了成全一个怨灵的绝望,阳光就永远消失了吗?我的恐惧使得地面都裂开了。世界不能缺少阳光,我也不能。我强迫自己不再呼唤阳光,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不怀念那种曾经离我只有一步之谣、却始终无缘触摸的温暖。 等了很久很久,应该是早晨了,但是阳光没有出现,黑暗依旧是这么浓,好象一件厚重的貂皮大衣覆盖在我身上。 谁来救我呢?谁来救我摆脱怨灵——也就是我自己呢?妈妈,你在哪里? 我忽然记起怨灵出现的那个夜晚,黑暗中曾传来的歌声,那歌声能驱走黑暗,驱走怨灵。我渴望歌声再次响起,又害怕歌声响起时,得到救赎的只是人类,我将随黑暗一起被歌声驱逐。 难道我永远摆脱不了黑暗? 正在自怨自艾之际,我心里突然间产生了强烈的恨意,怎样也无法消弭。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恨谁? 从小到大,我就被灌输了要热爱人类,这是怎样也改变不了的习惯。 从小到大,我只恨过一个生物,就是怨灵,就是我自己!!! 但是现在这股莫名的恨意,却明显地是针对我以外的某个东西,那是什么呢? 我睁大眼睛四处查看。在这样的黑暗中,人类就象瞎子,但是怨灵可以看得很清楚。 前面有一个黑影正在慢慢朝这边移动,身后拖着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等它走得近一些,我吓得差点逃走——是怨灵,另一个怨灵,跟我一样晦暗可憎的面孔,浑身上下无法掩饰的怨恨气息,它身后拖着的是我的爸爸妈妈和族人。它死死地看着我,我全身发抖,也死死地盯着它。 它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它已经虚弱得快要死了,因此怨气极其强大。我能感觉到它对我强烈的憎恨,同时我也憎恨着它。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它忽然发出一阵悠长的哭声,它身后的人们在这可怕的哭声下战栗,然后,它就在我面前发出阵阵白烟。它应该是在燃烧,那种烟非常之呛人。不过怨灵的燃烧是没有明火的,就这样不断地冒烟,全身扭曲得不成样子,象黑色的墨水般在地上变幻出各种形状,发出凄厉的嚎叫,最后终于消失了。 我想,这就是怨灵的死亡吧。只是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死。 我跑上前去,解开人们身上的束缚,拿出他们口里塞着的布。当我的手触到妈妈身上时,她猛地一震,身体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脸上显出无比厌恶的神色。 自从知道自己是怨灵之后,我变得越来越虚弱,只有一件事支持着我:妈妈的爱。我始终记得妈妈是怎么样疼爱我的,始终记得。我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够回到我们的房子,和妈妈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到人世间来。 然而,她这么一闪,我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我只觉得无比辛酸,无比疲倦。 “妈妈,你唱歌吧!”我含泪说。我知道自己委屈的样子必然不能惹人怜爱,必然只有让他们更加厌恶我,但我还在乎什么呢? 他们脸上都显出厌恶的表情,然后没有犹疑地就唱起了那首雄壮的歌。 阳光一点点出来,我的心口充满了辛辣的痛楚。终于阳光照遍大地,偏偏只在我的周围,还是阴冷黑暗。 我的亲人们站在灿烂阳光底下,冷漠而憎恶地看着我。 我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怨灵是不会死的,只有和怨灵同样等级的怨恨才能杀死怨灵。他们抚养我,只是为了让我憎恨那只残存的怨灵,也憎恨自己,等我足够强大,我就能够恨死那个怨灵,然后,对自己长久的怨恨会让已经十分虚弱的我死去。因为我越虚弱,我的怨气就越强大,足够杀死我自己。 他们那么关心我、宠我,不是出于爱,而是为了让我背负感情的债,让我不能恨他们,那么,我的怨气将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而不会伤害他们。 真是好完美的计划啊!怨灵固然阴暗,但是毕竟单纯。人心里的阴暗,又有多少人可以算出呢? 虽然明知他们的计划,我还是完全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去做,因为我实在无法忘记那些关怀、那些温馨,即使是假的,也值得回味。身为怨灵,原本是绝对不会享受到如此幸福的,是他们给了我幸福。我对他们产生不了怨恨。要怨,只能怪我自己:谁叫我是怨灵呢?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痛恨自己,于是我虚弱得快死了,周身也开始冒出白烟,一种深刻的痛楚令我想要大哭。 但是,我努力地想要笑,我知道自己的笑容必定是阴狠可厌的,但也是笑啊,我不愿以怨灵的身份去死。我想要象人类一样,快乐地微笑。我是品尝过快乐的滋味的,比别的怨灵要幸福万倍! 我看着妈妈,她全没有一点温柔了,看见我垂死的挣扎,眉间露出庆幸的神情。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在给我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啊,只要一个,让我在温暖中死去。 始终没有。始终是这么冷漠而沉默。 “妈妈,帮帮我,让我照一照阳光!”我终于还是流泪了,可是我努力保持着笑脸,“妈妈,求你了,我从来没有照过阳光!” 我不知道该怎样,但是我想妈妈一定知道。她会帮助我吗? 她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一只手扶着我——阳光在这一刹那倾泻在我身上,真温暖啊,是我一生的梦想,终于这样亲切地渗入了我的身体。怨灵会有来世吗?来世,我愿做一粒细小的灰尘,永远在阳光中盘旋。 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朦胧中,我问妈妈:“妈妈,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很小很小的一点点,也许你自己都感觉不到?” 我已经等不到回答了,隐约之间看见一滴泪从她眼里落下。 不是一点点,是很大的一滴啊,这就足够了。 “孩子,你的名字叫夸父!”最后一瞬间,我听见妈妈告诉我,就象当初那个妈妈一样,声音如此温暖。 夸父?我终于有了人类的名字了。 如果有一天,你在阳光下想流泪,也许就是我,很小很小的一粒灰尘,无意中飞进你的眼睛,请不要责怪我,要知道我是多么不容易才能够生活在阳光下啊! ...
天阴,无月,秋雷阵阵,风雨欲来。 我躺在一家小旅馆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想我也真够任性的,逃婚到这个不知名的古城。各位别误会,我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也不是媒妁之言,我和罗浩天是自由恋爱,相处五年了,一起经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最近他不知道突然发生疯向我提出了求婚,大大的钻石戒指没经我点头就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不满的嘟囔:“谁要嫁你?” 他撇撇嘴道:“不嫁我,谁还敢要你?” 我就为了这句玩笑逃了,要问我是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不想结婚,不想被套牢。 可刚逃出来我就后悔了,一个人的旅行太无聊,而且我不争气的开始想他,想看见他知道我逃走后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想笑又有些难受,他一定会特别生气。 胡乱想着,突然一阵歌声被风吹来,若有若无。我细细的听着,不对,不是歌声,是有人在唱戏。戏文我不懂,不过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听的人泪眼涟涟。 我好奇,反正也睡不着起身去看,记得住进旅馆的时候,隐约看见旅馆后身有个戏台看上去很老,还堆满了杂物。我悄声走过去,后院灯火通明,戏台整洁明亮,锣鼓震天,一个装扮好的女子,在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 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女子唱的非常投入真情流露,不由得大声叫好。 随着我的一声叫好,背后有人大叫了一声:“谁?” 我扭头去看,旅店的老板拿着手电站在我的身后。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暴雨已然泄下,我全身在半分钟之内,便已湿透。可是真正令我吃惊的是戏台,戏台上黑黑的,隐约能看见堆满杂物,可刚才那一幕,我有确信不是我的幻觉,也绝不可能有海市蜃楼在这里出现。 我喘着粗气站在雨里,旅店的老板见状问道:“大半夜的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绝对像是看一个精神病患者,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诞,我三步并成两半跑进屋里,擦着脸上的雨水说:“我听见有人唱戏,所以……”话还没说完,我见旅店老板的十分瘦削的脸变得灰白,一双小眼睛瞪得贼大,拿着手电的手微微颤抖,可他掩饰地摆摆手说:“哪有什么唱戏声,你做梦吧!”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哪神情看上去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我追上去一步问道:“刚才……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唱戏声?”我的话才一出口,老板倏地转过身来,神情及其紧张,浑身都在颤抖,他的怕成这样,是我始料不及的。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手电,声音沙哑地道:“我没听见,我劝你不要多事,快回去睡吧。” “啊?你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我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他却发疯也似地跳着,叫着:“我说没听见,你聋了吗?”边说边骂咧咧的走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惑猛增,如果他真没听见,怎么会这么大反应?这分明证明他听见了而且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外人知道。 以我的个性,越是奇怪的东西我越是想要弄个明白,略微一顿,我十分小心地跟在了老板身后,他走到了旅店最深一间房间然后拿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一连气开了七道锁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我悄悄地跟到了门边迅速一推门,闪身而入,又立时将门关上。 里面是一道长长的楼梯,楼梯的墙壁上镶着几盏灯,发出昏暗的光。我背靠门边,心中十分紧张。我不知道楼梯有多少节,我只随着老板的脚步声一节一节的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的脚步听不见了,我不敢再走,躲在楼梯上向下看,还好我处的位置能看见下面地下室里的情况。地下室里只有一张床,似乎躺着一个人,四肢被铁链子锁着。老板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嘴里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又看到了两张八仙桌,并放在一起。上面供着一个祖先的神位,在神位前是几只香炉。围着八仙桌的是几张椅子。 我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向前走着,便听得他自言自语:“妈!别闹了……”说完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哭了很久,时间慢慢的过去,足足有十多分钟分钟,他还在那里呜呜地哭,我伸长脖子踮起脚仍然看不清床上躺着什么人!一不小心我的脚一歪,我整个人向前扑去,还好我及时抓住了楼梯的把手才没摔下去,可是弄出的响动,足以惊动他了。 老板倏地转过了身来,望定了我!浑身猛地一震,接着我听到他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问:“你什么时候跟来的,说着他的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手撑开,想要挡着身后床上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以为他会大声骂我或是对我动手,可是他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身子在簌簌地发着抖,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支撑点,随时都会摔得的样子。 我瞧他的样子忍不住向他身后瞧去,谁知他脸色剧变,呼的一声向我扑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说着:“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我死命的挣扎着,用脚踢他的下身,不知道那下子弄疼了他,他突然撒开了我,跌在了地上,满头大汗。他坐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目光散乱茫然。喃喃地说:“你听见了,你听见她唱戏了是吗?我以为就我能听见,是幻觉,哈哈……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谁?”我问道。 他瞪了我一眼,喉咙,发出“咕咕”的声响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你,你不是看见有人在唱戏吗?” 他问我的时候,我越过他向床上看去,一个神情安详的女人躺在床上,样子有些眼熟。怎么会眼熟那?我纳闷,不过更令我纳闷的事,她太安静了,安静的没有一点生命气息。就算有人睡的很熟,我们吵闹也足以令她醒来,可我感觉她连呼吸都没有。 我猛然一惊,指着床说:“她……她是……” 老板跳起来捂住我的嘴,惨白的脸对着我。那张脸上由惊恐化成了愤怒,转瞬间又从愤怒化成了悲伤。怔了一怔,小心地问:“你母亲已经死了是吗?人已经死了就不该把她放在家里。”其实我说这些的时候,是觉得他精神不正常,床上那个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而老板怎么看都有五十了,她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 ...
天越来越阴了。不时的有闪电划过。眼看大雨就要降下来。 沈天明有些后悔。临走的时候,朋友极力挽留他,他却坚持要回市里。因为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于是连夜开车往回赶。 朋友家住乡下,离市里大约有80公里左右的路程,要是在白天,也就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可现在是黑天,乡下的路又都是很窄,还是小心的好。沈天明把车子开的很慢 刚走出有八九公里左右的路程,豆大的雨点就倾盆似的倒了下来。噼噼啪啪地砸在风挡玻璃上。视线顿时变的模糊了。沈天明连忙打开雨刷。车子挂到三挡的位置。 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再往前走两三公里的样子,就会路过一片坟场。早上沈天明开车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是在一个乱岗子上。 路的两侧是挖路基时留下的深坑。过了深坑就是乱石岗。岗上是一大片孤坟。有的立着墓碑。有的干脆什么都没有,就光秃秃的一荒冢 。上面杂草丛生。路过的时候就有种发悸的感觉。 眼看就要开到坟场了,沈天明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他吓意识的看了看室内倒车镜。还好,后座上什么都没有。 突然。车子的前方好象有什么东西闪过。沈天明本能的一打舵。车子一下子掉进了路边的沟里。 大雨不停的下着,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沈天明拼命的开动着车子,想把车开出深沟,可是沟里的泥土拌着雨水,搅起的稀泥顺着后车轮啪啪的打在后风挡上,车子却怎么了爬不上这个坡。车轮到是越馅越深。到最后干脆就不能动了,只有排气管发出的阵阵怒吼声。 经过了几番挣扎。沈天明终于颓唐的坐在了座位上。心里不住的暗骂这个鬼天气。 他掏出手机。拨了公司的电话,想找人来救助,可拨了半天怎么也打不通,再打朋友的电话,也打不通。看看手机,一个信号的都没有,沈天明有些绝望了。 在这荒郊野外的坟场,外面又下着大雨。沈天明本想走出车外去求救。可车里连把伞都没有。天又这么黑。想了想还是在车内等有人或者有车经过再说吧。 突然觉得有些冷。沈天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忙把车内暖气打开。 已是半夜十二点了。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路上始终一辆车也没有经过。也许是开暖气的缘故,沈天明有些迷糊。 正当他和着衣服打瞌睡的时候,隐隐约约好象有人敲车门。沈天明隔着玻璃向外一看,赫然看到三个人站在车的外面。 那是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小孩。夫妻大约有三十几岁的样子,乡下人打扮。小孩有七八岁的模样。 沈天明心想,这种鬼天气,怎么还会有人?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那个男的又敲了敲车门,低声问道‘先生,能带我们一程吗?' 沈天明到是忘了车子掉进沟里了,要打开车门。忽然只见那个小孩对着他诡异的笑了笑。沈天明顿时毛骨悚然… 沈天明猛的惊醒了。原来是个梦。到是吓出一身冷汗。看了看手表。正好是午夜十二点半。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很多,风却大了起来。呼呼的吹打着车身。 沈天明再也不敢睡了,他把四个车门都锁好。又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心里稍微塌实了一点。但后脊背还是飕飕的冒凉风。总觉得后面有人。 这时候手机铃突然’玎玲玲,玎玲玲‘的响了起来,着实又把沈天明吓了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打开手机。是家里打来的,妻子问他怎么还没到家,电话怎么总是接不通。沈天明简单的把情况和妻子说明了一下。一个小时以后,拖车终于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天明就有点精神恍惚。可一想到当天公司会议的重要性。只好硬着头皮起来,简单的洗刷了一下,喝了杯牛奶,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公司。 原本定在八点半的会议,九点种才开始。集团公司懂事长亲自主持。可会议还没有开完,沈天明就头痛的厉害。会议间歇的时候,他向总经理请了假,开车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 原本沈天明从不得病的,就是伤风感冒也是三年两年摊不上一次。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病的非常厉害。 妻子也请了假,陪他看了医生,开了些感冒药。又打了点滴。一直折腾到下午。沈天明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当 当 当”时钟瞧了12下,已是午夜12点了。 突然,沈天明猛的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对夫妇领着那个小孩开门径直向他走来。 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 那个男的面目恐怖骇突。脸是青蓝色的,右眼崩塌。头发稀少。面上头发上粘着黄土。两只眼睛都在往外流着血。嘴里也都是血。 而那个女人。脸象画的一般。煞白煞白的。眉毛是弯弯的细细的一条。嘴唇却画的鲜红,象血一样红。走近床头的时候,脸上的皮肤却象面粉一样,突然一块一块的往下掉。血也不住的往出涌。 那个小孩嗤着两颗露在外面的牙,脸是绿色的。不时的对着沈天明诡异的笑。 沈天明拼命的想喊,可怎么喊也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只见那个女人伸出十指尖尖的双手向沈天明抓来。沈天明绝望的大喊一声,然后就醒了。 醒来后发现妻子正抓着他的双肩不住的摇晃着。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自从那晚以后,沈天明始终高烧不退,还不时的说着胡话。最奇怪的是,每到深夜十二点种的时候,准会看到那对夫妇领着那个小孩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诡异的笑。吓的沈天明整夜的大喊大叫。 沈天明的妻子哪经历过这样的事。到是他父母见多识广,第四天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请来了一位“仙人”。 请“仙人”来的时候,父母到是没说什么,只是说儿子好象是中了邪。每晚都做噩梦。希望“仙人”能给指点指点。 “仙人”进到屋里,前后左右的所有个房间都看了看。然后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昏睡的沈天明。随即抓起沈天明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掐住手的虎口。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突然,“仙人”的双眼射出异样的目光。对沈天明的父母问到:“你儿子最近是不是路过了墓地坟场之类的场所?” 沈天明的父母当时大吃一惊。他的妻子连忙回答; “是的,几天前他去乡下的时候,车子路过了一片坟场。” 仙人又仔细的摸了摸,目光更加精锐了。 “这就对了,他在坟场的时候,身体附上了三个鬼,而且已经跟回来了。你们查看一下,他身上是不是有三个红点。” 沈天明的妻子连忙掀开盖在他身上的毛巾被,前身没有。当翻过后身的时候。在沈天明后背的左上方,肩胛的位置。赫然有三个醒目的红点。 沈天明的父母及妻子顿时目瞪口呆。吓的哆嗦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沈天明的妻子在仙人的追问下,才嗑磕巴巴的说出了那晚沈天明开车出事的经过。然后告诉先人他回来以后就得病了,每天都说胡话,每晚都会看见一对夫妇领着一个小孩站在他面前。到现在整天就是昏睡状态。滴水不进,三餐不吃。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沈天明的妻子一边说一边哭。最后她哀求仙人给想想办法。 “仙人”说:“办法到是有,不过今天不行,我没带法器。我明晚12点钟过来。” 临走的时候,他吩咐沈天明的妻子准备一些器皿。要一个盆,一只碗,一些五谷杂粮,一根红绳,一根蜡烛。还有黄纸。 经过了一天的焦急等待,第二天晚上将近12点的时候。“仙人”果然来了。 这时的沈天明已经有几天没吃东西了,眼圈发黑,两腮塌陷。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好吓人。 “仙人”带来了一件法袍,一柄桃木剑,一把佛尘。还带来了一包纸灰。 他吩咐沈天明的妻子,先把五谷杂粮放在碗里,然后扣着放进在盆内,再在盆里盛上一些清水,在碗的上面点上蜡烛。 这时候“仙人”换上法袍,把带来的纸灰倒进一个碗里,然后用酒和好。叫沈天明的妻子把沈天明扶起来,把和好的酒喂到他嘴里。沈天明呛的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昏睡过去了。 时针这时候正指午夜12点。沈天明突然睁开象黑洞一样的眼睛,募地又坐了起来,仙人拿起桃木剑。含了一口碗里的酒,对着沈天明猛的喷了去,并用桃木剑直指沈天明的眉心。口中大喊一声; “孽畜,还不快走。” 随即他又吩咐沈天明妻子:“你马上端着盆,出门往东走100步,遇到十字路口把盆放下,把黄纸烧了。记住,千万不能让蜡烛熄灭,千万不能回头……” 这时候只见沈天明直挺挺的站了起来,随着蜡烛的光亮走去。 仙人用佛尘在沈天明眼前一扫,然后单掌对着心口窝猛的一拍。嘴里喊到:“给我躺下。” 沈天明轰然倒在了床上……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到沈天明身上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妻子对他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却茫然不知。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 妻子连忙翻过他的后背。在他后背左上方肩胛处的三颗红点,赫然不见了…… ...
平淡,如水流过干涸的肌肤 我27岁的时候依然过着平淡的都市生活。对,平淡。固定的生活,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相恋五年从未吵过架的男友。 我的男友乔宇亮是个有计划的人,他总是喜欢把未来的一年、三年或是五年写在纸上,然后按着纸上的条条款款做事。但他又是个简单的人,常年穿同一色调的衣服,挤公交车上班,闲时泡上一壶香茶,或是请我去看一场电影。平平淡淡,无惊无喜。 但,我和她不同。 我的骨子里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我向往有激情的生活,向往自己像很多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大起大落。对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才是精彩的,这样才过得有意思。有时候我喜欢幻想,幻想身边的好友都背弃我,或者是某天回到家看到乔宇亮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等等……很自虐吧?幸运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而每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乔宇亮都会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说:“你不小了,怎么还想这些奇怪的事?命好的孩子都很大了。” 我不小了,命好孩子都大了。这是乔宇亮对我的暗示,他总是这样暗示我该和他结婚了,我听得出来。但是我依旧没有答应,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答应他,或许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我还在等我希望的精彩生活的出现。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的七点半依然喧嚣而繁华,寒冷的天气挡不住人们高涨的热情。一大群人拥挤在这条狭窄的过道中,两面的商铺贩卖着年货,我依稀能听见不远处乔宇亮和商铺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快过节了,春节。 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上了我,我肩膀一压,连退了两步。 “对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没关系。”我突然闻到一股怪异的焦味,是某种东西烧着了的味道,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张漆黑的脸。那是一张被烧焦的脸,脸上的肌肉全被碳化、发黑,不时往下掉落着黑色的粉尘。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而恐怖。她张嘴说对不起的时候,我能看到她嘴里深褐色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我头皮一炸,连忙后退了几步。再看她时,却发现我面前空无一人。我的第一反应除了惊恐,就是一丝猜疑,或许是某个朋友带着鬼面具故意吓我,或者是电视台新开发的整人节目。但我肯定,今天不是万圣节。 一股热浪从四面八方忽然涌来,身边的人群好像被打了强心针似的发狂般向前冲去,呼喊声、脚步声不绝于耳。而我这时才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两边的商铺变成了紧密的墙壁,商场的过道也变成了一条地下通道。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乔宇亮呢?我感到一丝心悸,在人群中搜索着乔宇亮的影子,没有任何发现,而那股热浪却再次袭来。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起火啦。”我一惊,虽然满脑子的疑惑,还是下意识地跟着人群逃离的方向跑去。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我已经能感觉到身后的火舌舔到了我的头发,一股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呛得我不断地咳嗽。这地下通道是个巨大的T字型,现在已跑到了尽头,出现了左右两个岔路口。 我看到和我一起逃跑的人们都一致性地选择右边的出口,于是未加思索就向右边跑去,但是刚跑出两步,我忽然停住了。那个被烧焦了的女人,居然出现在右边通道的路口!我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焦味,原来是她身上发出来的,不到三米的距离,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除了焦味还有一股子恶心臭味,是尸臭的味道!她不是人! “来,往这边跑,生路只有一条。”她向我招手,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腔调说着,而从她身边跑过的人却没有正眼看她一眼,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或者说,只有我才看得到她! 生路只有一条!我惊恐地看着她,脚跟向后移了几步,而她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大火从地下通道里蔓延了过来,是走左边?还是右边?这是摆在我面前的一个严峻的问题。左边,空无一人谁知道能不能出去;而右边,看似生路,却有个会动的尸体挡在我前面。 到底该走哪条?我向前动了动,心想还是走人多的右边比较安全。但是,我忽然看到她笑了。是的,就算五官烧得面目全非,我也能看出她的笑,是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 不对!不能走右边!我心里狂跳着,猛地一转身朝左边的出路跑去。而我的身后,我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叹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选得没错,我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等等,如果我选得没错,如果真如她所说生路只有一条,那么,往右边跑的那群人…… 我猛地一回头,深长的通道一眼望去,我看到滚烫的火焰,已经封闭了右边的门口。数不清的人奔跑着挣扎着,浓烟刺红了他们的眼睛,呛得他们弓着腰捂着嘴不断咳嗽,火焰点着了前面几人的衣服,引得他们乱拍乱跳。那一刻我居然清晰地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极度绝望的神情。他们好像注意到了我,注意到左边才是生路。 几个胆大的人脱下衣服蒙住头试图冲出火海,但刚冲出几步,就被烈火点着了全身,挣扎几下便尖叫着栽倒下去,抽搐着化为一块人型黑炭,还有无数的人用力拍打着尽头处那扇紧闭的铁门,拥挤着想把它撞开,可惜无济于事。有一对情侣,男人紧紧地抱着心爱的女人瘫坐在墙角,女人把头深埋进他的胸口,男人把嘴放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们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被火焰吞噬…… 我捂着嘴呆立在那里,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电影,片名《人间炼狱》。眼前的景象已经把我吓蒙了,我不想继续看下去,却挪不开眼,直到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堆堆人型焦炭。而大火却没有丝毫停歇,翻滚着朝我这边涌来,我倒退几步,回头就跑。这一条真的是生路,因为我看到了尽头处打开的铁门和撒进的阳光。 近了,更近了,我依稀已经听到了汽车的轰鸣,我仿佛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身后的火龙怒吼着,以示它绝不会放过一条生命,脚步越来越重,我能感觉体内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我的视野开始模糊了,眼前的事物也跟着摇晃起来,十米,五米……不能死,不能死! 一道亮光闪过,耳边又响起嘈杂的人声。我揉了揉眼,看到的还是那条商场的通道,还是那堆人群,两面的店铺老板吆喝着自家的货物,而乔宇亮还在和老板争论着货物的价格。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是幻觉吗?不是,我能感觉到双脚脱力和心脏的狂跳,这是拼命奔跑后的结果。但如果不是幻觉,那刚才发生的事该怎么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要解释的话,我想我应该是被卷入了一个未知的黑洞吧。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除了心悸意外,我忽然有些兴奋,谁没有遇到过一两次怪事,而且像我这样一个不喜欢平淡的人,偶尔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算是生活中的调味剂吧。 不是吗? 女人之间总会有些隔阂 我没对乔宇亮说起在商场发生的那件怪事,在我看来乔宇亮是个很理智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如果我讲给他听后说不定他又会绕到我们该结婚的问题上。看着他在家里忙里忙外地布置过年的用品,像一个开心的孩子,我心底生出一丝苦恼。 我忽然想起了玲。 玲和我的关系属于闺中密友那一型,我们认识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大学时代,两个最要好的朋友,而且是女人,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不过是偶尔的关心对方,或是把对方当成发泄心事的听众,再或者是彼此攀比竞争的对象等等。两个女人能够长久地维持亲密友谊,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大学毕业后,我们来到了这个城市,整整生活了六年,我和玲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回头想想,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又有多久没有通电话了?我已经记不得了,虽然我们生活在一个城市。可能哪天我们会在逛街时偶遇,然后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然后找个地方谈论时装、谈论化妆心得,或者谈论男人。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或多或少都藏有自己的小心思,当然彼此都不会点明。这就是女人的友谊,如此而已。 我拨通了玲的电话,然后把商场那件事全说给了她听。她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我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她喜欢用一种舒服的姿势靠着或是躺着,安静地听我述说。她不喜欢打断别人的话,这是她的优点。 听完我的长篇大论后,电话那头的她淡然地说:“其实并不奇怪。” 对的,并不奇怪。谁没有经历过一两次奇遇呢?我笑了,笑得很难看,忽然感觉和她的竞争又输了一头。沉稳、淡定、优雅,这个年龄的女人所该有的气质全体现在她的身上,现在的她越来越像个贵妇,而我却是个喋喋不休的小女人。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索然无味,我们很有默契地道别,然后她挂上了电话。听着话机里传来“嘟嘟”忙音,我闪过一丝心悸。 乔宇亮把一个红鞭炮样式的抱枕扔给我,笑着问道:“和谁聊得那么高兴?” 从他的话里我闻到了一丝酸味,但我没有过多的计较,有些时候他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总离不开我。我耸了耸肩回答道:“和玲聊了一会儿。” 我看见乔宇亮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寒,面色凝重地说:“玲,哪个玲?” “还有哪个玲,我的好朋友叶凡玲啊。”我瞪了他一眼,不就是和玲通了个电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乔宇亮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他瞪大眼问道:“你……你确定你刚才在和叶凡玲通电话?” “我确定!”我依稀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呼……”乔宇亮长长地吐了口气,“雅妍你忘了吗,玲已经死了半年了!” 什么,玲死了半年了!我张大嘴盯着乔宇亮,从他脸上的表情我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但是,这怎么可能,玲怎么会死?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死了那么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几时死的,她……等等,这个我记忆中最好的朋友,我一时间居然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她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完全没有印象,完全没有! 真的有叶凡玲这个人吗?刚才那个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翻查着通话记录想找到我刚才拨打的那个电话,但通话记录上居然显示着我今天并没有打出电话。是的,我今天没有打过电话,除了刚才那一通。是我在做梦吗?但感觉告诉我,没有! 我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抬起头发呆地看着乔宇亮,开口问道:“真的有玲这个人吗?我只记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却完全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你说她死了,她怎么死的?你知道,对吧?我头很痛,真的想不起来了,快告诉我。” 乔宇亮动了动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地说道:“雅妍,别再想了。我们结婚吧。” 这个乔宇亮,怎么又把事情扯到结婚上了!不对,他是故意岔开话题,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乔宇亮一定有事瞒着我! 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问,乔宇亮都不肯回答,继续做着他的事。而我又想不起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记忆好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断层,在这道断层里,我只记得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叶凡玲,一个有着贵妇气质的女人。 这时,我忽然想到,如果这个叶凡玲是我的好朋友,那么我们一定有过合照,看到她的样子,或许我能记得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当我翻找过家里所有相册以后,我才发现,根本没有,相册里除了我的独照,就只剩我和乔宇亮的合照。 “是不是该听乔宇亮的话别再想了?”我这样问自己。突然,我又闻到了一股怪异的焦臭味,一张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张漆黑的脸。 记忆,有时会欺骗胆小的人群 “那么,祝你新年愉快。”我挂上电话,这是我今天打出的第六个电话,都是打给大学同学的,名义上是送上新年祝福,但实际上是想向她们打听叶凡玲的事。但很遗憾,我得来的消息都是,确实有叶凡玲这个人,但大学过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其中有个人还反问我,“你不是和叶凡玲在同一个地方吗?”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笑着解释说,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 中午十一点半,办公室里洋溢着一种轻松的气氛,今天是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虽说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过只是走走形式而已,该做的早就做完了,只等钟点一到就作鸟兽散去。同事们都在谈论着新年长假的打算,其实无非不过是爬山,走亲戚,逛街,打麻将之类的话题,简直是无聊透顶。还好我不用为春节该怎么过而烦恼,因为乔宇亮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说过,他是个有计划的人。 下班的时候,我特意晚了一些才离开,我不想和同事们一起走,因为每到放假的时候她们都会邀约做一些集体活动。我不想去,却又不好拒绝,只有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躲避。拒绝别人的邀请,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是吗? 空荡荡的电梯里,我无聊地看着贴在墙上的防火须知,这让我有种想笑的冲动,试想如果真的起火了,还会有谁来坐电梯?还会有谁注意墙上的防火须知?形式主义,白白浪费了一张纸。如果把上面的字换成“非诚勿扰”,应该更吸引人的目光吧。我恶寒地想。 正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发现整个电梯的环境变了,原本狭小的空间被拉得变宽变长,光洁的金属墙壁从里向外渗出一道道灰黑色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令人作呕。 这是什么地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但我确定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场景。怪异,是的。一眼望去,这条深长的通道就像是块被烘烤过的模具,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温热,而过道上凌乱地摆放着许多黑色的块状物体。但当我清这些黑色的物体后,我倒吸了口冷气。那居然是一具具烧焦后的尸体!那些尸体僵硬地蜷缩着,成一种怪异的弧度,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死前是多么痛苦地挣扎过。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这是哪里了,这就是那条被火烧过的通道,向右的那边,那条死路! 是幻觉吗? 我用力地掐着手心,指甲镶进了肉里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这不是梦。 我怎么会又到了这里?如果这是场游戏的话,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是的,我把那日所发生的事比喻成了一场游戏,关于未知黑洞的游戏。当日我确实选择了正确的出路,也逃脱了烈火的吞噬。那么这场游戏应该结束了,但是,我又出现到了这里,而且是大火后。这意味着什么?难道那只是个开始,一切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脑袋很痛,好像被人用尖锥狠狠地刺着我的脑袋那样疼痛,我抱着头,痛苦地摇晃着。 这时,一股冰凉的气息悄悄地从我后领口蔓延了过来,仿佛有个人在我背后吹气一样,我全身一颤,心里闪过几分惊恐,慢慢地转过头。却只看见一道被大火烧过显得发黑的铁门,几丝光线穿过铁门的缝隙照射进来。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过头。 而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一张黑色的脸突然在我眼前一闪而逝,那扭曲的五官几乎要贴到了我的鼻子。我尖叫着连退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我捂着胸口,感觉心脏险些要跳出来了,却发现绊住我的是一具匍匐着的尸体,而这具尸体的手正牢牢地勾住我的脚踝。 我惊叫着蹬了好几下,却无法挣脱。我咬着牙向后用力地一抽,终于把脚抽了出来,而这道力量,却把这只手的主人掀翻了过来,正好让我看到她的脸。那是张被火烧得漆黑的脸,脸上的肌肉全被碳化、僵硬,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而恐怖。她张大口,露出嘴里深褐色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她的表情好像在笑,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 “来,往这边跑,生路只有一条。” 是她,真的是她,就是那个女人! 我极度惊恐地盯着她,感觉她也在注视着我,好像她那双深陷的眼洞中只有一个焦点,那就是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我好像看到她的尸体动了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我不能动弹,环绕在耳边的笑声陡然放大了几个分贝。 我心里猛地一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医院。乔宇亮在床边守着我,看我醒来了马上送了杯水到我的手上。他说有人发现我昏倒在电梯里面,然后叫保安把我送到了医院。一个熟识的同事打通了乔宇亮的电话,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急急赶过来。 至于我昏倒的原因,医生给出的解释是低血糖,吊了瓶葡萄糖,然后开了些药。乔宇亮也在埋怨我不该绝食减肥以至昏倒。但我想对他说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绝食减肥了,而且昏倒的原因也另有其事。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会信。也就没有理会他的埋怨。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夜,但我说什么也不答应,我可不想在医院里过节,乔宇亮说不过我,只好把我送回家。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我上chuang,然后丢了大堆报纸杂志给我,要我好好休息一下午。其实他倒不必这样担心我,因为他并不了解真正的原因。不过反正无事可做,我也乐得清闲,就当是早半天放假。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老天爷好像特别眷顾过节的人们。我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报纸,心静下来以后,我没有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比如那条通道,再比如那个被烧焦的女人。反正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那不如用平常心来对待,至少这样不会那么累。我是这么认为。 报纸里的一篇文章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个特别策划,盘点2008年本市发生的十大事件。其实每到年终的时候媒体们都喜欢对这一年进行盘点,什么十大时事,五大头条之流,说白了都是些陈词滥调。不过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当我看到第五条时,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惊慌。标题是那样写的——“地下通道起火,死难者无数”。我心里一跳,窗外阳光明媚,但屋子里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环绕着我,我又想到了那个女人。 我紧接着看了下去,才知道是今年七月发生的一件事,博蓝大道地铁站的一个地下通道起火,导致五十多人葬身火海。看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那条通道,难道是…… 我翻身坐起,又仔仔细细地把那篇文章看了一遍。但上面所能给我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根本没有细节的讲述。 我想起乔宇亮有收藏报纸的习惯,如果找到七月份的报纸,应该能知道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可能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事发的地方。可是,我翻遍了乔宇亮的书架却没有找到七月的报纸,六月、八月的都有唯独少了七月的。这让我再一次怀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怀着疑惑的心情,我回到了公司,家里没有并不代表我找不到,我知道公司里也应该有一份。所幸的是这次我找到了。这次,我确实收获到了更多的信息。比如,那个地下通道是有两条出口的;比如,其中一条因为翻修的原因,出口的大门是封闭的;比如,人们一致逃向封闭的那边直至无人生还。 像,太像了。这情形简直和我经历的那两场幻觉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意味着什么? “雅妍,你不是请假了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是同事王凯。 “哦,我回来找点资料。” 这时他注意到我手中的报纸,“这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啊,好像你好朋友叶凡玲也是死在里面的,对吧。” “什么,叶凡玲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你确定?”我连忙抓住王凯问道。 “这个……”王凯好像被我的态度吓倒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到:“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说那个经常来公司找你的叶凡玲死了,就是七月那场大火烧死的。不瞒你说我对她挺有感觉的,当时我也想证实一下,不过那段时间你好像很伤心,所以没有向你问起。久而久之我也忘记了那件事。” 对,我想起来了。叶凡玲真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我还记得,那是半年前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叶凡玲逛完街后在博蓝大道的地铁站分了手。却没有想到,那次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等我一回家就得到一个消息,说博蓝大道地铁站起火,而且无人生还。当时我心里一凉,害怕叶凡玲可能会出事。连打了她的手机好几次,还是没有回应。结果,叶凡玲真的出事了。 等我再次看到叶凡玲,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面,那个美丽、淡定、优雅的叶凡玲再也不见了,我看到的是个被烧焦了的女人,她的身体僵硬得卷曲成一团,她的脸被火烧得漆黑,脸上的肌肉全被碳化、僵硬,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而恐怖。她张大口,露出嘴里深褐色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仿佛在呼救,在哀嚎。 她当时的样子,就和我幻觉中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不错,那个女人就是叶凡玲!然而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我的幻觉中?或者说她为什么会把我带到她死亡的地方?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者是我太想她了,也或者是她太想我了。 女人,有一个长久而知心的朋友,真的很不容易。叶凡玲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处于伤痛欲绝的状态。试想一下,一个可以追溯到大学时代的闺中密友,一个可以互述心事的忠实听众,一个可以互相攀比竞争的优秀对手,这样的一个人,有一天你忽然得知她死了,你会有怎样的感受?可能比我还不堪吧。 再后来,我无意识选择了遗忘,忘掉了这段伤痛的记忆。是的,我失忆了,我把这段记忆深埋心底,直到它们通过这样的一个方式再次出现。这应该是叶凡玲对我的谴责,她不高兴了,我不该忘记这个好朋友。 万幸的是,现在我又记起了她,叶凡玲这个我最好的朋友,她应该在我的记忆里永存。 我们早已经选好自己的路 “宇亮,我全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要瞒我?” 乔宇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说:“我不想你那么累。” “可是叶凡玲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吗?”乔宇亮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再想想,那场大火,地下通道,生路只有一条。” 生路只有一条!如同一瓢冷水泼在滚油里,一切都沸腾了,我的脑海里一片清明。是了,就是这句话让我模糊的记忆再次清晰了起来,无数的信息一时间全涌进了我的脑海,全部关于那场大火,关于那条生路。 我清晰地记得那是半年前的一天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点燃了那条地下通道,一大群人在通道中奔跑着,其中也有我和叶凡玲。我在奔跑中摔倒了,叶凡玲想来拉我却担心自己被大火吞噬,但她不知道我是装的。我在赌,赌她会不会回来拉我一把。但她的举动让我失望,也让我下定了决心,我朝她大喊着“别管我,往右边跑,右边才是生路!” 当时她朝我点点头,然后转身跑去,在她转身的那一秒我清晰地看见她嘴角闪过一丝微笑。我明白她那丝微笑的含义,她想我死!但是,她却没有看到我的心,在大义凌然的表情下,那颗阴谋得逞的心。因为我知道右边岔路看似干净明亮,但因为翻修出口的关系,尽头的铁门一直是封闭的,跑那边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而阴暗污秽的左边才是生路。 我很阴险,对吧。 如我所想的一般,她选择了右边那条光亮的岔路,却不知道光亮的背后代表的却是死亡。是的,我终于等到了机会,我重新站起来跑向左边那条漆黑的却代表生存的岔路,最后远远地目送着她。我想看看她走到绝路上的表情,她不是一向那么自信,那么高傲,那么淡定吗?这一次应该会有改变吧。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那句话产生了连锁反应,所有逃跑的人都跑向了右边,当人们发现右边根本就是一条死路时,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大火封闭了来时的路,他们再也没有逃生的可能。最后全变成了一堆堆焦黑的尸体。真正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我的一句话,葬送了无数人的生命,包括我的亲密好友——叶凡玲。 我为什么要害死叶凡玲?因为她比我优秀,还是因为她比我漂亮?不,这些都不能成为我害死她的全部理由,这些都是可以容忍的。而一个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她最亲密的朋友背弃她,企图勾引她的爱人! 是的,叶凡玲想勾引乔宇亮,因为她有一段失败的爱情,所以她嫉妒比她幸福的人,比如我和乔宇亮。所以她想破坏我们,她想从我身边把乔宇亮抢走,我看得出来!我说过我是个向往激情生活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来破坏我的幸福! 所以,我先一步行动了,我要感谢那场大火,给了我这样一个黄金机会。当然,我也应该对那些陪葬者道歉,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应该全记起来了。”耳边传来乔宇亮的声音,我配合着点点头说,“是的,是我害死了叶凡玲。” “果然是你!”乔宇亮的声音突然高了许多,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居然对乔宇亮承认是我害死了叶凡玲!我疯了吗?半年来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在心底,连做梦也害怕说出口,没想到我居然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宇亮,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乔宇亮的声音打断了。 “其实我想过放弃。”乔宇亮从怀里拿出一瓶白色的药丸在我眼前晃了晃,“人们都以为那场事故的人都死了,但我知道还有一个幸存者就是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那天我一个人刚好经过那里,也正好看见了你。后来我知道那里起了火,却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就连叶凡玲也葬身火海,刚开始我对你有些怀疑,但我太爱你了,把所有事都往好的那方面想。后来你失忆了,我就给你吃了一些能帮助失忆人士恢复记忆的药。看来,这药效果不错,对吧。” “是的,是我害死了叶凡玲,因为我爱你,我怕她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为了我爱的人,这有什么不对!” “不,你不是爱我,你是爱你自己。” “宇亮,别说这些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结婚吗?我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去注册,别再想叶凡玲了,答应我。”我拉着乔宇亮的手,哭着求道。 “放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认为我还会和你结婚吗?你害死了叶凡玲,你别忘了,当初是你破坏了我和叶凡玲,你才是第三者!” 是的,我才是第三者。乔宇亮和叶凡玲本是一对的,是我从中插上一脚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我真的很爱乔宇亮,每次看到他们眉目传情的时候我都害怕,我害怕叶凡玲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害怕遇到和叶凡玲一样的下场。为了乔宇亮,为了我的幸福,那么,叶凡玲必须死! 所以我害死了叶凡玲,这个我最好的朋友,也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乔宇亮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个恶毒的女人。 尾声 乔宇亮走了,走的时候没看我一眼,我想他再也不想看到我这个恶毒的女人。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春节真的到了。我把乔宇亮前几天买好的白酒洒遍了客厅的地板,然后划上一根火柴,摇曳的火光和我对视着,充满了生的希望。我的心中忽然激动无比…… 我27岁的时候曾有过平静如水的生活。对,平静。平静得让人向往,但我向往充满激情的生命,就像火一般。我曾幻想过有一天我会浴火重生,现在我真的做到了——像凤凰那样。 ...
第一章、无脸女尸 那是一具女尸。没有脸,准确的说,是给人割掉了脸。 本应该是脸的地方一片的血肉模糊,那些带血的骨头上面还粘着肉,似乎还拉着丝。仔细看,甚至可以看见她喉咙的深处。 她嘴巴大张,喉管就像是一个黑洞一般。阴森森的。 而林飞,则半蹲在地上打量着这一具女尸。她穿的不是睡衣,是一件漂亮的裙子。看起来好像要出门一样。 这件案子是在林飞警队的辖区发生的,所以案子自然由他这个“头牌”警察管辖。 “死了多久了?”林飞忽而抬头看了看法医,法医则看着数据说道:“大约七个小时。”接着林飞又看了看蹲在不远处的一个男子。“你女朋友是约好和你见面的么?” 那男子点头,仍然吓得不轻。 “小慧、小慧···她生前那么爱美,可是···可是死后竟然···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一定要找到凶手!”男子一个劲的说道。 死者叫做汤小慧,男子叫做安少杰。他们约好今晚上一起去看电影的,然而男子等了她很久,都不见她来,故而到她家来找她。 却没有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这么可怖的一幕。 那尸体正对着大门,那表情,好似挂上了诡异的笑容一般。 林飞接到电话就来了,来的时候只看见这个男人痴傻的坐在地上,都忘记怎么使用自己的表情了。 他木然,却没有悲伤。他绝望,却也没有悲伤。他实在是被吓到了。 “她生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竟然被这么残酷的处死了。”林飞像是再问男子,又像是再问自己。 “没有,她为人很好的。”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林飞并不相信安少杰的话,他只是安排了人手送他回去。之后他便走街串巷般的一个个打听。所有人都表示汤小慧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有人却说道:“她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或许···是黑社会!” 林飞好奇,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到有人来找她麻烦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最近总是看她没什么表情,一脸的冷冰冰,好像有着什么心事。而她平时是很爱笑的。” 林飞看了看周围,他想这个女人脸色冷冰冰的,绝对不是因为得罪人。所有人都说她为人好,所以不可能得罪人。 至于是高利贷,也不可能。她身上穿的是香奈儿的连衣裙,而且家具也很有档次。不像是会找高利贷借钱的人。 忽然,林飞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忙找到了安少杰,问道:“你女友是不是很爱美?” “是。” “那她有没有打过美容针?”林飞又问。 安少杰好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导致面部没有表情,是不是?” 安少杰点点头,“你怀疑和这件事情有关?” 林飞点头,他没有在家中找到关于美容院的单据,如果真的去了,她家里肯定是有单据的。“那你知道她是在哪里做的美容吗?” 安少杰很快就提供了那家店的地址。林飞按照地址过去,只看见一个小姑娘在打扫卫生。老板娘似乎不在。 小姑娘一见到林飞就把脸瞥了过去,这让林飞无比的好奇。然而林飞一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的脸上有着一个大大的胎记。但是她的脸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林飞一时之间也不记得了。 “您在这里等等吧。” 林飞等了三个小时,老板娘才从外面回来。林飞开门见山的说道:“汤小慧死了,你知道吗?” 老板娘先是一怔,随即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在你这里做过美容了,结果出了问题。所以,我怀疑是你杀了她。” “胡说!”老板娘嗔怒道:“是她自己乱用东西出的事情,你凭什么怪我?我知道了,你们警察看她长得漂亮,死了也漂亮所以才帮她说话的吧。我呸。” 忽而,林飞拿出了一张照片。只一眼,老板娘就尖叫了出来:“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汤小慧的尸体!” 老板娘像是真的受惊了,不再说话,只是喘着气。好半天才说:“我没有杀她。” “那你今天早上在什么地方?” “我···”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忽而,那个小女孩开口了:“老板娘她···今天早上在民政局。她···和她老公离婚了!” “秋霞!”老板娘斥责道。 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孩子忽而跑开了,之后林飞前去调查。老板娘确实早上是在民政局,而之后就一直在心理门诊。因为离婚,她简直要崩溃了,故而时常会去心理门诊。 但是林飞想不通,为什么美容院的单据会找不到?而此时林飞的助手小车却打电话告诉他,单据找到了,在衣柜的后面。 单据,怎么会出现在衣柜的后面? 第三章、脸 林飞手中拿着那张子单据,不断的思量着到底是谁把单据塞到衣柜后面的。他怀疑这么做的人,就是杀死汤小慧的凶手。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杀死汤小慧呢?还要剥掉她的脸皮,难道是为了掩盖某种真相吗?难道她的脸上有什么秘密吗? 拿着她的照片,忽而林飞想到了什么。 这张脸,他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个叫做秋霞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那个胎记,一定和汤小慧长得一模一样。 他再次来到了那家美容院。美容院老板看起来一点都不欢迎林飞,说话语气也是冷冷的:“警察先生,你又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秋霞。”林飞看着这个低头扫地的女孩子,他虽然觉得她的脸可能和事情有关,但是她一定不是凶手。 不知道为何,就是这么觉得。 秋霞抬起头看着林飞。林飞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如果没有那块胎记,她也是个大美女。因为汤小慧的容貌,说是芙蓉西施一般也不为过。 “你和汤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你知道吗?” 秋霞表情很古怪。片刻才说道:“我那么丑···” “你要是没有胎记,也会那么美的。” “哦。” 此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个箭步走到林飞的面前,说道:“你们这些警察,干什么?”接着他又温柔的看向秋霞,说道:“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的。别怕。” “你们走!”他好似在捍卫自己的领土一般,那样子,像头狮子。 林飞只好先离开了。 在路上,他脸色凝重。小车见了,问道:“林队,你在想什么呢?” “想那个男人。他好像有什么古怪。” “你怀疑他是凶手?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死汤小慧呢?” 林飞冷哼一句:“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他应该常常出现在这里。所以他应该见过汤小慧,知道她的样子。因此,他割掉汤小慧的脸,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嫉妒所以才这样的吗?”小车问道。 林飞点头,并且点燃了一支烟。 而就在林飞打算调查那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秋霞被人攻击了!还躺在医院里面。 她的脸上缠满了纱布。据说送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没了,全都被人割掉了。 她是在自己的家中被人发现的,发现她的,也是她的男朋友。他此刻正在医院陪伴着秋霞。一见到警察,他就怒斥:“你们这些废物,不去抓凶手,为什么要来骚扰我的秋霞?现在好了,她也···她也···你们满意了吗?” 秋霞醒了,只见她摆摆手,示意要自己的男友不要说话。她虽然受伤了,可是声音依旧温柔,她说动:“文宇,不要动怒。” 文宇正是她男朋友的名字。 “秋霞,我想问你,你看到了凶手了吗?” “看不清楚,我像是被烟雾迷倒的。我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女人。” 林飞问了一点笔录,便离开了。医生说辛亏来到早,不然秋霞就没命了。而就在林飞为秋霞脱离生命安全高兴没多久后,却接到了秋霞死去的消息! 她是自杀!跳楼。因为受不了自己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所以自我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在她的丧礼上面,文宇哭的很伤心。而他的眼神中也有恨,林飞知道,那是对自己。他恨他们无能,没有破案。 之后的一个月里面,林飞足足瘦了十斤,他此刻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因为之后似乎没有再出现这样的命案了。 但是林飞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案子的。 这一段时间,林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他忽而想到了,不对劲的是文宇!他其实一直怀疑文宇可能和汤小慧的案子有关,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文宇。他发现,文宇从来没有去过秋霞的墓园! 秋霞是和汤小慧埋葬在一起的。林飞想,莫不是她们的尸骨里面埋藏了什么秘密?林飞决定先去拜祭她们,之后再想办法开棺验尸! 然而就在林飞前去墓园时,却看到了一个怪异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的黑衣,留着长发,还带着墨镜和口罩,好似躲避狗仔的明星。但是职业告诉林飞,这个女人有古怪! 林飞仔细的观察女人,女人是在给汤小慧和秋霞上香!而她们墓碑前的香炉上也插满了香,显然这个女人经常来。 她到底是谁?林飞在心中想到。 ...
“今天天气好热啊,还是坐电梯吧”我心里嘀咕着往电梯走起,虽然我仅仅住在三楼,平时我都是爬上爬下的,今天天气有点燥热所以我打算坐坐电梯。我是玫瑰小区的住户,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的,所以说这个房子是比较老的那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岁小伙子。就在我准备踏入电梯的一瞬间,有个老爷爷叫住了我...... “小伙子,我劝你今天还是不要坐电梯的好,你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相信你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不想坐电梯了,走跟我去我家坐会。”说着就拉着我的手往二楼走去。这位老爷爷是我们小区的一个热情的大爷 ,听说年轻的时候很风光,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孤家寡人了。我随着老大爷进了他家,坐在沙发上他也开始讲起了故事。为了方便叙述,下面我用老大爷的口吻叙述。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建筑师,算是比较出名吧,经我手的房子数不胜数了,我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丫头。虽然我很努力很上进,但是还是很平穷,我想给我老婆好的生活所以我就努力的赚钱,以前的一些原则我也舍弃不顾,总之,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那天我正在家里带我的女儿玩,我女儿那时候已经4岁了,很可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咚咚,请问李强在吗?”我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先是跟我含蓄一番,然后问我愿不愿意接一个工程?然后我们就在高额的佣金的前提下达成了合作,只是我感觉意外的是这次的佣金非常高,让我无法拒绝的价格。于是第二天我就收拾东西来到了那个工地,那里是一片荒芜的田野,于是我就组织工人们开始挖地基,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就在这时一个工人慌张的跑过来跟我说他们挖到了一个棺材问我怎么处置。挖地基挖到棺材的事以前我也遇到过,基本都是一些无名无姓的人的尸骨,重新找个地方掩埋就是。于是我就吩咐他们把棺材弄出来,我在旁边看着他们把棺材一步步的掏出,就在刚到地上的时候,一个工人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棺材由于一边受力不均就倾斜的倒了过来。当棺材倒地的一刹那我们看到从棺材里散落出一堆白骨还有许多的陪葬品。于是我们大家就一窝蜂的去捡地上的金银财宝我看着有两块玉很好看也就捡了起来,准备送给我妻子和女儿。但是谁都没去注意地上的骷髅,就在大家一窝蜂抢东西的同时也把地上的白骨踩的粉碎。 回到家,我把今天捡到的玉给妻子和女儿带上,她们都很喜欢。可是我想不到的是,就是因为我的这次贪心,把她们送上了黄泉。记得那天晚上夜里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我听见卧室的梳妆台前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起身迷迷糊糊的看到老婆正坐在镜子前梳头,我说:“大半夜的梳什么头啊,赶紧睡觉吧。”突然间,我猛然的一下子没了睡意,因为我老婆是没有长发的,但是她的姿势确是古代女人梳长发的那种姿势,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胸前,就好像那里有一把头发攥在手里一样。我猛然跑过去一把把她手里的梳子抢过来,大声质问到:“你疯了?你哪有那么长的头发。”妻子没搭理我,慢慢的转过身盯着我看,那种眼神就好像另外一个人,我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这时,妻子低着头走到床边倒头就睡,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我带着忐忑的心也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问妻子昨晚发生的事,但是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早早的吃完晚饭我就往工地上赶去,快到工地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老板说出事了,出大事了,要我先别去工地,赶紧去他家商量怎么办。于是我就来到了老板家,老板告诉我13个工人都死了,都死在了昨晚,死因全部都是心肌梗塞。当时我完全震惊了,因为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老板看着我的神情告诉我,说她们的身上都有一行字,写着还我东西四个大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待会警察就过来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吧。听到这里我猛然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幕,不会是鬼来找麻烦了吧,我突然想到我也拿了两个东西怎么没有事?那两块玉在我家人那里,她们不会有事吧?想到这里我就拿出手机拨通了我妻子的电话。但是电话没人接,于是我就匆忙的往家跑。但是在路上我被一辆车撞昏了过去,那个车祸显得很诡异,我明明看到前面什么车都没有,突然一辆大货车就好像凭空出现,我反应快才没有毙命。我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当我大叫着老婆和女儿的名字醒来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警察告诉我她们死了。 她们的死因是自杀,但是自杀的方式很诡异,我妻子牵着女儿的手在我的那个工地上用钢筋把自己的肚子划开了。你要知道常人是不肯能有如此的勇气的,况且我妻子和女儿为什么要自杀。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那 两块玉,肯定是鬼魂把她们杀了!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只怪我自己当初太过贪心了。 讲到这里,老大爷双眼流出了泪水,看着我说:“小伙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不叫你坐电梯吗?因为今天是她们母子的忌日,她们母子死的那个工地就是现在的这个玫瑰小区!我啊每到这天啊,就能在电梯里看到她们母女,这也是我搬到这里住的原因。” 老大爷送我到楼梯口,这时老大爷看着电梯忽然双眼猛然闪现出幸福的目光,冲着电梯里说:“宝贝女儿,阿梅,你们在电梯里要去哪呢?带着爸爸吧。”说着就走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电梯里分明站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女人。 第二天,老大爷被发现死在了电梯,死因不明。 ...
其实,每一个书店的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又不是都像我笔下要讲述的故事这般诡异。 大约在04年的夏天,位于广场的东南部,本是近乎荒废的平房区被推平盖上了两层楼高的大书店,在当地论规模论设备可谓是数一数二了,自从开业那天起,除了我们小孩子吵着要进去看看,似乎大人们对这里是敬而远之,所以书店的生意经常是冷冷清清,一到晚上更是看的渗人。 孩子们的好奇心怎么会轻易地被大人的阻拦所屈服?我们经常三五成群的去那里玩耍,好在接待我们的姐姐很热情,只希望我们保持安静,这里几乎成了我们的天堂。这里的书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孩子们的心自然不会去关注那些政治历史,能安安分分的看一本雍正王朝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每次都会聚集在漫画区,那些书册都是最新上市、已经拆封的,似乎特意为我们准备,享受着一本本的盛宴,实在是晚饭后的有一顿美食。然而,我们的好奇心不止如此,虽然是在第二层看书,但很明显我们并非顶层,因为每一次9点关门放“回家”的音乐时楼上似乎有人拖动着椅子,有点吵的样子。我曾经问过那位姐姐,“楼上有人装修吗?”她很诧异的望着我,似乎在看一个从太平间爬出的怪物,许久,轻声告诉我,“小朋友,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吧!”毫无疑问,我对这个答案是不满意的,明明听的如此真切却被矢口否认,对于孩子是极为反感的事。 路上的行人不多,这个时间段尽管正值下班、放学的高峰期,可是我回去的这条路很偏僻,以至于我常常会在路上唱歌壮壮胆。绕过两条巷子,前方依稀闪烁着光亮,我高兴得迈开步伐,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声音,“小朋友,你的歌声很动听啊!如果我的孙子还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了,唉!”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猛地回头,后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这定是幻觉,该不看那恐怖故事,真闹心啊!我长出一口气,打算转身往前走,只见旁边一位老人伸出拐杖敲打着地面,“咚”“咚”“咚”,他在看我!我深吸一口凉气,也怔怔的望着他,我们两人谁也没说话。老人忍不住了,开口问我,“你刚刚去了那书店?”我憋着气,点点头。“孩子,你知道这里的故事吗?”我脸都快憋红了,一脸疑虑。老人慢悠悠地围着我转,笑嘻嘻的让我别憋坏了,他不是什么僵尸。我长吐一口气,听着老人为我展开故事始末:十年前,书店的旧址是个坟场,传闻半夜里常有爬出来跳舞的僵尸、靠在墓碑发呆的无头小鬼,谁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半步。这晚,广场开设露天电影,老人抱着孙子看忘了形,回家途中误打误撞来到了坟场,只闻阴风呼号,鬼影重重,老人抱紧孩子快步小跑,这条路却怎么也走不完,绕了一圈回到了原地——一个被月光抚摸的阴森墓碑。它正不停摇晃着,周围的墓碑也跟着摇晃起来,慢慢地,墓碑被掀起,一缕缕黑烟舞动着诱人的身躯从坟墓里钻出,白光闪闪的墓园刺激着老人空白的大脑,夜空游过一道雷光,整个坟场勾勒出一幅百鬼夜行图。为首的牛角魔鬼跪倒在老人面前,举起双手接过他怀里的孩子,默默念叨着不为人知的咒语,又是一声惊雷,老人如梦初醒,喊着“孩子,孩子!”周围早已空无一人,空旷的坟场回荡着他的哭喊。第二天,人们发现老人躺在一个墓碑旁边,那个墓碑看起来极不寻常,因为它留下了新的印记——老人孙子的照片!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极大反响,政府下令整改,将坟墓推掉改成住宅,可是这里阴气太重,整整十年了,谁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去。后来换的商场,舞厅,也全被一些邪门的事害得关门停业,于是乎等来了现在的书店。 听完老人的话,心情自然是糟糕的,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在撒谎,也许真的有这些传说呢?我与老人客气地道别后就飞奔回家了,路上的光影无论多么精彩我是一刻也不愿驻足,回到家捂着毯子便睡下了,这些事未免太反常,以至于我需要一点时间过渡。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总有一两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呼唤,对面楼层的灯光总是不灭,也不知道夜猫的精神为什么这么好。既然睡不着,我起身在书柜前翻看关键的字眼,对,就是这,《奥秘》!这本书概括了当今世界的奇闻怪事,如果真的如老人说得那么神秘,那么这本书肯定会毫无保留的给我的想要的答案。我情不自禁地翻开书的序言,前页是这样介绍——心灵不净的人,请停下你们慌乱的脚步,跟随我走进你所不知道的世界XXX…后面明显是被谁毁掉了,这段落很关键啊,肯定有人不愿意后人知道答案,掩饰了什么。我往后翻看,查到了孩子的灵魂,部落首领会选择孩子的死亡来祭祀他们的王,可是到了原因那里,又没了详细说明。我很郁闷,灵光一闪的瞬间,我想到了书店的历史归档里有奥秘的书册,虽然我之前是不大爱看这些的,但是那晚伙伴们把书都抢完了,而我又不想看以前的,所以才去那里看到了这关键的读物!我兴奋的在床上滚来滚去,闭上眼睛祈祷黎明的来临,不知不觉睡到了正午,我顾不上吃饭就跑到了书店,白天没几个人,姐姐正在打扫卫生,我悄悄溜到书架下,寻找着目标,很快,猎物到手,我快速的搜索关键词,原因很简单,孩子是命中选定的,祭祀的地点就是部落聚居的地方,谁路过这里谁就是圣器,那么就得迎接死神的审判!那么,坟场就是部落的……我不禁感到了一丝凉意,这里似乎很不安全,难怪都对这儿敬而远之,看来我得提醒我的朋友们,肚子饿得脚下打颤,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很关心地问我,“小朋友,你也太爱学习了!饿肚子可不行,来,吃点饭吧。”我害羞地跟着她来到休息室,由于一早上没吃东西,狼吞虎咽地要了三碗饭,不知道为什么这饭的味道很鲜美可口,也许太饿了吧。 回到家时,家里人正急匆匆的要出门,不容我开口他们便告诉我邻家的小黑死了,也就是昨天一起去书店玩的好哥们,死得很突然,家人发现他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挂在了书店旁边的一棵槐树上。家人的意见是彻底封锁书店,不能让任何孩子接近这里。看来,那些可恨的恶魔比我先一步行动了,那么下一步会是什么呢?如果孩子们不去书店,他们会有什么大胆的手段?我来不及等待了,趁大人不注意溜到了书店,姐姐心情似乎很不好,在收拾行李,旁边还有个大叔指挥着工人们整理书店。我喊了姐姐一声,姐姐看是我变得很高兴,招呼我坐下,一点也没了刚才的悲伤。要不是死了人,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休闲去处,想到这很是怀念这段时间带给我的种种快乐。姐姐抱了抱我,便拖着行李走了,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却感觉看的不是一个人…… 那位大叔走到我身边,悄然的说,“孩子,我们决定晚上办一个PARTY,姐姐还有礼物送你呢,叫上你朋友一起来玩吧!”我不好拒绝他的好意,点头应允,大叔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到了晚上,我和朋友们都到了,书店因为即将封锁而变得恐怖阴森,人去楼空的地方除了我们又有谁会来呢?我们踏进大门之前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棵槐树,由于死了孩子挂满了白绫和符咒,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超度亡魂。大叔在二楼的大厅笑眯眯地等着我们,书架差不多都搬空了,这里的空间十分宽广,周围的火光缓缓亮起来,我这时候才看清,我们身旁放着七圈烛火,中间像是用血水书写的符文,这就是为我们举办的宴会?姐姐从角落里徐徐走出来,笑着对我说,“弟弟,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要找的答案了,我们正是部落的后裔,你吃的饭正是小黑的肉,好吃吗?”她故意顿了顿,似乎在等我呕吐,确实,想起来很恶心。“今天抓住你们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不过也要多亏你,成就了我们的王的复活大典!”是啊,没有我的好奇,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悲惨遭遇,唉,都怨我,是我害了朋友们。 仪式启动了,白幡插在了我们中央,伴随着一阵催眠似的铃铛,这个夜晚以我们的死亡告终。 ...
王老大是个夜班出租车司机,晚上八点到午夜。今天怪了事了,眼看着到点要收车了,他还一个活没干,白白跑了一晚上的空车,他有些不甘心,就算不赚,也不能陪吧? 所以他加快了油门,跑上了一条较背的路,这条路没有出租车愿意跑,黑不说,总有些难缠的醉汉,从黑舞厅走出来,有时还能遇见不给钱的主。 因为生意不好,王老大想到了这里,他把车开的不快,眼睛看向路旁,突然他看见路边有人招手,他心中一喜,加大了油门,只听砰一声,车身剧烈的一颠簸。他心里暗道坏了,一定是撞上了人,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哆嗦地走下车,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躺在车下,身下一滩猩红的血,一摸鼻息,他的心凉了半截,人已经没救了,怎么办? 一阵阴风吹过,两旁的树被风刮得哗啦作响,像无数个妖魔鬼怪齐声呐喊,此时的王老大由于恐惧吓得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他望着死尸,拿起了电话,想要报警,可是他又想起了儿子,上大学的儿子昨天打来的电话,要生活费,一千块,他还没凑起,如果再出了这事,他的驾照被吊销没了营生不说,陪给死人的可是一大笔钱,他犹豫了。 鬼祟地看了一眼四周,想起刚才路边招手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他狠狠心,从车下拽出了女人的尸体,然后扔在了后备箱里,血弄了他一身,他连忙找一套工作服换上,用沾了血的衣服擦去车上的血,然后一并把血衣扔进了后备箱。 他把车开到了火葬场,看了一眼手机,正好凌晨,他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沙哑地问:“老大什么事?” “小东,快开门,我在你门口。” “我门口,火葬场门口?” “嗯!” “大半夜的你跑这里干嘛,等着我给你开门去。”说着他把电话挂了,不一会,一个披着外衣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打开了大门,没有让王老大进去的意思,而是站在门口问:“你小子啥事大半夜地跑这来了?” “小东……你得救我。”王老大说完扑通跪在了小东面前,抓住他的裤脚浑身不住颤抖。 “咋地了你起来说,咱们光腚娃娃长大的哥们,还说什么救不救的话,你就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兄弟,我撞死人了……” “什么?”小东脸色大变。 “兄弟我也不是有心的,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邪……” “可是你让我怎么救你?”小东皱着眉拽起了他。 “兄弟这人在我的后备箱里,我想……” “你想在我这里炼了?”小东惊叫,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哥们!求你了……”王老大又跪在了地上,小东心软了,他瞧了瞧身后的一间小房,那里住着守太平间的老头,此时应该早就睡了,如果他偷偷开启火化炉,也不会有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地毁尸灭迹倒也不错。 小东点点头,没让他把车开进来,怕惊醒守夜的老头,俩人趁着夜色,把女尸抬出了车,弄进了火化炉里,这东西都是电动的,只要一按按钮就完事了。 谁知小东按下按钮的同时,他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趴在炉边一看,一个火影在里面挣扎,砰一声砸在火化炉门上,小东吓得头皮发麻,猛地回头,一巴掌打在王老大的脸色,恶狠狠地低吼:“你他妈的,还说这人死了,明明活着?” 王老大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懵了,他是摸过那女人的鼻息了,确实人已经死了,可她怎么又活了?他没敢吭声,反正人已经推进去了,在拽出了是不可能的了,活人和死人没啥分别,一会都会烧成一把灰。 突然又是碰的一声,一股红色的血喷溅在火化炉门上,血如蛇般慢慢流下,吓得小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十分钟后,火化炉停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的小东,定定神,打开了火化炉,俩人顿时都傻了,红衣女人好好地站在那里,只是面无表情。 不知道谁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几乎穿透了这个火葬场,天空中聚集了一片乌云,咔嚓一声响雷,劈得人耳嗡嗡作响,雷响的同时,火化炉里的女人突然化成了一缕灰,钻进了小东的鼻子里,小东浑身一震,眼睛里闪过一丝血红,瞬间恢复了常态。 他拍打着吓晕过去的王老大:“喂!老大,醒醒……醒醒……” “啊……”王老大低吼一声。冷不丁一下坐下了,大叫:“鬼呀……” “喂!醒醒,哪有什么鬼……”小东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他清醒了不少,抬头看向火化炉,里面静静地躺在一堆灰,他这才松了口气。 “老大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小东一边清理着骨灰,一边说着。 “噢!好的。”王老大早就想离开这里,只是见着小东自己忙活,他不好意思走。如今,小东一发话,他比兔子跑得还快。 次日王老大被手机铃声惊醒,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彩信,他打开竟然是一条视频文件,他好奇地点开视频,内容竟然是他把撞死的女人拖出车下的一幕。 他的身子顿时触电般浑身颤抖,·他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瘫软在地上。是谁?是谁录了这个视频,想干什么?勒索? 王老大的心紧紧提着,内心忐忑不安,手上的手机成了烫手到的山芋,拿着烫手,扔了担心。 突然往老大的手机响了,一个怪异变形的声音让他的浑身一震。 “视频收到了吧?呵呵!听着准备五十万,下午我会给你打电话。”说着挂了电话。 王老大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他上哪弄五十万去?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他哆哆嗦嗦拿起了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打给了小东,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他还没开口,小东就问:“老大,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嗯!咦!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你不说当时有人打车吗?” “哦?我说了吗?”王老大挠挠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兄弟他一张口就是五十万,怎么办呀?我哪有那么多钱呀。”王老大带着哭音的说道。 小东沉默了,半晌后他说:“这样他要约你见面,我和你一同去,钱你也担心,我有。” “兄弟,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亲兄弟呀!”王老大被感动的老泪横生,他其实并不是坏人,要是没有上大学的儿子,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不负责的事的。 那天他整整喝了一瓶白酒,就在他迷迷糊糊中,电话铃响了,他慌忙接起,正是早上打来勒索他的人,那人说了一个地点,让他拿着钱去见面,并警告他,报案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王老大唯唯诺诺地说:“放心吧!我不会报案的……”没等他的话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王老大立刻给小东打去了电话,小东听后咯咯地笑了几声,声音极其怪异,就像女人。 王老大的心咯噔一下,颤声问:“兄弟你咋了,不会是昨天吓傻了吧?” “放心吧!”小东冷冷地回答,随即挂了电话,小东的莫名其妙,弄得王老大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四点,他慌慌张张出门了,他先去了火葬场,接了小东,小东竟然穿着一条长裙,本来矮胖的身材,显得更加滑稽,王老大知道不该乐,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眼睛里流出眼泪,他才停止。 不过等他看清小东的脸时,他大吃了一惊,小东的脸上竟然化了妆,僵硬的妆容,就像画在死人的脸色,白色的粉底,就像给他的脸上了一层白霜,样子不是可笑,而是恐怖。 “小东……你……” “别管我了,钱在这里,时间要到了。”小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然后率先上了他的车。王老大面带疑惑,也上了车,在车上他频频侧目看小东,小东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模样活脱脱的一具僵尸。 王老大越想越害怕,他看了一眼小东拿着的箱子,里面竟然有一张冥纸露了出来,他心理的恐惧就被激化了,浑身开始颤抖。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指定地点,他刚要下车,小东出言阻止他说:“你别动,等我。”说着他抱着钱下了车,王老大很好奇,悄悄地跟了过去,树林里闪出一个男人,矮小的个子,一脸络腮胡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他看见小东大声问:“钱带来了吗?” “嗯!”小东说着拍了拍手里的箱子。 “呵!”络腮胡子笑了笑,指着小东手里的箱子说:“扔过来。” 小东很听话,扔了过去,啪一下箱子掉在地上,露出了满满一下子冥纸。 “你他妈的……”络腮胡子怒了,回手抽出了一把刀,向小东砍来,小东没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一听就是从女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络腮胡子被吓了一跳,他惊恐地大吼:“你……你是谁?” “胡子哥,不认识我了吗?”小东娇滴滴地说了一句,手还怪异的一挥,和大老爷们判若两人。 “你……你……潇潇……” “是呀!是我呀!就是被你掐死的潇潇。”小东前半句娇笑,后面一句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呵斥声。吓得络腮胡子浑身剧烈颤抖,手里的刀差点掉了。 “放屁,我才不信,潇潇已经死了,我昨晚亲手掐死了她……”说着络腮胡子拿着刀突然冲向小东,小东娇笑着一躲,络腮胡子连她的衣襟都没碰到,她又娇笑了一声。 在一边看得浑身发抖的王老大,发现小东变了,变成了昨晚的红衣女人,她的双脚飘在空中,她的双手长出了长长的指甲,然后掐住了络腮胡子的脖子,没见她怎么用力,络腮胡子已经身首异处了。然后她突然回头看向王老大的藏身之处,眼神带着凄厉。王老大扑通跪在地上,颤声说:“姑奶奶饶命呀,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上有老小有小,儿子又在读大学,我是没办法才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他一边磕头一点说,猛一抬头看见一双脚,他尖叫着捂住了脑袋,只听小东说:“哥呀!没事了,潇潇已经走了,她说,她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但是她也知道做父母的难,更何况她并不是你撞死的,所以她放了你一马,希望以后你能小心开车……” 小东说完扶起了他,王老大吓得双腿都软了,半天才站起来。然后他冲着天空拜了拜嘴上喃喃地说谢谢潇潇的在天之灵。他没抬头,自然没看见小东笑了,笑得特别诡异,像是女人的娇态。 ...
吴倩倩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这谁也不会否认。正值妙龄的她总是一身劲装,黑色的皮衣皮裤,染成金棕色的头发,身上散发着妖媚的气息。正是由于这种放浪不羁的性格,吴倩倩毕业的很早,她的求学生涯起于六年前,至于六年后。 小学毕业的她,整日介游荡在大都市的车水马龙中,她说这里会有她的一片天地。当然,从本质上来说,吴倩倩长的媚但不骚,不屑于混迹在那些烟花风月,沦落为男人取乐的工具。她想找一份能自食其力,又干净的活干。很快,机会来了,有一天他经过“皋兰路”的时候,看到了一份招聘启示:本“科幻城”因业务需要,需招收年龄的在18岁—25岁青年男女,若有意愿者,敬请拨打本公司客服电话:1314xxxxxxx。 吴倩倩去了,以俏丽的容貌,古灵精怪的性格技压群芳,成为了科幻城的一员。出来时,公司经理张天拍着她的肩膀特暧昧的说,以后好好干,提成奖金是少不了的。吴倩倩看着眼前这个体态臃肿,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心里一阵恶心,连声说了几句谢谢就告辞了。 “科幻城”是由一个地下仓库改建而成,面积约有400平方米,里面的设施很齐全。吴倩倩刚到工作岗位的时候,就被里面奇形怪状的东西吓了一大跳。昏暗的灯光,绿色军用帆布隔成的一个个恐怖的区域,这时吴倩倩才醒悟过来,“科幻城”只是一个噱头,这里倒更像是一座“鬼城。” 按照电视剧中地府的那种情节设置共分了十八个地方,也代表着阴间的十八层地狱,除了这些还有刀山火海,鬼门关、望乡台、孟婆店、奈何桥等一系列景点。吴倩倩要做的工作是假扮在奈何桥上游走的女鬼,增加恐怖效应。她欣然答允。 她的装扮是模仿日本电影中“贞子”的造型,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瞪着眼睛,披头散发,露出猩红的长舌…..整个“科幻城”内灯光幽暗,烟雾缭绕,阴气森森,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起先,吴倩倩算的上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了,工作完成的很好,常常将一些胆子小的女游客吓得凄厉尖叫,就连一些胆子大的男游客,也未能避免。因为扮鬼的收入跟她所营造的恐怖效果成正比例关系,自然而然,工作能力强的吴倩倩拿的提成越来越高。可到了后来,千篇一律的扮鬼生活让本是青春靓丽的吴倩倩有了一点倦怠,她日益觉得生活变得乏味枯燥,急需一丝温润的阳光穿透黑暗,照进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孤独的地方。所以她准备勾引一些男游客...... 吴倩倩本来就生的很美,媚眼闪闪,姿态妖娆,在扮女鬼的时候又极尽魅惑之能事,吸引了许多生性放荡的男游客,他们一个个慕名而来,都要一睹吴倩倩的芳容。这样下来,公司的业绩刷新了记录,吴倩倩成了“科幻城”里的名人。有时那些男人私下里还会塞一些钱给她。 这一天,正是鬼节的前夜,“科幻城”里人特别多,吴倩倩正自“奈何桥”上翩翩起舞(公司为了包装吴倩倩,特意给她报了舞蹈班)。突然一个头戴狼皮面具的男人闯了进来,二话没说,就将吴倩倩带进了一个僻静处,当时游客太多,人声嘈杂,又因为那人带着面具,游客以为是吴倩倩的同事也就没在意。在刻幻城里面,凄厉的惨叫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事,吴倩倩被那人按在墙壁上,并开始动手动脚。吴倩倩大吃一惊,她从事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偶有男游客对她动手动脚,但还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放肆。吴倩倩忙伸手去撕打男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出力,那男人浑身散发着腐臭味,像是一头雄性野兽样嘶吼着将她的衣服系数扒了下来,僻静处吴倩倩感到大腿内侧一阵温热,私处像撕裂般疼痛,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外面人来人往,可谁也没有发现出了什么事,吴倩倩的哭喊声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完事后,吴倩倩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来无踪去无影,可狼藉的身子,疼痛的触感,却映证着刚才发生了的事实。吴倩倩僵硬地躺在那里,赤裸着身体,脸上挂满了泪痕,往昔的容光再也不复存在了。 吴倩倩去公安局报了警,详细阐述了当时的经过,警察介入了调查,结果却不得而终,吴倩倩连犯罪嫌疑人的面容都没看清,茫茫人潮中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只能打翻了苦水往下咽。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吴倩倩忘了那晚的遭遇,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这次她变得收敛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去搔首弄姿,刻意地勾引男游客了。转眼间到了万圣节,那天,“科幻城”里又人声鼎沸,来了一大批带着假面具的游客,吴倩倩像往常一样,在奈何桥上跳着古代舞,腰身款款,姿态婀娜,不一会儿,“奈何桥”上就聚集了一大批游客,大家都拍手叫绝,说这女子果真是人间尤物啊,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男游客,欺身上前准备公开吃吴倩倩的豆腐。吴倩倩推搡了好一会儿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正当场面愈发混乱的时候,突然“科幻城”里一股狂风巨作,从人潮中硬生生地吹出了一条道,直奔着吴倩倩的方向裹卷而来。她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再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郊外了。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盎然挺立在她的面前。吴倩倩一眼就认出了他,狼人面具,身上散发的腐臭味她是那么的熟悉。惊惧过度的吴倩倩像一个落水的乌鸡样瑟瑟发抖着。男人看吴倩倩醒了,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别,你别过来,求求你了。”吴倩倩差点哭出了声。 “这是你的宿命,是你的媚惑唤醒了我,你就甘心为我色鬼服务吧。”说着他已经到了跟前,吴倩倩只听到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 ...